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衛(wèi)蘅面色一沉,伸手覆上肚子,她著實是有些怕自己今生也懷子艱難,這輩子她雖然已經(jīng)從小就盡力調(diào)養(yǎng),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陸湛的手覆上衛(wèi)蘅的手背道:“別擔心,你進門這才幾個月?你如今沒懷上才是最好的,不然我也沒法在老祖宗面前開口,說要帶你去江南?!?/br> 衛(wèi)蘅點了點頭,可嘴唇一張一翕,欲言又止。 陸湛拍了拍衛(wèi)蘅的頭道:“別說那些有的沒的,不管有什么事情,你只要想著咱們的情分,一切我都會護著你的?!?/br> 衛(wèi)蘅一頭扎進陸湛的懷里,也不抬頭,就埋在陸湛的胸口,只是環(huán)住陸湛腰的手收得緊緊的。心里在想,若是能一輩子這般就好了,也不知今生要怎么修福積德,下輩子兩個人才能再相遇呢? 情到濃處,這輩子還沒過完,就想到了下輩子了。 只是人生總是顛簸起伏,誰又能想到前一刻還喜歡得死去活來的人,下一刻就恨不能啖其rou呢。 說起來,衛(wèi)蘅嫁入陸府也快八個來月了,還從沒見過陸湛身邊的映月,她總是固守在和氣堂,衛(wèi)蘅因為膈應,就從沒去過和氣堂,又自矜身份,也沒有為難映月。 是以,倒顯得映月像是格外有臉面一般。 衛(wèi)蘅第一次看見映月,是無意間在花園里偶遇的。映月身為陸湛的大丫頭,既然看到了衛(wèi)蘅,自然沒有不上前請安的道理。 十月初寒秋的涼風已經(jīng)凍人,映月身上裹著棕褐色猞猁猻的大氅,毛色油亮,是正當壯年的猞猁猻身上剝下的整塊皮毛,這可不是一個丫頭能穿的東西。 褐毛大氅將映月的臉襯得格外的小,毛鋒立在她的臉頰邊,越發(fā)顯得映月弱不禁風。映月的臉色泛黃,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模樣,旁邊一個小丫頭參扶著她的手,看樣子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 “映月給三奶奶請安?!庇吃露咨硇卸Y。 衛(wèi)蘅也是這時候才知道原來眼前人就是映月的。衛(wèi)蘅完全沒料到映月是這副模樣,實在有些不符合陸湛的審美。五官倒也十分秀美,身段兒也長,只是臉色太難看,就將容貌打了兩分折扣。不過一股書卷氣油然外漏,那氣派瞧著真不像是個丫頭,對著衛(wèi)蘅的態(tài)度,也是不卑不亢的。 衛(wèi)蘅同映月無話可說,只微微頷首,就繼續(xù)往前走去。 不過衛(wèi)蘅的心里卻沒有表面上這樣平靜,她對映月一開始就有巨大的抵觸,掬霞跟她比起來,可就不夠看了。畢竟,上輩子映月可是讓衛(wèi)萱也無可奈何的人。 “去打聽打聽,映月是生了什么???”衛(wèi)蘅吩咐木魚兒道。 ☆、第100章 大結(jié)局 衛(wèi)蘅轉(zhuǎn)身走后,映月卻還立在原地,久久地望著她的背影。 “映月jiejie,咱們回去吧,這天太冷了,你的身子又還沒好?!毙√m扶著映月往回走。 映月收回目光,輕蹙著眉頭,輕聲道:“原來三奶奶生得這般美,難怪別人都說她是上京第一美人,三爺為了她,連掬霞都攆了?!?/br> “jiejie快別難過了,你生得一點兒不比三奶奶差?!毙√m安慰映月道。 映月嘆息一聲,“可我和她卻是云泥之別?!?/br> 小蘭怕映月這樣傷神累了身子,又安慰道:“jiejie哪里也不比三奶奶差。jiejie也是出生名門,一歲就能吟誦唐詩,四歲就開蒙了的,如果不是后來家中遭了難,也跟三奶奶一樣是名門閨秀,做三爺?shù)恼^夫人也足夠了?!?/br> 映月感懷于身世,低頭沉默不語。 “jiejie如今身子也傷了,怎么不求一求三奶奶,好歹有個名分。”小蘭為映月委屈道。 映月一把掐住小蘭的手,疼得小蘭眼淚都出來了,“jiejie。” 映月看著小蘭的眼睛道:“你什么也不許說,也不能說。這件事情要是傳了出去,只怕我倆的性命都不保。在三爺心里,只有那位才是寶,咱們的命都不值得憐惜的。” 小蘭重重地點了點頭,“我什么也不會說的,jiejie。” 映月怕小蘭年紀小,不知事,又道:“便是夫人身邊的人來打聽,你也什么都不許說。” 小蘭再次重重地點頭,心里卻在想,既然不許我說,怎么先才你卻在那樹下逗留不走,直等到三奶奶過來才上前。 卻說衛(wèi)蘅從萱瑞堂回來,就在屋里擺了一局棋,她素來不愛下棋,可今日心神不定,這才擺了一局殘局,想分散注意。 木魚兒一出去就是一整天,太陽都落山了這才回來。衛(wèi)蘅看著進門的木魚兒,既想聽她打探來的消息,又有些不敢聽。 木魚兒的心里倒是沒有那么多想法,直直地道:“外院的人嘴巴太緊了,我磨了一天都沒探出點兒東西來。” 衛(wèi)蘅聽了這話也沒覺得多意外。 只是木魚兒又接著道:“不過還真是奇怪,咱們內(nèi)院兩個通往外院的門的守門的婆子都被換了,一個聽說是摔折了腿,一個是跟著兒子去了莊子上。外院茶水房的丫頭也都換了,全是生面孔。哎,早知道我就不費銀子跟以前那些搞關系了?!蹦爵~兒心疼她的荷包。 衛(wèi)蘅的臉色卻越聽越沉,木魚兒是直腸子,不懂里頭的彎彎繞繞,可是衛(wèi)蘅一下就聽出來了,這是出了事情,有人把知情者都換了。 衛(wèi)蘅不得不聯(lián)想起前些日子陸湛帶自己去莊子上,又勸自己回娘家的事情,如今想起來,根本就是為了支走自己。可是究竟有什么事情,是她不能知道的呢? 衛(wèi)蘅不由想起,映月在自己打量她時,手不自覺地覆上小腹的動作,衛(wèi)蘅的眼睛不由一瞇,心就沉入了谷底,手腳瞬間冰涼。 事情可千萬別像她想的那般,否則衛(wèi)蘅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暮色來臨時,念珠兒想點燈,卻被衛(wèi)蘅抬手阻止了,“都出去吧,就這樣?!?/br> 念珠兒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出去問木魚兒,木魚兒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只將說給衛(wèi)蘅聽的話,重復了一遍,念珠兒比木魚兒的心思可細膩多了,當下心也是一沉。 衛(wèi)蘅孤坐在床上,將這些天的蛛絲馬跡都理了一遍,越想越生疑,可是卻又不愿意當個傻子,被映月所離間和利用。 衛(wèi)蘅這一路走來,磕磕絆絆的,也遇到過不是居心叵測的人,如果還能相信今日遇到映月是偶遇,那她可就太天真了。 按說,下頭人如果得了病,遮掩還來不及,就怕被送走,可她偏不,就素黃著一張臉出來,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得了大病似的。而且早不出現(xiàn),晚不出現(xiàn),偏偏要在陸湛外放之際,映月就出現(xiàn)在了自己的眼前。 衛(wèi)蘅不知道自己是該如了映月的意,同陸湛鬧起來生分了,還是忍氣吞聲,將這件事情無聲無息的抹過。前者那就是陸湛所謂的最愚蠢的選擇,親者痛仇者快,可是后者,卻實在意難平。 只是衛(wèi)蘅也不能僅憑猜測就定了陸湛的罪,不管怎樣,她總要問一聲才甘心,何況,陸湛還給她寫過字據(jù),衛(wèi)蘅又覺得自己不該懷疑陸湛。這女子有時候就是太疑神疑鬼了,反而害了自己。 陸湛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戌時末刻,今日是他朝中同僚為他設的送別宴,因而回來得晚了。 “怎么不點燈,是不是也沒用晚飯,身子不舒服嗎?”陸湛點了燈,掀起床簾摸了摸衛(wèi)蘅的額頭。 衛(wèi)蘅其實已經(jīng)想好了千百種等陸湛回來她的表情和語言,終歸都不能自己先沉不住氣,她得一步一步地套陸湛的話,他又不是千年老妖怪,總有露馬腳的地方。 可是衛(wèi)蘅是個不中用的,見了陸湛,就忍不住落下了淚,情到深處,她又哪里使得出任何的心計,其實衛(wèi)蘅也惱怒于自己的無用,這種事情,哭有什么用處。 陸湛拉了袖口為衛(wèi)蘅拭淚,嘴里道:“我的小姑奶奶,就這幾日回來晚一點兒,你就委屈了?每日我出去不是都知會了你的么,你若是想我,派了人來叫我,難道我還敢不回來?還正好給了我借口離席,免得他們灌我酒?!?/br> 衛(wèi)蘅睜大了眼睛看著陸湛,在他身上看不出任何破綻來,和平日并無什么區(qū)別。衛(wèi)蘅嫌棄地推開陸湛的手,“酒臭?!?/br> 陸湛起身道:“我先去梳洗,回頭在理論你不用晚飯的事情?!?/br> 衛(wèi)蘅心想,還不知道誰理論誰呢。待陸湛出來,已經(jīng)換了一身綠地西番蓮紋織金錦袍,越發(fā)稱得他面如冠玉,清雋疏朗。 陸湛走過來,將衛(wèi)蘅抱了起來,又細心地給她罩了一件披風,怕她剛從床上起來著涼,“今日怎么不用晚飯,哪有因為生我的氣,反而折騰自己的身子的?還是你知道,我比你還心疼你的身子,所以故意拿捏我?” 哎喲喂,陸湛這倒打一耙的功夫可日趨化境了,將衛(wèi)蘅氣得跳腳。 衛(wèi)蘅推開陸湛,指著榻上小幾的對面道:“你坐過去。” 陸湛若是能聽衛(wèi)蘅的,那就不姓陸了,他越發(fā)摟緊了衛(wèi)蘅道:“說吧,你今日又生什么氣?” 衛(wèi)蘅聽見陸湛這種好似自己無理取鬧的口氣就來氣,也再顧不得什么套話不套話的,坐直了身子看著陸湛沒好氣地道:“今日我在園子里遇到映月了。” 衛(wèi)蘅一邊說話一邊盯著陸湛的臉看,生怕錯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 陸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道:“哦,我當是什么呢,原來是三奶奶終于按捺不住了,這一回是逮著什么錯了?” 衛(wèi)蘅的火瞬間就冒到了三丈高,“你這是什么意思?” 陸 湛沉了臉看著衛(wèi)蘅道:“阿蘅,你這樣日日猜忌我有意思嗎,你要立字為證,我也寫給了你,你何苦揪著映月不放。她不過是個從小伺候我長大的丫頭,哪怕是養(yǎng)條 狗,也有那么一絲情分,可這種情分同咱們的情分并不是一種。你若是實在忍不了她,我將她的身契給你,隨你處置好不好?” 衛(wèi)蘅沒想到陸湛會這樣想自己,可她又的確心虛,因而高聲道:“今日我見映月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映月是不是有了身孕?”末了衛(wèi)蘅也學著陸湛的模樣嘲諷地道:“或者我該問,映月是不是剛剛打了胎?” 陸湛放開衛(wèi)蘅,起身坐到衛(wèi)蘅的對面,一雙眼睛就沒有離開過衛(wèi)蘅的臉,冷聲道:“你是這樣想我的?映月生個病,你就懷疑她是有了身孕,那改日她要是失蹤個九個月、十個月的,你豈不是要說她是生孩子去了?” 衛(wèi)蘅本來是有十拿九穩(wěn)的把握才來質(zhì)問陸湛的,可是被陸湛這樣一說,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疑神疑鬼,無理取鬧了。 “可是,那為什么前幾日你要帶我去騎馬,又支使我回娘家,把守門的婆子也換了,外院茶水房的丫頭也換了?不就是怕我知道嗎?”衛(wèi)蘅質(zhì)問道。 陸 湛一副失望頭頂?shù)哪涌粗l(wèi)蘅,“帶你騎馬是錯?是你大jiejie要出嫁,為了讓你能在娘家多住幾日,我還要費盡心機去給老祖宗說話,在你心里就成了我是支使你 離開要隱瞞事情?守門的婆子換沒換我不清楚,可你若是有任何疑慮,憑你三奶奶的身份,這府里你要審問誰不行?你這一刻就可拿了對牌去叫人,看看究竟是什么 回事?!?/br> 衛(wèi)蘅被陸湛說得啞口無言,卻疑心難去。 “罷了,我叫人開園門,你領了映月回娘家,自己尋大夫給她把脈,看看是怎么回事,也省得你三天兩頭為了這個兩個丫頭就跟我鬧?!标懻空酒鹕砭屯庾?,打開了門,回頭對著衛(wèi)蘅道:“但凡你的要求我都做到了,而我對你只有一個期盼?!?/br> 那就是信任! 當初衛(wèi)蘅因為不信任陸湛,所以選擇和何致定親,以至于后來惹出那許多波折來。衛(wèi)蘅流著淚,聽著陸湛吩咐婆子去喚了引泉進來。 衛(wèi)蘅看著陸湛眼里的失望,和冰冷的態(tài)度,也知道這件事如果真是誤會,那她可就傷透了陸湛的心了??墒撬址挪幌旅孀?,一時間猶猶豫豫地站在原地,只可憐又委屈地望著陸湛。 良久之后,陸湛終于開了口,朝著衛(wèi)蘅招了招手,“過來?!?/br> 衛(wèi)蘅一下就撲了過去,傷傷心心地哭了起來,“我只是害怕,只是害怕?!?/br> 陸湛低嘆一聲,攔腰抱起衛(wèi)蘅往次間走去,將她放在榻上,拿手替她暖腳,“你是算準了我對你狠不下心是不是?這么冷的天,你連鞋也不穿就跑出來。” 衛(wèi)蘅抽噎著說不出話來。 陸湛低頭輕輕吻去了衛(wèi)蘅的淚珠,“阿蘅,夫妻之間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咱們彼此如果都不信任,那誰還敢將后背交給對方。當初,我看到你的時候,就想這姑娘傻得夠可以的,不過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讓我放心將后背交給她。結(jié)果……”結(jié)果當然是不言而喻的。 衛(wèi)蘅趕緊捂住陸湛的嘴巴道:“你怎么老是舊事重提?” 陸湛移開衛(wèi)蘅的手道:“吃一塹長一智,這種教訓自然要牢記。可是第二次,我還是相信了你,阿蘅?!?/br> 衛(wèi)蘅有些慚愧地低下頭,如果陸湛不再相信自己,那他們也不會有今日。 “你能相信我嗎?”陸湛親了親衛(wèi)蘅的額頭。 衛(wèi)蘅看著陸湛,他的眼睛坦蕩蕩的,看不出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墒牵瑢嶋H上不過事情如何,衛(wèi)蘅都不能不選擇去相信陸湛,要緊的是他肯騙她一輩子才好。 衛(wèi)蘅環(huán)住陸湛的脖子,輕聲地,一個字一個字地道:“我相信你?!?/br> 陸湛摸了摸衛(wèi)蘅的眼睛,又親了親她的嘴唇。 兩個靜靜地摟了一會兒,讓這溫情在心間多蕩漾了一會兒,衛(wèi)蘅才又問:“三爺這次南下,不會再帶映月去照看書房吧?” 陸湛嘆息一聲,拿開衛(wèi)蘅的手,“我怎么敢,以三奶奶的醋意,只怕整個運河都能被醋填滿了?!?/br> 衛(wèi)蘅橫了陸湛一眼道:“可是這一去不知道會是多少年呢,會不會太耽誤映月呢?” 陸湛握了衛(wèi)蘅的手笑道:“不會啊。我給三奶奶的字據(jù)可是只管到你生孩子之前的?!?/br> 陸湛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衛(wèi)蘅沒想到陸湛還敢說這種話,她惱怒道:“不行!你得重新立字據(jù),什么時候也不許有別的女人?!?/br> 陸湛道:“難道你懷孕的時候,也不許別人來伺候我?那一年我可怎么熬?有你這樣的小妒婦么?”陸湛捏了捏衛(wèi)蘅的鼻子。 衛(wèi)蘅賴在陸湛的懷里,趁熱打鐵地道:“我不管,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衛(wèi)蘅抬起頭,水汪汪的大眼里滿是她自己看不見的脆弱,“也許再過十年,我不那樣喜歡你了,就不會受不住了?!?/br> 陸湛一把將衛(wèi)蘅摟入懷里,緊緊地箍著她,像是要將她融入骨血一般,“我也不管,你必須一直這樣喜歡我?!?/br> 衛(wèi)蘅被陸湛學自己的語氣給逗笑了,“那你發(fā)誓?!?/br> 陸湛笑著親了衛(wèi)蘅一口,“你想得美。就你這樣成日跟我鬧騰的,我怕我將來受不了。” 衛(wèi)蘅在陸湛臉頰上咬了一口,“我不管,你必須發(fā)誓,快點兒,快點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