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我只好也開始放,放得滿手的硝石味道,不過我爸很開心,他以為我也很喜歡煙花,覺得我放煙花放得很開心。 我回頭看,滿天煙花里,他站在走廊下,比李祝融矮半個頭。他這些年越發(fā)瘦了,只是仍然是笑瞇瞇的,眼睛里像有星光一樣。 時間在一刻不停地往前走,一年又一年。 他們說陸非夏的身體不行了。 我很怕我爸爸變老,怕他生病,怕他死。 我很想時光凝滯住,就停在這一刻,沒有一歲一歲年齡的增長,沒有生老病死,我爸會一直站在我身后,把我當成他羽翼下的一個小孩。 今年仍然是李家父子守歲。 我爸怕我撐不住,讓我困了就去睡覺,我在客廳烤著壁爐的明火,整個身前都是熱烘烘的。 外面仍然不斷傳來煙花的炸裂聲,不知道哪家的小孩在打鬧,還有大人在阻止,管家和廚師在廊下聊明年的年景,廚房里在剁明天早上的rou餡,廚師和管家跟李貅打招呼,他這個時候去外面,應該是去給陸嘉明打電話…… 愛真是奇怪的東西,連李貅這種兇巴巴的人都會無師自通地想念一個人。 我想鄭敖現(xiàn)在在干什么。 鄭家沒有更年長的男人了,他是鄭家唯一的支柱。 關映恨他,不肯見他,但他沒有別的親人了。 這個年他是一個人在過嗎? 他說他有時候會覺得冷,覺得一句話都不想說,他說那時候他只有過來找我,因為我這里很溫暖。 但是他現(xiàn)在不能來找我了。 我想起那個有著他血緣的孩子,那個叫郝詩的女孩生的孩子。我記得有一次,郝詩的朋友,那個叫倪云嵐的女孩子打過電話來找我,說發(fā)生了很嚴重的事,我當時狀態(tài)很差,態(tài)度很粗暴地回答了她,但是我是有她的電話的。 我想她說的事和那個孩子有關。 也許過完年我該去找一下她。 如果真的是郝詩對孩子不好,或者不想負擔這個孩子的話,我想鄭家應該找回那個孩子。 每個人都該擁有一個溫暖一點的童年。 初一拜年,各家都回了老宅。 初二來了很多人。 夏知非輩分大,先去的是他家,但他家今年有病人,所以沒有招待多久,轉了一下就回來了。 然后他們來了李家。 夏宸仍然是我印象中謙謙君子的樣子,夏家的長相是最正的,李家太冷了,而且一直是混血,鄭家就有點偏中性了。不過都穿了正裝,也就不顯得差別很大了。 鄭敖很規(guī)矩地跟李祝融拜年,拿了紅包,李貅和他兩個人向來是在不對盤中體現(xiàn)兄弟情誼的,所以招呼都沒打一個,我爸謹記過年不能教訓小孩的習俗,瞥了李貅一眼,李貅哼了兩聲,算是打過了招呼。 鄭敖走到了我面前。 我看見他整齊的立領,他的下巴尖削,唇角習慣性地帶著一點勾。 “許朗,新年好,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他看著我的眼睛說。 “新年好,萬事如意,幸福安康?!?/br> 照舊例,拜年的時候主人家要招待茶水。而且這幾家關系好的在春節(jié)里常聚在一起。 因為陸嘉明在,李貅懶得理鄭敖,帶著陸嘉明不知道看什么去了。其余的長輩都很照顧鄭敖,坐在正廳里跟他說話。 我爸忽然走過來,遞了個紅包給我。 “等會你把這個給鄭敖?!彼吐暩艺f。 “這是什么?”我有點想拆開看。 “別拆,是錢?!蔽野中÷曊f:“還有兩句人生格言?!?/br> “錦囊妙計嗎?”我問他。 我爸掃了一眼周圍。 “關家過完年就要出事了,鄭敖的舅爺爺可能要坐牢。鄭敖心里一定不好受?!彼耆恢雷约鹤ュe了點:“這是小幺告訴我的?!?/br> 陸嘉明的爸爸陸之栩老師,當初和我爸爸是同事,關系很好,經(jīng)常來找我爸爸玩,李祝融很不喜歡他。不過夏宸對他很好,很慣著他。所以李祝融也沒什么辦法。 我爸并不是不懂人性的彎彎繞,而是他這個人對人性總有一種近乎天真的樂觀,所以他永遠不能理解——鄭敖以后的日子難過,不是因為他會同情關家。而是因為關家倒了之后關映肯定會恨他。而且鄭家本來就少了一個鄭野狐,得力的一個姻親又倒了,肯定會有人趁機下黑手的。 我看了一眼正廳里的鄭敖。 他坐在原本屬于鄭野狐的位置,正在和夏宸聊著什么,神色很是平靜,不知道他是不是發(fā)現(xiàn)我在看他,往這邊側了側臉,我連忙別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