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璨算是在海邊長大的孩子，從沒想過漁家飯菜是這樣的：三四種貝類加調料用水煮過后大盤大盤直接端上來用手剝殼吃，魚也有三四種，咸的燜的清蒸的各種做法味道各異卻異常鮮美，當然少不了島上的特產(chǎn)鮑魚海膽螃蟹海螺等等。因為海物都特別新鮮，所以做法都很簡單，保留了這些海產(chǎn)品的原始鮮美。

    以璨特別喜歡那盤蘿卜條燉咸魚，加上玉米面餅子極香，吃了差不多半盤子仍覺得沒吃夠。直吃的程中謙盯著她橫了兩眼，才不得不收回筷子。

    “這道菜是我們島上特色，愛吃再來一盤子?！?/br>
    鄉(xiāng)長大約看出以璨喜歡這一口，笑著向里面招招手吩咐了一下，果然過了一會兒，一個圓臉寵，身材壯實的姑娘又端著一盤蘿卜條燉咸魚送上來了。

    “咸，少吃?！背讨兄t板著臉，撇了她一眼說道。

    “我餓了，這魚下飯?！币澡差^也不抬，伸筷子又夾了塊咸魚，就著餅子邊吃邊說道。

    大約還放了辣椒，吃起來特別可口。她早已經(jīng)被貼上吃貨的標簽，才不會在乎別人怎么看她。

    劉曉非本來是捉住一只螃蟹在啃，聽她這樣一說，筷子也伸了過來，嘗了一口后面露喜色，也悶聲不響地很快吃了不少。

    “吃吧吃吧，這個管夠?！编l(xiāng)長笑的臉上皺巴巴紋路多了好幾道，卻是真心的歡喜。

    “程先生，你們下午想看什么？”縣長大約看到程中謙臉色不太好，便適時轉移話題。

    “下午我們上山?！?/br>
    程中謙接過話頭，仍不忘記瞪以璨一眼。然后一邊剝著螃蟹，一邊問起山上的情況，見以璨的筷子又伸到咸魚的盤子里，便伸出胳膊用筷子一擋，將手里一只剝好的蟹足隔著兩個人扔到她的碗里。

    以璨面不改色縮回筷子，拿起蟹足兩口就吃掉了鮮嫩的蟹rou，然后捧起碗喝了兩口玉米面糊糊。

    “下午爬山，步行時間應該比上午要長，請大家做好準備，晚上開飯時間可能會晚點?！笨h長掃了幾個人一眼，又提醒道。

    以璨想了想，伸手抓了兩塊玉米面餅子在手里道：“我?guī)细杉Z吧，別到時體力不支倒在山上下不來餓肚子?！?/br>
    看她緊張的樣子，惹得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鄉(xiāng)長笑道：“島子只有這么大，一會兒就回來了，想吃飯隨時可以?！?/br>
    以璨想了想，仍是將餅子放在一邊準備帶上。她這種吃貨可不在乎別人怎么看，吃永遠是第一位的，她也從不覺得這樣有什么丟人。

    “王鄉(xiāng)長，如果明天天氣沒問題，就安排去另外幾個島上看看?！背讨兄t問鄉(xiāng)長，“交通沒問題吧？”

    梅蕊島離另外幾個島都隔海相望，要上島只有乘船，這和陸地上搭車不同，需要做好提前準備。

    “鄉(xiāng)里有一艘快船留下來給你們用，往返接送很方便?！蓖踵l(xiāng)長痛快地說道。

    “好?！背讨兄t點頭。

    生態(tài)保護的結果，便是島上經(jīng)濟欠發(fā)達。條件實在是差，看看這鄉(xiāng)政府的條件就知道了?？疾煲粋€島至少需要大半天時間，分組會更快一些。拿回數(shù)據(jù)還要綜合分析，然后才會出臺方案，一周的時間對他來說已經(jīng)很奢侈了。

    下午這一行人沿著山脈走勢，穿過全島陸地，最后爬上了全島最高的山峰，其實海拔也不過二百多米。但由于沒有路，幾個人爬到山頂時用了差不多兩個小時。

    李總早已經(jīng)氣喘噓噓了，滿頭大汗步履蹣跚；那位姜助手大概長年缺少鍛煉，也是掐著腰身揮汗如雨；黃瑞鑫要好些，雖然喘息的重點，但仍是精力充沛的樣子；劉曉非最慘，上了山頂后一屁股坐在一塊石頭上，大有死活不起來的架勢，然后竟然將鞋子脫掉，給腳以暫時的解放，完全的不顧及淑女的形象。

    以璨因為年輕加上鞋子輕便，雖然覺得累，倒是比這些人好一些。只有程中謙及那位縣長和帶路的王鄉(xiāng)長只是額頭稍稍冒了點汗，完全的臉不紅，氣不短。

    此時程中謙迎風挺立在山頂，身上的外套敞開了扣子，被飛吹的鼓起來像是長了一雙翅膀，一雙漂亮的黑眸水洗過般幽深，面孔冷峻地俯視著全島，大有一攬眾山小的氣勢。

    從山頂往遠處望去，湛藍的海面一望無際，潮水退后的沙灘上有群群海鷗飛翔，小小的碼頭上，捕魚歸來的漁船上依稀有漁民在忙碌。在向陽的坡地上，有一大片梅林已是花期，粉白艷紅交相輝映，遙遙看去是一片花海，仍帶著涼意的海風送來陣陣清香，沁人心肺。

    “真漂亮?！币澡灿芍缘馁潎@。

    在全國旅游熱的今日，在離城市這么近的地方還保留這一處天然的小島，真是難能可貴了。

    程中謙明顯很興奮，他看了眼喘息平緩下來的李總，頗有深意地問了一句：“怎么樣，李總？”

    “水邊籬落忽橫枝，人間仙境梅花島?！北緛韲Z說的半生不熟的李總忽然咬文嚼字地來了這樣一句，竟然引得程中謙破顏一笑。

    “這里可是一張白紙樣干凈，就等著李總你畫出最新最美的圖畫了?！?/br>
    “一定會的。”李總信心十足的樣子，一掃剛才的疲憊不堪。

    ☆、第38章

    第二天一大早，程氏人員開始分組行動。

    劉曉非陪同李總和姜助手留在梅蕊島，對全島的地質地貌進行堪測；程中謙則帶著黃瑞鑫和以璨在王鄉(xiāng)長的帶領下去了其余的幾個小島考察。

    這艘快船是鄉(xiāng)里辦公用的，很小，一次只能坐四五個人，程中謙帶著兩名手再加上王鄉(xiāng)長上船后，小船到到了最高吃水線了。

    晚上床鋪很硬，以璨睡的不太習慣，早上六點就起床了，以璨直到坐上了船仍打哈欠，恨不能再接著睡。程中謙是最后上來的，擠在她身邊坐下后，看了她睡眼朦朧的樣子，遞給她一瓶水道：“餅子帶了？”

    以璨想起自己昨天說過的話，將背包轉到胸前：“當然?！贝?，有時候浪大會打濕衣服，抱在胸前才能更放心。

    最先去的是離梅蕊島最近的大梅島，面積只有1.2平方公里，住著百十戶人家，人口不過三四百人。這里只是梅花島鄉(xiāng)的一個行政村，居住在這里的漁民祖祖輩輩都以打漁為生，但由于生產(chǎn)工具落后和交通不便，漁民們仍是依靠原始的狀態(tài)自給自足的生活著，這些年很多年輕人都出島打工了，留守的大都是老人和兒童。

    小船在海上行駛了二十分鐘后，?？吭谝粋€簡易的碼頭上，幾個人下船，在王鄉(xiāng)長的帶領下開始在全島考查。

    小島上的綠色植被保護的更原生態(tài)，幾十戶人家大都住中心村落，另有幾戶零散的住在山坡、海邊，站到小島的最高處，小島全貌全收眼底。

    島上沒有象樣的公路，甚至于沒有一輛汽車，交通公具只有人力三輪車。

    一行人在王鄉(xiāng)長的帶領下，將島上的主要地方轉了一遍，黃瑞鑫拍了一些照片作資料，以璨成為他的助手，隨時記錄下一些數(shù)據(jù)，之后幾個人又乘船轉移到第二個島。

    中午的時候已經(jīng)是在梅子島，這個島是梅花島鄉(xiāng)有人居的最小一個島，也是離梅蕊島最遠的一個島，王鄉(xiāng)長提前給村長打了電話，讓他準備一下午飯，自己帶著程中謙一行在全島上考察。

    “王鄉(xiāng)長，您一定是這里的本地人吧。”這位四十多歲的黑臉大叔給以璨的感覺是熱愛海島，熟悉這里的每一寸土地。

    “是啊，我就生在梅蕊島?！编l(xiāng)長露出微黃的牙齒笑，這是長年吸劣質煙的標志。

    “這山的后坡有個泉眼，泉水常年不斷，冬天也不枯竭，島上的居民每年在打春后去接一桶水回家給孩子洗身，說是不遭病。等吃過午飯我再帶你們去看看吧?！蓖踵l(xiāng)長指著島上不遠處的一個小山包說。

    “好?！背讨兄t若有所思地點頭，隨后便由王鄉(xiāng)長帶著來到了島上姓張的村長家里。

    這是一排五間平房，看房子的樣子像是建起來沒幾年，應該是村里最好的房屋，用大塊鵝卵石和水泥砌成的院墻，正中開著一道柵欄鐵門。

    “老張，客人來了！”王鄉(xiāng)長站在門外大聲喊道。

    只見院子里一會兒便出來一個不到三十多歲的年輕婦女，cao著濃重的櫪縣方言大聲道：“鄉(xiāng)長您來啦，快進來吧，我爹出去了，馬上來家。”說罷打開大門讓幾位客人進門。

    那女人看到程中謙等人的打扮，知道是城里來的貴客，邊在圍裙上擦手邊說道：“飯馬上好，馬家的船今天一早上出去，我爹說去看看再有沒有什么鮮貨拿點回來給你們嘗嘗。”

    王鄉(xiāng)長“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然后背著手低頭往屋子里走。

    以璨發(fā)現(xiàn)王鄉(xiāng)長在這時候架突然端起了架子，頗有威嚴的樣子，便知道那年輕女人的局促并不是沖著幾個客人，而是沖著這位鄉(xiāng)長。

    幾個人隨著鄉(xiāng)長進到屋子里，看這屋子收拾的還算干凈，家俱也挺新的，但比起市內近郊的農(nóng)村的家庭還是貧窮了些。

    “她公公老張頭兒是這兒的村長，也是個好船把式，自己家養(yǎng)著一條船，所以在村里算是富的，從他當了村長后，對村里人都挺照顧的，不過島上的人家都挺艱難，特別是沒有勞力的家，收入非常低?！蓖踵l(xiāng)長低聲介紹說道。

    “這些人為什么不考慮搬到陸地上生活？”陸地上人多，有各種小生意，總比守在這里要好些。

    “政府有規(guī)定，島上居民一般來說是不能隨便搬遷，為了保護島上的生態(tài)平衡，計劃生育政策都相對寬松，凡島上的居民是可以生二胎的。”這個問題很復雜，王鄉(xiāng)長只能簡單地解釋。

    “為了防止大面積的養(yǎng)殖造成海水污染，這里一直禁止外來投資養(yǎng)殖水產(chǎn)業(yè)，市里的統(tǒng)一歸劃是留給開發(fā)旅游的，可惜等了這幾年終是熬不住，島上的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乘下的這些漁民只能自給自足?！?/br>
    王鄉(xiāng)長一邊嘆息島上的絕無僅有的自然條件，又表達了希望程氏投資的急切心情：“我們這里離陸地并不遠，市里總說要整體規(guī)劃，我們一直盼到今天才算把你們盼來了。這些居民祖祖輩輩在這里生活，雖然不愿意離開，但是如果給以適當?shù)臈l件，還是愿意并島生活的。”

    以前曾有過大集團，希望包下一個小島開發(fā)，但最終因為總體方案不完美，無法保證整個梅花島的整體開發(fā)，市里最終并沒有通過。

    說話間，院子里傳來說話聲，張村長帶著兒子拎著一個大塑料桶回來了。

    “王鄉(xiāng)長，今天運氣不錯，有很多鮮貨！”老張五十多歲，個子不高，黑瘦的身材，大約常年在海上勞作顯得很結實。跟在他后面的年輕人略高，身材顯得大了一號，只不過臉型像極了父親，連走路的姿態(tài)都像的很。

    以璨湊上前一看，果然桶里都是鮮貨。有活蹦亂跳的魚，有全身長滿黑刺的海膽，還有幾只鮑魚，更有幾只大螃蟹揮著鉗子使勁兒地往外爬。

    “老馮家船今天早上出的海？”

    “是啊，今兒一大早上出的海，可聽說下午有臺風，沒敢往遠走，只是附近撈了點貨。”

    “下午有臺風？為什么氣象臺沒有預報？”以璨驚問。她知道海島的氣候變化莫測，昨天晚上還特意看了新聞后的天氣預報，但并沒有臺風預警。

    “剛剛縣里氣象臺通知的?！睆埓彘L顯然經(jīng)常遇到這種情況，很自然的說道。

    “我們每個島上有氣象預警員，縣里氣象臺可以直接通知到每個島上。”王鄉(xiāng)長解釋說道。

    海上天氣變幻無常，常常會因為一個意外而改變。王鄉(xiāng)長這兩天忙著接待程氏一行考察，他得到的消息是明天會有臺風路過，原以為今天轉完幾個島，明天來了臺風只要呆在梅花島就沒問題了，誰想到天氣突變，臺風拐了個彎兒提前來了，他顯然是錯過了這個消息。

    “我們要不要現(xiàn)在離島？”黃瑞鑫有些緊張地問。

    “船剛剛送我們來以后回鄉(xiāng)里有事去了，馬上回來最快也要二十多分鐘，不過臺風說是下午來，我們吃過飯等船來了再走一樣來得及?！?/br>
    鄉(xiāng)里只有這一艘快船，是給鄉(xiāng)里干部到各島上辦公用的。王鄉(xiāng)長顯然對這種情況十分有經(jīng)驗，馬上打電話給鄉(xiāng)里要船，又招呼老張的兒媳婦收拾飯吃。

    程中謙為了穩(wěn)妥，仍是給縣長打了電話，知道那邊人員已經(jīng)接到傍晚會有臺風的消息，已做好安排，便放下心來。

    張家兒媳婦手腳極利落，一會兒功夫一桌海鮮飯菜便上了桌，程中謙也不等人招呼，馬上帶頭開動起來。

    以璨更是自覺，她覺得吃海鮮不能太文明，干脆放棄了筷子，兩只小手忙碌個不停，腮幫子塞得鼓鼓的，一會兒功夫就吃的肚子圓滾滾了。

    王鄉(xiāng)長像是特別喜歡看以璨吃東西，見她吃的香，便笑瞇瞇地說：“愛吃就多吃點，走時候挑喜歡的再帶上?！?/br>
    以璨被這話噎了一下，但實在愛聽，便毫不客氣地點點頭說：“謝謝王鄉(xiāng)長，梅花島的海鮮像是特別鮮，螃蟹的rou都是甜的，所以我特愛吃?！?/br>
    “那是當然，這里遠離市區(qū)，又遠離運輸航道，沒有半點污染，當然是最好吃的?！蓖踵l(xiāng)長頗為驕傲地說。

    以璨非常贊同地點點頭，完全一副小吃貨的嘴臉。

    幾個人很快吃好了飯，洗過手后便準備趕到碼頭等快船來接。

    “老張叔，謝謝您了?！背讨兄t向村長真誠道謝，然后快步跟著王鄉(xiāng)長后面走出了這漁家小院。

    還沒走出幾步，便聽村長的兒媳婦在后面大聲喊：“妹子！”

    以璨忙回頭，便看著那兒媳婦拎著一個口袋追了上來遞給她：“你喜歡吃這個，都給你帶回去?！?/br>
    “不用了嫂子，我已經(jīng)吃的很多了。”以璨這次是真的紅了臉，條件反射般的回頭去看程中謙，只見他一臉嫌棄地掃了她一眼，像是給他丟了多大人似的。

    可黃瑞鑫卻頗善解人意的接過來說：“給我拎著吧。”這才解除了以璨的尷尬。

    出了張家的院子便是一條稍寬的街道，再往西走不遠，是一條通往碼頭的小路。幾個人上了小路走了不到十分鐘，再下一個坡便可以看到碼頭。遠遠看去，接送他們的小船已經(jīng)等在那里。

    “這天不太像要來臺風的樣子?！币澡部戳丝刺?，頗有些遺憾地說。還有一個島沒上去，臺風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上最后一個島去看看。

    “王鄉(xiāng)長！張村長！”還未走到渡口，便聽到身后傳來大聲的呼喊。

    幾個人同時停住腳步回頭看去，只見一對男女抱著一個孩子從遠處跑了上來。

    “鄉(xiāng)長！救救俺孩子吧！”那個年輕的男人抱著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大約是他妻子跟在他身后，跑的氣喘吁吁來到他們面前。

    “孩子怎么了？”王鄉(xiāng)長和張村長幾乎同時問道。

    “孩子吃完飯后不長時間就喊肚子疼，他奶奶以為他吃壞了肚子，就給他吃了消炎片，可等了一個多小時也不見好，反倒越來越疼，疼的滿地打滾兒，臉色都變了。”孩子的母親邊哭邊說道。

    程中謙走上前低頭一看，果然孩子臉色蒼白，額頭也冒出了細細的汗珠。

    “得快送醫(yī)院?！彼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