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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桃花醋在線閱讀 - 第25節(jié)

第25節(jié)

    “我……我是你的父親?!毖嗖肭辶饲迳ぷ?,終于開口道。

    晏恣愣住了,揉了揉眼睛,黑漆漆的眼珠滴溜溜地一轉,同情地道:“伯父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你女兒過世了?別難過,我小時候也是這樣,見著個好看的叔叔便叫他爹爹。”

    燕伯弘心里一陣劇痛,一口氣差點接不上來,良久才道:“你仔細瞧瞧,你和我是不是有幾分相似?尤其是你的嘴唇……”

    他習慣抿緊的嘴角松懈了下來,嘴角的弧度和晏恣的一模一樣,都微微翹起。

    晏恣的心口開始不聽話地亂跳了起來,眼前的男子溫雅慈愛,完全符合她腦中對父親無數次的幻想,不,甚至還要高上一籌!

    她欣喜若狂,卻又疑云叢生:“那……是你把我從霍言祁手里救下來的嗎?”

    燕伯弘怔了怔,笑而不語,只是輕撫著她的頭發(fā)道:“放心,以后都不會有人欺負你了。”

    晏恣直愣愣地看著他,眼中漸漸浮起一層水光,小心翼翼地問:“你不會是認錯人吧?千萬別讓我又……空歡喜一場。”

    燕伯弘心中大慟,顫聲道:“你……一直盼著我來嗎?那為何不讓你娘來……找我……”

    “娘不許我問你……你為什么不早點來找我們,娘雖然不說,可我知道,她心里一直惦記著你……”晏恣終于揪著燕伯弘的衣袖,哽咽聲越來越清晰,到了最后撲到他身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燕伯弘既是愧疚又是高興,他登基為帝二十余載,積威日重,除了幾名老臣還能聊聊從前的過往,就連兩個兒子見了他也噤若寒蟬,何時有人會這樣黏著他撒嬌哭訴。

    他輕拍著晏恣的后背,低低地哄著她,滿心歡喜得就好像回到了從前。

    這一頓哭,晏恣把這些年來的思念和委屈全都倒了出來,直哭了近一盞茶的功夫,這才漸漸停了下來。

    她不好意思地拭去眼角的淚水,抽噎著問:“你救了我……有沒有救出我娘?我們趕緊一起逃走吧,不然就來不及了?!?/br>
    “逃走?”燕伯弘哂然一笑道,“從今往后,這大梁便是你的家,你的天下,你還用得著說逃走這兩個字?”

    ☆、第三十三章

    整整兩天,晏恣都沒從這句話里回過神來。

    大梁是她的天下?

    那個“父親”是大梁的皇帝燕伯弘?

    她居然是流落在民間的公主?

    當她是傻子啊!一定是這個什么陛下為了晏若昀這個前朝公主來騙她的。

    不過,這樣也好,先認他做兩天便宜爹爹,等她救出晏若昀,再戳穿他也不遲。

    只是,每次燕伯宏來的時候,那親切的笑臉,那溫柔的眼神,都讓她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這些年來,她內心深處無時無刻地盼望著有一個父親,而今,滿腔的孺慕之思被燕伯宏勾起,讓她忍不住起了一點貪念,就連做夢都夢見她們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場景。

    她試探著問過幾次晏若昀的消息,卻被燕伯宏顧左右而言他岔開話題,幾次之后,她便心焦了起來,一邊敷衍著燕伯弘,一邊小心謹慎地查探著地形,從伺候的宮女口中套話。

    這里叫做昭蘭宮,是已故蘭貴人的寢宮,若干年前一場大火燒了個精光,元和十年時重建,一共一座主殿,四座偏殿,是宮中除了長樂宮和承乾宮最大的宮殿。

    晏若昀被關在哪里不知道,青舟只是知道昭蘭宮的正殿毓蘭殿里的確搬進了一個人,一大群宮女和太監(jiān)守著,不讓人靠近。

    幸好,她雖然被困在昭蘭宮卻并沒有被限制自由,沒用兩天,她一個人把這座昭蘭宮都摸熟了,身體也恢復得差不多了。

    當天中午,她便興致勃勃地說要玩游戲,順手揪了一個小宮女,說是要和她一組,躲起來讓那些大宮女找人,找到了便賞銀子,找不到便罰著從昭蘭宮這頭跳到那頭。

    宮里稀奇古怪的主子多著,晏恣這樣不打不罵閑暇了還玩點小游戲發(fā)銀子的倒也挺好,青舟和幾個宮女笑吟吟的守在殿門口,來了兩輪,第三輪的時候一等就等了快要一炷香了也沒見那小宮女出來喊人。

    青舟叫了半天,推門一看傻了眼了,后窗開了,小宮女被剝去了外套,嘴里塞了布頭躺在地上直掉眼淚呢。

    晏恣躲在床底,耳聽著昭蘭宮里亂作一團,御前侍衛(wèi)一隊隊地跑了進來如臨大敵,宮女們都被集中在一起一個個盤查。

    過了好一會兒,那些侍衛(wèi)們把偏殿里翻了個底朝天,朝外搜查去了,她得意地哼了一聲,拍了拍身上偷來的太監(jiān)服,從后窗翻出了屋子,又垂首混在人群中出了偏殿。

    毓蘭殿外也有些鬧哄哄了起來,御前侍衛(wèi)要進去搜,可守在門口的太監(jiān)卻不讓,說是奉陛下之令,一律不許進出。

    晏恣等了片刻,侍衛(wèi)們去請了旨意到里面搜查了一遍出來后,她溜到了毓蘭殿的后墻根,翻上了墻頭。

    她在墻頭趴了片刻,把里面的地形看得一清二楚,后園里有個假山,假山后是個絕妙的藏身之所。

    這回她準備充分,身上帶了好些干果,一個個都用布包了起來纏在腰上,支撐個兩天完全沒有問題。

    外面鬧哄哄的,這毓蘭殿里卻安靜得很,晏恣破罐子破摔,索性美美地在假山后睡了一覺。

    等她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外面的喧鬧聲也已經聽不見了。她壓了壓帽檐,從假山后走了出來,沿著靠北的墻根小心翼翼地朝著中間那棟最高最大的屋子摸去

    兩個宮女端著飯菜從不遠處的游廊走過,悄聲閑聊。

    “屋里那位今兒個又沒吃東西?!?/br>
    “這樣下去撐不了幾天。”

    晏恣的心一緊,悄無聲息地一閃身,到了那屋子的后窗下。

    她戳開了窗戶紙瞧了瞧,只見屋子里燈光昏暗,中間也是一張大床,床上斜靠著一個人,旁邊有個宮女半跪在床前,正在替床上的人拭臉。

    “蘭貴人……不……公主……”那宮女的聲音低而顫抖,“你就別置氣了,身子要緊,陛下他……這些年……”

    晏恣的手顫了顫,鋪天蓋地的恐懼席卷而來,難道……晏若昀居然和那個死去的蘭貴人有關?難道……那個什么皇帝說的話會是真的?

    她無暇細想,從地上拾起了一塊石子在窗戶上輕輕敲了一下。

    那宮女住了口,凝神聽了片刻,走了過來推開窗戶往外看去……

    晏恣躲在窗下,一下子竄了出來,用盡全身力氣在她的脖子上砍了一下,那人哼了一聲,一下子軟倒在地。

    她跳進窗戶,掩上窗,幾步便撲到了床前,一邊從懷里掏出藏的小酥餅,一邊壓低聲音急促地道:“娘,我來了,你先吃點東西攢點力氣,我偷了個火折子和一套太監(jiān)服,等會著火了我們趁亂……”

    晏若昀無力地靠在床上,向來清冷的眸子里浮起了一層淚光。她搖了搖頭,朝著她顫巍巍地伸出手去,幾不可聞地叫了一聲:“小恣?!?/br>
    晏恣懵了,什么意思?難道她不想走?

    晏若昀的指尖觸到了她的臉頰,那指尖冰冷,帶著幾分絕望:“我們……走不了了。”

    晏恣打了個冷顫,忽然感覺到了什么,朝后一看,只見門口悄無聲息地站著兩個人,一個是燕伯宏,而另一個,正是霍言祁。

    “言祁,還是你了解小恣,”燕伯宏寵溺地看向晏恣,“真不愧是朕的女兒,把這么多人耍得團團轉?!?/br>
    晏恣差點把牙都咬碎了,惡狠狠地看向霍言祁。

    霍言祁滿嘴的苦澀,澀然道:“小恣重情重義,必然不會扔下……她母親獨自離去?!?/br>
    “誰要你拍馬屁了!”晏恣氣得發(fā)抖,“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嗎?霍言祁,我們的梁子結大了,你最好祈禱我不是什么破公主,不然的話,你走著瞧!”

    霍言祁失神地看著她,低聲道:“不論何種手段,我都甘之若怡?!?/br>
    燕伯宏沉下臉來:“好了,小孩子說什么氣話。”

    晏恣緊緊地握住了晏若昀的手,懇求地看著他:“那個……什么陛下,你把我們放了成不成?什么公主不公主的,我和我娘都隱姓埋名了這么多年了,我發(fā)誓,以后我們不會給你惹一星半點的麻煩?!?/br>
    燕伯宏氣樂了,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晏若昀:“她不信我,那好,你來告訴她,她到底是不是我們的女兒?”

    晏恣沖著他做了個鬼臉:“你是不是沒女兒才這么想要一個女兒?你要就自己去生個養(yǎng)個,這樣想白撿便宜可不行……”

    “小恣!”晏若昀忽然捏緊了她的手。

    晏恣不明所以轉過頭去,只見晏若昀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臉上,眼神中飽含著無數的情感,復雜得讓她不解。

    是留戀?是遺憾?是愧疚?

    她的心中隱隱浮起了一種不妙的預感,急急地道:“娘,你放心,我不會被他騙的,就算你要掉腦袋,我陪著你一起……”

    晏若昀打斷了她的話:“不,他的話有一半說對了,你,的確是他的女兒?!?/br>
    晏恣震驚地看著她,忽然局促地道:“是……是嗎?那也不錯,我們一家三口團聚了……對,團聚了。”

    她抬頭看著燕伯宏,眼神仿佛一頭驚恐的麋鹿:“爹……不對陛下……不不……”

    她神經質地站了起來,踉蹌著走了幾步,擠出了一絲笑容:“你好好照顧娘……我……我不折騰了……我回去休息?!?/br>
    “小恣,對不起,現在才告訴你,”晏若昀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眼神已經是一片漠然,“你不是我的女兒,你是我十六年前為了報復燕伯宏,從他的后宮中偷出來的孩子,當時適逢阿云產子,她生的是龍鳳胎,我買通了所有的人用一死嬰將你換走,為的就是讓燕伯宏嘗嘗這蝕心的喪子之痛,這十六年來,我縱容你的一切,便是為了讓燕伯宏看看,他應該嬌寵著長大的金枝玉葉,成了現在這樣的一個野丫頭!”

    耳邊嗡嗡作響,腦袋疼得仿佛要被一劈為二。

    晏恣瞪大眼睛,臉色慘白。

    霍言祁一個箭步沖了上去,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忍不住沉聲道:“夠了,你別說了!”

    “不……不可能!”晏恣忽然好像抓住了一根浮木,沖著他揮拳打了幾下嘶聲叫道,“娘,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是氣我我不肯搬家,氣我把他引來害了你,娘,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別不要我好不好?”

    霍言祁渾身一僵,任憑那拳頭一下下地落在他的身上,緊緊地抱著她,固執(zhí)地不肯松手。

    晏若昀深吸了一口氣,傲然挺直了后背,迎視著燕伯宏的目光,聲音清晰冷靜:“對不起,小恣,我這輩子對不起的人有兩個,你就是其中一個。燕伯宏,我縱火出宮,奪走你的女兒十六年,你若是男人,就不要婆婆mama的,一杯毒酒一條白綾,我只求速死?!?/br>
    燕伯宏的呼吸粗重了起來,目光仿如鐵鉤死死地落在晏若昀的臉上,半晌才道:“你們……你們都給朕出去?!?/br>
    “不!”晏恣驚恐地看著他,“你要干什么!別殺我娘!”

    霍言祁一下子就把她橫抱了起來大步朝外走去。

    晏恣驚怒交加,手腳亂踢卻被他的手鐵鉗般地抓住動彈不得。

    “小恣,”霍言祁俯下身來在她耳邊道,“我向你保證,你娘不會死。”

    晏恣不動了,良久,她勾起嘴唇笑了笑:“霍將軍,你的保證,值幾錢銀子?”

    ☆、第三十四章

    晏恣幾乎一夜未眠,噩夢連連。

    一會兒看見燕伯宏拿著寶劍刺向晏若昀,血濺五步,一會兒夢見火光沖天,晏若昀在火中沖著她微笑低語。

    “小恣,恣意隨心,做最好的自己。”

    她從夢中驚喘著醒來,滿身冷汗。

    她完全不敢相信,那個為她取名“恣意隨心”、教她放眼天下、陪伴了她十六載的母親,居然會是假的。

    她的確盼望著想要個父親,可她卻萬萬不想以失去相依為命了這么多年的母親為代價。

    起床的時候,進來伺候的換成了晏洛。

    晏洛的眼圈通紅,一邊替她綰頭發(fā),一邊哽咽著說:“莊主……我們都很擔心你……霍將軍說你用不慣別人特意把我接進來……這是哪里……我……”

    “誰知道這是什么鬼地方,”晏恣煩惱地撓了撓頭,她一點兒都不喜歡這里,就算燕伯宏真的是她的父親,她也不想留在這里,她準備和燕伯宏商量一下,放她回洛安山莊,頂多她隔三岔五地回來瞧他就是。

    想到這里,她心不在焉地套上了衣裙,今天的事情很多,她得去瞧瞧晏若昀有沒有事,吳嬸被關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