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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如人飲冰在線閱讀 - 第40節(jié)

第40節(jié)

    “你剛剛想問我什么?”

    已經(jīng)走到這里了,前面無路,想要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聊一聊也是不能,不如一次說破,我不想有什么因為沒出口的話而造成的誤會。

    羅熙的眼睛盯著自己手里的那枝梅花。

    “你又和鄭敖在一起了,是嗎?”

    盡管知道他要問這一句,到了這時候,還是不好回答。

    “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擔(dān)心你?!彼K究是沉不住氣,急忙忙地把底牌亮了出來。人和人之間就是這樣,誰更在乎一點,誰就更吃虧。

    我絞緊大衣內(nèi)袋的手漸漸松開了。

    在這個人面前大概沒有什么好緊張的,我并不怕說出那些陰暗的帶著刺的想法,我知道他永遠(yuǎn)不會譴責(zé)我。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這樣地相信他。

    “是啊,我又跟他在一起了?!?/br>
    并不算在一起,而是單方面的原諒,這所謂的和好里,愛情占幾分,依賴占幾分,我都分不清楚。

    羅熙并沒質(zhì)問我,他只是問了一句:“那你打算怎么辦呢?”

    “如果我說我自己心里也沒有確切的打算,你信嗎?”我反問他:“我只是知道一個大致的方向,蘇律師說做人不要為難自己,不必遷就他人,隨心而行。我只不過是順著心而已?!?/br>
    “但鄭敖他……”

    “這已經(jīng)不關(guān)他的事了。”我看著梅樹下的積雪:“他是真心還是假意,是花心還是心機都與我無關(guān),我只要問心無愧。我現(xiàn)在思緒太亂,顧慮太多,就算不和他見面,也沒辦法繼續(xù)若無其事地過自己的生活。不如直接面對,和好就和好。與其什么都沒有,抱著他的一句話在那自亂陣腳。不如干脆找到他,把這套戲繼續(xù)唱下去,不到最后一刻,誰知道輸贏呢?”

    羅熙震驚地看著我。

    真的說出來了,我反而笑了。

    “我想,我這輩子可能很難喜歡別的人了,我爸二十一歲之后就沒喜歡過別的人了,我想我也差不多?!蔽艺f:“與其什么都沒有,平白荒蕪那么多年,不如再試試,劫數(shù)也好,克星也好,總要面對才會過去??偛荒苁裁炊紱]試過就輸慘了,沒名沒號的,太虧了?!?/br>
    “而且,羅熙你聽過涅槃沒有?”

    我低著頭,看著被踩過的雪。

    “總要死透了,才能涅槃的?!?/br>
    最傷心的時候,我已經(jīng)過去了。那些輾轉(zhuǎn)難眠的長夜,怎么想也想不通的辛酸,都不會再有了。那些一心一意全心信賴的暗戀,把他當(dāng)成我的天神一樣的注視,也不會再有了。

    他說要在一起,就在一起吧。

    我這輩子還沒和誰在一起過呢。

    戀愛,牽手,深夜打個電話。接吻,親昵,上床。

    總要試一試的。

    反正以后無論如何都很難動心了,不如試試這個人。試過之后,感覺糟也好,感覺爽也好,都是一次經(jīng)歷,總比空白著要好。鄭敖說得很對,這世界有那么多新東西,不試試豈不可惜,我也很想知道,他所謂的爽到是有多爽,是不是足夠讓他變成另外一個人,足夠他把我們當(dāng)年的那些愚蠢的年少時光棄如敝屣。

    我說過的,過去的許朗已經(jīng)死了。

    嫌他臟的是過去的許朗,我現(xiàn)在不嫌了,人人都可以用的東西,不如我也試試。試過之后,大概就會發(fā)現(xiàn)并沒有什么大不了,就像我小時候以為是仙境的梅樹林,現(xiàn)在看看,也不過是一片樹林而已。

    鄭野狐說的,每個人都應(yīng)該被原諒一次。

    就當(dāng)他死了,死者為大。

    他替鄭敖要了一個被原諒的機會,我不是沒有給。

    可惜他兒子并不珍惜。

    39尖刺

    葬禮辦完,我和鄭敖開始約會了。

    常常是在鄭家,大概小時候的印象對長大之后也會有影響,我還是很喜歡這個地方。

    鄭敖確實是忙,文件堆成山,他搬過來放在地毯上,靠在我腿上看,要我剝橙子給他吃。他很聰明,然而畢竟是年輕,沒有什么耐心,經(jīng)常覺得下面的人蠢得像豬一樣,為什么這么簡單的問題都要送上來。本來鄭野狐剛走下面的人還有點茫然,結(jié)果被他罵得都開始動了起來。

    鄭家的管家和李家的管家很像,都是那種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的cao心命,整天苦著一張臉跟在鄭野狐后面打轉(zhuǎn),現(xiàn)在鄭野狐不在了,就換成鄭敖。而且鄭敖的脾氣更不好些,這對于以主人舒心為己任的管家來說是不可原諒的失誤,所以他常常找我救場,都已經(jīng)形成固定套路了。每次看見他一張苦瓜臉過來找我,叫我許先生,我就知道沒什么好事。

    但是關(guān)于外面的事,鄭敖現(xiàn)在很安分,大概是忙,也是有利益沖突,所以和原來的“朋友”往來得都沒那么勤快了。畢竟鄭野狐走得很突然,留下這么大一個攤子,多少人等著分一杯羹,一兔走,百人追之。北京這些家族,沒人能說自己完全不動心,只是有幾家做得分外出格些,而這幾家恰恰都是鄭敖非常熟悉的。撇開一個關(guān)家不說,賀家和王家的小動作,也很讓人刮目相看。

    我一直陪著鄭敖。

    他大概也很喜歡我陪著,經(jīng)常我睡覺前躺在床上看書,他跑過來在我身上蹭上兩下,抱怨今天又有什么煩心事。他討厭熱,所以很喜歡冬天,睡覺把手腳都纏在我身上。經(jīng)常我半夜醒過來,熱出一身汗。

    事務(wù)所的事漸漸上了軌道。

    蘇律師問我以后的打算,我說我很喜歡當(dāng)訴訟律師。

    我喜歡看當(dāng)事人陳述起事實來或義憤填膺或悲傷不能自已的時候,有時候我很好奇,人類怎么會有這么多情緒,簡直是永動機,傷過的心第二天就復(fù)原,又可以再哭上一場,明明離婚的時候仿佛天都要塌下來,等到分了財產(chǎn)又能笑著走出法院。

    我像在看一場不斷更換群眾演員的戲。因為自己做不到,所以更加驚嘆。

    冬至節(jié)那天,公司加班,晚上回去有點晚了,鄭家的管家打電話說讓我過去,我在開車,跟我爸打了個招呼,開去了鄭家。

    鄭敖在書房工作。

    他受不得束縛,但常常要開會,所以身上穿著白襯衫,他喜歡窄一點的領(lǐng)帶,扯開了掛在襯衫上,非常好看,等要見外面的人再打上。我進去的時候他正在奮筆疾書,仿佛手上握的不是筆而是匕首,看哪份文件不爽,一個批注下去,紙都要被劃成兩半??吹眯臒?,直接一本扔了出去,像古代的皇帝扔奏折一樣,可惜管家不在旁邊,不然可以上來勸解:“圣上息怒,保重龍體。”

    我進去的時候,一份文件被扔到我腳下。

    我撿起來,拍拍干凈,幫他放回辦公桌上,順便準(zhǔn)備找個椅子坐下。

    他看了半天,仍然是氣憤難平,好在也算看完了,扯開領(lǐng)帶扔到一邊,走到我腳邊上,坐在地毯上,手上還拿著鋼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