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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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容昭的閱歷,她當(dāng)然聽得出白貴人言語中的試探,那種充滿自信的尋求合作的試探,還有其中隱約流露的憐憫和優(yōu)越感,讓容昭心中只覺得可笑,又是一個把皇上看做可以攻克的金山的貴族小姐,縱然長著一張熱情奔放的臉,心靈也被枷鎖牢牢地束縛,與其他女人并無不同,她之前猜測皇上會感興趣的想法錯了。 在容昭看來,她來了敬和殿半下午,一句有營養(yǎng)的話都沒有,假大空得簡直不像是十六七的鮮活姑娘,還不時地提到自己身為兵部侍郎的父親是如何疼愛她,然后充滿深意地看容昭一眼,令容昭十分無語——就算你從你爹那里得到一星半點皇上可能會打仗可能會重用你娘家的消息,也不能就這么急不可耐地拿出來當(dāng)籌碼啊,姑娘你底/褲都快掉了! 容昭在心里隱晦地打著哈欠,聽著白貴人無聊的廢話,很想讓對方閉嘴走人,可是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白貴人面前的茶都淡成白開水了,甚至中途還更衣了一次,人家愣是穩(wěn)穩(wěn)地坐在敬和殿,一點兒想走的意圖都沒有! 容昭被耽誤得連每日都不間斷的入空間冥想都錯過了,她的功力之所以上升得那么快,其實跟她選擇如修真那樣去冥想有關(guān),她又有神器空間,里面的空氣不要太好,在里面冥想總能事半功倍,她可舍不得浪費一點時間! 然而她都端起茶盞好幾次了,人家總是在那低著頭,一副不勝涼風(fēng)的嬌羞,到了這個地步,她要是還不明白白貴人在打什么主意,她就不是容昭了——這白貴人,眼看別人在她這里來硬的討不了好,她就換成綿柔手段,甚至連臉皮也不要了,截人都截到她的地盤上,她心里能痛快才怪! 這邊容昭滿肚子不高興,可惜,白貴人和容昭的思路壓根就不在一條線上,白貴人以為自己已經(jīng)明確表達(dá)了自己的心意,而璟淑儀并沒有翻臉,說明她默許了自己在她地盤上截寵,心中不免升起一些自得——這璟淑儀,也不是那么難對付嘛! 她似乎忘記了,之前她還自認(rèn)為不是忘恩負(fù)義的人,剛一達(dá)成目的,轉(zhuǎn)眼就覺得對方不難“對付”了,既然是恩人,又如何會聯(lián)想到“對付”二字? 事實上,容昭是無法理解白貴人的舉動,但白貴人此時的言行舉止,已經(jīng)挑戰(zhàn)到她的神經(jīng)了,她之所以還沒有出言驅(qū)逐,是因為聽到了秦瑄的腳步聲。 …… 秦瑄如今進(jìn)敬和殿基本不用通傳,所以他沒想到容昭這里還有別人,察覺到容昭平淡表情下的隱忍,就明白這個人是不請自來,顯然并不怎么招主人待見。 他看了一眼對方,大概十六七歲,梳著流云髻,哦,大約是宮中哪個小嬪妃,反正昭昭一個人待著也無聊,有個人讓昭昭解悶也好。 他正這般漫不經(jīng)心地想著,只見這女人嬌滴滴地俯下身去,眼角斜斜向上含情帶媚地瞟了一眼,口中如黃鶯初啼般婉轉(zhuǎn),“嬪妾白氏見過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秦瑄微微一愣,被這個女人的露骨舉動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看向容昭,一時間竟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容昭端坐在主位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斜睨著兩人,沒有說話。 容昭的表情讓秦瑄莫名地感到一陣心慌氣短,心頭虛落落的,正欲揮手讓這個不知趣的女人下去,忽然頓住了。 “白氏?你是白貴人,白山的女兒?” 白貴人大喜,她今天來這里果然是對的,就算打了璟淑儀的臉,她現(xiàn)在也不后悔了,瞧,可不就遇見皇上了,而且皇上還記得她! “回皇上的話,正是嬪妾!”白貴人雙眸含情如水,回話的聲音簡直酥軟入骨了。 容昭臉上的嘲諷更加濃重,前些天還向她真情表白,這才幾天,就當(dāng)著她的面和別的女人眉來眼去,皇帝這種珍稀生物,果然是不可信! 秦瑄不知道容昭為什么露出那樣讓他心驚的神情,不過關(guān)系到心中的計劃,他還是頂著無邊的壓力,硬著頭皮扯出一抹笑意,對白貴人和顏悅色地道,“你且退下,以后有空多來陪璟淑儀說說話,今兒天寒地凍的,叫李連海派個人送你回去吧。” 皇上一點兒也沒有跟她走的意思,叫白貴人有些失望,但轉(zhuǎn)念想到放長線釣大魚,皇上可能是當(dāng)著璟淑儀的面不好意思去她那里,她也不能表現(xiàn)得太急切,平白讓皇上看低,只要皇上眼中有了她,還怕皇上以后不召見她? 想通之后,白貴人再次向皇上睇上充滿情意的一個回眸,她大約是太興奮了,以至于都忘了朝主位上的容昭告退,就一副歡歡喜喜的模樣離開了敬和殿。 滿室宮人目瞪口呆,回過神來后,俱鴉雀無聲,低著頭不敢看主位上的容昭,唯有玲瓏和紫竹既不忿又擔(dān)憂地看向容昭。 容昭冷眼看著白貴人翩然離去,原先流淌在她心頭的春日河流重新結(jié)上了厚厚的冰層! 呵,自己的敬和殿,自己的地盤,竟讓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何時她容昭變得讓人輕視至此了? 是了,是她自己的表現(xiàn)太軟弱了,太好欺負(fù)了,這段時間的風(fēng)光和寵愛差點讓她迷失了自己,居然不再那么執(zhí)著于對力量的追求,陷溺于平庸虛榮的情感沼澤中,以至于一朝被打臉,好在,她清醒得還算及時! 殿中的氣氛降至了冰點,以容昭為中心向四周快速輻射,眨眼間整個大殿便如同墜入了無邊寒冬。 秦瑄自然也察覺到了這一刻與之前那種如沐春風(fēng)的氣氛迥異的寒冷,他臉色也十分不好,在原地掙扎了片刻,半晌,方整理好了心情,向四周揮揮手。 其他人都退下去了,唯有玲瓏和紫竹,站在原地不動,縱然懾于秦瑄的威勢,臉色發(fā)白,渾身瑟縮,也堅定地看著容昭,秦瑄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起來。 “你們倆也下去吧?!?/br> 安靜的大殿中,容昭清冷的聲音宛若夜間松林梢畔的一縷清風(fēng)。 玲瓏和紫竹對視了一眼,玲瓏開口道,“可是,姑娘——” “沒有可是,下去吧?!?/br> 容昭低聲而不容置疑地道,這表明她已經(jīng)作下了不能更改的決定,玲瓏和紫竹都很清楚,于是咽下了到嘴邊的話,不信任地瞄了秦瑄一眼,不情不愿地退了下去。 待所有閑雜人等都退了出去,秦瑄才轉(zhuǎn)身面對著容昭,冷靜地解釋道,“這白貴人是白山的女兒,白山的表現(xiàn)還算不錯,朕如果打算向南疆發(fā)兵,少不得要用用這白山,他的職位不好調(diào)動,倒不妨借著后宮中的白貴人安撫安撫他。” 頓了頓,秦瑄又道,“她打扮成那樣,出現(xiàn)在你面前,其實是向你示弱,表明她站在你的陣營里,愿意成為你的盟友,昭昭若是有心,倒不妨收下她。” 容昭漠然地“哦”了一聲,神態(tài)冷淡至極,斜倚在榻上,宛若冰雪塑就的神女像,一絲兒也不見往日的語笑晏晏,“皇上之前不是已經(jīng)替臣妾拿主意了么?我這敬和殿,她自然是想來便來,想走便走,臣妾可不敢無視皇上的口諭!” 秦瑄今天心情十分不好,不但沒得到安慰,反而遭遇到容昭的冷言冷語,從來沒有過的怒火夾雜著一股他也不明白的情緒涌上了心頭,他只覺得自己的尊嚴(yán)被深深冒犯了,他的心也被深深刺傷了,再也擺不出往日溫柔繾綣的態(tài)度。 但他終究還有一絲理智殘存,只好一邊拼命抑制著胸口左沖右突尋找出口的情緒,一邊壓低嗓門,沉聲道,“昭昭,別挑戰(zhàn)朕的耐心,朕對你的好有眼睛的都看得見,你還要怎么樣?朕對白貴人和悅,不過是政治需要,以你的聰慧,你不可能看不明白,你還擺出這幅臉色給誰看?難道要朕做一個如夏桀商紂那般的昏君你才滿意?” 容昭卻絲毫不為所動,聲音中充滿不可錯認(rèn)的嘲諷,一雙冷冰冰的眼眸仿佛帶著穿透一切的魔力,筆直地看向秦瑄,令秦瑄覺得自己幾乎無所遁形。 “哦,原來堂堂皇上遇到大事時,居然需要賣身,不賣身都籠絡(luò)不住朝臣,真是太委屈您啦!” “你——” 容昭的話太過驚世駭俗,以至于秦瑄聽到了,第一反應(yīng)居然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昭昭的嘴里,居然說出如此刻薄的話語,而話語中透出的nongnong的藐視,更是讓他難以抬頭! “臣妾說的不對嗎?”容昭翹了翹嘴角,雙眸絲毫不退縮地看向秦瑄。 秦瑄終于領(lǐng)會了容昭話中的意思,反應(yīng)過來后,那顆心仿佛被一刀劈成了兩半,一半被熊熊烈焰包圍著,一半浸在寒徹肺腑的冰水中,一股不可忽視的撕心裂肺的劇痛彌漫了他的四肢百骸,他一邊狂怒,一邊眼眶通紅,咬牙切齒地道,“好,好,容昭,朕不過稍稍寵你幾日,你便膽大包天至此,是朕看錯了你,你居然仗著朕的寵愛,口出如此悖逆之言,別忘了,你的一切都是朕給的!” “那皇上你就拿回去唄,當(dāng)臣妾稀罕啊?”容昭笑得嘲諷,滿不在乎地道。 秦瑄聞言,更是氣怒交加,一時間口不擇言地道,“你當(dāng)朕不敢么?不過是個恃寵而驕的低下女子,才幾日的風(fēng)光便不知天高地厚了,你真當(dāng)自己是如何矜貴的人物?” 此話一出,大殿中驀然安靜下來。 秦瑄這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到底說了什么,一時間,如遭雷擊,手腳冰冷,整顆心如墜深淵。 他腦子里亂哄哄的,想抬頭看看容昭,想時光能夠倒回,想為自己今天莫名其妙的行為解釋清楚,可終究他什么也沒做,因為,一切已是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