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為什么會是你
“所以,從一開始,你就在設(shè)計如何要我的命?” 羅清月想了想,思緒回到很遠,“唔,我是什么時候有了想殺了你的念頭的呢,大概是自盡那次被人救回來時,忽而便覺得命運的不公,明明造成現(xiàn)在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你,可你卻好好的在容國當你的太子妃,蓁兒,你晚上真的睡得著嗎?” 秦臻艱難的將喉間涌上來的血腥給咽了下去,卻是笑,“是啊,即使我夜不能寐又如何?他們又不能回來。” “百里霽如今風頭更甚,元國不一定無法重振昔日雄風,蓁兒,你拖得越久,只能越證明你的無能,這樣的你,何苦再在這世上?”羅清月低頭輕聲道著,眼底卻是漸漸有了得逞的笑意,“我本以為,經(jīng)過云煙的事情,你無論如何總該多加警惕一些,可卻不曾想,你還是一如往日單純?!?/br> “那人不過是福安寺的住持,即使我將人綁了,又用了刑,容帝都沒有足夠的理由治我的死罪,清月jiejie未免高興的太早了些。”秦蓁抬眼,早已經(jīng)恢復(fù)了以往的平靜,她的命,是娘親的命換來的,誰要,她都不給。 “呵呵,”羅清月似乎是在嘲笑堂堂潯陽小諸葛如今卻是無知,“容帝能夠那么容易的認了那假的秦箏,不過是為了討一個好彩頭,更別說那福安寺的住持,在容帝的眼里,他與那陸神醫(yī)的地位可不相上下,你不過是容成祉討要的太子妃罷了,孰輕孰重,你不該不知道?!?/br> 末了,她好似又想起了什么,開口道,“你可知,建州的百姓已經(jīng)鬧翻了天?” 秦蓁猛然一怔,“你說什么?” “你對那福安寺的住持大不敬,觸犯了神靈,神靈降罪,竟是在漸冷的天連下了四天大雨,周邊的村民的房子都淹了不少,這事兒,可都傳開了呢?!?/br> 容帝因為此事更是頭疼,原本的確只是想教訓(xùn)一下這太子妃,卻不想,如今卻是惹了天怒。 她去福安寺的事情沒幾個人知道,而能夠讓此事弄得人盡皆知,羅清月又在里面出了幾分力? “蓁兒,眼下是,就算我不要你的命,也會有人要你的命?!?/br> 羅清月笑的開懷,一想到容帝與她說的那些事,她便覺得心中暢快,“蓁兒,被人背叛的滋味如何?” 第一個背叛她的人,是百里霽,將她拆骨入腹無法重生。 第二個背叛她的人,是云煙,幫著百里霽朝她心臟刺了無數(shù)刀。 第三個,是清月jiejie。 “你當真如此恨我?” 羅清月嗤笑一聲,“若不是我得干干凈凈的見秦桓,秦蓁,我是會親手殺了你的?!?/br> “你敢。” 不過簡簡單單二字,不疾不徐,卻是冷冷清清帶著不怒自威。 外牢房的門被人打開,本該遠在遠安的人微低了頭進來,看到牢房里的人,眼神微微搜索,不著痕跡的加快了腳步,伸手便破了那鐵鏈,將人帶出來。 “月貴妃最好有自知之明,本宮既然能夠讓你入宮,也能讓你萬劫不復(fù)!” 羅清月冷不丁看見容成祉的眼神,心跳卻是慢了半拍,“太子殿下此話說的甚早,況且,秦蓁如今是戴罪之人!你怎可帶她出去!” 容成祉大力揮袍,將自己和秦蓁與羅清月隔了開來,“是么?本宮夫人捉拿罪人有功,月貴妃何出此言?” 羅清月變了臉,試圖將事情自腦子再過一遍,卻聽那人輕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秦蓁神色淡淡的,不顧容成祉的阻攔到了她的面前,無聲的描繪了對方的容顏,一顆心早已經(jīng)沉了下去,“有句話,清月jiejie說錯了。” 云煙的事,讓她思考良多。 百里霽的能力她太過了解。 有一個云煙,就會有第二個。 自她知曉衛(wèi)城之事是陸隱所為后,她內(nèi)心的疑慮早已經(jīng)噴涌而出。 只不過她不愿意相信罷了。 如果衛(wèi)城的元國人是假,那么原先羅清月說的話,便沒一句真的。 她本想讓人待在太子府,橫豎她護著,可她的清月jiejie要進宮。 秦蓁嘆了口氣,“我還是得感謝你的,若不是你,我不會找到那神醫(yī),只是清月jiejie,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以后,你我再無干系?!?/br> “容帝迷信,金盛解能抓住這個機會高升,福安寺也能因此平步青云,我為何,不能把人拉下來呢?” 秦蓁緩緩回想著原先一步一步走的謹慎的旗子,繼續(xù)道,“能與柳氏相識,對方定然與她有聯(lián)系,如此要找起線索來,倒是簡單的很?!?/br> 那日自容非晚告知她羅清月與金如意之事時,她便讓他將柳氏和金如意查了個遍,而后含夏陰錯陽差之下又知曉了柳氏與住持之間的關(guān)系,她提前設(shè)局,并不緊迫。 金盛解原先引薦住持時倒是給他編了個別的身份,只不過,假的到底成不了真。 如云她是一定要救的,所以這坑,她還是得跳。 只不過這怎么跳,還得她自己說了算。 “你利用容帝對于命數(shù)的重要性讓人把我抓了起來,隨后又命人散布謠言,卻是我想要的?!?/br> 羅清月頓時慘白了臉,她輸了。 就如秦蓁所言,她所作所為,非但沒能將她置于死地,反而能為太子造勢。 照著原來的設(shè)想,太子妃觸犯眾怒,是以被處決順理成章。 可眼下—— 福安寺住持竟是個無名小賊,更是品德敗壞,太子妃受皇上降旨前去福安寺,無意之中竟是發(fā)現(xiàn)了如此驚天大秘密。 上天更是拍手稱快,替往日冤魂叫屈。 “一旦證明那住持有問題,金家也就敗了?!绷_清月想明白了,冷笑數(shù)聲不知所云,“你甚至還能給金如云翻身,秦蓁,你好手段!” 秦蓁淡淡一笑,“過獎?!?/br> 即使她會被先前的情誼所蒙了眼,可她身邊還有個容成祉。 她原本是想交給容非晚去做的,卻不想他竟是回來了。 “你所說那幾個被淹了的村子,村民眼下應(yīng)該被好生安置著,”秦蓁頓了頓,補上一句,“以太子府的名義。” 羅清月這下子是真笑不出來了。 不過福安寺的一場鬧劇,秦蓁卻是一箭三雕。 說服了嚴玉,待她和金盛解合理,如云和她不會受金府的半分拖累。 引她開口說了真話,以后怕是沒有如此好的機會。 甚至還給太子府揚名。 羅清月咬碎了一口銀牙,“我到底不如你,潯陽小諸葛,果然名不虛傳!” 這話聽在秦蓁的耳里,卻是毫無半分贊賞,卻是nongnong的嘲諷。 她是在嘲諷自己,如此聰明,卻還是愚蠢的被百里霽給騙了。 容成祉皺眉,將人拉到身后不讓她出來,“月貴妃切勿忘記自己的身份,本宮可是會時時盯著你的?!?/br> 他不怕她做任何手段,他怕她來個魚死網(wǎng)破,將秦蓁的身份告知容帝。 出牢房時,秦蓁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擔憂,上前按了按他的手,“她不會的?!?/br> 即便她對她說了很多謊,但是有一點,她們是一樣的。 她們也都想要百里霽死。 將她的身份告知給容帝,與她而言根本沒有半分好處,甚至還有可能會打草驚蛇,不去說遠的,至少目前,羅清月絕對不會。 秦蓁抬眼正好看到那人的下巴和眼底下的青黑,似乎每一次她異常狼狽的時候,他都在她的身邊。 秦湘在外都等不及了,眼見著秦蓁出來,紅著眼眶便迎了上去,“小姐可有事?” 她搖頭,在牢房幾天,除了找不到人聯(lián)絡(luò),章習別的倒是沒難為她。 “夫人在牢房里的情況,還得請章大人好生和本宮說道說道。” 容成祉徑直走到了章習的跟前,眼見著對方心虛的低下頭,內(nèi)心的火隱隱有了壓不住的趨勢。 “殿下,我累了,我們回去吧?!?/br> 每想清楚一點事情,她便覺得耗費了自己全部的心力。 夜深,在周邊下了好幾天的大雨到底也寵幸了建州,先是啪嗒啪嗒幾滴小雨,隨后便是瓢潑大雨,沾濕了整個建州。 秦蓁將手伸出窗外,那雨滴便一點一點落在了她的手心。 秦湘見此急忙將她的手給拉了回來,“小姐好好的干嘛去招惹那雨。” 秦蓁嘴角上揚,卻道,“今日我這里不需要伺候,你們先下去歇息吧,沒有我的吩咐,都不要進來?!?/br> 秦湘狐疑的打量著她,心中擔憂,早知道清月小姐是為了這個目的,她就算是拼死也不會讓小姐去衛(wèi)城救她,“小姐……” “我無事?!?/br> 秦蓁按了按她的手,安慰道,“你們先去吧,這些日子,你們定然也沒有歇息好?!?/br> 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預(yù)設(shè),要讓事情朝著她想的方向發(fā)展,必定得有幕后推手才是,她在牢中身不由己,能幫忙的,也只有她們了。 待幾人離開,關(guān)上院子的門,秦蓁才一步一步走到了院中央。 雨勢很大,那雨滴砸在她的身上生疼,如今晚上的天氣轉(zhuǎn)涼的快,而她身上只著一件白色中衣。 衣服很快就被打濕了。 墨發(fā)沾染了水變得沉重,覆在背上平添半分涼意。 秦蓁抬起頭,閉上眼睛,任由那雨水在臉上胡亂的傾襲。 如果這樣可以讓她清醒的話,那就讓雨勢下的再大些,再大些吧。 可不知何時,她感覺不到落在自己臉上的雨滴,睜眼只能看到那人如畫的臉上滿是嚴肅,看到她睜眼更是皺緊了眉。 “秦家阿蓁如此沒用?!?/br> 秦蓁嘴角上揚,“殿下為何會在這里?” 他手上的傘盡數(shù)擋在了她的頭頂,那雨滴也不會見他長得好看就繞道下落,他額前的發(fā),也很快便沾濕了。 “本宮若不在這里,你打算站在這里多久?” 知曉她心里不痛快,所以他特意過來菡萏院,誰成想有個小傻子正站在雨地里折磨自己。 秦蓁眨了眨眼,雨滴自她的睫毛落下,更顯得她的眸子明亮,這個她倒是沒考慮過,也許,一個時辰,也許,兩個時辰。 記憶中的人愛笑,古靈精怪,一雙靈動的眼更是時時刻刻吸引著人前往,而不是眼前這個一如一潭死水般的人。 “阿蓁,羅清月所言之事,你務(wù)須感覺到歉意,她所在意的,只是她自己。” 秦蓁轉(zhuǎn)頭,她不明白。 明明他們不過是互相合作的關(guān)系,為何容成祉總是會給她異樣的錯覺。 羅清月這樣的人她尚且不能相信,為何她內(nèi)心卻是漸漸相信了眼前的人。 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混雜在一起劃過她的嘴角,微咸。 秦蓁做了個深呼吸,眼中卻是異常清明,“殿下,我想我們的計劃需要提前?!?/br> “金盛解如今下臺,是你招攬大臣的好時機,只要有眼之人,此刻大概都會知道太子殿下是個不錯的靠山,更別說大司馬明面上已然站在了你的身邊,只要容帝放權(quán),鞏固太子之位,并不在話下,可若是想要往上走的話,殿下不妨多看看別的。” 她每說一個字,容成祉的眉便又皺緊一分,“你想說什么?” “秦蓁想說的是,”她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若是再等下去的話,她怕自己都會忘了那樣的痛苦,“煩請殿下早日掌權(quán),因此,周國公主聯(lián)姻之事,殿下沒有任何推脫的理由?!?/br> 容成祉的臉猛地便沉了下來。 所以,她在這雨中站了這么久,為的就是找出理由勸說他娶了那周云云? “殿下有才能,朝堂之人都看得見,可只要容帝一日不死,殿下一日無法出頭?!?/br> 容成祉死死盯著眼前人的臉,冷冷道,“秦家阿蓁這是,在勸本宮弒帝造反?” 秦蓁不以為然,臉上更是毫無表情,“容帝這帝位坐的本就名不正言不順,殿下說的倒是過于嚴重,不過是拿回自己本該拿回的東西罷了。” 容權(quán)有了長生不老的心,定然不會干脆的交出帝位,可容成祉一個大活人時常出現(xiàn)在他的眼中,他哪能心中沒有芥蒂? 畢竟,太子可是唯一的正統(tǒng)帝王人選。 認真說起來,就連容非晚都不是。 容成祉咬牙,“所以你今晚,就是在想這些?” 是這些,卻又不止這些。 她原先是沒把容非晚關(guān)于周國公主的事情放在心上的,可在聽了羅清月的話后她才發(fā)覺,來了容國以后,她似乎太過依賴容成祉了。 “還請殿下,以大局為重?!?/br> 容成祉氣的笑出了聲,好一個大局為重! “那本宮,便如你所愿!” 說完,他便拿著傘大步離開。 原先落在傘上的雨滴又落在秦蓁的身上,她打了個冷顫,不等反應(yīng)過來,離開的人卻又走了回來,一把將她扛了起來。 秦蓁驚懼道:“容成祉你干嘛!” 只有吼他的時候倒是還有以前半分模樣。 將人扔到了床上,又將布巾隨后一扔,“你最好祈禱不會感染風寒,不然,本宮便治她們個照顧不利!” 秦蓁瞪大眼睛,氣鼓鼓,“你是故意的!” 沒拿她撒氣,卻是要拿她的丫鬟撒氣! 容成祉這次回來,將周國的一干人等都晾在了遠安,偏生那金盛解家中出事,卻還不得不留在遠安替逃跑的太子殿下善后,氣得他一口老血哽在喉嚨出不來。 容帝念在這些年金盛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甚至還替他尋了個也被蘇大強騙了的理由,只是先幽禁在府中。 金盛解這一趟,吃力不討好不說,更是將自己的前途給作沒了。 回到家中,又看到嚴玉派人送來的和離書,當下打碎了上好的瓷瓶。 柳氏和蘇大強的事情暴露,金盛解將人關(guān)在柴房日日折磨,更是心生了金如意不是自己骨rou的懷疑,待用過刑后,柳氏到底受不住道出了真相。 那金如意果真是蘇大強和柳氏之女,這么些年,金盛解寵愛的卻是jian夫的孩子。 金家子嗣不多,原先就算有,也被柳氏明里暗里的都處理掉了,眼下金家落魄,金盛解才驚覺,自己竟是只剩下了金如云一個嫡女。 為此無論嚴玉派人送來多少封和離書,他皆是不理會。 只要他一直拖著,金如云就還是金家的孩子,是他的嫡女。 嚴赫看不下去了,當下帶著兩隊人馬將金家團團圍住,抓了那金老夫人威脅,若是金盛解不肯簽字的話,嚴玉這些年在金府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他就會讓那金老夫人也嘗嘗那樣的日子! 金盛解沒有辦法,只好被迫簽字。 自此,金如云和嚴玉才得了自由身。 金如云將此事告知秦蓁時,后者面色恍惚,似乎并不在狀態(tài)。 金如云咬了咬唇,小心翼翼道,“太子妃可是在擔心那周國公主?” 殿下先行回了建州,那周國公主氣不過,也跟著來了建州,原先聽聞太子殿下是拒絕的,可今早的消息,不知怎的,殿下竟是又接受了容帝的賜婚。 改明兒,那周國公主就會住進這太子府。 因著容成祉應(yīng)了這婚事,容帝還賜了一所別的宅子當府邸,說是先讓周國公主先住進現(xiàn)在這太子府熟悉熟悉,真正大婚時再去新的府邸。 如此,便避免了未成婚就住在一起的閑言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