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念頤維持著低頭的動作,兩眼只看著她自己云頭鞋面上纏枝不斷的蓮紋。手在袖子里重重地絞扭著,氣氛一時便有些僵持。 須清曜“嘿”了一聲,直接把玉骨扇往脖領(lǐng)子里一插,還沒人敢拒絕他呢!這么不聽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還是怎么? 他正待發(fā)作,不期然間卻被她露出的一截側(cè)頸吸引去了注意力。她皮膚竟是白得異于常人,頸項弧度姣好柔美,耳垂在天光下瞧著粉粉嫩嫩實在討人喜歡,看得須清曜不覺吸了下自己下唇,生生就把這股火氣吞了回去。 他是男人么,對待犟脾氣的小美人總歸要放低身段才是,何況,到底還不知曉她的身份。心下忍不住質(zhì)疑,明明這么好看的姑娘,為何卻不是襄郡侯府久負盛名的顧十四?那她是誰? 想著,須清曜笑了一下,道:“不看就不看,本王不看便是……” 他把扇子從脖領(lǐng)子里抽出來,“嘩”一下打開放在胸前扇了扇,一個無意間視線掃向望星樓,待瞧見樓上憑欄而望的人,他微一滯,唇角便滑出一道嗤笑的弧度,遙遙向高樓上的人揖了揖手。 ☆、第16章 暖暖 麒山王這一揖手的動作,跟著就引起了趙公公的注意。趙公公仰頭看過去,只見望星樓上與此處遙遙相望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太子殿下! 他心說今日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幾位大人物都趕在一道了?望星樓下在處置昨夜爬床的宮婢,太子殿下便在樓上看著么,抑或他并不是關(guān)心那個宮婢,真正的用意是在襄郡侯府的三位小姐身上? 趙公公猜不透,也沒時間再細琢磨,他呵著腰走到麒山王右側(cè)方的位置,“八殿下,您看這時辰也不早了,奴婢是不打緊的,怕就怕叫皇后娘娘和賢妃娘娘那里等著,罪過可就大了……殿下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須清曜拿眼角睨了他一眼,心知趙公公是拿那兩位來壓自己,他倨傲地昂了昂下巴,朝身后隨侍的一排宮人抬了抬手,那群隨侍便低著頭小步跟上來,這是準備要走了。 不過臨走前,他好似還有些不甘心,念頤放下的心因麒山王未曾挪移半分的靴子又提了起來。 她不過是表面上鎮(zhèn)定罷了,這位到底是殿下,她是庶民,他叫她做什么按說她都應(yīng)該照做的,可他當時的語氣讓她覺得屈辱,心里一橫就充耳不聞了。 須清曜想的卻是旁的,獵奇的心理是一回事,他也不是傻的,在看到望星樓上的太子后便意識過來,這三位其中之一極有可能成為未來的太子妃,這么一想,竟然有些暗羨。 長指握著玉骨扇,須清曜有心挑起這侯府小姐的下巴強行一窺芳容,但到底顧忌著人言可畏,他今日的作為已經(jīng)足夠底下人添油加醋傳進中宮的了。 “是本王唐突了?!彼夹陌l(fā)現(xiàn)一般地說道,念頤不知為何,眼簾向上挑了挑,不小心望見麒山王微微收緊的下巴,還有他抿起的唇角。 她心虛一般很快地垂下眸子,心里想的居然是非禮勿視。他顯然感覺到了她一剎那的注視,漆黑的眼仁轉(zhuǎn)了轉(zhuǎn),眸中更添興味,用只有他們才能聽的到的音量低聲說了句“有緣再會——”。 念頤只把臉埋得更低,全當作沒聽見,她是老僧入定一般,好在麒山王真的走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過后,念頤才抬起臉,方才低著脖子不覺得,現(xiàn)下直起來居然有一絲酸脹,拿手在后頸按了按,余光里卻看見十四meimei念芝用不太自在的眼神看著自己。 顧念芝不是個多么有城府的人,她比她還小上一歲呢,二太太又寵得這唯一的女兒心肝寶貝兒一般,所以在念頤看來這meimei即便心里看不慣自己,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來。 和她想的差不多,念芝憋不住,撇了撇嘴說道:“jiejie倒是好運道,平日悶在家中,單這一日外頭來了便好似得了殿下青眼似的……” “那你時常隨太太外出,豈不是日日得到別人家的另眼相待?”她一句話就噎得念芝說不出話來,念芝話里揶揄她存了心“勾引”麒山王一般,她就回她她日日在外拋頭露面招蜂引蝶。 她們在家的時候也是常斗嘴的,只是那時候念頤總想讓哥哥覺得自己受欺負更心疼自己,就總是作出不善言辭的模樣來,現(xiàn)在是在外面,她一時嘴快就回了她,弄得念芝不敢相信地瞪圓了杏眼。 她們是走在后面小聲地嘀咕,都是還未及笄的半大姑娘,宮人也不會覺得襄郡侯府出來的小姐沒有規(guī)矩,反正都是賢妃的人,大家的關(guān)注點幾乎都是在六姑娘顧念兮身上,要知道,這位可是賢妃娘娘力保的太子妃人選,襄郡侯唯一的愛女,斷然輕忽不得。 趙公公把侯府的三位姑娘領(lǐng)進賢妃的望芙宮里,厚此薄彼還是很明顯的,他奉命先將她們帶至住處安頓下來,隨后再帶進皇后的住處慕凰臺。而顧念兮被領(lǐng)至前頭挨著賢妃寢殿的偏殿里住下,念頤和念芝卻被領(lǐng)往后殿。 這樣的安排叫顧念芝一路上都拉長了臉,她生得很有幾分美色,做這樣的表情不會叫人覺得丑,但也萬不到賞心悅目的程度。念頤因是jiejie,便勸了她幾回,當然念芝是不會理會的。 念頤好就好在長她一歲,自小也沒有親娘照拂,俗話說沒娘的孩子早當家,她在被不公平對待上是元老級人物了,是以心平氣和,只以欣賞的目光看著周遭景物,沒有期望也就不會有怨氣和失望。 邊上負責將她們引向后殿的小宮女見十二姑娘和和氣氣看著好說話,便給她介紹沿途景色,還告訴她望芙宮之所以謂之“望芙”,是因為到了夏日里北邊的池塘就會一夕之間開滿芙蕖,屆時蜻蜓棲息在芙蕖花苞的尖尖角上,別提多好看了! 念頤聽了露出神往的表情,想起小時候有一回躲在樹后,偷偷看哥哥在荷塘前作畫。 蟬鳴擾人的很,她耳邊呱噪喧囂,卻至今回想起來都能記得哥哥畫的是一個坐在小舟上的女子,她身形婀娜,半臂上挽著晨曦薄霧一般的淡青色披帛,遠遠瞧著仿佛一幅脈脈山水。 她回去后問奶大她的鄒mama,鄒mama聽到淡青色的披帛時沉吟了良久,方撫著她的小腦袋溫柔地說,那是她的娘親。 ……娘親么? 念頤從來沒有見過娘親,但是從那之后她的腦海里就有了娘親的蒙昧的輪廓。在她的心里一直有一個美好溫暖的角落,相信終有一日爹爹和哥哥會待她很好很好,就像伯父待六jiejie一樣好。 “姑娘,發(fā)什么呆呢?”海蘭扯了扯念頤的衣角,原來她們已經(jīng)到了后殿,撥過來的宮人正在有條不紊地整理帶來的箱籠物件。 海蘭知道自家姑娘的習慣,怕底下人擺放不對便扶著姑娘讓她站在窗前看風景,自己一頭栽進去指揮著收拾去了。 念頤總覺得海蘭是把自己當三歲孩童,可她都已經(jīng)長得這么高這么大了,海蘭不覺得么?搖頭笑了笑,念頤當真斜倚著支摘窗往外面張望起來。 春。色宜人,這處偏殿前有一塊花圃,種的紅的黃的五顏六色的花,白色的蝴蝶成群結(jié)隊舞得翩翩悅目,她不禁支著下巴目光迷離起來。直到趙公公領(lǐng)著幾個宮監(jiān)萬分不和諧的身影出現(xiàn)在花圃里,念頤才皺了下眉,甩甩頭從窗前走開。 趙公公是先進十四姑娘的屋里通傳的,念頤驀然想起來什么,趁著這工夫趕緊拎著裙角跑到里間棱鏡前拿梳蓖抿了抿鬢角微有些散下的發(fā)絲,又自己胡亂從薔薇紋的梳妝匣子里取出螺子黛來,沾了點旁邊的凈水,暈開了,便對鏡匆忙掃了掃眉毛。 這不是她知道要見皇后了所以打扮起來,而是儀容不整地去慕凰臺拜見難免叫人覺得你不重視,且也不好看相。 念頤正值韶華,不需裝扮便是鼎好的顏色,她皮膚生來便白若凝脂,這是延承的娘親二太太宋氏,朱唇不點即紅,殊色照人,可見是老天爺在這方面有所偏愛。 不過在宮里頭當差的無不是見慣了各色風情的美人,趙公公再見到念頤時只是稍微更留神覷了兩眼,面上神色不變,就帶著她們?nèi)⒚猛交伺_行去。 顧念芝顯然是有心和兩個jiejie爭一爭,她甚至是特為換了一身衣裳,蜜合色大朵簇錦團花芍藥紋的湘裙看得念頤眼暈。 她是滿心里覺得十四meimei這樣不大好,當大家都猜得到賢妃屬意誰的時候,又何必爭這個風頭呢,就算她比六jiejie美,太子妃也輪不著她,白白還惹得六jiejie不快……她母親二太太也真是個妙人,真不知往日是怎樣教導(dǎo)的。 想歸想,念頤也不愿意多事,橫豎她管好自己就行了。這樣的態(tài)度在當下誠然是正確的,她卻沒料到自己會成為被殃及的池魚。 老遠從半月形拱橋上快步過來一個內(nèi)侍,那人在趙公公耳邊嘀咕了幾句,趙公公便若有似無地看了眼十四姑娘的方向。 那看似是傳話的人很快就走了,念頤本也沒覺得什么,只是少不得暗暗留心趙公公。 結(jié)果又走了一段路,突然不知打哪里冒出個宮女捧著水盆踉踉蹌蹌過來了,她的方向是正對著顧念芝的,也是顧念芝反應(yīng)比念頤快,她們又站得近,她扯了一把念頤勉強站穩(wěn)身子,那一盆冷水“嘩啦啦”之下,陰差陽錯竟然澆了念頤一身—— 真是透心涼! 她們?nèi)グ菀娀屎?,都沒帶貼身伺候的丫頭在身邊,念頤是被服侍慣了的人,這下子難免手足無措了一陣,腹誹連連地低頭去擠身上的水。 她弄得這樣狼狽,自然不適宜再去面見皇后。趙公公抹了下額頭,拿眼神示意那瑟瑟跪倒在地磕頭的宮女離開,瞟了顧念芝一眼,兩手便對插著揣進袖子里。須臾,他一臉無奈地對念頤道:“姑娘看這事鬧得,一身澆了個稀濕!如此模樣,還怎么見皇后娘娘呢?” 這老東西死了娘一樣長吁短嘆,念頤要不是忙著擠水都想抬頭夸他幾句演技好,她還沒吱聲呢,顧念芝倒活泛起來,雖然撇著嘴角,她的喜上眉梢卻是不加掩飾的,“jiejie真是怪作孽的,倒春寒還不曾過去呢,別回頭再著了涼?。 ?/br> 她攙了攙念頤,一臉關(guān)切地向趙公公建議道:“我十二jiejie都這樣了,勉強去不合適,再者,也不急于這一時不是么?我看不如這樣吧,讓jiejie先回去換身衣裳,我們先行過去,料想只要解釋清了,娘娘是不會怪罪的?!?/br> 趙公公原本看不慣顧十四姑娘一心要把六姑娘比下去的架勢,才設(shè)計出這一場潑水,不想節(jié)骨眼上弄錯了人,他只得作罷,心說這十二姑娘也不像個省油的燈,沒準是城府都擺在心里呢,那卻不妙了,這么一想,忽然就發(fā)現(xiàn)把她撂下反而更好。 念頤就這么被拋下了,河岸兩邊柳絮紛飛,波光粼粼不住來閃她的眼睛。趙公公帶著六jiejie和十四meimei越走越遠,直到過了橋一點都瞧不見了,她才是嘆息一口,心下無悲無喜,只是覺得自己有幾分滑稽。 得了,沒自己的事了,她去不去才不重要呢。 想清楚這一層,念頤心中釋然,轉(zhuǎn)過身要往回走,她抬腳行了一步,又是一步,一步一步,最后尷尬地頓了下來,腳尖在地上研磨了幾圈,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根本是不認得回去望芙宮的路的。 宮苑里四通八達,況且也不好亂走,念頤面色灰了灰,努力尋著記憶沿著河岸走了一會兒,然而她再認真,也只是圍著偌大的春湖走了一圈兒而已…… 都這樣的地步還要精神勃勃是不可能的,念頤思及自己身上發(fā)生的很多事情,眼圈就紅了起來,濕冷的湖風吹在身上,她冷得都快打擺子了。 見一旁柳絮繞來繞去煩人的很,念頤氣咻咻哼了一聲,看著不順眼,伸手就上去殘忍地攀折。 她折了一根長柳條后便蹲到泥地上寫寫畫畫,戳出了無數(shù)的小坑。 與念頤隔了幾重樓宇亭臺的某處,一*曠遠的撞鐘聲隆隆傳將過來。 她手上停下,歪著腦袋望過去,不期然間,卻在這陣鐘聲里分辨出“轆轆”的木輪碾過青石板的質(zhì)樸聲響。 這聲音沒來由叫她心底變得平靜,念頤吃力地扭著脖子往轆轆聲的源頭探看。但見柳困桃慵,皎皎天光里,承淮王面若冠玉,仿若分花拂柳而來。 “你不高興么?”男人嗓音溫和清醇,此時聽來更好比天籟一般。 念頤兩眼濕漉漉望著他,委屈地扁了扁嘴。 少頃,她嘆了老長一口氣,蹲在那里像一只圓溜溜毛茸茸的柔軟小動物,卻只是搖搖頭目不轉(zhuǎn)睛盯住他,沉默著并不開口說話。 ☆、第17章 哦你這磨人的壞家伙 此處并無外人,須清和推著輪椅向念頤更靠近了些許,他的視線從她濕答答的身上掃視過去,卻曼聲道:“十二姑娘不認得我了么。見到本王,你卻仍舊這般蹲著,不是不成體統(tǒng)?” 念頤不情愿地站起來,身上是濕冷冷的,好像思維也慢下半拍,她復(fù)盯了他好一時,整個人的行為才變得正常,低呼一聲,面上倏地騰起遮掩不住的欣喜,小跑著上前欠了欠身,口中朗朗道:“念頤給承淮王殿下請安——” 她有一種走投無路時碰見救世主的感覺,看著他的眼神亮晶晶恍似在發(fā)光,就這么圍了上去,兩手卷著袖子樂陶陶的,“九殿下今日也在宮中么,真是太巧了。” “嗯……”他唇邊泛起的笑意濃厚了幾分,微啟唇道:“自然是巧。” 念頤看不出他的意味深長,不過和須清和說話時她并不怯生,只是在他籠罩下的眸光里靦腆地笑了笑,說道:“殿下一定不曉得我現(xiàn)下里多么慶幸,真好,適才一轉(zhuǎn)頭見到是殿下您,我覺得您身后都綻出柔光了呢?!?/br> 這說的都是真心話,皇宮內(nèi)苑,她人生地不熟的,走丟了仿佛也不會有人在意,更沒人來理會,而承淮王的出現(xiàn),真好比是她的“絕處逢生”。不過念頤自己覺著,大約這會子但凡是個認識的人過來搭腔,她都會這般雀躍的。 因為是在看的順眼的人面前容易放得開的性子,且念頤對須清和的印象起始于那日雨幕中,他在花樹下淡淡凝望的一瞥。 哪怕到后來,他說過一些叫她不喜歡的話她也早早都忘到腦袋后面去了,只曉得他是承淮王,是人人都仰慕的大英雄,甚至他的腿,亦成為她對他心生憐惜,毫無防備的理由。 柳樹的枝頭有黃鶯吊著嗓子在啼叫,清脆脆的嗓音讓人聯(lián)想到曲風歡快的唱詞。 須清和掖了掖手,揚起下巴看著她,聲氣里滿是好奇,“…果真么,見到本王令十二姑娘如此高興?” 念頤的想法很簡單,所以不及細想便頷首不迭,他似乎極是受用,竟然探出長臂,輕而易舉地摸了摸她的頭。 念頤揉揉鼻子,男人的衣服上不知熏了什么香,有股幽幽的松柏的味道,袖襕拂過她整張面頰,那片刻的工夫讓她心生恍惚。 她倒也沒有對他摸她的頭感到反感,反正承淮王殿下大了她約有六七歲吧,興許是把她當作meimei了?其實這么想已是僭越,王爺?shù)膍eimei不就是公主,她卻不是。 尚在胡思亂想里,肩膀上卻驟然罩上一團暖意,這暖意攜著鋪天蓋地的松柏清香,兜頭把她裹得懵住了。 “不必急著謝我?!表毲搴蛿[了擺手,身上除了中衣便只余外面一件單薄的袍子,他是把自己的外袍給了她。 見念頤一動不動,他便勾勾手指頭,引得她微低下。身了,他便抬手為她把外袍罩得嚴絲合縫,領(lǐng)口拉了拉,又撫平褶皺,等都弄妥當了,他才吊著一邊唇角道:“為何不說話,你覺到一點暖和了么?” 念頤喏喏地說不出話來,感動極了,眼里迸出一汪水,“都說殿下好,果不其然的,您對念頤一個不過見過數(shù)面的人都這樣好,我真是…真是……”她想學家下人嘴里常掛著的“為您當牛做馬”一說,想想又覺得華而不實太空洞了,人家?guī)土四?,卻未必喜歡聽你說這個。 攬了攬袍子,這身男子長袍套在她身上真是拖地了,念頤不好意思地輕輕一笑,望著承淮王的腿思量著道:“殿下是真對治愈腿不抱希望了嗎?那什么,我悄悄告訴您知道——我外祖家在毫州一帶與華佗的后人可是沾親帶故呢,聽奶娘說我娘親曾經(jīng)便精通醫(yī)理的,給我留了一房間的書呢?!?/br> 她抿了抿粉粉的唇,面上不無自得,神秘兮兮地湊過去跟他咬耳朵,“侯府小姐按理說看什么醫(yī)書呢,繡繡花兒再識得幾個字便罷了,可我不是這么想,殿下想必也略有聽聞我們家的情況,我爹爹哥哥不疼我,娘又去了……為了和娘親拉近距離,我從識字后便開始看醫(yī)書了,有句話是‘人不可貌相’,我總覺得,以我的能耐做醫(yī)官多綽綽有余了?!?/br> 念頤顯然是高看了自己,她便是熟悉醫(yī)理,卻不曾有過實際經(jīng)驗,紙上談兵誰還不會?然而為了在承淮王跟前逞能耐她也顧不得了,況且她是發(fā)自內(nèi)心惋惜他的腿。 心系天下的人,不該被困在輪椅上蹉跎一生。 須清和一手撐在扶手上,臉上神情微有變化。他怎么會聽不出她的意思,看這樣架勢,莫非還想要幫他治腿么? 想著便不由莞爾,柳絮紛擾,他噙笑的模樣很像是春湖里剔透的春意,念頤都看呆了,更是見不得這樣原該全須全尾的人有所殘缺。 她在他輪椅前蹲下,當然不是現(xiàn)在就要展示自己的身手或是怎么,上一回的記憶猶在,她給他按摩過xue道,不過細想想xue道的刺激按摩是需要天長日久來積累的,并非一朝一夕的功夫,不禁就問道:“自上回那夜后腿上還有抽痛過不曾,可有每日命人按摩xue位?” 須清和看念頤這么認真對待,都不大好意思拂了她的意。 他偏了偏頭,只留了半邊側(cè)頰與她,不甚在意地道:“好了好了,我如今已習慣了輪椅,過去也不是沒有治過,可治不好便是治不好,你也無需太放在心上。” 念頤對他無所謂的態(tài)度很是意外,須臾就很不高興起來,她嘟嘟囔囔著在他腿彎里按了按,邊說這幾處有什么什么xue位,他當引起重視等等如何如何,邊“恨鐵不成鋼”似的不時覷他一眼。 她卻怎么知道他腿上是有感覺的呢? 念頤按來按去,手勁又小,貓撓撓似的,弄得他心笙搖曳,偏她身上隱隱還有處。子的誘。人馨香,在他鼻尖徘徊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