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有再多的錢也被他花光了，以后還要不要過日子了？如今我們手里只剩一兩多銀子。蓋房子得開工錢吧？得請人吃飯吧？這點(diǎn)錢肯定不夠。所以，我想著，能不能麻煩娘、二弟妹、三弟妹你們借點(diǎn)？我們肯定盡快還。”秦勉用真誠而懇切的眼神看著杜氏，又主動補(bǔ)充一句，“我們可以寫借條，保證有借有還！”

    “什么？”

    杜氏三人的臉色同時變了。

    趙氏搶著開口，聲音很大，“大嫂你這不是為難我和三弟妹嗎？家里是娘當(dāng)家，我們手上怎么可能有錢？”

    杜氏臉色陰沉，氣得胸口發(fā)悶，兩手緊抓盤子邊沿，手指泛白，恨不得把盤子摔在地上，又舍不得油光閃閃的花生米。還以為這秦勉是好拿捏的，沒想到也不是善茬！不想給錢不說，居然還妄想借錢，沒門！

    “你們錢不夠用是你們的事，我今天來是要賬的?！倍攀掀骋谎刍ㄉ?，直視秦勉，下巴高昂，“不還也行，家里已經(jīng)幾天不見油水，從今天開始少不得要勞大兒媳婦管我們一家人的飯了?！?/br>
    趙氏和錢氏聞言，唇邊悄然泛起一縷笑，幸災(zāi)樂禍地看著秦勉，嘴里還在不停地嚼著花生米。

    秦勉眼中充斥著譏誚，面色一僵，請求道：“娘，我們不是不給錢，只是現(xiàn)在正是艱難的時候，手里確實(shí)沒錢了。當(dāng)初立契書的時候也說好了過個兩三月再給——”

    杜氏大手一揮，臉色難看之極，“說這些沒用。如果你們想反悔的話，少不得要去里正那里走一趟了?！?/br>
    趙氏嘖嘖不停，火上澆油，“大嫂，就一百個錢而已。你們那頭牛至少也得五兩銀子，五兩銀子就花了，如今就偏少這一百給錢？我看你還是給了，不然的話只怕娘還以為你想賴賬?！?/br>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秦勉鄙夷地掃她一眼，面上還裝作尷尬，囁嚅道：“罷了，我把那一百文錢給您吧?！?/br>
    他湊到雷鐵耳邊，用商量的語氣低聲說道：“鐵哥，還了錢后我們的錢就不夠了。不如過兩天我們再去找爹聊聊，看能不能問他借點(diǎn)?！?/br>
    雷鐵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奇怪，頷首不語。

    杜氏聽得一清二楚，神情霎時變得警覺，心底已打定主意回去后一定要和雷大強(qiáng)通氣，順便讓一家人以后都避開秦勉和雷鐵。

    秦勉這才起身往房間里走，一轉(zhuǎn)過身就偷笑，反手關(guān)上房門。

    過了一會兒，他捧著一把銅錢走出來，把銅錢放在桌上，用胳膊擋住，擠出一個笑，小聲道：“娘別急，我先數(shù)數(shù)，免得少給了?！?/br>
    趙氏低聲嘟囔了一句，“窮酸?！?/br>
    秦勉低著頭，一個一個地數(shù)銅板，“一、二、三……七十六……七十六、七十七……一百?！?/br>
    杜氏一愣，嘲笑地盯著他，連數(shù)數(shù)都不會，數(shù)錯五次，多給了五文錢，購買一條大魚了。

    杜氏眼神一閃，伸手就要把銅板往自己懷里撥。

    “娘，我怕數(shù)少了，我再數(shù)一遍。”秦勉趕緊攔住，陪著笑。

    杜氏一巴掌把他的手拍開，皺著眉，“你們畢竟是我的兒子、兒媳婦，少給三四個錢我還能找你要？就這樣吧，我還趕著回去做飯?！?/br>
    不等秦勉反應(yīng)，她就把銅板撥到一起往懷里揣，站起身，端起盤子，“我拿回去給你們爹喝酒。”

    說完，她就像身后有人追一樣快步離開。

    趙氏和錢氏匆匆跟上。

    看著他們走遠(yuǎn)，秦勉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哈……”

    雷鐵走到他身邊，摸了下他的頭。

    秦勉轉(zhuǎn)身看他，還忍不住笑意，“信不信？保管他們很長一段時間里會繞著我們走?！?/br>
    “不餓？”雷鐵淡聲問。對于那邊的人，他沒有什么感情。

    “餓。我去炒菜?！鼻孛闶嬲闺p臂，聳聳肩膀，輕快地去廚房繼續(xù)忙活。

    沒有老宅的人來添堵，秦勉和雷鐵的生活恢復(fù)平靜。

    很快，村里大多數(shù)人過完農(nóng)忙。秦勉讓雷鐵去找人問了吉日吉時，把動土的時間定下來，去請來的二十個幫工家里一一通知。

    秦勉打聽過，一般人蓋房請幫工開的工錢都是二十五個錢左右。秦勉打算給他們開每天二十文的工錢，包中午一頓飯，四個菜，兩葷兩素。他讓雷鐵請人時把這些都說清楚。按說，這些幫工都是一個村的，一天三頓都可以在家里吃，不用包飯，工錢多開幾個就行。但中午給他們做頓好吃的，他們在建房子時才會更用心，更賣力。平常他們在家不一定能吃這么好的菜。

    被請到的人都很高興，田里沒活時他們這些莊稼漢子也會到鎮(zhèn)上或者縣里找工做，開的工錢還不一定如意。如今在村里就有錢賺，中午還能吃頓好的，誰不愿意來？至于雷鐵和秦勉的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又算得了什么，誰會和錢過不去？

    ☆、036章 蓋新房

    雷大強(qiáng)、雷向仁、雷向義和雷向禮四人，秦勉也讓雷鐵挑著路上人多的時候去請了。去請他們表示的是一種態(tài)度，如果不請，萬一一頂“不孝”的帽子扣下來，他和雷鐵在村里的名聲就差了。雷大強(qiáng)幾個愿不愿意來則是他們的事。如今兩家只維持面子情就夠了。

    趁著日子沒到，雷鐵背上弓箭和背簍去山上，如果能打到一些獵物，就不用花錢買。

    雷鐵拿著棍子在前面打草驚蛇，他的背簍里還放著一個略小一號的新背簍。

    秦勉兩手空空地跟在后面，他的想法就是雷鐵是功夫高手，他們在山上不可能遇到危險，所以把上山當(dāng)旅游。前兩天下了一場秋雨，濕潤的草叢里一片片的蘑菇，一朵朵小傘一樣擠在一起，精神抖擻地立在草叢里，讓人看了就歡喜。

    蘑菇新鮮唯美，秦勉拿出背簍里的鏟子開挖。他和雷鐵雖然沒有交流，但一次上山多次，早有默契。雷鐵拿著弓箭在附近轉(zhuǎn)，尋找獵物。不一會兒，他就收獲了一只三斤多重的野兔。

    莊戶人家田里的活忙完就閑了，兩人既不趕時間，等秦勉挖完周圍的蘑菇，繼續(xù)往深山走。

    只是露水太重，盡管兩人多穿了一條褲子，褲腿還是被打濕，貼著rou有點(diǎn)涼。

    雷鐵的褲子膝蓋以下也是濕的，渾然不在意。

    “山里有大家伙嗎？如果能獵到一個大家伙可以用獸皮做幾條護(hù)膝保暖又防水。”

    “有。再往里面走走?！崩阻F瞥見秦勉左側(cè)一條褐色的蛇無聲無息地從草叢里探出頭，不動聲色，手中的棍子一戳一挑，那蛇便飛出老遠(yuǎn)。

    “怎么了？”秦勉聽到樹葉摩擦的聲音，莫名其妙地抬頭。

    “沒事。”

    手背上劃過一陣刺痛，秦勉低頭，原來是被一根樹枝刮了一下。一人多高的小樹上結(jié)滿紅色的麥粒大小的果子，樹枝上長著略斜向上生長的皮刺。

    “怎么不小心？”雷鐵看見他手背上一條細(xì)長的刮痕，眉頭蹙起。

    “這是……”秦勉有點(diǎn)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幾天他還在感嘆這個世界居然沒有花椒，今天就在山上發(fā)現(xiàn)了。前世，他外公的菜園里就種著三棵花椒樹。

    雷鐵道：“麻果?！?/br>
    又是個新鮮名字。秦勉哭笑不得，摘了一顆果子放進(jìn)嘴里，果然是熟悉的麻辣的味道。

    雷鐵猛然捏住他的手，“什么都往嘴里放？”

    這還是他第一次用這么嚴(yán)厲的語氣和秦勉說話。秦勉有點(diǎn)稀奇，原來這人也有脾氣，又有點(diǎn)窩心，對他揚(yáng)起笑容，“這是花椒樹，這果子是一種調(diào)料。我有預(yù)感，我們又多了一條財路。得把這個地方做個記號，回來的時候把這棵樹挖回去?！?/br>
    雷鐵盯著他半晌，一聲不響地從他的背簍里拿出鏟子，看也不看，用力往旁邊的一棵樹干上一戳，轉(zhuǎn)身就走。樹干上被戳下比臉還大的一塊樹皮，露出米色的樹心。

    秦勉有一種自己的皮被剝下的錯覺，脊背一涼，狐疑地看著男人的背影。這家伙不會是在發(fā)火吧？

    他快走幾步追上，探頭打量雷鐵的臉色——面無表情，神色冷淡。

    真有氣？秦勉詫異極了，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什么，再次追上去，抬起胳膊勾住雷鐵的肩膀，在他看過來時對他揚(yáng)唇一笑。因?yàn)樯砀卟罹啵@個姿勢有點(diǎn)別扭，但他沒放手。

    “我有分寸，不會貿(mào)然去吃不認(rèn)識的東西。剛才的花椒我也沒吃，只是用舌頭舔了舔?！?/br>
    雷鐵的臉色這才緩和。

    “那東西你們叫做麻果？你們不知道它可以用作調(diào)料？”

    “味道麻辣，老人以為有毒。”

    “原來是這樣?！鼻孛阊壑橐晦D(zhuǎn)，面上帶笑。

    約莫二點(diǎn)多，兩人餓著肚子下山。一半天收獲頗豐，一只野兔，三只野雞，兩只均有四十多斤重的狍子估計是兄弟倆、一簍子蘑菇和板栗。因?yàn)闁|西太多，秦勉兩手也沒空著?；ń窐鋾簳r不挖了，等新房子蓋好后再移植。秦勉摘了不少。

    回到家，兩人臉上都有汗。秦勉現(xiàn)在的身體很好，倒是沒覺得太累，就是胳膊有點(diǎn)酸，略坐了一會兒去做飯。

    雷鐵早知道媳婦無rou不歡，不用吩咐就拎了一只雞去處理。

    秦勉滿意地看著他往河邊走，決定中午就做板栗燉雞。

    ……

    一晃眼就到了新房動工的日子。天公作美，驕陽升空。

    秦勉請了張嫂子和另外一個手藝比較好的王嬸子來做飯。王嬸子四十多歲，她的手藝在村里是數(shù)一數(shù)二，村里人辦紅白喜事時通常都會請她去掌勺。張嫂子和王嬸子關(guān)系好，代秦勉去請她，她便一口應(yīng)下了。

    早早在家吃過早飯，兩人便相攜來到秦勉家，順便帶來一些碗筷。因?yàn)榍孛慵业耐肟瓴粔颍荒軓膭e人家借用。

    秦勉前一晚就準(zhǔn)備好了今日要用的米面菜，細(xì)細(xì)地交代張嫂子和王嬸子中午飯怎么弄。

    兩人早聽說秦勉準(zhǔn)備的是兩葷兩素，看到廚房里的雞和兔心里仍然有些激動，中午她們也能嘗到這些菜。

    主食是饅頭，兩葷兩素是土豆燉兔rou、野雞燉蘑菇、清炒茼蒿和清炒秋茄子。

    張嫂子和王嬸子都是做活很麻利的人，挽起袖子，洗了手就忙活起來。

    囑咐兩人別忘了燒好茶水后，秦勉便匆匆往宅基地去。

    幫工們都是老實(shí)人，沒有故意來晚，也是吃了早飯就來了。秦勉到的時候，眾人已經(jīng)忙碌起來。雷鐵拿著一張紙和張大栓說著什么。

    磚瓦堆不遠(yuǎn)的地方放著兩張桌子和幾張椅子，應(yīng)該是雷鐵借來的。

    秦勉快步走過去。

    張大栓看到他，笑著對雷鐵道：“這圖不會是你媳婦畫的吧？”村里人的房子構(gòu)造基本都是相同的——三間房平分為三部分，正中堂屋，兩側(cè)多做臥房。但秦勉畫的圖紙卻把三間的宅基地分為四間，兩大兩小，北面的兩間之間有一個走道，開一扇后門。這樣的格局在村里獨(dú)一無二，所以張大栓有點(diǎn)稀奇。

    雷鐵沒否認(rèn)。

    “張哥?！鼻孛愫蛷埓笏ù蛄藗€招呼，沒有立即湊過去，而是迎著幫工們暗自打量的眼神，面上帶笑，揚(yáng)聲道，“各位大哥、叔伯，多謝你們賞臉來幫手。今天中午的菜是土豆燉兔rou、野雞燉蘑菇、清炒茼蒿和清炒秋茄子，保證油水足。大家伙都加把勁，中午咱們準(zhǔn)時開飯！”

    看著挺瘦削、不當(dāng)事的一個少年，說出的話卻干脆利落，而且坦然大方，一幫大男人頓時收起幾分輕視之心。

    有特別活躍的小伙子甚至還帶頭叫好。

    氣氛瞬間被炒熱，眾人一邊干勁十足地挖地基、搬磚、攪漿，一邊扯著嗓門閑聊。被這邊的動靜吸引的小孩陸續(xù)地跑過來，繞著磚堆嬉鬧，一不小心擋到大人的路被呵斥幾句也不怕，嘻嘻哈哈地躲開。好不熱鬧。

    張大栓笑呵呵地對雷鐵低語，“你家的很厲害。”

    雷鐵看了一眼走過來的少年，對張大栓點(diǎn)點(diǎn)頭。

    “張哥，”秦勉站在雷鐵身邊，熱絡(luò)地道，“我和鐵哥在這方面都沒什么經(jīng)驗(yàn)，還要勞煩你今天多辛苦，幫我們照應(yīng)一下?！?/br>
    張大栓爽快地道：“這是應(yīng)該的，放心吧。我先過去忙?！?/br>
    “這里不用你幫忙，稍晚些送茶水過來?！崩阻F對秦勉說道。

    秦勉道：“知道，你只管這邊，其他的我會安排好?！?/br>
    他沒看到老宅的人，還以為他們不回來了，要離開的時候才看到雷向仁、雷向義和雷向禮三人往這邊走。沒見著雷大強(qiáng)。

    他沒在意，在這里幫不上忙，轉(zhuǎn)身回去。

    張嫂子和王嬸子各有分工，一個處理菜，一個和面，干活都有條不紊，他插不上手，就沒進(jìn)廚房。

    這份爽快讓張嫂子和王嬸子接收到他的信任，心里熨帖。

    秦勉去處理家務(wù)活，拿了他和雷鐵的衣服去洗，洗完衣服又牽牛喝水喂草，之后躲進(jìn)房間，拿出筆紙寫寫畫畫。

    如今十月初，天氣已經(jīng)較涼，預(yù)計這里的冬天會很冷。他覺得有必要在房間里盤個炕。那炕到底是怎么做的，他很清楚，以前去東北拍美食節(jié)目時在一個東北人家里住了兩天因?yàn)楹闷鎲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