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微蹙眉，賈赦卻是一愣。

    他看了眼雍親王，差點兒哆嗦，這可是老大的人情——雍親王幫著他換銀子吶。

    “算是我借您的，等過幾天回府就還您。”賈璉對著胤禛致謝。

    孫紹祖則很是失望，他不想接過這銀票，他還想著借著討銀的借口，將來還多去榮國府幾次攀攀交情呢。

    這下可怎么辦？

    一番心思幾乎全白費了……

    孫紹祖這么想著，本來他就不是多有城府的人，臉上的表情不禁露出幾分來，賈璉見了，心里冷哼一聲。

    果然這孫紹祖不是一個善茬！

    “璉兒，你這是去哪兒啊……”后面幾個字賈赦說的很輕，看璉兒和雍親王的模樣，像是要出門辦事吶。

    “正要和老爺說呢，這個冬天直隸沒下過大雪，這些天冰川河水也化了，但水位低得很，等過了清明恐怕雨水也不沛，于農(nóng)事這不是好事。所以皇上給的差事，讓我跟王爺去京郊幾個農(nóng)事祭壇那里祭天……”

    賈赦不懂這個，不過這事是一個嚴重的事情，祭祀的事情可輪不到皇上厭惡的兒子去做，雍親王這是越來越得勢了。

    他聯(lián)想了一下未來，覺得迎春進四王爺府也挺好，上回四福晉不還特意關(guān)照了迎春了幾句嗎？

    賈赦越想越覺得迎春的將來有“著落”了。

    他晃晃悠悠的獨自回府了，銀子也還給了孫紹祖，也就沒邀請他來榮國府，孫紹祖就是再沒臉皮，也不敢硬不要臉面貼上去。

    他郁悶的回府了。

    賈璉則和雍親王胤禛去了京郊祈雨。

    康熙也是趁機再次看看賈璉的能耐，因為他最近身體不太好，也就讓兒子替代，本來這事太子當仁不讓，可太子只是謙虛了幾句，康熙便令人意外的把差事給了老四。

    幾個朝臣當時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瞬時蔫了，他們學(xué)聰明了，是再也不打算參合這對天家父子的爛事中了，個個裝著鵪鶉。

    康熙滿意思了，但還是給了太子一些面子，畢竟四阿哥明面上是支持著太子的，遂叫了雍親王去代父祭天。

    太子胤礽心里雖然不舒服，但想想也不是去泰山，只睨了老四一眼，就懶得爭執(zhí)，下了朝就窩在自己的毓慶宮了。自從復(fù)立后，他收斂了很多，只是還不得不住在汗阿瑪?shù)难燮ぷ拥紫?，雖然太子的這個位置炙手可熱，是個香餑餑，可困在這紫禁城中，許多行動都變得不太方便，而其他的親王、君王、甚至連九阿哥那個小小的貝子府，都能在府里面招賢納士，養(yǎng)一幫子幕僚門客，反而他一國堂堂太子，只能借著姥爺家或是奶娘家招待一些投奔他的人。

    這讓胤礽覺得束手束腳，卻也毫無辦法，再像以往那樣，光明正大的拉攏朝臣和世家子，恐怕離二廢不遠了。

    胤礽面色不好，看了湊過來的太子妃，心情就更不美妙了，他去了其他人的屋子，太子妃只能黯然神傷。

    祭祀這事對于來自奧菲斯大陸的賈璉來說是熟事，胤禛也對此知道很多，賈璉讀過這大清的祭祀程序，總跑不了溝通天地，和天上從來不見的諸神。

    雖然艾菲斯大陸不怎么祭祀天，反而是指名道姓的神特別多，各司其職，大多時祭祀的貢品要是豐富，還能立刻就能展現(xiàn)神跡，所以幾乎所有普通民眾都是信神的，如若家里生出一個帶著魔力的兒子或女兒，簡直能捧上天了，恨不得馬上讓孩子們進入魔法學(xué)院，去當一個能和神溝通的祭司或者魔法師。

    祭司和魔法師很多是相通的，只是職位不同，魔法師可以結(jié)婚，祭司卻要終身在神廟侍奉“真神”，一直要維持著禁欲的純潔身體。魔法師顯得更人道些，但窮人家得送孩子給老師當學(xué)徒，富貴人家上魔法學(xué)院花費對他們來說也非常昂貴……是一筆不菲的支出。

    前世賈璉可吃了不少的苦才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大魔法師，甚至一身魔力不弱于教皇諸人，只是糟了算計才殞身。

    農(nóng)田中的祭壇很簡陋，四阿哥怕開銷太大，拖累戶部的存銀，已經(jīng)得了康熙的允許，只帶著一行十幾個人過來，主要還是欽天監(jiān)的，他身旁就只有四個侍衛(wèi)和一個蘇培盛，但到了各縣各鎮(zhèn)，都有兵甲過來護衛(wèi)。

    賈璉瞅了瞅周圍，看著在威風(fēng)凜凜的兵士的簇擁下，他和雍親王對百姓的“威勢”竟是不俗，不少人看著他們的眼神都是怯怯的，就是那淘氣的小子此時也面容安靜下來。

    百姓們知道這是在祭天，都希望趕緊下雨，清明可就要到了，可前面的冬天雪就不多，直到現(xiàn)在柳葉都要發(fā)芽了，這河水流動的都慢，都快要見底了，魚蝦兒都要渴死了。

    “開始吧。”胤禛憂心地望了望周圍的百姓和田埂，眉頭皺的死死的。

    本來他前天就要賈璉過來的，可賈璉卻說要今天，還特意稟告了康熙，當時汗阿瑪還特意看了賈璉一會兒才同意。

    胤禛雖然覺得是賈璉又看出天象了，但還是擔(dān)心不妥，最近直隸周圍的百姓人心惶惶，甚至有留言傳出今年還是大旱，種了種苗也是白種，現(xiàn)在翻土犁地更是白費力氣，讓糧米的價格上浮了許多，農(nóng)人們更是無心準備種田，都鉆到山林里打獵挖能吃的野菜野草甚至樹皮，好多儲存一切熬過這一關(guān)。

    最讓胤禛的憤怒的是一些大糧商炒作糧價，若這里不是直隸，恐怕他們做下的惡事更甚！

    負手背后，祭祀的事情是賈璉這個欽天監(jiān)先年個禱詞，然后胤禛上臺叩拜天地和諸神，底下的百姓和兵卒也跟著跪下，誠信禱告，看著祭壇。

    雖然簡陋，但百姓都知道這是皇子親臨，想著老天爺看著皇上和這位四皇子身份貴重的份上，降一場雨給他們一條活路罷。

    可等四阿哥祭祀完，天還是那么晴，胤禛的臉色陰沉著，他早就料到了，只是盡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但他還是期待的看著賈璉。

    賈璉眨了下眼睛，對著他說道：“王爺，不如試試小臣我信的真神?！?/br>
    胤禛眼睛危險的瞇起。

    這賈璉信仰的虔誠，甚至多次展現(xiàn)了他布道的決心，居然和那西洋來的傳教士打著一個心思。

    不過前朝和汗阿瑪都不忌諱，若不是那些狂妄自大的傳教士非讓百姓們不跪拜祖先、只跪拜上帝，他們大清也不會對天主教管得那么嚴格。

    若是賈璉真能實心實意的為朝廷辦事，并有能耐令老天爺下雨，為朝廷籠絡(luò)百姓的心，他不介意賈璉的故弄玄虛和趁機要挾。

    哼，現(xiàn)在他就是在要挾自己。

    胤禛想著，但還是點頭同意了。

    不知道是本該下雨，還是賈璉只是算出了雨天。

    胤禛也不是沒問過其他的京城中的和尚道士，在掉腦袋的威脅下，沒一個敢說今日能下雨的，更有那張道士兄弟直說一切賈璉說的才準，大拍賈璉和榮國府的馬屁，膩歪的胤禛拂袖而走。

    他心里再次譏嘲，也就是八弟和九弟對著那張道士推崇不已，一個字，傻！

    賈璉得了胤禛的允許，開始嘴里大聲的念寫祈禱詞，用的是奧菲斯大陸的魔法語，今日本來有雨，但他現(xiàn)在的法師塔還沒蓋起來，不能像以前那樣呼風(fēng)喚雨，就是信仰之力最多的教皇陛下，這呼風(fēng)喚雨的能力也只是一個小范圍，但對于民眾來說，這已經(jīng)足夠震懾了，范圍再大，就屬于神的力量了。

    奧菲斯大陸好久沒有大魔法師成為真正的神了，賈璉來到大清更是絕望，不知道將來他能不能更進一步。

    一時思緒良多，賈璉收斂了心思，算計著時辰，念完“表面功夫”，對胤禛也沒避諱著周圍的兵卒和百姓，說道：“王爺，諸位，這風(fēng)和雨，半個時辰后就會降臨，大家避避雨罷?！?/br>
    他剛剛看了天上的云，又感受了一下氣息，確實是要下雨了。最近他感受自然的能力加強了許多，這事提前幾天他就模模糊糊的有了些感覺，今天一出門，果然是要下雨了，這才交了四阿哥過來，一同祭天去。

    聞言胤禛心里信了大半，但這縣令臉上的皮rou卻再抽搐，他擔(dān)心若是這賈監(jiān)正的話不靈，萬一這周圍的眾多百姓有怨言，說些甚至做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怎么辦，就是他覺得能保護好四阿哥和賈大人，可人們的嘴是堵不住的，流言啊流言，這要流傳出去……這對賈大人不好……對四阿哥也不好……對皇上更是不好罷！

    縣令心里苦啊，這鎮(zhèn)子和這村頭的里長也覺得這事不靠譜啊。

    他們都是讀過書的人，雖然多少不一樣，但和這里的愚昧不識字的百姓可不一樣，什么溝通天地，雖然平時他們也拜佛燒香，但人家佛祖和道祖很少管人間的事情啊，否則也不會有江南大旱餓死三萬人的事情了。唉。

    四王爺和賈璉率先走了，讓里長提供一個可暫時停留的地方，被扔下的當官趕忙緊隨其后，圍觀的百姓此時見皇子大人走了，不由嗡嗡嗡的討論起來。

    更有一些人跟著那四皇子前去了里長家的周圍，非要看看賈大人說得準不準。

    ……

    “王爺，外面圍了很多百姓……”縣令喝了一盞茶，得了信，心里焦躁不安，還是踱到胤禛跟前稟告道。

    也不知是哪個王八犢子挑事，老老實實的祭天完畢，回家老婆熱炕頭不行嗎？

    他心里咒罵。他心里恨，可他畢竟也不是個貪腐狠戾的縣官，他心里不就是怕萬一亂起來，被人利用的百姓傻傻的送死嗎？

    不僅他們的命丟了，恐怕這一個鎮(zhèn)的民眾都逃不了好，于他自己更是官職和小命不保。

    胤禛撂下茶碗，看了一眼賈璉，見他面色不改，很是鎮(zhèn)定，他心也跟著定下來了。

    他不由慢慢說道：“時間還沒到，待會兒就下雨了。”

    縣令差點兒咳嗽了。

    這雍親王還真當這個賈大人說的是真的啦？！

    這太扯了！

    他拿眼睛瞪向“妖言惑眾”、“罪科禍首”的賈璉。

    作者有話要說：

    ☆、第四二章

    這天本是個稍微多云的天,但無風(fēng)，云彩看著也透亮，并不是烏鴉色，縣令心里打鼓。這個賈大人可要害慘了大家，真能下雨嗎？

    他看著一老本神的四阿哥,心里想著不愧是有名的冷面阿哥,這淡定養(yǎng)神的功夫不可比擬。

    鎮(zhèn)長和里長此時勉強坐在下手,整個人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畢竟他們這輩子之前面見的最大的官就是縣令和縣丞大人啦,這回可是皇子啊和欽天監(jiān)的頭頭呢。

    鎮(zhèn)長還行,欽天監(jiān)品級就是比縣令打上個一級兩級的,跑不掉三四級，肯定比知州官兒小，主要是雍親王，那可是皇上的兒子吶。

    看一眼都是在沾福氣！

    要夭壽哦。

    周家村的里長周大福更是心情忐忑，一直以來他眼睛都不敢瞄皇子，只低頭看著胤禛的半個身子，至于賈大人他偷眼瞧了下，那可真是個人品風(fēng)流。

    里長小時候念過幾天私塾，自問是全村除了小周秀才意外，最有學(xué)問的人了，可此時在這堂屋里，他覺得除了那些五大三粗的兵卒外，就屬自己最粗俗了。

    這男的怎么就能長得這么俊呢，比村東頭年輕守寡的狗剩家的劉寡婦還好看的多，果真還是得國公府里才能出的人物，皇子的長相他沒敢看，估摸著國公府的都這樣了，皇子是皇上的妃子生的，兒子肖母，長相肯定更差不了，只聽這雍親王的聲音就清冷清冷的，沁得他心窩子冰涼冰涼的。

    喝了兩盞茶時間，期間有人如廁，就是那個覺得心冰涼的里長，實在是憋不住了，用腳踢了踢鎮(zhèn)長的腳面，弄得上面雪白的鞋緞面印上了半個腳印。

    然后就是鎮(zhèn)長感受到了最上座的那位“銳利”的目光，鎮(zhèn)長恨得這里長牙癢癢，可側(cè)頭看著周里長捂著小腹討好的笑容，還真怕膽小連“更衣”二字都不敢說的小里長便溺在此，不由拉著他站起身，對著四阿哥拱了拱手，說要去更衣。

    胤禛自然不能計較這等小事，管天管地管不了拉屎放屁，他就算人再不好說話也沒那么霸道，就是公認脾氣不好的太子在這里，都不會拿此當回事。

    不過是他們沒見過大官，過于緊張罷了。

    想到此他不由一哂，看了眼賈璉。

    “時間可是到了？”等周里長和鎮(zhèn)長回來的時候，縣令大人忍不住問了問，他是正經(jīng)中了二等進士的前列，這才有機會做了京城附近上等縣的父母官，欽天監(jiān)的官不是特殊聘用的，就是父母恩蔭，祖上就是搞歷法出身的，和太醫(yī)院有些相似，都是家傳的多，跟最正統(tǒng)的科舉沒關(guān)系。

    這個縣令的“自豪”，賈璉懂得一點兒，但不以為意，進士不進士出身對他來說無所謂，還是要蓋塔啊蓋塔。

    現(xiàn)在是刷聲望的時候，等蓋完法師塔后，現(xiàn)在外面的老百姓都將會是他的忠實信徒。

    賈璉想到這里心情美好了許多。

    鎮(zhèn)長現(xiàn)在是最應(yīng)該答話的人，他剛從外面進來，迫于縣令壓迫的目光喏喏說道：“應(yīng)該是到了?！闭f完他不敢瞅向賈大人。

    賈璉輕笑，踱步門口，說道：“也該是下雨的時刻了?！?/br>
    說罷，他眺望天空，只見云彩幾塊連成一片，但還是很稀薄，卻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細雨來。雖說雨不大，卻綿久，一時半刻也沒停下。

    縣令大人情不自禁的走到院子中央，直到濕透了身，才恍然起來，回頭找那“神算”欽天監(jiān)的賈大人和那雍親王卻發(fā)現(xiàn)人沒了。

    院子里只剩下自己了，孤零零的。

    原來有人撐著傘，賈璉和胤禛一起到了外邊，百姓們此時臉上都盛滿了笑容，這一刻他們看見了出來的賈璉和雍親王，心情激動的溢于言表，這都是因為欽天監(jiān)的大人和皇子給他們祈福啊——

    有人領(lǐng)頭跪著磕頭，有族老上前作揖，胤禛謙讓了下，讓人再拿多余的油紙傘給老人家遮雨……

    賈璉在旁瞅著，卻也有幾個幾歲的頑童好奇的看著他，細雨紛飛，土地濕潤，望著田間地頭，阡陌交通，賈璉不由生起了一抹笑容在臉上。

    ……

    一連幾日，雍親王帶著賈璉在直隸各處祈雨祭祀，說來也奇怪，這些時日以來直隸天天是連雨天，起源就是周家村，本來有一些縣城小鎮(zhèn)已經(jīng)下雨了，對于賈璉的“馬后炮”不以為意，可等周家村的村民把這事情一傳，百姓們這才知道原來這雨是第一場祭祀就祈求來的，他們心里可不敢對老天爺不敬，畢竟是眾目睽睽之下，大家互相都沾親帶故，沒多久大多數(shù)的農(nóng)戶家對此都十分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