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難憶
一時間,仿佛滿枝的菊花香都隨著悠悠浮動的風兒從枝粗上飄逸而下,環(huán)繞了在她身邊,周圍皆是。 忽地,心緒竟平靜了許多。 身上不知何時多了件披風,她徐徐返頭,卻見侍侯自己的羽丫頭一臉惶恐的望著自己,雙手將披風緊緊地裹在她身上。 “你很怕我?guī)熜??”她輕輕張唇,聲音極其柔和。 眼皮微抬,她細細地瞧向眼前人,只見這丫頭臉色晶瑩,膚光如雪,鵝蛋臉兒上有一個小小酒窩,微現(xiàn)緬腆,雖不及清麗絕俗,卻也是個極美的姑娘。 那名喚羽兒的丫頭侍侯了她好幾日都不作聲,面色亦冷冷的,心中便暗道是個冷情之人,這會兒見她柔柔地對自己說話,一時不覺兩頰通紅,受寵若驚。 “不,凌公子吩咐奴婢好好侍侯小姐?!彼A苏Q郏嫔珴u漸緩和下來,聲音也不再那么緊張不自然來。 駱玉華笑了笑,也不再作聲。 看來這歐陽凌倒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那副溫和的模樣怕也不是他平時的一貫形象吧? 嘴角微微翹起,她昂起下巴深呼了口氣,腦中開始慢慢計劃著應當如何將銳兒奪過來。 這么想著,她不覺在外面立了整整一下去,羽兒始終站著她身后,見她時而皺眉,時而嘆氣,便心知她在思考問題,也不打擾,只呆呆地守在一邊。 直到歐陽凌回到府中,發(fā)現(xiàn)她不在屋子里,這才尋著方向一路找來,卻見兩個嬌小的身影如兩樽雕像般站著不動。 見狀,他暗自搖了搖頭,這才輕聲走過去,悄然將羽兒打發(fā)走來,目光有些不忍地望著背對著自己的人兒。 反復思索了整整一個下午,她將兩邊的形勢仔細地分析了一番,最后得出結(jié)論是必須借助鳳玉國的力量,只是……她該以什么條件來與鳳玉國的人作交換? 思及這些,心中煩躁不已,秀眉忍不住皺了起來,心煩意亂間,她不由轉(zhuǎn)過身欲回屋,卻不想目光直直落進一雙似笑非笑的黑眸中。 面色略微一怔,她撇了撇唇,只頷了頷首算是打招呼。 那歐陽凌見她態(tài)度冷硬,倒也不惱,目光閃爍了一下道:“聽羽兒說你在這站了一個半時辰了,事情可想出結(jié)果了?” 語氣慢條斯理,不緊不慢,歐陽凌悄然將她身上的披風裹緊了,聲音十分溫和。 見他一語道出自己的心思,駱玉華也不窘迫,只輕嘆了口氣道:“我一個小女子,奈何能有這等力量,只怕還需要師兄幫忙才是?!闭f完遂又上前一步,雙眼緊緊地鎖住面前那張俊臉,聲音隱約到了些異常的情緒,一字一句道:“師兄可會幫瑩瑩?” 說話間,雙手不由抓住了歐陽凌的胳膊,眼中悄然跳出幾分笑意。 這歐陽凌倒是愛戲弄她,心中明明已經(jīng)打定主意,卻偏偏喜歡賣弄一下,倒不知是以前的駱瑩瑩愛撒嬌還是這男人的自大心做怪! 果然,話畢剛落,她就清楚地看見歐陽凌眼中閃現(xiàn)出幾分得意之色,俊臉也不由拉開了一抹笑容。 “瑩瑩倒還是這樣嬌氣?!睂櫮绲嘏牧伺乃念^,說著便一邊拉了她的手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動作微微僵硬了一下,駱玉華望了眼他抓住自己的手,心下一橫,很快掩飾起自己的不自然來。 如今她日日小心翼翼,謹言慎行,為得就是讓歐陽凌不產(chǎn)生懷疑。 第二日一早,歐陽凌便遣了個丫頭來傳話,說是天氣大好,想帶她出去走了走。 駱瑩瑩倒也爽快,隨身換了件清爽的白色衫裙,發(fā)式按照鳳玉國的習俗將大部分發(fā)絲放了下來,細細柔柔地貼在了后背。 “師兄?!辈懦鲈鹤樱姎W陽凌神情墉懶地站在院子外等她。 駱玉華朝他點了點頭,面容浮現(xiàn)出一絲笑來。 歐陽凌笑笑,今日的他身穿一襲玄色長衫,陽光下,俊臉如玉,渾身散發(fā)出一種叫人挪不眼的眩目光彩來。 “你倒是又挑了件白色?!逼沉艘谎鬯砩鲜炙貎舻拇┲?,歐陽凌皺了皺眉頭。 他昨兒派人送了好些色彩鮮艷的衣裳過去,原本想讓她穿著整個人顯得有生命力一些,卻不巧她獨獨選了其中唯一一件素白色的衫裙,一根青綠色的玉簪簡單地將頭頂上的發(fā)絲束起,整個人顯得格外飄逸,又帶一種十分不真實的感覺。 “白色不好嗎?襯你的玄色也不突兀?!钡仄沉怂谎?,駱玉華撇了撇唇,清眸中沒有絲毫情緒。 話語剛落,歐陽凌僵了一下,回頭面色怪異地望了她一眼,狹眸中漸漸多了些興味的笑意。 駱玉華皺了皺眉,索性把頭撇向一旁,裝作什么也沒看見。 這日的天,藍的清明。清明的就像山澗清泠的流水,清明的就像鏗然出岫的白云。 鳳玉國的大道不如穆國那般寬闊,正個街道走向以直線為主,岔道并不多,這也許跟當?shù)馗叩推鸱牡匦斡嘘P(guān)。 一路上,只見街道干凈,商肆林立,酒家客棧,旗幡飄揚。此處沿湖臨水,一岸枯柳。碧水那頭,蘆花綿綿,隨風揚散。極目騁馳,山色愁淡,縹緲在湖光云影之中。 繁都地處南端,就算到了深秋,也不至于寒氣刺骨。百姓們多半穿著窄袖棉布長袍,打扮輕便簡單。抬頭眺望,只見高爽的藍天下,樓臺叢立,閣宇相連,紅瓦青磚,鱗次櫛比。天上浮云姍姍地蠕動,地上人群熙攘,車馬不絕。 略微驚嘆于這個城市的美麗,她常常驚訝于這四周巧奪天工的建筑構(gòu)造,每每這個時候,歐陽凌便會在一旁耐心地給她講解這些建筑的歷史風情。 他的聲音柔柔的,像春風一般,令她莫名感到一陣心安,就如兩人早已熟悉了數(shù)十年,親切似老友。 兩人在街上閑逛了一個上午后,歐陽凌便帶她來到一家被當?shù)厝朔Q為“鳳玉第一“的樓閣。 愁上高樓云渺渺,憑欄遠眺,天水一色青山小。坐在望湖樓雕闌玉砌的樓閣里,以手撐面,細細凝視,靜靜閑眺,滿目皆是噓唏的殘痕。偏頭看向熱鬧的周圍,繡衣彩衫,綾羅綢緞。側(cè)耳聆聽,束帶玉石,丁丁環(huán)環(huán)。 果然不負這“鳳玉第一“!心中一陣欣喜,駱玉華滿面春風地朝窗前又坐近了幾分。 歐陽凌好笑地掃了眼她那張興奮的臉,也并不搭話,只細聲與迎來的一位姑娘悄悄耳語了幾句,聲音很小,似乎是怕擾了窗邊人的興致。 兀自望了一會兒,駱玉華臉上始終帶著笑容,心中暗忖接下來要怎樣提銳兒一事。 自昨日開始,她一宿輾轉(zhuǎn)難眠,但凡腦子里一想到那張女人的臉依舊那個賭約,心里就一陣揪心。 畢竟是自己的心頭rou,縱然唐香兒顧忌著穆子墨,但她始終覺得這個女人絕對不會真心對銳兒好! 可是如今若明著要穆子墨交出兒子這幾乎是不可能,暫且不管他如今的身份與地位,就光銳兒的獨子身份也由不得他輕易將孩子交出。 那么,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出牽制他的力量! 可是她如今一無所有,根本就沒有任何資本值得他與她談條件?綜合考慮了這些厲害關(guān)系,她思考了整整一夜,方想到她與穆子墨之前的最后一點聯(lián)系:那么,便是情毒。 只是……她皺了皺眉,心中不由一陣挫敗,初冉丫頭說過這毒并無可解! “丫頭,叫了你十幾聲,怎么懵了?”歐陽凌望了她若有所思的模樣一眼,不由用手在她眼前一晃。 迷失的心神轉(zhuǎn)間被拉回,她怔了怔,而后有些迷茫地回望向歐陽凌。 “有什么話一邊吃一邊問?!绷巳坏負u了搖頭,歐陽凌作了個手勢,示意身邊原本站著的兩個綠衣侍女退下去。 見屋子內(nèi)只剩下兩人,駱玉華不覺感到有些尷尬,只得低了頭淺淺地品嘗了幾個菜。 坦白說,她不喜歡單獨和歐陽凌呆在一起,只因那雙黑眸太深,有很多情緒甚至她還未來得及探明便一閃而過。 “師兄,瑩瑩有一事不明白?!睂⑹种械目曜泳従彿畔?,她接過歐陽凌倒好的茶,聲音不急不徐,一臉平和。 歐陽凌點了點頭,隨后將手中的杯子放下,表情依舊十分溫和。 他吃得不動,方才也只略微動了兩下筷子便放下了,只斜靠在一旁溫柔地盯著她看,不時為她布菜與添茶。 不緊不慢地從袖中掏出帕子擦了擦嘴,駱玉華暗自打量了歐陽凌一番,笑了笑問道:“師兄可知這情毒,難道果真無藥可解?” 說話間,臉上依舊不咸不淡,一雙明眸卻緊緊地鎖在那張俊逸的臉上,不放過任何一絲情緒。 對于歐陽凌,縱然兩人身份親密,可是她卻依舊不敢完全放松警惕,畢竟能當上國師的男人定也不是個善類! 話畢,只見歐陽凌臉上立即沒有了笑意,很是認真地看著她,注視了好半晌后,這才含了笑回道:“你這丫頭還不信師兄的醫(yī)術(shù),這天下只要是我歐陽凌見過的毒,必定有法子可解。” 他的目中略有驚詫的意味,融有一絲慍色,然而又迅速緩和,仍以適才的姿勢斜靠著,只是淺淺地笑著。 駱玉華聽罷只點了點頭,而后又低下頭慢慢喝了一碗百合湯,吃兩塊掛花酥。 她只是這樣靜靜地坐著,目光平視,不看他一眼。 “哦?那師兄可教教瑩瑩?”過了許久,久到歐陽凌幾乎要以為她不打算問下去時,她撇了撇嘴,極度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眼中尚倒映著面前的糕點模樣,聲音淡淡的。 聞言,歐陽凌的眸此時似變得更加深邃,沒有一絲色彩的濃艷,他眼中的一切似乎都變得渺小如微塵。在這片所有東西都微不足道的世界中,只有她的面容清晰的倒映在那雙瞳仁里,沒有任何變化…… 感覺到他的注視,駱玉華偏過頭,笑笑地凝視他。那雙眼細細彎彎,如秋水,兩橫青波,頓入心境。 “師妹執(zhí)意要知?”他的笑淡去,深黑的眸如夜空般浩瀚飄緲的無法解讀,注視她半晌,忽然轉(zhuǎn)頭嘆了口氣。 身子微顫了一下,駱玉華抿了抿唇,眼中笑意忽地越來越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