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戚太后口中的蘇西水,自然就是三十年前名震帝朝的九天仙女圖的作畫之人,只可惜少年英才,卻是個短命之人。 帝朝的畫家們每每提及這位英年早逝的天才,皆是垂淚漣漣,甚至還有人放出話來,說,做人不識蘇西水,縱是畫神也枉然??梢娞K西水在帝朝,實在是萬千少女鐘情之人,萬千才俊膜拜之人。 ☆、第12章 長夜漫漫,宮燈挑著幾分寂寞。 沈薇剛從睡夢中醒來,才睜眼就被盯著自己的瑾洵的大臉嚇得尖叫一聲。好容易拍拍胸口鎮(zhèn)靜下來,臉色慘白慘白的。 “皇上,要嚇死人?。俊?/br> 瑾洵搖搖頭,皮笑rou不笑道:“今日上朝,皇后是第一次跟眾朝臣見面,快起來好生準備吧?!?/br> 沈薇有些木訥,“什么第一次跟眾朝臣見面?”想了想,拖長音咦了聲,瞪大眼睛望著瑾洵,“你是說要帶著我去上早朝???” 瑾洵站起身鄭重的點點頭,清清淡淡的道:“嗯?!?/br> 這下,沈薇也顧不得還在惺忪中,忙喚寶蝶為自己梳洗打扮。 寶蝶自昨夜從太后殿回來,整夜悶悶不樂的,是以沒有休息好,過來為沈薇梳洗更衣時,更是有些心不在焉。 沈薇皺皺眉,盯著寶蝶兩只熊貓眼,咂咂嘴,道:“寶蝶,這是怎么著了?瞧這眼睛可憐的。” 寶蝶忙俯俯身,“回皇后,沒,沒事,就是昨夜沒睡好?!?/br> 沈薇將信將疑的點點頭,任她繼續(xù)給自己穿戴。 九琉寶塔崇明殿外,百官聚集在朝臺處等候宣旨。 上朝的晨鐘剛剛鳴過三下,伺候上朝的太監(jiān)聲色威嚴嘹亮的喊道:“皇上進殿,眾臣早朝?!?/br> 只見朝臺重臣緩而有序的朝大明殿方向走去,鋪鋪排排好不熱鬧好不氣派。 沈薇正正髻頭,略略瞟了眼明黃珠簾后面,戚太后微微倚著鳳榻,正半閉著眉目。再反觀瑾洵,正襟端坐在寬敞帝座上,竟是給人君臨天下的壓迫之感。 沈薇從來沒覺得,瑾洵也會有這樣霸氣的一面。 未多時,朝臣們陸續(xù)進入殿中,分兩邊井然有序的站好,恭敬叩拜,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的朝拜之聲震耳發(fā)潰。 沈薇認得左側領首的是戚國仗,而右邊的她卻眼生。 瑾洵微微抬抬手,“眾卿平身。有本奏來,無本退朝?!?/br> 以兩位領首大臣為首,重臣起身后分立兩旁,不時有朝臣手握象牙笏啟奏,沈薇安靜的聽著不時查看瑾洵的反應,倏忽瞟過明黃珠簾,已不知何時多了屏江山圖畫的屏風。 “臣有本,西北邊關來報,大梁新帝登基,休來和書上奏?!?/br> 沈薇被這頗是洪亮的奏稟聲拉回思緒,轉而望向殿中的大臣,倒是個生面孔,從來不曾見過。 此人身穿黑色官服,為正四品官員束冠。看來是四品兵部侍郎官職。 瑾洵瞧著此人,莫名的笑笑,道:“大梁新帝是?” 那官員恭聲回道:“大梁新帝赫連郢?!?/br> “呵,朕果然沒看錯他?!闭f罷,別有深意的看看沈薇。 沈薇忙掩飾的欠欠身,隱約覺出來瑾洵那目光中似乎是早有預謀。 底下的大臣皆陷入沉默,不知道皇帝這個呵字是何意思,更不知道這個皇帝后面垂簾的太后,又是個什么意思。 古來朝臣多難做,國家有皇帝說了算,揣摩皇帝的意思難做,而有個皇帝說的不算,太后說的算的朝臣,揣摩兩個人的意思更加難做。 瑾洵不說話,他們就不得不好好思索前面的話的意思。 而現在,更難做的,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這個侍郎君。 侍郎額上沁出細汗,等著瑾洵繼續(xù)發(fā)話。 瑾洵將目光從沈薇身上收回,涼涼道:“蘇可言,八百里加急,將朕的旨意送到西北邊陲重地,記住,一定要鎮(zhèn)遠大將軍秦沖親自接旨?!?/br> 站在下面的蘇可言這才急忙接旨,退下。 “臣有本?!?/br> 瑾洵揮揮手,“左卿家,奏來?!?/br> “諾。隴東一帶今夏遭受洪澇,數百災民流離,重災區(qū)滋生瘟疫,趨勢還在逐漸擴散。戶部上月已經撥出賑災糧食兩千擔,賑災銀兩四萬。溫飽倒是解決了,可是這疫情卻......” 瑾洵微微沉思一陣,道:“隴東府臺怎么不快些找醫(yī)官介入?” “回皇上,隴東的醫(yī)官栗妙手告老還鄉(xiāng),其他醫(yī)官醫(yī)術略差,倒是去了幾個,結果卻反被感染,兩個已經殉職,剩下的,皆不敢前往了?!?/br> 瑾洵臉色有些發(fā)黑,極是克制的微微偏頭,小聲道:“母后,您看這事當如何?” “嗯,哀家聽著了,散朝后留下左卿,再行商議?!?/br> 瑾洵小聲應是,這才抬起頭來,道:“此事,容后再議,左卿暫且退下,散朝后到朕的書房來?!?/br> “諾?!?/br> 之后又有不少官員奏本,沈薇端正的坐在右側,直等到散朝,才疲憊的站起來,卻發(fā)現腳有些麻木了。 瑾洵實在不容易,小事自己做主,遇到大事,皆要小聲請示太后再作商議,在朝堂上也要違心的做戲。 沈薇揉揉肩膀,上前去扶瑾洵,她的夫君還真是不容易。 瑾洵下來朝堂,直奔后宮而去,根本未去書房。沈薇有些疑惑,轉碾一想,便明白了。 當時在大殿上,是太后吩咐說散朝后讓左侍郎留下再議的,皇上自然不會再插足。 “皇后?!?/br> “嗯?”沈薇聽到瑾洵跟自己說話,趕緊打起十二分精神,臉上堆著笑等瑾洵下文。 瑾洵默了默,繼續(xù)道:“帝朝自圣祖留下的規(guī)矩,皇后要陪君早朝的規(guī)定,朕一時半會兒也無法改掉,皇后就辛苦一陣子吧。” 沈薇扶著瑾洵,搖搖頭,“皇上說的哪里話?我有表現的那么心不在焉嗎?” 瑾洵笑笑,“何止是心不在焉?心思都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br> 沈薇臉一紅,誠然,她對朝政絲毫沒有興趣,聽到底下的大臣奏稟,腦袋陣陣犯暈,好不容易對疫情感興趣,結果這事人家太后自有主意,她倒是咸吃蘿卜淡cao心什么勁?沒了感興趣的事兒,沈薇自然提不起興致來,只得勉強陪著瑾洵坐到下朝。 “我在想,該怎么給你配藥啊。你昨天不是還說,讓我專心研究醫(yī)藥,早些治好你的頑疾么?” “哦?”瑾洵眉梢一挑,明顯懷疑道:“那可想好什么配方沒有?” 沈薇嘆口氣,“我還沒能了解你的病因呢,俗話不是說么,治病治病,治標不治本者則為庸醫(yī)。我得了解你的病因才好對癥下藥不是?” “嗯??磥?,朕的皇后不是庸醫(yī)?!辫奶幙纯?,指指遠處楊柳依依的湖岸,“陪朕走走?!苯又鴮ι砗蟮闹鞜o庸和侍衛(wèi)道:“你們候著,不要跟來?!?/br> “諾,奴才們知道了?!?/br> 朱無庸應下聲,便和侍衛(wèi)恭敬地在原地候著了。 沈薇扶著瑾洵慢慢往湖岸邊上走去,身上繡著金色龍紋的大紅袍服旖旎華麗拖在地上。 今日的發(fā)髻實在太過莊重,壓得沈薇幾乎喘不開氣,但是為了不讓瑾洵丟臉,她硬生生抬頭撐著重重的假髻,以及假髻上的黃金鳳鈿和十二支中等大小的金釵。脖子酸痛的恨不能下朝后快點扎幾針通暢血氣。 “皇上可是有話要跟臣妾說?” “要不要把假髻卸了?朕看你頂著累得慌?!?/br> 沈薇指指瑾洵的九琉冠冕,“夫君都沒埋怨,做妻子的怎么能嫌重,嫌累呢?” 瑾洵反手將沈薇的柔荑,溫溫道:“皇后,朕......辛苦了你了?!?/br> 說罷,瑾洵掃開垂柳的枝葉,拉著沈薇席地坐下,望著平靜的湖面,輕聲道:“朕會跟太后說說,讓皇后去隴東逛逛。朕不能出宮,太后心中覺得皇后沒有心機,不會防著皇后的。今日在大殿上,皇后的表現又十分厭倦,母后自然會更放心,如果母后答應下來,朕要皇后去隴東暗中幫朕辦件事?!?/br> 沈薇略感驚訝,“要辦事?只有我自己嗎?” 瑾洵搖搖頭,“不,戚夢白會跟母后請旨隨去,太醫(yī)院只怕也要派遣幾個醫(yī)官前往。你到時候,要配合戚夢白,不能擅自行動??啥??” 沈薇點點頭,“懂了,那,到底是要我做什么?” “到時候,戚夢白自然會告訴你?!?/br> 瑾洵站起來,替沈薇正正鳳冠,又道:“我的事是其次,皇后要平安歸來,若不然,朕又要孤苦伶仃的,真真成了孤家寡人了?!?/br> 沈薇莫名心中發(fā)酸,拍了下瑾洵,道:“你胡亂說什么,說的好像盼著我死似的。你可不準咒我啊,我迄今還沒洞房過呢。” 瑾洵笑笑,小心將沈薇收入懷中,“朕不過說說罷了,瞧皇后激動的。那朕答應皇后,只要將朕的癔癥治好,朕肯定臨幸皇后?!?/br> 沈薇臉突然發(fā)燙,有些結巴,“誰,誰那樣說了。熱死了熱死了,快回宮吧?!?/br> 掙開瑾洵的懷抱,沈薇捂著腮幫子急匆匆的往回走。身后瑾洵悶悶的笑聲讓她臉上更紅。 幾日后,瑾洵讓朱無庸尋來套釣魚的家什,什么魚竿魚簍的,安放在秀娥宮外一處水榭的蓬松柳樹下。 朱無庸將青色的魚竿遞給瑾洵,小聲道:“皇上,孟世子已經候著了?!?/br> 瑾洵拿開遮臉的詩經,接過朱無庸手中的魚竿,小心放上魚餌投擲進湖中,淡淡道:“宣。另外,再去準備把藤椅和垂釣的家什?!?/br> 朱無庸俯俯身,唱聲諾后,起身離去。 瑾洵望著飄在水面上的浮子慢慢隱進睡蓮的團葉底下,閑閑的打個哈欠。 秀娥宮本是帝朝歷朝來參加選秀的家人子居住的地方,后來因為瑾洵的父皇專寵,此地就成了廢棄的冷宮,瑾洵即位后,太后掌政瑾洵終日無所事事,就央求戚太后將此地改建成了現在的水榭行宮,閑來無事的時候,就來此處垂釣,找些自己的樂趣。 瑾洵懨懨的仰躺在藤椅里,靜靜地望著天上的云卷云舒,突然而至的腳步聲由快至慢,停在瑾洵藤椅三步外。 “使臣孟扶蘇,恭請帝朝圣上金安。愿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帝朝千秋萬載?!?/br> 瑾洵閑閑的答應一聲,“孟卿,起吧?!?/br> 話音才落,朱無庸抱著魚竿魚簍氣喘吁吁的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道:“稟皇上,老奴,老奴奉旨,將漁具取來了?!?/br> 瑾洵緩緩從藤椅里起身,淡笑道:“拿給孟世子吧?!?/br> 朱無庸這才上前兩步,將魚竿等交到孟扶蘇手中,“扶蘇世子,您接好?!?/br> 孟扶蘇站起身來,謝過皇上恩典,接過朱無庸手中的魚竿和魚簍,道:“皇上是要同臣下釣魚?” 瑾洵點點頭,“這釣魚是門大學問,孟卿不覺得么?” ☆、第13章 柳樹蓬松的好像一把綠油油的大傘,入眼滿是沉甸甸的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