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是張大叔!”以璨驚喜地叫道。 果然是張村長,他大概也發(fā)現(xiàn)了他們,一邊迎著他們爬上山來一邊大聲喊:“程先生,可嚇?biāo)牢伊?,你們沒事吧?” “沒事的大叔,讓您擔(dān)心了!”程中謙拉著以璨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山下走,在半山腰迎上了張村長。 他接過張村長遞過來的雨衣先幫以璨披上,又給自己穿好雨衣,也不多說話,跟著張村長迅速往山下走去。 “我就知道你們?nèi)タ茨侨廴チ??!睆埓彘L一邊帶著他們往山下走,一邊埋怨自己說道,“我應(yīng)該早點提醒鄉(xiāng)長帶你們看那地方,剛才聽說你們出去往后山走了,就知道我們?nèi)フ胰哿恕!庇只仡^看看他們,“沒讓雹子打到吧?” “我們在那洞里躲著,看雨小了才往回走?!?/br> “你們沒經(jīng)驗,這島上的臺風(fēng)和陸地不同,說來就來,不等人呢。” 程中謙也覺得危險,上山時看著那片黑云還遠(yuǎn)遠(yuǎn)飄著,眨眼功夫就壓到頭頂上下起來了,那風(fēng)也嚇人,出洞的時候看到有棵小腿粗的樹生生折斷了。 “剛才的雹子真大,傷著人沒有?” “暫時沒有,只聽說老齊家豬被打傷了。老齊家兒子媳婦去醫(yī)院,留下老太太一個人在家,豬沒趕回屋子,被雹子打了。”張村長說著,腳下的步子卻不減,飛快地往回趕。 “我們得快些走,這雨說下就下,聽說晚上風(fēng)力還要增大。” 雖然這樣說,在他們進(jìn)屋子以前仍是趕上了另一場雨。名符其實的暴雨,像是天漏了似的,傾盆而下。 “快喝點姜湯?!贝彘L兒媳婦早有準(zhǔn)備,等他們一進(jìn)屋子,便將燒好的姜湯紅糖水端了上來,逼著倆人喝了一大碗。 以璨喝的有些冒汗,只覺得酣暢淋漓??沙讨兄t這一大碗姜湯喝下去,只是臉越發(fā)通紅,一點汗都沒出。他自己也覺得不太好,后背的濕衣服又冷又粘糊的難受,身上冷的打顫。 以璨忙要了毛巾給擦頭發(fā),又和村長兒媳婦要干衣服給他換:“我問問大叔家有感冒藥不,我怎么覺得你不太對勁兒?!?/br> 程中謙不太當(dāng)回事兒,接過村長兒媳婦找出的兩片傷風(fēng)膠囊咽下去,站在窗前看著院里子大雨如注。 以璨接過村長兒媳婦找出的兩件她男人的干凈衣服,逼著他換上。 她知道剛才在洞里時,他一直擋在外面抱著她,風(fēng)雨灌進(jìn)來的時候全澆在他后背上,現(xiàn)在看他全身上下沒一塊干的地方,而自己則是剛剛進(jìn)門前才被雨澆了一下,心里有著莫名的難受。一雙杏眼瞪的大大的看著他,幽幽亮亮的。 材長兒子的個子比程中謙矮不少,一身衣褲明顯又短又小,以璨知道他這人天生潔癖,但這時候也顧不得許多,看他拎著那套衣服猶豫不決,二話不說上去就幫他扒掉濕衣服。 “里邊的衣服也濕透了,都一起脫下來!”她生硬地補(bǔ)上了句,轉(zhuǎn)身出了屋子。 再回來的時候果然看他扒下一堆濕衣服,換上那身短小的衣褲了。而此時他渾身發(fā)抖像是打擺子一樣站不穩(wěn),不由分說推他在床上躺下捂上了被子。好在這被子是才拿出來的,除了有點潮,里外都很干凈。 程中謙這一躺下,才覺得全身關(guān)節(jié)都疼,頭也昏沉沉的。 以璨雖然也不大舒服,但好在身上沒淋濕多少,她很擔(dān)心程中謙。走到窗前看看天氣,這時已是下午的四點多鐘,天空更灰更亮,張村長說,晚上的雨會更大,大約明天風(fēng)也不會停。 這時張家兒媳婦送進(jìn)來兩根蠟燭和一個打火機(jī)說:“妹子,島上停電了,晚上用這個吧?!彼吹揭澡惨路灿行瘢慊厝フ伊藘杉约旱母蓛粢路扑龘Q上。 “你別嫌丑,穿著濕衣服會生病。” 以璨換了干衣服坐在窗前的凳子上,看窗外的雨水很在院子里積成了一條小河,順著坡勢流往院子外面。村長和他兒子拿著手電出去巡察了,村長兒媳婦抱著三歲的孩子在屋子里沒有一點聲音,除了風(fēng)聲雨聲,整個屋子一片寂然。 此時程中謙已經(jīng)昏沉沉的睡著了,連日來的勞累和急火攻心,都在這一刻爆發(fā)出來,兩頰燒的通紅,以璨用手一試,燙的嚇人,她的心忽悠一下子懸了起來。 這家伙平時看著一副橫行霸道的不在乎模樣,實質(zhì)上仍是個金尊玉貴的公子哥兒,要真的在這荒島上病出個好歹來她可擔(dān)不起這責(zé)任。她摸出手機(jī)想給陳晉南打個電話,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里連手機(jī)信號都沒有了。 她估計就是有固定電話怕也通不了,整個小島像一艘失去動力的小船,飄搖在波濤洶涌的海面上。 直至此時,以璨忽然有種害怕的感覺。 此時島上沒電,和外面又?jǐn)嗔寺?lián)系,如果換在平時,這完全不是問題,只是程中謙高燒成這樣,島上沒有醫(yī)生,外面人進(jìn)不來,他們又出不去,真是叫天天不應(yīng),喊地地不靈的了。 她回到床前看著燒得人事不醒的男人,輕輕地喊了一聲:“程大哥?”又將手伸到他的脖頸下試溫度,她覺得真的不是嚇唬自己,燙的很嚇人,她怕再這樣燒下去,會把他腦子或是心肝肺燒壞了。 大約她冰涼的手刺激到他的皮膚,男人那濃密微翹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隨即皺著眉頭,痛苦的哼嘰了一聲,將她的手攥在自己的大掌里,握得她骨頭都要碎掉了。 “程大哥,”以璨忍著疼,用另一只手去撫他的臉,“很難受嗎?我喂你點粥喝好不好?” 這樣近距離的端詳看,更覺得這男人長的近乎妖。皮膚白晰細(xì)膩,五官輪廓精致,特別是眉毛,濃密卻不粗狂,平直到眼角處微揚(yáng),平添了一抹俊秀,連微薄的嘴唇都形狀美好,紅艷如玫。 她看著越來越暗的天空,傾盆而下的大雨,吹得窗欞“轟隆隆”直響的狂風(fēng),絕望地哀嘆起來:“你這混蛋居心不良,偏偏留下我和你在這孤島上,又病成這模樣,我就是插上翅膀都飛不出去給你請醫(yī)生呀!” 男人仍是昏睡不醒,像是完全感知不到她的恐懼和焦躁。眼看著天完全黑下來,風(fēng)雨沒有半點要停下來的意思,她不由得咬了咬牙,抽身去了東屋找到小媳婦:“嫂子,程先生燒的厲害,我得想辦法給他降溫,麻煩您給我燒熱水,要一大鍋,再給我找一個大桶?!?/br> “好?!毙∠眿D知道客人病了也很著急,便痛快答應(yīng)道,“妹子你別急,你還要啥俺都幫你?!?/br> “再拿一碗鹽來,最好是粗鹽?!彼缻u上漁民鹽咸魚用一種粗加工的大粒鹽。 “成,別說一碗,一盆俺家都有。”小媳婦答應(yīng)了便出去燒開水,以璨回到屋子里做準(zhǔn)備。 不一會兒,小媳婦過來說水燒好了。以璨挽起袖子將熱水舀進(jìn)塑料大桶里,兌了半桶溫度剛好的水,拎到屋子里放在床前。 她將程中謙身上的被子從下往上掀開,露出了他兩條修長的腿。她知道他剛剛連內(nèi)褲都脫了,便想將褲子給擼到上面,可褲子瘦,剛擼到膝蓋下就不動了。她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將被子往下拉了拉,手伸到他的腰部解開褲扣,用力將褲子扒下。又將他身子往外移了一下,將他腿拿下放,用手托著腳一點點放入桶中。 桶中的水溫有些燙,恰是人體可以承受的溫度,她握住他的腳一邊往水里放,一邊用手往他膝蓋處撩水,直到將他的小腿大部沒入桶中。 程中謙大約嫌燙,掙扎了幾下,以璨死死摁住他不讓亂動,稍過一會兒他便適應(yīng)了桶的溫度。 “嫂子,麻煩您再拿床被子給他蓋身上。” 小媳婦很奇怪以璨這么做,她很認(rèn)真的看著,聽以璨吩咐,答應(yīng)一聲又拿出一床被子給程中謙蓋在身上。 “嫂子,再給我倒碗溫開水,放一點點食鹽,要喝的?!?/br> 小媳婦一聽,又立馬出去照做。以璨坐到床邊,將程中謙的頭抬起來放在自己懷里抱著,就著小媳婦的手,拿勺子一口一口喂他喝溫開水。大約燒的難受,他果然張開口不停地喝水,直到把大半碗水全喝光了。 這時,程中謙的頭上冒出一層細(xì)密的汗珠。以璨將他頭放回枕頭上重新給他蓋好被子,又要了些熱水加到桶里,直到像剛剛開始的時候那么燙。 一會兒,程中謙的臉上頭上脖子上都冒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子,頭發(fā)都濕透了。 “妹子,大兄弟會熱吧。”小媳婦見程中謙出的汗太多,有些擔(dān)心的問。 “沒關(guān)系,就是多出汗才能退燒。小時候我和meimei生病,mama都是這樣幫我們退燒的?!?/br> “呀,我家兒子有時候發(fā)燒,吃啥藥都不管用,這招倒是不錯?!?/br> “嗯,你可以試試,比吃藥打針管用。我媽說,小孩子總吃藥打針沒有抵抗力了,土方子不傷身?!?/br> 以璨說罷,又往桶里加了點水,蹲□子,將自己衣服的袖子高高挽起,然后從桶里撈出他一只腳。 程中謙腿長腳大,有四十四碼的鞋子,以璨手小,捧在手里有些費(fèi)勁兒,好在他現(xiàn)在神志不清,隨她搓圓搓扁亂折騰。 她伸手到碗里抓了一把粗鹽,按在他腳底使勁兒搓了起來。人的腳底是所有神經(jīng)最集中的地方,異常敏感,加上以璨用足了力氣搓,程中謙還是疼的抽搐了一下。以璨死死摁住腳不讓動,又抓了一把鹽摁在腳底使出吃奶的勁兒搓,直到把整個腳底搓的發(fā)紅,才換另一只腳。兩只腳都搓完了,又往桶里加水。這樣反復(fù)幾次,直到大桶的水加滿沒入了膝蓋,已經(jīng)一小時過去了。以璨將他腳從桶里撈出,擦干放進(jìn)床上的被子里,給他捂嚴(yán)實了,又端來半碗水喂他喝下去。 以璨看他頭上出的汗已將枕頭打濕一片,覺得他身上大約出透汗了,再一試溫度,果然不燙了,他人也迷迷糊糊睡著了。 以璨這才松了口氣,等小媳婦收拾好水桶,清理過地上的水,她才虛脫般癱軟在了床邊。 ☆、第41章 程中謙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覺得自己像是不小心掉到巨浪翻滾的大海中,冰冷的海水瞬間就要將他淹沒。他奮力掙扎著,卻怎么也看不到岸邊。直到后來,他忽然發(fā)現(xiàn)海水變得又咸又熱,悶得他全身難受。他努力張著大口仍是喘不過氣來,等一個炸雷在院子里響起,他才猛地清醒了過來。 又是身的汗,幾乎將他溺死。 “丫頭?!彼乱庾R地喊了一聲,將手臂從被子里拿出來摸索著,卻在床邊碰到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不要掀被子!”以璨趴在床邊不知道什么時間也睡著了,被他鬧醒后條件反射般跳起來,忙撲過去將被子捂好。 “熱?!背讨兄t皺起眉頭,像個任性的孩子。 “熱也要捂著,剛剛出透汗退了燒,再涼著會反復(fù)的?!?/br> 以璨摸到小媳婦送過來的蠟燭點上,屋子里頓時亮了起來。她又伸手試了試他額上的溫度,又不放心用自己的額碰了碰他的額角,待確定確實是不燒了,這才放下心來。 “終于不燒了?!彼闷鹈韼退聊樕喜弊由系暮埂?/br> “這里粘,擦擦?!辈恢朗遣皇撬室獾?,伸手將被子拉到胸下,解開胸前的扣子,讓她幫著擦胸膛上的汗液。 □裸的胸膛隱隱有塊狀肌rou,一看就是練家子,加上汗出的多,又捂了這半天,男人身上熱騰騰氣息直撲鼻端,以璨的手有些僵硬,卻只得裝著不在乎的用濕毛巾將他胸前抹個遍,連腋窩都沒放過。 看著程中謙一臉享受的樣子,恨得她后槽牙磨的“咯咯”直響,真想對著那張妖孽般的臉掐幾下解解恨。 小媳婦聽屋子有動靜,在門口伸著頭往里看了一眼,見那大兄弟果然臉色正常了,滿臉佩服地對以璨說:“妹子,你真聰明。下午這兄弟燒成那樣你都給治好了,可嚇?biāo)牢伊??!?/br> 以璨看看手機(jī),已經(jīng)晚上八點多了。想著他從中午飯到現(xiàn)在光灌水了,沒吃一口飯,便問他:“餓不餓?” 程中謙只覺得虛脫的沒有一點力氣,身子軟軟的發(fā)沉,便點頭道:“餓,快給我拿吃的吧?!?/br> 以璨疲倦的笑笑,轉(zhuǎn)頭對小媳婦說:“嫂子,有吃的嗎?” “有,有粥和玉米面餅子,還有咸菜和咸魚?!?/br> 小媳婦轉(zhuǎn)身去拿吃的,以璨扶著他坐起來,用被子圍在他身上,怕他再著涼。 “我怎么覺著我現(xiàn)在只有二歲半呢?”坐起來以后,程中謙突然瞪著以璨,陰沉沉地說了這樣一句。 “你什么意思?”以璨被他瞪的毛骨悚然,一下子反映不過來他指的什么。 “我現(xiàn)在光著屁股坐床上等你喂飯吃呢?!?/br> 一個三十來歲的大男人,光著屁股圍著被子坐在床上等人喂飯,不知道要多么厚的臉皮才能保持鎮(zhèn)靜,他有些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以璨一下子想起來為了給他泡腿,自己將他的褲子扒了。實在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一張小包子臉笑得燦爛極了。 “你燒的那么厲害,要不想辦法降溫,腦子燒壞了可怎么辦?!?/br> 那么漂亮的一張臉,燒成腦殘不白瞎了嘛。要不是替他著想,她一大姑娘家怎么好意思扒男人的褲子,傳出去她還有什么名聲啊。 程中謙看著以璨漲的通紅的臉,頓覺爽歪歪,接下來又啜著牙花子琢磨起來:這事兒可千萬不能傳出去啊,他堂堂程氏總裁,在這荒島上被個小丫頭扒了褲子,嘖嘖嘖,就陳晉南那廝知道了不得笑的滿地找牙! 這時小媳婦端了飯送了過來:“妹子,你們都沒吃碗飯呢,快吃點東西吧?!?/br> 以璨接過來一看,玉米面糊糊和雪里紅咸菜,加上中午吃的咸魚,倒是很清淡可口,便接過來放在床前的凳子上擺好。 “你別動。剛剛出透汗你又睡著了,正是汗毛孔都張開的時候,這屋子里又冷又潮,怎么不舒服你也不能掀被子,不然再燒起來會比之前兇十倍,我可沒別的辦法了。” 這時老村長和兒子也從外回來了,帶了一身的冷風(fēng)和水氣進(jìn)來,屋子更是冷森森的。張大叔脫下雨衣進(jìn)來問了程中謙的情況,知道他已經(jīng)燒退了,這才放下心來。 過了一會兒,他拎來一瓶燒酒遞給以璨:“姑娘,程先生要是半夜再燒起來,用這燒酒給他擦身子吧?!?/br> 這瓶酒是陳年的高粱澆,商標(biāo)都舊了,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緣不得先前沒舍得拿出來。 “謝謝張大叔?!睙o論如何這也是人家的心意,以璨接過酒道謝。 張村長家是五間平房,正房是廚房,即灶間,兩邊各有兩間屋子。張村長老伴前年剛過世,自己住在東屋,屋子里有間火炕,里面一間是放雜物的倉儲間,根本住不了人;西邊兩間是兒子媳婦的屋子,是打通的連間,也只有一張床,除了擺放的家具再沒別的,所以也不怪人家只倒出一間屋子給客人,實在是已經(jīng)盡力了。 程中謙被以璨喂得吃了一大碗玉米糊糊,一碟子咸菜加上一塊玉米餅子半塊咸魚,終于覺得自己又有力氣了,便開始對以璨指手畫腳起來:“去,再和小媳婦要兩件衣服給我?!?/br> 也不知道自己出了多少汗,現(xiàn)在只覺得被子里潮答答的,上身那件衣服都濕透了,身上也粘的難過,這時候也顧不得嫌棄了,只想換身干爽的衣服。 以璨哭笑不得的只好找小媳婦商量,終于又找了一套寬松些的衣褲給他換上了。 忙了一晚上,以璨又困又累非常想躺在床上睡會,可是屋子里只有一張大床,連張沙發(fā)都沒有,那人又是病號,她磨蹭了半天,才將那張凳子搬到床前,準(zhǔn)備就這樣伏在他床邊湊合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