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我回來了?！避噭偼＿M(jìn)部隊停車場，電話就響了，慕安之朝座椅后背靠去，邊擰著眉心，邊隨手接起，一句嬌軟帶著點(diǎn)抽泣的聲音從那頭傳來。

    擰眉心的手一頓，良久，從喉嚨里溢出清清冷冷的四個字，“你在哪里？”

    “在我們以前的家里，可是我把鑰匙丟了，我再也進(jìn)不去了。”杜柔媚在那頭放聲痛哭，真的像受盡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慕安之抬起手腕看了看，沒說話，就當(dāng)杜柔媚忍不住，打算再次開口，沒什么波瀾的聲音再度響起，“你在那里等著，我讓人把鑰匙給你送過去?！?/br>
    “安之，你不過來嗎？”似乎是感覺到慕安之說到這里，就把電話拿離耳邊，打算掛了，她在那頭急吼吼的追問。

    慕安之把手機(jī)重新放到耳朵上，“我還有點(diǎn)事?！?/br>
    “那你什么時候過來看我？”

    慕安之思忖片刻，“等有時間吧。”

    話到這里，他直接掛了電話，又在車?yán)镒藭?，才開門下車。

    容顏從來沒覺得自己會這么倒霉過，明明只是想去b市看看，結(jié)果一下火車站才發(fā)現(xiàn)，錢包什么時候被人偷了都不知道。

    捏了捏口袋，還好里面還有個平時懶得放進(jìn)錢包里的硬幣，現(xiàn)在看來，平時根本不顯眼的鋼镚，倒成了她的救命錢。

    手機(jī)雖然沒有給徐名義，但是抱著各自退讓一步的說法，她把它關(guān)機(jī)了。

    走出火車站，呼吸到b市的空氣后，容顏又是愁容滿面，她真的想不出手心里的六塊錢除了可以吃碗拉面還能干什么？

    悶著頭正想晚上怎么辦，要不要推翻和徐明義的交易，打個電話給秦晴求救，正想著，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伴隨響起的是一聲驚喜的尖叫，“嫂子，真的是你！”

    容顏頓了頓，轉(zhuǎn)身朝來人看去，同樣滿臉驚訝，“王芳，你怎么在這里？”

    王芳靦腆笑笑，“嫂子，我回家探親，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你，”

    “探親？”容顏下意識地重復(fù)一遍，詫異地瞪大眼，“你難道也是b市人？”

    王芳點(diǎn)點(diǎn)頭，一臉無害，“是啊?！?/br>
    跟著王芳走進(jìn)她家時，容顏心頭真是百感交集，很多事，比如王芳正好休假，剛好是b市人，還和她坐了同一趟火車，巧合得就像在寫小說一樣。

    不對，和慕安之相處久了，容顏的心里也變得謹(jǐn)慎起來，她隱隱感覺這巧合，巧到像是人為刻意安排的。

    她看著去給她倒水的王芳，一臉好奇，“王芳，你家就你一個啊?！?/br>
    感覺隨著她的這句話，王芳的后背僵了僵，“我是孤兒，不知道父母是誰，也就是別人常說的一人吃飽全家不餓?！?/br>
    “啊?！比蓊侒@訝，感覺到自己的失態(tài)，等王芳轉(zhuǎn)身朝她走來時，朝她不好意思的笑笑，“真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王芳把水杯遞給她，“沒關(guān)系的，這二十年來，我都是一個人，早習(xí)慣了?！?/br>
    容顏接過水杯，輕輕飲了一口，開始沒話找話，“你休假幾天？”

    “我們戰(zhàn)士一般是半個月。”

    容顏應(yīng)了聲，一時也找不到其他話題，再次坐到沙發(fā)上，頓了頓，她似乎想起什么又說：“王芳，我的錢包被人偷了，你能不能先借點(diǎn)錢給我。”

    王芳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沒答應(yīng)也沒立刻拒絕。

    容顏知道現(xiàn)在流行這樣一句話，這個浮躁勢利的社會，什么都能借，唯獨(dú)錢不能借，現(xiàn)在欠錢的比要債的兇。

    暗暗打了下腹稿，容顏補(bǔ)充道：“你放心，我一回a市馬上就還給你?！?/br>
    王芳眼神依然閃爍，低聲問：“嫂子，你要多少??？”

    容顏掰著手指算了下，“不要很多，你先借給我三千吧?！?/br>
    “三千！”王芳一聲驚呼。

    容顏嘆了口氣，吃飯住宿，加上交通費(fèi)，半個月用三千，已經(jīng)是她最保守的估算了，難道這也嫌多。

    “怎么了？很多嗎？”看著王芳被她嚇到的驚恐樣，她想了想，還是改了口，“要不兩千五？”

    王芳怯懦懦地看著她，沒說話，仿佛還是被嚇到了。

    容顏再次嘆了口氣，“要不兩千？”

    王芳依然沒說話。

    容顏起身走到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口氣軟到已經(jīng)不能再軟，“再少不能少過一千?！?/br>
    王芳側(cè)過臉看著她充滿期盼的眼神，咬著下唇遲疑了一下，說：“嫂子，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戰(zhàn)士是沒工資的，我們每個月只有一百多塊錢的津貼，所以……”

    通過王芳凄楚楚的述說，容顏對自己剛才冒冒然的開口借錢，以及小人之心的猜測懊惱不已，她看來不算多的三千，居然會是王芳當(dāng)兩年義務(wù)兵的總和。

    知道了這個事實，容顏自然不再好意思再問她借錢，正愁著晚上睡哪里，王芳開口了，“嫂子，錢雖然我只能借你個兩三百塊，但是，你要不嫌棄，可以住在我這里，至于吃的，只要不嫌棄，我們就很簡單的弄點(diǎn)，反正我吃什么，你也跟著吃什么。”

    王芳的一席話，對焦頭爛額的她來說簡直就是久旱逢甘霖，她忙點(diǎn)頭，“我怎么會嫌棄呢，說出來只怕你會不相信，有段時間，為了省錢，我吃過半個月的方便面，還是最便宜的，只有一包調(diào)料的那種。”

    這次換到王芳驚訝了，“嫂子，不會吧？你可是容家大小姐?！?/br>
    “什么容家大小姐?！比蓊伩嘈χ鴵u搖頭，“這些都只是外人看到的表象而已。”

    回想起，這些年在容家遭遇到的一起，說不定，她還真的不是容家人。

    那些不愉快的事，容顏不想再去多說，省得影響王芳，她朝四周看了看，“王芳，你家的廚房在哪里？”

    一人一碗熱湯面下肚，都無比酣暢，容顏要去洗碗，王芳沒讓，硬把她拉到沙發(fā)上，給她打開電視，“嫂子，過門就是客，哪里能讓你洗碗的，坐著看電視就好了?！?/br>
    容顏拘謹(jǐn)，本來下面條的是她，到后來也被王芳搶過去做了，這樣白吃白住，她真的很不好意思，看王芳到廚房忙碌，她去衛(wèi)生間拿出抹布擦起茶幾和桌子，算是盡自己的一點(diǎn)力。

    一圈擦下來，容顏發(fā)現(xiàn)個很奇怪的現(xiàn)象，照王芳告訴她的一年才回家一次，那這里應(yīng)該很臟才對，怎么會這么干凈。

    王芳擦干手從廚房走出來，就看到容顏正對著干凈的茶幾面發(fā)愣，心里暗暗一驚，忙大步走了過去，“嫂子，不用打掃的，知道我今天回來，小杰他們昨天已經(jīng)來幫我打掃過了?！?/br>
    “小杰是誰？”容顏皺皺眉，“你不是孤兒嗎？”

    真是被慕安之嚇怕了，她真的很怕王芳的出現(xiàn)，也是他安排的，雖然當(dāng)她身無分文時出現(xiàn)，沒什么不好，但是，如果王芳的出現(xiàn)真和他有關(guān)，那說明支她離開a市，是嫌她礙事了。

    她不在，就不會那么湊巧的看到他和容萱出現(xiàn)在酒店里；再比如說電腦照片里那些署名為“柔媚”的照片。

    王芳拿過她手里干凈的抹布，轉(zhuǎn)身朝衛(wèi)生間走去，“嫂子，我等會帶你看小杰他們，看到你他們一定會很開心的?！?/br>
    聽著耳邊孩子清脆歡樂的笑聲，容顏感覺自己也一下子年輕了好多。

    被一群孩子圍在中央的王芳笑著對那幫孩子說：“孩子們，看到那位阿姨了嗎，她是你們慕叔叔的夫人哦?！?/br>
    只一秒鐘，容顏馬上成了那群孩子的圍繞對象，容顏反應(yīng)不暇，腳底一個趔趄差點(diǎn)摔跤，還好，有個小男孩及時推了她一把。

    她學(xué)著王芳那樣半蹲下來和他們保持同一視平線，曾聽人說過，只有在同一高度說話，呼吸，人和人之間才是最平等的。

    朝剛才幫她的小男孩笑笑，“小朋友，謝謝你哦?！?/br>
    被喚為小朋友的小男孩很不屑的轉(zhuǎn)過頭，還順帶著癟癟嘴，“我已經(jīng)是男子漢了，還叫我小朋友。”

    王芳走過來，笑著摸摸他的頭，“小杰，不可以這么沒禮貌，這位阿姨可是慕叔叔家的?！?/br>
    連著兩次從王芳嘴里聽到帶著特綴的“慕叔叔”，容顏再怎么笨，再怎么想故意忽略也聽進(jìn)了心里，何況因為那聲“慕叔叔家的”，剛才偏過頭不看她的小男孩，已經(jīng)換上一副熱情的態(tài)度拉上她的手。

    不想驚詫也難，她朝小杰笑笑，“小杰，你認(rèn)識的慕叔叔叫什么？”

    廢話。

    容顏知道自己問的是廢話，但是她還是忍不住說出了口，仿佛就想親耳證實自己沒聽錯。

    “阿姨，你真笨啊，慕叔叔就是慕安之叔叔啊?！辈坏刃〗茏鞔?，圍在她身邊的一群孩子已經(jīng)脆生生的接下話，異口同聲，可見對嘴里那個慕叔叔的喜愛程度。

    容顏看著遠(yuǎn)處玩老鷹捉小雞很開心的孩子，嘴邊始終掛著淺淺的笑意，“王芳，你的入伍和慕安之也有關(guān)系嗎？”

    聽秦晴不止講過一次，男子入伍當(dāng)戰(zhàn)士很簡單，只要身體沒殘疾，沒不良記錄；女子卻很難，放眼女兵，基本都是有背景的。

    王芳既然是孤兒，哪里會有背景一說，除非有人給她背景，聯(lián)想上次慕安之受傷，王芳的擔(dān)憂，還有對她說的那些話，容顏似乎明白了許多。

    慕安之和王芳之間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不止干部戰(zhàn)士，上下級那么簡單。

    王芳循著她的視線看去，沒有說話，良久沉默后，她收回視線，把目光落到容顏身上，輕輕開了口，“嫂子，你真的想知道我和慕軍醫(yī)怎么認(rèn)識的？”

    容顏點(diǎn)點(diǎn)頭，“想?！?/br>
    她不是個八卦的人，但是，眼前，她卻非常非常想知道這件看著和她毫無任何關(guān)系的事。

    王芳嘆了口氣，淡淡看向天邊，“嫂子，我是十年前認(rèn)識慕軍醫(yī)的，那時我十歲，他大概十七八歲，經(jīng)濟(jì)不景氣，社會上捐助孤兒院的人也越來越少，眼看，我就要面臨退學(xué)，是他給了孤兒院一大筆錢，因為他的幫助，我們孤兒院才得以生存下去，我們一幫孤兒才沒淪到街頭要飯，中考那年，從院長那里得知他學(xué)的是醫(yī)，我也就報了五年制的護(hù)理大專，去年大專畢業(yè)去找他，他只問了我一些專業(yè)知識，就安排我入伍了?！?/br>
    容顏蹙了蹙眉打斷她，“護(hù)士到地方怎么都比現(xiàn)在工資高，你為什么……”

    王芳輕聲一笑，“嫂子，很多事情，并不是金錢可以買的到和衡量的，我當(dāng)時去找他，想著就是要報當(dāng)年的恩情?！?/br>
    容顏抿了抿唇，一句話沒經(jīng)過大腦，直接脫口而出，“你喜歡他嗎？”

    王芳愣了下，眼底閃過凄涼的傷然，“這樣的風(fēng)華絕代，舉世無雙的男子誰能不喜歡?！彼坪跏遣煊X到自己說的有點(diǎn)過頭，她看了看容顏，忙搖頭，“嫂子，你別誤會，我對慕軍醫(yī)就是單純的偶像崇拜，那種喜歡，不是愛。”

    容顏沉默了一會，然后扯扯嘴角，淡淡笑了，“如你所說，像他那樣傾國傾城，又睿智大氣的男子，誰能不喜歡，沒關(guān)系的，喜歡一個人是自己的權(quán)利?！?/br>
    說完，她沒再看王芳，轉(zhuǎn)身朝那幫玩的開心的孩子走去，回想自己的童年，似乎從沒有過這般笑聲，被人刻意忽略，心里的難受其實比被人打一頓還難過。

    王芳嘴角動動，最后，緊緊抿住唇鋒，她強(qiáng)壓住心里那句，“既然那樣豐姿俊朗的男人人人都喜歡，為什么唯獨(dú)你不愛呢?！?/br>
    容顏和那幫孩子玩得很開心，只不過幾分鐘的光景，她已經(jīng)融入到他們的游戲里。

    陽光漫天，郁郁無云，一片晴好的天空下，歡笑聲一片，因為玩的投入，容顏沒察覺到王芳拿出手機(jī)，乘她不注意，不知不覺已經(jīng)拍了好幾張照片。

    按下發(fā)送鍵，只不過眨眼的工夫，她淺笑盈盈的照片，已經(jīng)傳到另外一個人手里。

    手機(jī)傳來新短消息時，慕安之和徐名義正在部隊的家里喝工夫茶。

    慕安之拿出手機(jī)點(diǎn)開彩信，定定看了幾秒，嘴角不由泛上一抹淡笑，徐名義湊上前一看，也笑了，“如果她知道王芳是你安排過去的，錢包也是你讓王芳偷走的，真不知道會是什么樣的表情？”

    只怕這抹淺笑，馬上轉(zhuǎn)化成橫眉立目的暴怒了。

    似乎不愿意讓別人看到彩信上的照片，他飛快合上手機(jī)，端起眼前的紫砂小杯，“人生地不熟的在外面，連現(xiàn)金也沒帶夠，有王芳陪著，我要放心點(diǎn)。”

    徐名義也端起紫砂杯，斂起剛才的悠閑，一臉凝重，“剛才你說杜柔媚回來了？”

    慕安之看了他一眼，放下杯子，“嗯，這也是我讓你支走容顏的原因?！?/br>
    “可是，一切事情不都已經(jīng)明了了，黑豹就是容南畢的原配妻子，兩大毒梟之間的暗斗，日漸趨相遇白日化，我們不正好可以一網(wǎng)打盡嗎？”

    “事情或許沒那么簡單，我這樣問你吧?！蹦桨仓t疑了一下，“如果一個人因為仇恨蒙蔽了眼睛做過很多違法的事情，現(xiàn)在想悔改，我們要不要給他一個機(jī)會，又或者能不能相信他一次？”

    徐名義愣了幾秒，冷笑，“慕安之，就因為花素心是容顏的親生母親，你就遲疑了，我告訴你，正邪永遠(yuǎn)勢不兩立，如果一個人殺了人，突然后悔了，跪在法官面前求饒，而法官因為心軟而放了他，你想象一下這個社會會變成什么樣？”

    慕安之沒說話，徐名義看著他俊朗的面容，再度冷笑，“慕安之，我真想不明白，你這樣心性的人，怎么也會栽倒到一個女人手里？”

    話落，他直接起身離開，大概很生氣，衣袖帶過桌子上的紫砂壺，“咣當(dāng)”一聲，紫砂壺應(yīng)聲倒地摔個粉碎。

    慕安之盯著地上的碎片看了很久，第一次感覺茫然和失措。

    杜柔媚回來了，以她的身份還能這么順利潛回國內(nèi)，只怕她身后有著另外一股力量，毫無疑問，背后之人，瞄準(zhǔn)的又是他，只是不知道這次是容南畢還是花素心。

    他曾經(jīng)偷偷的試探過容顏，如果她發(fā)現(xiàn)她的母親還在世的話，會怎么樣？

    記得很清楚，容顏當(dāng)時很激動，一張小臉因為假設(shè)的美好，興奮的通紅，她告訴他，如果她的母親還在世的話，不管是什么樣子，都一定要好好孝順?biāo)?/br>
    呵，慕安之勾唇笑了笑，真是造化弄人，如果三年前不曾遇到容顏，或許他現(xiàn)在早有了主意。

    端起紫砂杯，慢悠悠的飲完其中的碧螺春，放下杯子后，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差不多可以過去了。

    “啪！”一記響徹的耳光打的容萱差點(diǎn)失聰，她捂著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從小到大，第一次打她的父親。

    “我讓你抓緊慕安之，你給我在這里和這些不入流的男人鬼混，你怎么會那么下賤的！”容南畢接到匿名電話，說黑豹正在想辦法拉攏慕安之，沒想到房門一開，看到的是這樣一副場景。

    被他看的很重的親生女兒，非但不去纏著慕安之，反而和其他野男人在這里茍合，真是太讓他失望了。

    容萱捂著半邊臉，終于回過神，聽完容南畢的怒罵，也火了，毫不知廉恥的直接從被子里跳出來，梗著脖子頂嘴，“你有什么資格罵我，我當(dāng)你為什么答應(yīng)給我買車呢，原來想的還是你自己……”

    “你！”容南畢氣得眼睛通紅，揚(yáng)起手朝著容萱又是一巴掌。

    容萱被有感覺到痛，因為就在巴掌即將落到她臉上時，房門再次打開了，進(jìn)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幫拿著鎂光燈和麥克風(fēng)的人。

    一陣燈光閃耀，刺的人都睜不開眼睛，面對快伸到嘴邊的麥克風(fēng)，容南畢似乎猜到了什么，他越過那幫記者朝門口看去。

    果然，一長相清俊，臉色卻陰鷙的男人正步履從容的朝床邊走來。

    容南畢眼睛一瞇，正想開口，那幫記者已經(jīng)見縫插針的截上話，“容先生，聽說警方剛才在你家里搜出了大量的毒品，你妄想找個替死鬼，就讓小女兒找到了三流明星李博?！?/br>
    躲在容萱身邊，由始至終一直沒說話的男人當(dāng)聽到被別人形容成“三流明星”，怒了，一把掀開被子就從被子里鉆了出來，“誰說我是三流明星的，我可是超有潛質(zhì)的！”

    和孩子們玩了好一會，容顏累得氣喘吁吁，坐在一邊休息一段時間后，她和那些孩子告別了，順帶著還約好了下次有空再去看他們。

    走出孤兒院后，王芳笑著對容顏說：“嫂子，慕軍醫(yī)真的很有愛心，他每年除了會捐一大筆錢，也會抽空來看看他們。”

    容顏點(diǎn)點(diǎn)頭，“是啊，他是有愛心?！蹦X海里想起閃過剛結(jié)婚，他第一天去容企上班，帶她去的地方就是孤兒院。

    依然記得，當(dāng)時自己諷刺他虛偽來著，沒想到他還真有這份愛心。

    走到半路，容顏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腳步對王芳說：“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走走?！?/br>
    “嫂子，你認(rèn)識路嗎？”王芳一臉擔(dān)憂，似乎她走丟了，她要冒大的風(fēng)險。

    容顏笑了笑，“路不認(rèn)識，但是我認(rèn)識字啊，再找不到去你家的路，我還有嘴啊?！睘榱伺浜纤脑挘€特地指指嘴。

    王芳被她可愛的動作逗笑了，“嫂子，還有幾天要過年了，我去買點(diǎn)餃子皮，剁點(diǎn)餃子餡，等你回來一起包啊，吃不完的，我們放在冰箱里?！?/br>
    容顏輕笑，“好啊?！?/br>
    和周彩虹分別時，除了留到她的號碼，也順便拿到了b市，她口中曾經(jīng)叱咤一時的，花家的地址。

    容顏問了好多路人，等走到花家舊址，天色已經(jīng)將近黃昏。

    這是一棟位于城郊的別墅，獨(dú)門獨(dú)院的那種，容顏慢慢靠近它，只感覺越來越陰森，也許應(yīng)了一個迷信的說法，房子要是長久沒人住，就有其他東西住。

    容顏壓住拔腿就跑的沖動，慢慢朝緊閉的鐵門走去，明知花錢的人全部已經(jīng)死了，她依然對著緊閉的鐵門輕聲喊了句，“有人嗎？”

    回應(yīng)她的只有空洞的回聲，“有……人……嗎？”

    容顏自嘲地笑了笑，現(xiàn)在正是華燈初上時，如果真有人的話，燈早應(yīng)該開了。

    她轉(zhuǎn)身走了兩步，忽然聽到身后有鐵門打開的聲音，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去，剛才緊閉的鐵門真的打開了。

    一個人影，飛快的朝別墅主屋跑去，容顏心里一緊，忘記了害怕也跟了過去。

    才推開別墅的門，就聞到一股發(fā)霉的味道，容顏咳嗽兩聲，猶豫了一下，打算轉(zhuǎn)身離開，一個仿佛因為常年不開口，吐字有點(diǎn)不清楚，嗓子澀啞的聲音從門后面?zhèn)鱽怼?/br>
    容顏泛起一層雞皮疙瘩，拔腿就朝外面跑去。

    “吧嗒”一聲，鐵門落鎖的聲音，容顏拉了下門，溫絲未動，隨著感覺身后一股陌生氣息的壓近，她手心直冒出冷汗。

    “年輕人，你難道不知道好奇心不但會害死貓，更會害死人嗎？”那個恐怖的聲音再度飄到耳邊。

    容顏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起，等再次睜開眼睛，才鼓起勇氣慢慢轉(zhuǎn)過身去，一個人，不，嚴(yán)格來說，基本看不出是人的人正站在她身后。

    容顏瞪大眼，直接朝后退去，后背一下子撞到鐵門上，冰涼的金屬感隔著衣服沁入皮膚，她已退無可退，這才停下步伐。

    “你很怕我？”頭發(fā)凌亂遮擋掉整張臉的人，陰測測地問容顏。

    容顏吞了下口水，壯著膽說道：“怕是正常反應(yīng)，不怕才可怕?！?/br>
    “哈哈……”佝僂著背，通過聲音勉強(qiáng)能辨認(rèn)出他是男人的人發(fā)出一陣刺耳的尖笑，似乎是為了看清眼前這膽大的女人是誰，在放聲笑完后，他撩起了遮擋住視線的頭發(fā)。

    只一眼，他馬上驚呆了，幾分鐘出神后，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容顏的手，“你mama是誰？”

    察覺到他的舉動，容顏想縮回手已經(jīng)來不及了，她能感覺握著她手的那只手，隨著主人內(nèi)心涌起的巨大波瀾，也在劇烈顫抖著。

    他的皮膚很粗糙，仿佛好多年沒修剪過，指甲很長，各應(yīng)的人很痛。

    “你先放開我?！比蓊伋酝大@呼。

    老者察覺出自己的失態(tài)，一把松開手，一雙帶著滄桑歷盡，不再相信任何人的眼睛，始終鎖在容顏身上，他仔細(xì)打量著，不放過容顏的一蹙一顰，仿佛想把她和記憶里的人影重合。

    他撩起頭發(fā)，走得這么近，容顏才得以看清楚他，年紀(jì)很大了，至少也會有七八十了。

    辨別清楚他的年齡，容顏反而不怕了，估計是以前受過花家恩惠的老傭人。

    “老爺爺。”容顏斂起所有思緒朝他微微一笑，“我mama叫花素心，你認(rèn)識她嗎？”

    “花素心！”老者眼神忽然一凜，一絲戾氣從眼底閃過，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另外一個名字，“那你父親是不是叫容南畢？”

    容顏愣了下，“有可能是吧？”

    “什么叫有可能？”老者追問。

    一道汽車燈的光速由遠(yuǎn)而近，不等容顏反應(yīng)，胳膊被人拉住，等回過神，她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別墅里。

    再次走進(jìn)別墅，或許是因為習(xí)慣了，容顏并沒再聞到刺鼻的發(fā)霉味，坐在凳子上，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里，容顏才將落到肚子里的心，又開始七上八下的亂跳起來。

    “這里沒燈，從二十年三年前開始，這里的電就被人掐斷了?！焙诎道镌俅雾懫鹨坏缆曇?。

    心事被人看穿，容顏有些尷尬，“我……只是有點(diǎn)不習(xí)慣?！?/br>
    “這個世界上沒有一樣習(xí)慣本來就是習(xí)慣，你要像我這樣二十三年都在黑暗里度過，或許早習(xí)慣了。”

    容顏抿抿唇，沒說話，周圍都是墨汁一樣的黑色，容顏真的很不習(xí)慣，感覺自己就像被巨大的陰謀包圍住了。

    一陣沉默后，坐在另外一端的老者再次開口了，“已經(jīng)沒人記得過去的花家了，你怎么會找到這里的？”

    容顏想了想，把遇到周彩虹的事，大概說了遍，末了，她又加上一句話，“她說她父親曾經(jīng)是花家的管家，老爺爺，是真的嗎？”

    老者沒有說話，容顏有些自討沒趣，也沒再說話，她在心里默默開始數(shù)數(shù)，她告訴自己如果數(shù)到十，他還不開口的話，她就離開這里。

    才數(shù)到五，死寂一樣的氣氛，被人打斷，“嗯，她是管家的女兒，我記得她和你mama一樣大，比你舅舅小一歲?！?/br>
    “什么？”在一片漆黑里，容顏好奇的朝聲音發(fā)出的地方看去，眼睛適應(yīng)了黑色后，她已經(jīng)勉強(qiáng)能看的到坐在她不遠(yuǎn)處的老者。

    一道犀利的眼神忽然朝她看來，不偏分毫，正和她的對視上，容顏打了個寒顫，這不是一雙這個年紀(jì)的老者所該擁有的眼睛，除非，他心里有著極大的怨恨。

    中國人講究什么，死后一定要瞑目，這雙眼睛讓容顏驚駭?shù)耐瑫r，也讓她看出一點(diǎn)倪端，好像他隱在這里這么多年，就為等她一樣。

    “你到底是誰？”分析完原委，也不管對不對，反正這會容顏倒是不害怕了。

    “我是花家的園丁?！崩险呙菜篇q豫了一下，接著低聲說道：“所以我認(rèn)識你mama，也認(rèn)識你舅舅，認(rèn)識花家所有的人。”

    母親的身世，她大概已經(jīng)從周彩虹那里知道，是個一開始不為正妻承認(rèn)，直到正妻獨(dú)子意外車禍喪生才被接回家的私生女。

    看容顏不說話，老者接著說：“孩子，你可以叫我花爺爺，那年我賣身葬父，是你外公在我最難的時候幫了我一把，從走進(jìn)花家那一刻起，我就是花家的人了?！?/br>
    容顏遲疑了一下，輕聲叫道：“花爺爺好?！?/br>
    “哎，真是個好孩子，和你mama一樣都是個乖孩子，可惜，你們這樣單純的性格，雖是好事，卻也是你們致命的缺點(diǎn)?！?/br>
    “花爺爺……”容顏正想開口，忽然聽到一聲聲呼喊聲，“嫂子，嫂子……你在哪里？”王芳的聲音，很焦急還帶著點(diǎn)哭腔。

    容顏一拍腦袋，手機(jī)沒開機(jī)還真是很不方便，她來這里這么久還沒回去，難怪她要來找。

    朝自稱是花家園丁的老者笑笑，指指門外，“花爺爺，不好意思，有人找我，我要先回去了，明天再來找你啊。”

    說著，直接起身朝門口走去，在一個壞境里呆長了果然真的就適應(yīng)了，和進(jìn)來時不一樣，出去時，容顏是熟門熟路，毫不費(fèi)力氣的已經(jīng)走到門外。

    在反手關(guān)門時，她再次朝屋子里看了一眼，人在外面的壞境下，再朝漆黑的屋子里看去，除了黑，還是黑。

    她憑感覺朝花老園丁坐的方向，輕聲說道：“花爺爺，明天我?guī)Ш贸缘膩斫o你?！?/br>
    容顏等了一會，沒聽到任何回聲，她抿了抿唇，帶上門朝鐵門外走去。

    不遠(yuǎn)處王芳正背對她，雙手捂在嘴邊，做喇叭狀的邊朝前走，邊大聲喊，“嫂子，嫂子……”

    估計喊的時間很長了，聲音有點(diǎn)啞。

    容顏有些內(nèi)疚，看著她的背影大聲叫道：“王芳，我在這了?！?/br>
    轉(zhuǎn)過身看到容顏，王芳先是愣了下，緊接著，含在眼眶里的淚水一下子流了出來，她跑到容顏身邊，半嗔，“嫂子，你手機(jī)怎么不開機(jī)，擔(dān)心死我了，你怎么會走到這里來了，你第一次來b市，不知道這個地方很詭異的……”

    發(fā)現(xiàn)自己容顏就站在人跡罕至的花家舊別墅前，王芳拉上容顏的手就快速離開。

    “怎么了？”容顏發(fā)現(xiàn)她臉色怪怪的，有些好奇。

    “嫂子，以后千萬不要，尤其是晚上千萬不要到這個地方來。”

    “為什么？”

    “這棟別墅里的人，在一年間莫名其妙的全都死了，很邪門，后來政府想把它拆了，改成公園，結(jié)果拆房子的工人才爬到屋頂上，就摔了下來，政府不相信會有那么邪門的事，就派出了專家過來勘察是不是磁場的問題，結(jié)果那個專家第二天就瘋了，你說邪不邪門，這幾件詭異的事發(fā)生后，再也沒人敢動這棟別墅的主意了?！?/br>
    王芳在她耳邊，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容顏沒說話，除了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基本是保持微笑的聽著。

    王芳的絮叨，讓她明白了一件事，有鬼一說，只怕正是因為別墅里住著一個古怪的老人。

    王芳熱情洋溢的說了很多，說著說著，發(fā)現(xiàn)身邊人根本心不在焉，也沒接話，有些失望的剎了車。

    “嫂子，看你悶悶不樂的樣子，不會是想慕軍醫(yī)了吧?！辈贿^片刻安靜，王芳再次開始說話，這次還直接開始調(diào)侃她。

    容顏看了她一眼，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個二十歲的孩子怎么會這么多話。

    看她不說話，王芳掏出手機(jī)，“嫂子，你手機(jī)關(guān)機(jī)是不是因為沒電了？喏，我的手機(jī)給你，你打個電話給慕軍醫(yī)吧?！?/br>
    容顏定定看著遞到眼前的手機(jī)，沒接。

    王芳看她不接，以為她不好意思，開始幫她按號碼，“嫂子，你們都結(jié)婚那么久了，你還難為情啊，你要不好意思，我來幫你打?！?/br>
    “不要！”容顏一把搶過手機(jī)，飛快按下紅色的停止鍵，“不要打給他。”

    “為什么？”王芳心里早有數(shù)，要不然慕安之也不會讓她一路跟著，明明心知肚明，臉色還要裝出茫然不知的樣子。

    感覺到手心滲出的冷汗，她暗嘆，撒謊也的確是個技術(shù)活，沒修煉到家，只能這樣虛汗直冒。

    “我出來散散心的，不想打擾他?！比蓊佅肓讼耄S便扯了個謊。

    王芳吐吐舌頭，“嫂子，快走吧，還等著你包餃子呢?！?/br>
    “呵呵?！比蓊伜懿蛔栽诘男π?，她包的餃子，估計一下鍋馬上就皮餡分開。

    如容顏想的那樣，當(dāng)看到她包的餃子，王芳連連跺腳阻止她，“嫂子，你還是去看電視吧，我自己來。”

    看王芳忙前忙后，容顏真的有點(diǎn)不好意思，手伸出去，剛拿起一張餃子皮，王芳就搶了過去，“嫂子，你不幫我，就是最好的幫忙?！?/br>
    容顏撓撓頭，按她所說，訕訕然的坐到沙發(fā)上打開電視。

    拿起遙控找了一圈，發(fā)現(xiàn)這里的頻道少到令人發(fā)指，除了b市的地方臺，還有幾個中央臺，其他的頻道一概收不到。

    電視上忽然閃過一則沐浴露廣告，容顏從沙發(fā)上倏地就站了起來，王芳很驚訝，“嫂子你怎么了？”

    容顏忽然的反應(yīng)，讓她心里咯噔了下，以為自己演戲水平差，她感覺出錢包是她偷的，是慕安之讓她跟著她的，如果真這樣，她該怎么收場？

    “王芳。”容顏很不好意思地看著她，“我沒帶換洗衣服，你能不能先借點(diǎn)錢給我?！?/br>
    王芳長長吁了口氣，“嫂子，你要不嫌棄，我房間里就換洗衣服。”看容顏沒有做下去繼續(xù)看電視的打算，她馬上補(bǔ)充，“嫂子，你放心，那些都是沒穿過的新衣服。”

    容顏微微一笑，“我不是嫌棄你的衣服，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感覺很怪，仿佛有雙眼睛一直在盯著她看。

    因為心里的不安感越來越強(qiáng)烈，王芳包的餃子很好吃，容顏也不過吃了小半碗。

    王芳好奇的看著她，“嫂子，你怎么不吃了？是味道不好嗎？”

    容顏搖搖頭，“不是的，我真的吃飽了?！?/br>
    “你要不要先洗澡？”王芳放下碗，朝其中的一件臥室走去，等出來手里已經(jīng)拿著嶄新的替換衣服。

    容顏抬起手腕看了看，才七點(diǎn)半，時間還早，這么早上床，也是睡不著，倒不如出去走走。

    王芳要陪，容顏拒絕了，她想一個人靜靜，關(guān)鍵是想去理清一些看似毫無關(guān)系，其實卻密切相連的事。

    王芳的家在那種很老的小區(qū)里，以她上大專打工那幾年的積蓄，外加向銀行貸了點(diǎn)款，也剛好可以在這種小區(qū)買上一套很小的房子。

    老小區(qū)，沒有保安，門道口也沒有需要按門牌號才能進(jìn)去的防盜大門，小區(qū)也沒超市，年輕人大都已經(jīng)搬離這里，剩下的一些老年人，呆在家里無聊，即使天氣很冷，也都三兩個聚在小區(qū)門口的一家雜貨店攀談，看電視。

    “哇，你說容家會不會就這么衰敗下去？”

    “不見的，在家里被人搜出幾斤毒品，這也太假了點(diǎn)，如果是你，你會把毒品朝家里帶嗎？”

    “這也不一定，說不定這就叫以假亂真……”

    陣陣唏噓議論聲，隨風(fēng)吹到耳邊，容顏好奇地走了過去。

    她才站到小店門口，就看到電視里在播放著一條新聞，兩張熟悉的臉從電視屏幕上輪番閃過，容萱和容南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