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臺詞便是：約嗎？

    六月雪扭捏了一下，回答的內(nèi)容等同于：約！

    可惜了，他昨夜剛拆了季微明的臺，今夜還沒阮棠綾給碰上了，豈能讓他輕易得手？

    阮棠綾沖著季微明艱難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在季微明的允許下突然“啪”的一腳踹開了門，把門外含情脈脈的一對人嚇了一跳，季微明緊隨其后，卻還和阮棠綾保持了一點(diǎn)距離。

    這*的濃妝讓陸尋風(fēng)一時間沒認(rèn)出阮棠綾和季微明，六月雪正要質(zhì)問是誰，阮棠綾突然沖到陸尋風(fēng)面前“啪啪”給了兩巴掌，甩得他頓時頭暈?zāi)垦?，只想說，好熟悉的感覺……

    六月雪頓時驚呆了，只看得阮棠綾一叉腰衣服潑婦罵街的樣子，突然嚎啕大哭：“陸尋風(fēng)！你這個渣男！昨天還在人家那里甜言蜜語說整個簿仙苑就我最漂亮，還說我唱得比六月雪還好，今天你就約她，你你你！你這個混蛋，欺騙感情的流氓，我不要活了，讓我去死不要攔我！”說罷一頭撞向陸尋風(fēng)，六月雪卻已經(jīng)呆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等等等！”陸尋風(fēng)雙手護(hù)著自己的胸口，“你誰?。块L得這副人模狗樣的還你最美？”

    阮棠綾哭得更傷心了：“你這個負(fù)心漢，天殺的，我當(dāng)初怎么就信了你了？你說說，那個伶歌坊的解語是你什么人？為什么昨天你身上有她的胭脂味？那個牡丹亭的迷迭香又是你的誰？為什么你衣服上有她的頭發(fā)絲？隔壁李寡婦跟你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我看見她的肚兜在你那里？你說啊你說啊你說啊，你這個負(fù)心渣男，今天我要跟你拼了！”撩起拳頭一腳把他踹在地上就開始狂揍，季微明不攔，笑瞇瞇地看著阮棠綾揍人。

    六月雪踉蹌了幾步，哆哆嗦嗦道：“她……她說得都是真的？”

    “我不知道?！奔疚⒚骱笸肆艘徊诫x失魂落魄的六月雪遠(yuǎn)遠(yuǎn)的，“反正我跟他沒關(guān)系！”

    他要是跟陸尋風(fēng)有關(guān)系，那還了得？

    六月雪突然怒了，一把扯開正在揍人的阮棠綾，脫下鞋子就往陸尋風(fēng)臉上砸去：“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騙子！竟敢騙我！”出手快很準(zhǔn)，那都是練過的。

    看著柔柔弱弱一推即到的六月雪，出手的霸道和狠勁讓阮棠綾嘖嘖稱贊。這都是被渣男逼出來的勁道啊！

    她迅速撤回季微明身邊揉了揉臉，看著就好疼。季微明忍著沒笑，圍觀陸尋風(fēng)被一個姑娘壓著狂揍這種事，改明兒得跟他家棠棠那樣編個說書的故事，名字就叫《負(fù)心渣男泡花旦，慘遭負(fù)手被毀容》。一定叫座！

    六月雪便教訓(xùn)陸尋風(fēng)突然回頭怒罵：“你們兩個站在這里干嘛？還不上臺！”

    季微明和阮棠綾面面相覷，好像……出事了……現(xiàn)在逃還來得及嗎？

    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逃了，剛剛從臺上撤下一批人，見著六月雪在揍人，還有兩個不知是龍?zhí)走€是配角的小演員站在旁邊圍觀，頓時上來驅(qū)趕：“上臺上臺上臺！看什么看，雪姐也是你們能看的嗎？”

    于是，他們倆莫名其妙地被轟上了臺……

    “喂，你會唱戲嗎？”阮棠綾輕聲問道。

    季微明搖了搖頭，世子爺從小到大只聽?wèi)虿怀獞?，聽得那也都是金戈鐵馬波瀾壯闊的戲，這種情情愛愛你儂我儂的，幾乎沒聽過。反問道：“你呢？”

    “我老爹行，我不行。”阮棠綾戳了戳手指有了一點(diǎn)壓迫感，尤其當(dāng)看到臺下密密麻麻的觀眾時。

    “不會死在芝麻臺上吧？”世子爺摸了摸鼻子，這也太丟臉了吧？

    阮棠綾和季微明架在一群人中間上臺的時候，耳尖地聽到地下的小孩子扯著父母的衣袍問道：“爹爹，阿娘，為什么那兩個人的臉上跟其他人不一樣？他們是來演小鬼的嗎？”

    阮棠綾和季微明頓時愣住，立刻低下腦袋。

    前頭的人在唱什么他們不知道，接下來要怎么接，他們也不知道。弦在撥鑼在敲，觀眾席上在鼓掌，阮棠綾緊張得快要哭了，倒是季微明還淡定，夾在人群中穿梭還不斷地給使眼色，示意她不要擔(dān)心。

    等詞唱到阮棠綾這里的時候，琴弦聲戛然而止，底下一片噤聲，都看向阮棠綾。

    阮棠綾迷茫著，班主正要沖上來問怎么回事，結(jié)果底下一片鼓掌聲。

    她頓時懵了……之后突然醒悟，這是有人來砸場子了？

    早不砸晚不砸，就在輪到阮棠綾的時候來砸場子了？

    簡直天助我也！她差點(diǎn)激動地要跳起來了！

    而后臺上慢慢地上來一個人，不是她老爹阮肅還會是誰？

    阮棠綾頓時懂了，他爹一直在下頭看戲了，看著狀況不對一見著是自己的女兒和女婿，這不就上來救場了？

    親爹，這一定是親爹，阮棠綾就差沒沖上去蹭兩下。

    阮肅是誰？那可是在蟲二樓打敗過桃花班的，在京城唱戲界聲名大振，倘若被人知道那還是季嘯親口定的輸贏，大抵就是京城曲藝界的前輩高手了！

    阮肅一上來便一臉鄙夷地看著臺上一票人，其實(shí)是看著阮棠綾，雙手一揮：“去去去，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看好了！”

    簿仙苑以為阮肅說他們技藝不佳丟人現(xiàn)眼，唯有阮棠綾和季微明懂，那是在說他倆呢！

    這會兒還能不乘亂趕緊離開？在眾人被阮肅轟下臺的時候，季微明趕忙拉著阮棠綾風(fēng)一般撤離芝麻臺，丟下兩件戲服在戲臺的某個角落里。

    “好險……”阮棠綾摸了摸臉，手立刻變得花花綠綠，“洗臉洗臉！”

    阮棠綾拉著季微明到處游蕩，想找條小河，可大冬天的用河水洗臉估計(jì)能凍成面部抽筋，于是只能打道回府，把老爹一人丟在了芝麻臺上。

    路中央有個人在艱難爬行，離芝麻臺不太遠(yuǎn)，面目全非慘不忍睹，阮棠綾還以為是路上的乞兒，想好心給個銅板，那人一抬頭，阮棠綾后退了好幾步。

    “陸……尋風(fēng)……”

    “果然……是你們……”陸尋風(fēng)被打掉了一顆的牙齒里漏著風(fēng)，“死不……瞑目啊……”

    “得了吧?！比钐木c蹲下來鄙夷地瞅著他的臉，原本那張臉也是挺好看的，奈何上了濃妝還被打出了血，狼狽不堪：“陸尋風(fēng)，我記起來了，那天酒肆里你是想套我話結(jié)果被我醉打了一頓對不？你知道啥叫不作不死嗎？這就是。你送來的那疊書里有你放置的假信，你以為你神不知鬼不覺對不？干了這票皇上給你多少錢？”

    季微明從身后抱起阮棠綾，糾正道：“不是錢的問題……”

    “那是什么問題？”阮棠綾頂著大花臉問道。

    “這種人一般私底下都有別的身份，我是說，皇上許諾了他多高的官職和土地。”季微明說道：“不過這些對我們不重要，看他現(xiàn)在這副半殘樣，怕是治不好了吧？”

    舊傷未愈再添新傷，沒個三五年怎能痊愈？

    “季微明……你欺人太甚！”漏風(fēng)的嘴里說出來的話都帶著一點(diǎn)風(fēng)的味道。

    這下不叫陸尋風(fēng)了，改叫陸漏風(fēng)了。

    “我欺人太甚？”季微明反問道：“我一沒殺人二沒放火，在京城二十多年循規(guī)蹈矩，莫名地和父母離開二十多年獨(dú)身一人，我如何欺人太甚？因?yàn)闆]給你完成任務(wù)？我留你一命就是對你網(wǎng)開一面，我若欺人太甚，花錢雇個馬匪殺了你又如何？”季微明冷笑道：“你就只能趴在地上茍延殘喘，破壞別人的幸福來換取你的食物，連狗都不如！”他說話時直視著前方，好像低下頭看他一眼都是對自己的侮辱，他向來不屑于和這種人計(jì)較，他的心和天地在西懷，而非京城的一席之地！

    阮棠綾便歪著腦袋看著他，看到了一個堅(jiān)毅俊挺的身影，風(fēng)雪中如松如竹，褪去放蕩不羈，展現(xiàn)的是一個成熟穩(wěn)重的男人的氣魄。頓時覺得，有時候自己也可以像一個觀眾一樣去看他。

    季微明最終沒有再說什么，而是帶著阮棠綾離開，因?yàn)樗?，很快有人會找到陸尋風(fēng)，帶他療傷，之后便又是一個風(fēng)流的陸尋風(fēng)，在民間為季嘯搜集情報(bào)。這非他力所能及之事，便無須多花精力。

    當(dāng)季東看見兩張大花臉出現(xiàn)在季府門口的時候差點(diǎn)扛上掃帚來趕人，近距離仔細(xì)一看才發(fā)現(xiàn)這是季微明和阮棠綾。

    “世子，你們這是……”季東愣道，“最近京城流行的妝容？”

    季微明看了一眼阮棠綾，只見她鄭重點(diǎn)頭：“這是最近從梨園里流傳出來的妝容，京城貴婦都愛化成這樣?！彼ь^盯著季微明看了好久，有感于陸尋風(fēng)漏風(fēng)的牙齒，補(bǔ)充道：“這叫漏風(fēng)妝，你也要化一個嗎？”

    季東咻地丟下掃帚，沒命似的逃跑了……

    ☆、第38章 求支援吶

    一夜無事，第二天阮棠綾起床的時候，阮肅已經(jīng)牽著大黃坐在了季府的廳堂里，季微明在一旁陪坐，儼然是在陪老丈人。

    阮棠綾走到門外就聽見了從里頭傳來的阮肅的聲音，似乎是在質(zhì)問，又帶了點(diǎn)隱隱的炫耀：“昨天你二人去那里干嘛了？爬墻？我說你小子好的不學(xué)，咋盡學(xué)我閨女拿點(diǎn)潑皮的樣？要不是你丈人我，啊？火眼晶晶認(rèn)出了你們，直沖上前幫你們解圍，今個唱戲先生唱的就應(yīng)該是……”

    “《西懷郡王世子季微明攜妻闖戲臺，簿仙苑眾花旦次日登門齊討情債！》?！奔疚⒚黜樋诮由稀?/br>
    阮肅還想說下去，一點(diǎn)頭，差點(diǎn)以為那話是自己說的，繼續(xù)道：“文案是……”

    “西懷郡王世子為何夜闖簿仙苑戲臺？半夜戲臺后紅衣女子為何驚叫連連？男人偷情為何帶著正房妻子？虛情還是假意？仇恨還是真愛？請和我一起走進(jìn)西懷郡王世子府，采訪昨日芝麻大戲臺的竊香案！”

    阮肅默，直視著季微明，原本嘴角還帶著笑呢，這會兒已經(jīng)全無笑意。

    “我丫頭說的？”

    季微明老實(shí)地點(diǎn)點(diǎn)頭，他丈人實(shí)在太聰明，世間若愚者多是大智者，可惜阮棠綾沒遺傳阮肅最大的優(yōu)點(diǎn)。

    阮肅撩起袖子一拍桌子桌子站了起來，他覺得季微明以前是極好的，雖然裝得風(fēng)流，本性卻是正直嚴(yán)肅的。“你等著！”說罷快步竄向門外。

    阮棠綾正進(jìn)來呢，被眼前的一陣風(fēng)吹暈了頭，跟她老爹撞在了一起。

    阮肅一瞧，罪魁禍?zhǔn)滓训剑皇峙牧伺娜钐木c的后腦吵，微笑道：“閨女，老爹以前教了你啥？”

    “啥？”阮棠綾看了一眼悠然喝茶圍觀的季微明，猶豫道：“吃了我的都給我吐出來，欠了我的都給我還回來？”

    阮肅和藹可親道：“不是?！?/br>
    “負(fù)我者殺無赦，護(hù)我者感恩德？”

    阮肅這回面色有點(diǎn)黑沉：“不是?！?/br>
    阮棠綾懵懵的，偏頭問道：“那是啥？”

    阮肅也瞅了一眼季微明，鄭重道：“你忘了老爹曾教你，你是個姑娘，不是個漢子，有危險的讓男人上去扛著，你在后面撒花鼓掌就是了！你看看昨晚，你就不該上去，萬一老爹不在呢？被群毆死一個總比死一雙好吧？”

    季微明還等著阮肅訓(xùn)斥阮棠綾胡鬧呢，等來的卻是這個，頓時一口茶嗆在了喉嚨里，只看得阮棠綾似豁然開朗：“對啊，我竟然把這句話給忘了！老爹，你真是我親爹！”然后高高興興地跑進(jìn)去喝茶去了。

    末了看了一眼季微明，眼里滿滿的都是優(yōu)越感：看見沒，有爹的孩子是個寶，沒爹的孩子像根草。

    季微明哪里是沒爹，只是爹不在身邊而已，低頭想想，倘若從小在季舟身邊長大，季舟也定是疼他護(hù)他望他成才的。思及此處無可奈何，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

    大黃看見阮棠綾在吃東西，流了兩行哈喇子跑了過去，阮棠綾頓時一抬腿，喊道：“老爹，狗！”

    “刀不怕槍不怕，還怕條狗？”阮肅拉回了大黃，給順了順毛：“你看，這大黃有眼光，就愛跟著我！”

    阮棠綾欲哭無淚，那是啊，誰叫阮肅搟的面連大黃都嘴饞？

    季微明搖頭放下茶杯，看著阮肅道：“南方今年麥子的收成極好，我讓人去收了點(diǎn)優(yōu)質(zhì)的麥子過來，早就運(yùn)到了，只是磨成面粉需要點(diǎn)時日，所以耗到了現(xiàn)在，您要不要去看看？”

    阮肅這輩子沒啥愛好，全放在搟面條上來，這一聽，敢情好啊！當(dāng)下一拍即合，季微明帶著他丈人看面粉去了，阮棠綾快步跟上，臨走前拉了拉季東，小聲道：“春麥不是*月就能收割了么？季微明那時候去讓人收的？”

    她是夏天進(jìn)的季府，八月時，跟季微明相處才一點(diǎn)兒的時間，如果他是那會兒去讓人收得麥子……

    季東一瞧，夫人走神的時候和世子爺一模一樣，于是清了清嗓子回答：“夫人，我是個護(hù)衛(wèi)……”言下之意，他只負(fù)責(zé)打打殺殺，哪里管得著收麥子的事？

    阮棠綾不屑地撇過頭：“對啊，你還負(fù)責(zé)幫季微明畫畫呢！”丟下這句話，蹦蹦跳跳地走了。

    季微明在風(fēng)中顫栗，季南不知何時出現(xiàn)，拍了拍肩膀，搖頭離開。

    阮棠綾一路小尾巴似的跟在阮肅和季微明身后，幾乎和大黃是同排，看前面兩人相談甚歡，她只能和大黃執(zhí)手相看淚眼，心中無限悲涼。

    從廳堂到倉庫不過相隔幾條回廊，等到了倉庫一打開門，里頭揚(yáng)起一片白茫茫的面粉，和外頭的雪絮相印成趣。

    阮肅直接走了進(jìn)去，蹲在儲放面粉的糧袋旁嗅了嗅瞅了瞅，捏出一點(diǎn)點(diǎn)在之間摸了摸，贊嘆道：“不錯，不錯！”

    季微明拿給他丈人的東西，能是粗制濫造的嗎？

    片刻之后阮肅又搖頭為難道：“這么好的面粉，拿去賣可惜了，自己吃吃不光……”他哪能忘掉，在一個來月，季微明就要回西懷了，屆時他要是要回去的，這幾大袋的面粉，還搬回西懷去不成？

    那里可是季微明的場子，他也不會餓死他丈人。

    季微明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他們要回西懷了……于是回答：“那要不然，邊吃邊賣？”

    阮棠綾靠在一旁攤手無奈：“我老爹不舍得賣，又吃不光，要不然季微明你動員全府上下一起吃一個月的面，就和我家一樣？”

    阮肅一擊掌，頓時道：“有道理！”

    季微明的臉色跟揚(yáng)在空中的面粉一樣白，這是馬屁沒拍到，拍到了馬腿上？季府的伙食向來是有計(jì)劃的，吃一個月的面，其他的糧食怎么辦？

    于是沖著阮棠綾做了個鬼臉，以示自己的無助，那可憐兮兮的眼神里分明地寫了三個字：求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