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回到車附近的時候,徐瀟看見周雷正在往車上搬運桶裝水。 周雷看見徐瀟兩手空空,抹了把汗問道:“你沒找到東西?” “找到了,但是太重,我一個人不行?!毙鞛t撒了謊。 現(xiàn)在的她可以輕易扛起百來斤的東西健步如飛,但是卻不能把這一切真實的告訴別人。 徐瀟找到很多臘味、干貨的信息,讓車?yán)锼腥硕寂d奮不已,特別是周雷一包包扛回那些放置在農(nóng)家小屋里的食物時,幾個孩子都不禁流出口水。 李蕓非常細心,在周雷最后搬運的那趟,她囑咐他煮了幾塊臘rou帶回車?yán)?,rou香味讓一天多沒有好好吃東西的幾人,幾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手里各自的份額,幾個孩子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手指。 一時間,車廂里散發(fā)著nongnong的熟食香味。 太陽也在這個時候漸漸西沉,高速公路上的燈光一一亮起。 頭一天晚上,經(jīng)歷過身體劇烈變化和生死一線的徐瀟,幾乎是在黑暗和怪物嘶吼聲中昏睡渡過的。然而現(xiàn)在不同,高速公路上盡管還有燈光,前方也是望不到盡頭的堵車長龍,可是燈光昏暗,道路兩邊的矮小灌木被晚風(fēng)一吹,在路面上投下?lián)u曳不定的陰影,仿佛鬼怪。 其實作為一個還不到二十的年輕女孩,徐瀟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超乎同齡人的異常冷靜。那是她這一天多以來,為求生而爆發(fā)出的毅力。然而她始終還是個正常人,周圍平靜之后,比起怪物,女孩天生害怕的鬼怪更是讓她心驚rou跳。 昨天到今天的寧州市,死亡人數(shù)至少在百萬以上,而且死法悲催,沒有全尸,只要稍微回想,就會讓人不寒而栗。 時至深夜,徐瀟都無法入睡,不管是后背靠著車廂壁,還是橫躺在車廂地板上,她背后總是涼颼颼的,完全沒有安全感。 “睡不著?”趙莉莉的聲音突然傳來。 徐瀟嗯了一聲,沒有再接話。 “知道嗎?你是我見過的最沉默的小姑娘。你是天生不愛說話呢,還是對我們有什么隱瞞?” 徐瀟心里咯噔一聲,隱藏在黑暗中的臉看不清她的表情,她靜靜地回了聲:“我不知道說什么。” “那來聊聊男人吧,”趙莉莉翻了個身,靠近徐瀟幾分,伸手指著車外,“你說她是不是喜歡姓周的?明明是人家值夜,她還非要一起去陪著?!?/br> “不知道?!毙鞛t搖頭。 “你交過男朋友沒有?”趙莉莉又問道。 “沒有?!?/br> “喜歡的人呢?” “沒有?!?/br> “不是吧?”趙莉莉愣了一下,坐起來,“我知道你們這代,那方面都很開放了,說說戀情也不至于不好意思吧?” 徐瀟也不和趙莉莉辯解,只道:“別人是別人,我是我?!?/br> 她整天為生活發(fā)愁,哪里有什么精力去想男人。 “你也真是我見過的最奇怪的小姑娘。”趙莉莉斜靠在座椅邊,有些自嘲地笑道,“不過像你這樣才是真的好,為男人,真的不值得!” 趙莉莉邊說邊嘆氣:“你看平時怎么寵愛你,怎么呵護你的男人,到了關(guān)鍵危機時候,想的還不是自己?我啊,給那個人做三做了兩年,愛我疼我的話沒少說,可最后還不是一文不值。知道嗎?當(dāng)時躲進超市的時候,他為了自己能順利進去,差點就把我推進怪物堆里。感情這東西,真的沒意思?!?/br> 徐瀟突然想起自己從飛機上掉下來時,看見的徐元的眼神。那種懊惱絕望,刺痛著她的心。 ☆、第十一章 潛藏危機 徐元這個孩子,兩年相處下來,徐瀟多少還是知道些他的性子。 別看他年紀(jì)不大,卻是極重恩情。 當(dāng)初剛收留他那會兒,他手指殘疾,說好的煮飯洗衣根本就做不好,不是飯菜實在無法下咽被倒掉,就是在家打掃清潔時各種弄壞東西。徐瀟本來也沒指望他給做多少事,所以沒說什么,但是她卻不止一次看見他偷偷坐在角落里練習(xí)用手指拿東西直至深夜。 直到他像是無所不能的開始在家里忙家務(wù)之后,他才開始好好休息睡覺,那時徐瀟才注意到他手指上纏著的一圈圈紗布,上面還有沒有干透的斑斑血跡。 他嘴里不說,但徐瀟看得出來,他那么拼命,是想他自己有點用,是想報答她。 結(jié)果最后卻是他自己松手讓恩人陷入死地,以他的脾氣,心里還不知道會難受成什么樣子。 趙莉莉說感情這東西,一文不值,可是對徐瀟來說,母親離世,父親將她遺忘多年,在親戚家受盡冷情白眼,她越是得不到的溫暖越是想要獲得,這才有了后來收留徐元的舉動。 只是她自己都沒想到,徐元會那樣看重她,直至生死關(guān)頭,也不離棄。 這么一想,徐瀟的眼眶突然有些濕。 趙莉莉的聲音漸漸模糊,徐瀟沒再仔細聽下去,她心里只想著“還可以再見面”,希望再次看見他的時候,可以給他一個驚喜,她還沒死! “咚咚”,徐瀟伸手敲了敲車窗玻璃,讓外面的周雷和李蕓都注意過來。 “什么事?”周雷的眼睛看起來很疲憊。 徐瀟想了想,掂量著語言說道:“周叔,我們最好還是趕緊走,這里距離寧州市太近,不安全?!?/br> 周雷遲疑一下:“可是你也看見前方的情況,再說這大半夜的,我們能往哪里走?” 李蕓也點頭道:“是啊,想走也走不動,車堵得太厲害。不過你也放心,雖然我們出城沒有多久,但是廣播上已經(jīng)說明那些兇蟲不會再繼續(xù)往前,這邊應(yīng)該還算安全,我們只需要盡快趕到臨時的安置點就好?!?/br> “安全?”徐瀟想起自己在超市里時,看見的兇蟲頭目的號召力,它們應(yīng)該不會止步于寧州,隨時都有可能追尋人類的氣息再往前。 想到這里,她的口氣變得堅定起來:“周叔,白天人多,我們不方便行動,現(xiàn)在我們最好后退一公里,找個平坦的地方剪破高速公路的隔離網(wǎng),從旁邊的小路走?!?/br> “這個我同意?!壁w莉莉突然出聲。 徐瀟有些詫異地看著趙莉莉。 趙莉莉一笑:“你這么看著我干嘛,警惕一點好,我也想多活幾天,你們看我們堵在最后面,怎么想我們都比較吃虧,萬一碰上什么東西,第一個遭殃的就是我們?!?/br> 環(huán)望四周沉寂一片,還處于疲憊夢鄉(xiāng)中的人們,周雷微微皺眉:“你的意思,是我們悄悄走,不要驚動任何人?” 徐瀟道:“周叔,驚動太多人,造成混亂,到時候誰也走不了。” 李蕓始終還是有些反對:“現(xiàn)在就算我們駛?cè)胄÷?,但是小路路況差,不見得會比前面的車早到安置點?!?/br> 徐瀟不知道怎么給他們解釋,那些兇蟲恐怕會追尋著人類的味道進行攻擊,走小路其實是盡量避免和大批的蟲潮沖撞。 她只能耐心地勸說道:“前面什么情況我們也不知道,說不定這條路很久都不會通,寧州市到東舟市道路四通八達,不可能條條都堵著,不管怎樣,我們應(yīng)該去試試?!?/br> 李蕓沉默起來,周雷也望著身邊的女人孩子,很快下定決心,后退找小路走。 周雷本就是熱心腸,雖然也想提醒下周圍的人,但是徐瀟的話他也聽進去,逃亡這事他帶著幾個女人孩子已經(jīng)很吃力,沒有多余的精力管其他人了。 防暴車無聲無息地倒車后退,徐瀟能看見前面還聚在一起半睡半醒的人群,或許有人發(fā)現(xiàn)他們離開了,但是這些人太累了,在寂靜涼爽的夜里,再也提不起勁去深究。 后退了大約1.5公里,周雷總算找到一處地勢平緩的地方,他下車用工具隔斷攔網(wǎng),由徐瀟三人推著將攔網(wǎng)弄出一條可供車輛通行的口子。 油門一踩,笨重的防暴車搖搖晃晃地駛向了鄉(xiāng)間小路。 —————————我是應(yīng)可愛的讀者要求而出現(xiàn)的非常嚴(yán)肅的分界線——————————— 7月24日,凌晨一點左右,兩三架武裝直升機沿著高速公路飛過,刺眼的燈光從下方人群一掃而過,沉默的人群頓時爆發(fā)出一陣陣巨大的呼喊聲。 “救救我們!” “帶我們上去!” “救命!這里還有人!” 可惜這幾架飛機沒有任何停留的意圖,它們繞著人群盤旋一圈后,駛向了被怪物占領(lǐng)的寧州城。片刻之后,就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 東舟市的臨時軍事基地,一片燈光通明。 天朝直升機數(shù)量本來就不多,現(xiàn)在需要運載的東西又多,第一批直升機離開之后,剩下的人員只能看守著自己負責(zé)的東西,在原地等待。 等待之時,士兵們彼此低聲交談,討論現(xiàn)在的局勢和他們身處的危險。 就在這時,一個士官突然喝道:“你到底是哪個班的?” 穿著不合身軍裝的少年低垂著腦袋,沉默不語,視線停在腳尖。 他緊緊握著拳,把手背在身后。 沒人認領(lǐng)的小兵很快就被人逮出來,直到有人來報告有士兵的制服失竊,并且有上尉把那個冒充的小兵認出來。 “又是你!”上尉都被氣笑了,“徐元是吧?關(guān)了你兩次,你逃出來兩次,還偷了兩次東西,你是想證明你有多厲害,還是我們有多沒用?你知不知道要是平時,你這種探查軍事機密的行為已經(jīng)足夠把你送到監(jiān)獄!現(xiàn)在更是非常時期,只要我愿意,直接一槍崩了你都可以!” 徐元沒有理會上尉話語中的警告,抬起頭:“周連長,我聽說了,你們要搬這些東西去對付那些怪物。” 周連長實在不想再廢話,有些不耐煩:“我們要做什么,怎么做,和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現(xiàn)在!馬上!給我乖乖離開,我不再說第二次?!?/br> 徐元臉色蒼白,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多么無理取鬧,但是不這么做,他無法平息自己內(nèi)心那份悲憤。 曾經(jīng)他那么卑賤墮落的活著,就是那地上的一堆爛泥,根本不指望有人會扶他一把??删陀心敲匆粋€蠢女人,毫無芥蒂的留下了他。 她不會知道,在他剛到她家那會兒,他就偷走她家所有值錢的東西準(zhǔn)備藏起來防備她的突然反悔,他見慣了人情冷暖,就算徐瀟一時沖動收留了他,他也沒信心她會照顧他長久。 可就在那時他看見她給他買的新衣服全套。 那些衣服整整齊齊的疊放在她給他鋪好的床頭,簡單而刺眼。 比起大額的現(xiàn)金,衣服不值幾個錢,可是他就那樣抱著它們抱了一晚上。 偷她家東西的時候,徐元看見她自己的衣服都老式而陳舊,想來是為了節(jié)約舍不得花錢,很多年沒買過新衣服。但是她什么也沒說,就給他備好了最新的。 有一種關(guān)心,無聲但真誠。 后來的日子里,他越是觀察她,越是離不開。本來他以為就這樣一輩子,可憑什么那些突然出現(xiàn)怪物要奪走她?奪走他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 “我不走!我要去殺它們!它們都該死!”黯然和傷感溢滿心頭的時候,徐元一雙眼睛都因為仇恨而變得赤紅。 周連長寒著臉,直接吼道:“殺個屁!趕緊給老子滾!” “我不走!橫豎一條爛命,要不你們就地處決我打死我,不然我會一直回來?!?/br> 以周連長平時的火爆脾氣,還真想打死這個小鬼,沒見過這么死皮賴臉煩人的!但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為了保持穩(wěn)定,部隊領(lǐng)導(dǎo)下了命令,對前方撤離的災(zāi)民必須采取安撫政策,他可不能亂動手。 兩人的對峙,頓時引來不少圍觀的兵士。 很多小兵也和徐元年紀(jì)差不多,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jì),見到徐元和上司起沖突,也不管是啥原因,就像打了雞血一樣,站在一旁瞎起哄。 “出什么事了?”黝黑的高個子助手丹尼擠進人群問道。 待到他看清徐元,不由得發(fā)出噢的驚呼:“又是你?!?/br> 徐元沒有應(yīng)答,直勾勾地看著周連長。 夜空又傳來直升機馬達的轟鳴,周連長狠狠地瞪了徐元一眼,冷聲道:“給我待在原地?!?/br> 周圍一干人熱鬧還沒看完,但現(xiàn)在任務(wù)來了,也只能又開始忙碌。 有些小兵時不時從徐元身邊經(jīng)過,手里抬著的大塑料桶有意無意地往這個少年身上撞去,直撞得徐元后退好幾步才站穩(wěn),也沒人多注意他一眼。 被一群人視為空氣,徐元臉漲得通紅,執(zhí)拗的氣勢也弱了幾分。他只能這么愣愣地看著,什么也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