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趕緊逃吧。

    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但是每天的哪個時間段更新，暫時定不下來。

    第13章 一笑之間

    開國公殷勤道：“閨女，這段路很平坦呢，可以撒開了跑。”無瑕喜孜孜，“好呀好呀，爹爹，讓閃電有多快跑多快！”開國公聽不得這一聲，揚(yáng)起馬鞭呼喝了一聲，閃電撒開四蹄飛奔而去。

    開國公當(dāng)然也跟著跑了。

    一陣風(fēng)似的，父女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前方。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蘭夫人看著落荒而逃的開國公，暗暗咬牙。

    蘭夫人正要和陸先生一起坐上轎子離開，卻聽得身后傳來悠揚(yáng)的樂曲聲，有一柔媚的女子曼聲唱道：“愛他時似愛初生月，喜他時似喜看梅梢兒，想他時道幾首西江月，盼他時似盼辰鉤月。當(dāng)初意兒別，今日相拋撇，要相逢似水底撈明月。”

    曲音裊裊，說不盡的纏綿悱惻之意。

    蘭夫人皺皺眉，有些歉意的對陸先生說道：“對不住，有辱清聽?！?/br>
    陸先生是沒出閣的女孩兒家，人又是極為斯文端莊的，聽這樣的人唱這樣的曲子，實在不適宜。

    陸先生笑，“這有什么，孩子沒聽見便好。”

    無瑕已經(jīng)騎著她的閃電跑遠(yuǎn)了，這飽含情意的曲子，小姑娘聽不到。

    院中傳來的曲調(diào)由纏綿轉(zhuǎn)為激昂，唱曲的人聲音清亮悅耳，“青山相待，白云相愛，夢不到紫羅袍共黃金帶。一茅齋，野花開。管甚誰家興廢誰成敗，陋巷簞瓢亦樂哉。貧，氣不改；達(dá)，氣不改?！?/br>
    居然是宋方壺的《中呂·山坡羊·道情》，一片浩然之氣。

    蘭夫人和陸先生聽的都是動容。

    陸先生心中一動，“夫人，其實這園中女子雖令人生厭，想想?yún)s也可憐。這些人，大約是亂世之中和家人失散的吧，也或許是家貧無計，被父母賣了?！?/br>
    她們住在這深宅大院里，除了用色相討好一個男人之外，看不到別的出路?？墒?，盡管在這樣的境地之中，也有人唱出志向高潔的曲音。

    蘭夫人沉吟，“這些人的來歷，我卻不知。”

    旁邊一個長臉的管事婆子姓桑，熟悉府里的情形，是負(fù)責(zé)帶路的，她趕忙陪著笑臉，“夫人，這院子名綺香院，里面住的姑娘都是別家送的，并不是國公爺花錢買的，或搶的?！?/br>
    這婆子急著替開國公撇清，倒招得蘭夫人一笑。

    這一笑之間，蘭夫人也已有了主意。

    當(dāng)天，蘭夫人便命管事婆子把綺香院所有姑娘的姓名、年庚、籍貫等整理了報上來。管事婆子不敢怠慢，連夜敲開綺香院的門，每個姑娘挨著查問。“這是要做什么？要把我們再送人么？”綺香院中人心浮動，人心惶惶。

    第二天，綺香院的姑娘全被叫起來了，列好隊，被帶到了府里的議事廳。

    議事廳很大很寬闊，中間擺著六扇紫檀雕花落地大屏風(fēng)，把整個議事廳分成了兩部分。

    姑娘們?nèi)M(jìn)來之后，被帶到了左邊。

    “全叫來了么？這是打算做什么？”美人們大多很是心慌。

    一位穿戴華貴的中年貴婦被幾十名侍女、婆子簇?fù)碇吡诉M(jìn)來，到上首坐下。她含笑往下面看了看，“就這些了么？”桑嬤嬤是被交代下來辦這件事的，盡管累的一晚沒累，眼圈都黑了，卻還是打起精神，滿臉陪笑，“回夫人的話，綺香院的姑娘們?nèi)谶@兒了，一個不少。”

    這是要做什么呀？美人們心里更沒底了。

    “給夫人請安?！泵廊藗円黄鸸蛳驴念^，廳中響起或是嬌媚或是清雅各種各樣的聲音。

    蘭夫人舉目望去，有些美人就連跪拜起來都很好看，像舞蹈一樣。那纖細(xì)的小腰肢真是不盈一握，像風(fēng)中搖擺的楊柳。

    美人們行過禮站起來，一個個低頭站著，很恭順的樣子。

    蘭夫人性子如何，開國公府的人都不知道。既不知道，就不敢放肆。

    蘭夫人的身份地位在那擺著呢。

    蘭夫人沖小翠點(diǎn)點(diǎn)頭，小翠會意，笑盈盈站了出來，清了清嗓子，“夫人仁慈，知道你們是戰(zhàn)亂之時和家人失散的可憐人，有意成全你們和家人團(tuán)聚，共享天倫之樂。你們當(dāng)中若有記得家鄉(xiāng)親人、愿意回家的，便站到最右邊；若不記得家鄉(xiāng)親人，愿意聽夫人之命配人的，便站到中間；若是這也不愿那也不愿，還愿留在綺香院的，便站在左邊?！?/br>
    什么？美人們聽的呆了，都沒反應(yīng)過來。

    她們已經(jīng)習(xí)慣被權(quán)貴們當(dāng)成花瓶一般送來送去，忽然有位貴婦告訴她們，你可以回家了，你可以嫁人了，實在不敢相信是真的。

    小翠抿嘴笑了笑，朗聲說道：“不管是愿意回家和親人團(tuán)聚的，還是愿意聽夫人之命配人成家的，夫人都賜給二十兩白銀。愿意回家的當(dāng)作路費(fèi)，愿意嫁人的，便當(dāng)作是夫人的陪送?！?/br>
    二十兩白銀眼下是很值錢的，能換兩萬多文銅錢。有這個作嫁妝，可以嫁個中等人家安份度日，是很好的了。這種前景看上去好像很誘人，可是留在綺香園，沒準(zhǔn)兒哪天真被開國公看上了，得了寵，就可以過錦衣玉食、富貴無邊的好日子。出去之后，卻再也沒有這樣的機(jī)會。

    美人們猶豫起來，你看我，我看你，一時拿不定主意。

    蘭夫人端起茶盞慢慢呷了一口清茶，目光中閃過絲不耐煩。若是昨天聽到的全是靡靡之音，誰會和她們費(fèi)這個事？不過是心存仁厚，不愿委屈了有志氣的人罷了。

    一片寂靜之中，有位身穿素凈衣衫、十六七歲的少女挺身站了出來，沖蘭夫人福了福，“夫人的恩德，奴家感佩于心。奴家自幼便被和親人失散，父母家鄉(xiāng)都已記不得了，愿聽夫人之命配人?！?/br>
    這少女鵝蛋臉，眼睛大而嫵媚，相貌極為標(biāo)致。

    “這樣的容貌，怕沒有出人頭地的時候么？何苦自暴自棄。”美人之中，很有幾個人替她惋惜。聽夫人之命配人，不是小廝就是仆役，至多是個護(hù)衛(wèi)。那樣的丈夫，和開國公怎么能比。

    蘭夫人微微笑了笑，“你這么快站出來，難道毫不留戀開國公府么？”

    少女低了頭，“奴家到開國公府有三年多了，從沒見過國公爺?shù)拿妗ｋm然在常家吃了三年多安樂茶飯，心存感激，卻還是要為自己打算一二的?！?/br>
    她說的很坦白，沒見過開國公，留下來也沒指望，還不如另謀出路。

    “你想嫁個什么樣的人，說出來聽聽。”蘭夫人笑道。

    這少女生的嫵媚，但眼神清亮，很正氣，蘭夫人不免生出憐惜之心。

    “全聽夫人的指令。若問奴家的心意，只要他人品端正，足矣?！鄙倥Ь吹拇鸬?。

    連年貌相當(dāng)都沒提，只求男方人品端正。

    蘭夫人對她生出好感，溫和問道：“家鄉(xiāng)父母都已經(jīng)記不得了么？真是可憐。父母給你起了什么名字？”

    少女神色依舊恭謹(jǐn)，“奴家的名字，喚做小檀?！?/br>
    屏風(fēng)對面?zhèn)鱽碚R的腳步聲，中年男人粗獷的大笑聲，“夫人，這個不難！人品端正的年輕人，為夫身邊沒有一百也有五十！”接下來是幾個年輕男子爭先恐后的聲音，“我人品端正！”“我心眼兒最好！”“我連只蒼蠅都舍不得打死！”

    這是……怎么了？美人們都不由自主的，悄悄的，看向雕花屏風(fēng)。

    “你們幾個當(dāng)中，誰年齡最大？”開國公大聲問道。

    “我，我年齡最大！”年青人迫不及待的聲音。

    “成江，這姑娘歸你了，往后好好過日子?！遍_國公哈哈大笑。

    那年青人先是驚喜的道了謝，然后，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大聲說道：“小檀姑娘，在下今年二十五歲，雖略大了幾歲，并不算老！我如今任校尉之職，往后還要再往上升的，我……我一準(zhǔn)兒讓著你，愛重你，讓你過好日子！”

    屏風(fēng)對面響起哄堂大笑聲，“這小子是唯恐人家姑娘心不甘情不愿的，這就甜言蜜語上了！”

    蘭夫人也覺好笑。

    小翠、桑嬤嬤等人一邊笑，一邊把小檀叫過去，“拿著這條子，稍后到帳房支銀子去。小檀姑娘，百年好合，白頭到老?！毙√醇t著臉道謝，收下條子，安安靜靜低頭站在一邊。耳邊仿佛響起那名叫成江的年青人又是驚喜又是鄭重的承諾，小檀臉越來越紅，連耳根子也紅透了。

    有一個身材纖細(xì)、白皙清秀的少女也站了出來，細(xì)聲細(xì)氣的說道：“夫人，奴家也是不知家鄉(xiāng)親人的，也愿……也愿聽夫人的……夫人，奴家別的不求，只要他天天在家，晚上不出門，就心滿意足……”她生的纖弱，聲音也軟軟的，透著股子嬌嬌弱弱。

    蘭夫人本來不大喜歡她這幅模樣，聽了她的話，卻來了興趣，“為何？”

    那少女怯生生道：“奴家名小丹，不知是不是名字叫壞了，生來便膽小，到了晚上，尤其害怕。夫人，我一個人睡覺，常常嚇得要死……”

    屏風(fēng)對面又傳出哄堂大笑聲。

    誰都聽得出來，這少女就是單純的一個人睡覺害怕，并沒別的意思。不過，她這話說的可真是引人綺思。

    “大將軍，我聽到她這管聲音，就酥了?！币粋€身材健壯的年輕護(hù)衛(wèi)央求著開國公。

    “太嬌弱了，可不好生孩子。”開國公以一種過來人的口吻，很內(nèi)行的告訴他。

    “這個不著急，慢慢生，慢慢生?！蹦贻p護(hù)衛(wèi)那急切的心情，絲毫沒受到影響。

    “隨便你。”開國公拍拍他的肩膀，放聲大笑。

    這年輕護(hù)衛(wèi)有樣學(xué)樣，也大聲說道：“小丹姑娘放心，往后我哪兒也不去了，天天守著你！”

    “瞅瞅他這出息?！彼@番表白，引起一片噓聲。

    小丹也紅著臉領(lǐng)了條子，站到了小檀身邊。

    有了這兩個開頭的，接下來就順當(dāng)了。一個接一個的姑娘站出來，說出自己的年齡、喜好、想嫁什么樣的人，屏風(fēng)對面總有年青人熱情的回應(yīng)，很是熱鬧。

    也有例外。

    一個年方十四、名叫小漁的姑娘戰(zhàn)戰(zhàn)兢兢站出來，含淚央求，“夫人，我繡花繡的可好了，花鳥蟲魚，繡出來像真的一樣！我給您做丫頭，您收下我吧！”

    蘭夫人見她年齡小，便耐著性子問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問了半天，才弄明白，原來小漁父母親人都亡故了，但是她定過親，未婚夫是她的鄰居，從小一起長大的。她心里一直想著自己的未婚夫，不愿嫁給別人。

    蘭夫人想起陸先生，不由的心中一軟，“傻丫頭，你若一直尋不到他呢？等他一輩子不成？”

    小漁抹起眼淚，“我和他是被亂兵沖散的，臨分別的時候我們約好了，若是二十歲還不能重逢，便各自嫁娶。夫人，他和我一般大，我二十歲的時候，他也二十歲……”

    蘭夫人嘆了口氣，答應(yīng)了她。

    反正針線房總是要用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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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風(fēng)雅

    綺香院里的美人們大多已不知家鄉(xiāng)親人，即便有幾個還記得父母是誰、家在哪里的，也不愿回去，“賣了一遭，養(yǎng)育之恩已是報了。還不如聽夫人之命配了人，好生過自己的小日子。即便真想回家，也等往后日子過順當(dāng)了，帶著夫婿兒女一起回，免得一個弱女子無依無靠的，再被家里賣一回?！?/br>
    開國公帶來的這些年青人雖說都沒什么家底，可是和她們年齡相當(dāng)，血?dú)夥絼?，又從來沒有娶過，是一心想過日子的人。仔細(xì)想想，到也令人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