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霆不是死了很多年嗎？”

    “對。9年前?！?/br>
    林畫眉蹙眉認真想了好一會兒，遺憾地搖搖頭：“太久了，一時很難……等一下，”

    她突然停住，“我有天晚上在院子后門見過鄭容和一個男人說話，我沒看清那個男人，但對方的車是勞斯萊斯，讓人印象深刻?！?/br>
    言焓對紀霆9年前的情況很清楚，他正有輛勞斯萊斯。

    “怎么會在晚上去后門？”

    “那天就和今天一樣，是新年前夕，外邊在放焰火，還有孩子們在打雪仗。我在加班，我們家白果也在，她……”

    甄暖記起，老白說，林老師的女兒白果在學校墜樓死了。

    林畫眉臉上露出極淡的一絲傷感，又平靜道，“白果太無聊了，吵著要出去玩雪看焰火。她當時看見鄭容，喊鄭叔叔。我們走近的時候，車和人都走了，只有鄭容在。他說對方是問路的。

    除了這個，就再沒有別的了?！?/br>
    言焓：“當年，鄭教授和誰有仇，或者有什么別的厲害關(guān)系嗎？”

    林畫眉搖頭：“這些我真不清楚。你也知道，我對周遭的環(huán)境和人并不怎么關(guān)心?！?/br>
    言焓沒多問，帶著甄暖告辭了。

    ……

    上午，痕檢組那邊有了一點奇怪的發(fā)現(xiàn)。

    他們在“鄭毅”的保鏢風衣上發(fā)現(xiàn)了金屬……，關(guān)小瑜也無法描述那是一種什么狀態(tài)，痕檢組的人工作經(jīng)驗豐富，卻從來沒見過，也認不出是什么，她來拿給言焓看。

    只有幾粒，極小，半徑不足02毫米，在放大鏡下看，表面呈白色黃銅色，有紋路，有的平整，有的有波紋。

    它似乎是球形，但又有一個凹面。

    “可以說是粒狀吧？”言焓問。

    “但是它的凹面很奇怪?！标P(guān)小瑜說，“谷清明用x光能譜分析儀分析過，根據(jù)產(chǎn)生的x光頻率測出，這個金屬含有鋼和黃銅?！?/br>
    言焓略一沉吟：“鋼里邊主要有鐵，錳，鉻；黃銅主要有銅和鋅。這小東西里5種金屬元素？”

    “對。如果在別處找到了相似的金屬粒，我們就可以根據(jù)鋼里鐵錳鉻的比例，黃銅里銅鋅的比例進行對比，判斷是否來自一處。但……”

    言焓接過她的話：“但從哪里去找相似的金屬粒?！?/br>
    甄暖抬頭：“隊長，你沒見過這種東西嗎？”

    “這么多年，還真沒見過。”他把樣本遞給關(guān)小瑜，“過會兒拿去給局里所有人看看，包括局長?！?/br>
    “是?！?/br>
    “其他保鏢的風衣呢？”

    “檢查過，都沒有發(fā)現(xiàn)相似的金屬粒?！?/br>
    “挺好，是鄭毅特有的。在哪兒發(fā)現(xiàn)的。”

    “風衣紐扣的背面，粘在衣服上?！?/br>
    “好，去吧。”

    ……

    最終結(jié)果是，局里竟然每一個人見過類似的金屬粒。

    如果金屬是純球形，它有可能是某種小型機械里邊的滾軸，可每個小球表面都有一個均勻的凹面，不是純球形。

    奇怪的是，雖然小球形狀一模一樣，表面的紋路卻不盡相同，有光滑，有波浪，有長條。

    金屬粒只能暫時擱置。

    而大家回想起相處的三四天里，鄭毅留給大家的印象并不深。

    他和其他的保鏢一樣，沉默寡言，絕口不談老板的事，也不和警方交流。他沒有突出的個性，樣貌路人，15個保鏢杵在那兒，他并不引人矚目。

    言焓局里有事要處理，并沒有整天守在病房，所以和他直接面對面的機會很少。但很顯然：“他擁有一個合格保鏢應有的素質(zhì)，身體健康，體力良好，格斗能力強，和我們在座的每一位刑警相似。

    他可能30歲左右，成熟，有耐性，智商高，非常自信，有膽量，目的性執(zhí)行力強，有控制力。

    不論是反偵察能力，觀察能力，策劃能力，還是分析能力，情報搜集能力，都非常優(yōu)秀。”

    蘇雅補充：“他對心理學和偵查學很了解，對計算機網(wǎng)絡也很精通，我認為他受過高等教育，很有才能，同時情商也高。

    我懷疑，他有過專業(yè)的訓練?？赡苁峭艘鄣奶胤N兵，也可能在國外一些相關(guān)的地方參加過特殊集訓?！?/br>
    言焓微微蹙眉：“高等教育太武斷了，只要他足夠聰明，肯學習，不受高等教育也能自學成才?！?/br>
    蘇雅輕聲說“是”，繼續(xù)道：“他受到過不公正的待遇，從他對鄭容和王子軒的關(guān)注度來看，他很可能遭遇過親近的人受害死亡卻無法懲處兇手的情況。

    通過發(fā)微博，發(fā)帖子，他想引起全社會的注意，他根本就覺得他是正確的。他認為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是在替社會除害，他很狂妄，很自負。渴望他人的注意和關(guān)注。這又從另一種程度上說明他的自卑，一種虛榮的自卑。”

    甄暖提出質(zhì)疑：“是不是忘記t計劃了？tutor很可能是t計劃里的人，他本身就是一個和傳統(tǒng)觀念格格不入的人，怎么會突然想扮演正義者的角色呢？”

    “這并不矛盾。他可以偏執(zhí)地認為雙胞胎實驗對人類有貢獻，是促進科學發(fā)展的，同時，他也可以認為自己是正義的使者啊。”

    甄暖想想，點點頭：“嗯，你說的也的確有道理。不過，從謹慎的角度看，也不能排除另一種可能r太聰明，借‘正義’這個幌子給自己贏取優(yōu)勢。”

    她掰著手指頭數(shù)，

    “1，借助輿論給警方壓力，讓我們自亂陣腳；

    2，用‘正義者’的樣子影響警方判斷，讓我們搞不清他真正的殺人理由，也就是破案最關(guān)鍵的殺人動機；

    3，讓我們搞不清他真正的心態(tài)、身份和背景?！?/br>
    話才落，老白鼓掌給她長面子：“小貓，干得不錯！”

    蘇雅張了張口，梗了好一會兒，最終道：“對，你說的也有可能?！?/br>
    甄暖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但只是一種可能啦。所以你說的也要考慮進去，不能排除的。兩種都要想?！?/br>
    言焓極淡地笑了笑，倏爾又斂起，說：“新年夜他直接混進密集的人群里逃跑，甚至沒用到車。這次殺人他留的線索太少，和他接觸過的人盡量回想和他相處中的細節(jié)，想到了統(tǒng)統(tǒng)找譚哥記錄下來?！?/br>
    “是?！?/br>
    “目前最重要的是保護秦姝的安全?！?/br>
    “是?！?/br>
    黑子道：“大院四周都有特警看守，不會有外人進來的?！?/br>
    言焓思緒停了一下，應該也不會有內(nèi)部的人。

    裴隊也說：“今天是1號，截止日期一直到3號呢。之前守王子軒就折騰了一星期，我看那個tutor是想把我們耗死啊……”

    “言隊！”

    徐思淼大喊一聲，從外邊沖進來，“出事了！”

    “什么事？”所有人心一提。

    “秦姝收到了一盒炸彈。”

    ……

    言焓趕過去時，一眼看到秦姝身著白褂的背影，立在公安大院對面的銀杏樹下。世界白茫茫一片雪，路上的行人和圍觀的記者正在緊急疏散。

    人流如織，她僵直在樹下，一動不動。

    走近了，秦姝面色慘白，懷抱著一個紫色的盒子。盒蓋打開了，里邊一枚紙抽大小的黑色炸彈，計時器上紅色的數(shù)字飛快流動著。

    00:10:39

    言焓走過去：“哪里來的？”

    秦姝扯扯嘴角，聲音在抖：“我的快遞。對不起，今天才1號，我以為還有時間，我沒想到會來得這么快。”

    言焓捏了捏拳頭：“不是交代過你嗎？不要出門，快遞也要讓人去檢查！”

    “我不想讓別人看見?！鼻劓瑴I望他，“我真的沒想到tutor會在這上邊動手腳，這份禮物是我半年前休假在意大利預定的，你快過生日了，上邊還刻了你的名字……”

    言焓登時無言。

    秦姝看見他身后詫異的甄暖，苦澀而歉疚：“暖暖，對不起，禮物很久以前就定了，我沒想到你們最近在一起。對不起，我想取消，可對方說已經(jīng)做好，都寄過來了?！?/br>
    甄暖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她能想象得出，秦姝準備那份禮物的心意，以及不能送出的失落。今天“快遞員”通知她禮物到了，她的心思不敢再讓人知道，偷偷摸摸跑去院子門口簽收。

    “快遞員”讓她打開查看禮物完好無損。

    她不能送出去，卻期待而竊喜，迫不及待地拉開彩帶，結(jié)果……卻觸發(fā)了炸彈的開關(guān)。

    她大驚失色，手一抖，對方幫她扶住，好聲提醒：“好姑娘，別慌張?！闭f著，他把炸彈的引線緊緊綁在她的手腕上。

    “祝你好運?！笨爝f員開著摩托車飛馳而去。

    ……

    言焓轉(zhuǎn)頭看關(guān)小瑜：“摩托車車轍，還有轍印里的泥土分析?！?/br>
    后者點頭：“是?！?/br>
    ……

    室外溫度很低，秦姝凍得嘴唇發(fā)白，卻死死咬著牙不敢發(fā)抖。關(guān)小瑜過來給她披上一件厚厚的大衣。

    拆彈專家很快趕來，爭分奪秒地拆炸彈。又擔心秦姝撐不住發(fā)抖，在雪地上墊了幾件軍大衣后，指導她緩緩地坐到地上。

    一波警察在疏散四周涌動的記者，禁止拍照。可記者都想搶頭條，鎂光燈不停地閃，還有人甚至大聲開始做實時報道。

    黑子狠狠克制著沒打人：“請你們不要拍了，閃光會影響到拆彈專家的眼睛！”

    原本圍守公安大院的武警過來驅(qū)趕，才好歹封了這條街。

    警察在秦姝和拆彈專家四周堆起厚厚的沙袋堡壘，做最壞的打算。如果真的爆炸，至少對周圍的傷害降至最低。

    其他人在周圍緊張地圍觀，天空開始下雪。

    拆彈專家忽然從沙袋堡壘里探出頭：“言隊，秦姝有話和你說。”末了又道，“拿把傘過來，雪變大了?！?/br>
    老白遞給言焓一把傘，言焓剛邁步，衣服被甄暖揪?。骸瓣犻L，我要一起。”

    他握了握她的手，被寒風吹得冰冷，他說：“小貓，你待在這里?！?/br>
    “不要?！彼T癟嘴，委屈得像要被遺棄的貓咪，“要是你被炸死掉怎么辦？隊長，我要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