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伊曼卻是瞇起了眼,叫來唐澤:“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 掛著相機出城的徐瀟,一路行進得更快。 隨著她越往海邊的方向走,見到的東西越多。在離開城市二三十公里后,這一帶的植被暗黃得簡直就像毫無生氣的荒蕪之地。它們并不是自然枯黃,而是仿佛在某個瞬間被突然抽干了生命力。 徐瀟警戒著周圍,找了一處地勢高的地方,用相機將所見范圍內(nèi)的景色拍了進去。 然后她一路倒退,往晉陽市方向繼續(xù)拍。 站在晉陽市出城高速公路邊,她抱著相機,望著那些枯黃的植被,有些失神。 從海里冒出的怪物們,實力之強,智力之高,超乎人類想象。 這一場災(zāi)難,不知道回持續(xù)多久。 她甚至不知道,人類的出路在什么地方。 從海岸線到內(nèi)陸,人類的生存之地正在被它們一寸寸的蠶食。繼續(xù)這樣下去的話,人類最后還能退到什么地方。 每當(dāng)看見這種鋪天蓋地的天地異變的場景,徐瀟就清晰感覺到自己的渺小。不管她今后個人力量達到多強,在這種世界性大災(zāi)難面前,永遠也是蒼白無力。她改變不了什么,因為人類實在太渺小了,弱勢得連保護他們都會成為一種負擔(dān)。 情況有些變化,我還該繼續(xù)留在這里嗎?徐瀟有那么一瞬,內(nèi)心變得漠然冰冷。 突然,她站了起來,仔細地聽著什么。 以她的敏銳感官,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在城邊簡易民房角落里的一伙人。 五六個衣著簡單的普通人,正被十幾個的衣衫破爛的群體給堵在里面。那些暴露出身體一部分的衣衫破爛者,他們有著狂熱而瘋狂的眼神,扭曲猙獰的臉上,不時又帶出一絲痛苦。 這些都是感染者,他們身上那些惡心的膿皰折磨著他們的身體和精神。 當(dāng)知道自己身上的膿皰都是怪物寄生后,他們絕望、憎恨,比起一般性死亡,人類更為恐懼被另一種生物寄生并且吸干自己的生命力這種方式。這個過程是讓人生不如死的,而且更為痛苦。 所以他們不愿意就讓自己痛苦,一定要拉更多的人下水。 “喝下去!給我喝!” 遠遠地,徐瀟能聽到他們的叫罵聲。她甚至能看清楚被灌下感染水源的普通人驚呼恐懼的臉。 她緊緊握著拳頭。 要去阻止感染者,她可以做到。 但是伊曼放走了所有感染者,城里還有多少情況會這樣,她又能救多少。 徐瀟強迫自己扭過頭,抓緊了懷里的相機,無視他們離開了這里。 不管外表她可以裝得多么冷漠堅硬,內(nèi)里那顆心,卻是軟的。 ———————— 徐瀟將相機交到杜墨生手里的時候,臉色不怎么好,人也變得越發(fā)沉默。 杜墨生將那些相片看了一遍,很快將相機丟在桌上,看向徐瀟。 “你想問什么?”他嗓音低沉如水,情緒淡漠。 徐瀟沉默片刻,說:“它們是不是提前來了?” 杜墨生反問:“你怎么會這么想?” “我在海邊的時候,見過那些會走路的巨大植物,它們的根系非常發(fā)達,而且?guī)缀趺壳斑M一段距離,方圓幾十公里的植被都會開始枯萎。我想它們和那些異變的動物一樣,都帶著d物質(zhì),所以對養(yǎng)分的奪取能力,也比一般植物強?!?/br> 徐瀟說著,輕聲問道:“你騙我的是不是,其實根本沒有二十多個小時,這個時間或許更短……” “是,”杜墨生竟然點了頭,下巴微揚,定定地看著站在他身前的徐瀟,眸色幽深,“我撒了謊?!?/br> 徐瀟心頭一震,說:“那你為什么還讓我選擇?你本來就有留下來的意思。不對,你是知道我不會丟下他們不管,是嗎?你讓我選擇只是看看我的反應(yīng),只是讓我更主動的參與,是不是?”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雖然能感覺到這個清冷的男人不是個直率的人,可沒想到他如此腹黑,連她的反應(yīng)都計算在內(nèi)。 杜墨生沒有解釋,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徐瀟感到一股無名火涌了出來,她甚至無法保持平時的理智,根本也不想去想原因,雙眸在憤怒之下隱隱透出一抹血紅色:“我現(xiàn)在改變主意了!我不想管他們!不想管!他們自私自利,毫無人性,有什么資格活著!” 同時,她壓抑已久的氣場猛地釋放出來。 恐怖而狂躁的力量,使空氣都震蕩起來,整間屋子微微顫抖著,仿佛隨時都要垮塌。 跟著一邊的小白興奮了,它躍躍欲試地擋在杜墨生面前,銀色的大眼睛里寫滿了“先打我吧,打我吧”的請求。 或許是這條毛毛蟲太能鬧騰,身子扭動搖擺得讓人心煩,也或許是徐瀟不想如它心意,偏偏就不打它,慢慢的,她身上的氣勢收了下去,直挺挺的尾巴也放軟低垂,搭在身后。 徐瀟低聲說道:“你為什么一句話也不說,連躲都不躲,就算小白擋著,我真的失控傷了你怎么辦?” “你不會?!倍拍粗脚瞎闯鲆唤z微笑。 彷如兩人初次見面時,她撲倒他在地,面對她充滿死亡氣息的爪子,他也是這樣淡然酌定。 徐瀟心里一邊涌上煩躁的情緒,一邊不由自主回憶起和他一路走來的經(jīng)歷,她心里的火氣漸漸地淡了下去,眼神也逐漸澄清。 杜墨生的聲音傳來:“感覺好點了?” “嗯。”徐瀟下意識的回了句。很快,她有意識到不對勁,問:“什么意思?” 杜墨生端起身邊的杯子,輕輕地吹散杯口的熱氣,緩緩地問道:“情緒穩(wěn)定下來了?還煩躁嗎?” 徐瀟:“唔……我現(xiàn)在……沒什么。” 沒有剛才內(nèi)心涌出的那種冰冷,也沒有無名火氣上來的暴躁,面對杜墨生的感覺,她終于平靜下來。就好像在極熱的盛夏,被猛地潑了盆冷水,透心涼。 杜墨生嘴角上翹,放下杯子,看了看時間:“三個小時十八分鐘,不錯,比過去好?!?/br> 徐瀟微愣:“你在說我失控的時間?” 杜墨生問:“不然呢?” 徐瀟被他搞糊涂了:“可是我清楚記得我自己做了什么,我為什么和你說話,我還是我自己,怎么會……” 杜墨生淡淡地說:“伊曼放走感染者,讓他們數(shù)量增加是我的意思?!?/br> “你?” “雖然增加感染者對后續(xù)有用,不過越多感染者發(fā)出的增強信號能干擾到你們到什么程度,我沒有把握。”杜墨生說著一頓,“我不希望到最后人類變異者倒戈相向。” 聽到這話,聯(lián)想到他的一系列行為,徐瀟漸漸明白了。 也或者是跟他相處久了,越老越多的習(xí)慣了他彎彎拐拐的思維方式。 其實事情也很簡單,杜墨生出于某種原因,愿意留在這里對付即將到來的兇獸潮。但是他不確定異變的人類能不能用,因此安排了陷阱試探他們。 他明知道感染者數(shù)量增加,寄生怪物的信號增加的同時,也將引起人類變異者的失控。但是他什么也沒說。 “你可以告訴我,我……”徐瀟咬了咬唇,垂下腦袋,她不喜歡他這樣騙她。 杜墨生:“我要是告訴你,你刻意注意下,那些信號不見得可以影響你?!?/br> 徐瀟抬眸看著他:“現(xiàn)在你有結(jié)果了?” “以你擺脫它們影響的時間計算,其他人在它們到來前至少八成可以保持清醒,這樣已經(jīng)足夠?!倍拍恍?,伸出手臂,“你要是還生氣,這條手臂送你?!?/br> 徐瀟咬牙:“我要你手臂干嘛?” “扯下來撕碎也好,狠狠咬幾口也好,供你發(fā)|泄?!倍拍?,“另外的手臂和身體先給我留著,我還有用?!?/br> 徐瀟是真的想咬他幾口,只是視線掃過他手上的傷,看著他蒼白毫無血色的臉,心里柔軟的部分又讓她妥協(xié)了。 雖然他一直很有精神的在說話,但是她沒忘記他之前重傷得都要死了,體內(nèi)還有不知道什么時候解除的毒。 “哼!”她最后也給了他一聲冷哼,然后在他身邊坐下。 她問:“你不是外星人嗎?為什么這么在乎人類的生命,其實就算這個星球的人死光了,對你也沒影響不是嗎?” 杜墨生淡漠地點了點頭:“沒錯?!?/br> 徐瀟:“那你為什么留下?” 杜墨生看她一眼:“因為你這么想,所以我?guī)兔?。?/br> “別跟我打馬虎眼,這回我不上當(dāng)?!毙鞛t說道,“你要是不說,我就綁了你帶走。這里不安全,我說過不會讓你處于危險。” “危險?”杜墨生難得的笑了起來,“如果我說,只要我想,一個小時內(nèi),我可以幫人類把那些變異的東西完全解決,你信嗎?” 徐瀟眨了眨眼,毫不猶豫地道:“我信?!?/br> 然后她又咬牙道:“所以你說,傷勢嚴重?zé)o法保護我都是騙人了?” 杜墨生不置可否,抬頭望著星光點點的夜幕:“有人在暗算我,要我的命,幫助人類,或許可以把他逼出來?!?/br> 不使用過分的力量,這種偏遠的星球也不會引起星際聯(lián)盟的注意。 從他逃離聯(lián)盟總部那刻起,怕是星際通緝令也跟著來了。 特密斯的死,他中毒,時間領(lǐng)主搶走他的婚誓,他不會單純以為都是巧合。 在被圍攻之前,他必須找到真正對付他的那個人。 若是過去,生死他看得很淡,但是現(xiàn)在…… 他看了一眼徐瀟,眼神沉靜如水,心里卻是波濤翻涌。不舍、渴望,他還沒有和這個女孩擁有共同美好的人生回憶,怎么能就這樣離開這個世界。 仿佛感應(yīng)到他過于火熱的視線,徐瀟看向他,卻只見到他淡漠轉(zhuǎn)頭的動作。 徐瀟心里有很多問題,比如為什么幫助人類就可以把對付他的人逼出來,又比如到底是什么人要暗算他,再比如他所謂的一小時之內(nèi)滅掉那些生物是玩笑還是真的。 但是見到杜墨生陷入沉思的清冷側(cè)臉,她把所有問題都咽回了肚子里。 其實不管她心里藏了多少好感,說到底,其實他太遙遠太陌生,她根本不了解他。 氣氛有點凝重,兩人都沉默起來。 “如果這座城市的人獲救,會怎樣?”許久,徐瀟先出聲問道。 杜墨生:“那就意味著辦法可行,推廣到第二防線,或許能保住人類的領(lǐng)土在這次不會往內(nèi)陸退縮。” 他話音剛落,突然看見徐瀟的臉在自己面前放大。 當(dāng)她平靜下來后,那雙赤紅的雙眼頓時恢復(fù)了往日的澄亮清澈,仿佛兩汪清泉。她面色柔和地望著他,溫軟的小手握住了他的:“好,我相信你的答案。我陪你一起,不會走?!?/br> 杜墨生靜默,只覺得胸口仿佛被狠狠一撞,心跳都變得不穩(wěn),臉頰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紅。 他的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眼神淡淡的:“你不生氣了?” “生氣!”徐瀟揚起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