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絲毫未覺，不停地給兩人夾菜，老爺爺卻是若有所思地與蘇燦對視一眼，仿佛能夠看透蘇燦內心一般。

    蘇燦哈哈一笑，掩飾尷尬。然后邊吃邊問道：“項爺爺，怎不見您的孩子呢？”

    項爺爺許是不擅言談，項奶奶卻插嘴道：“他啊，走狗屎運成為了悟者，被山外的大門派請去了，哎，臭小子很少著家的！”

    項奶奶雖然口中抱怨，但眼神中卻充滿驕傲之色，顯然兒子有能耐她自然非常高興。

    果然，不等蘇燦答話，項奶奶又說道：“不過，他可是我們?yōu)匙永镂ㄒ坏奈蛘?，說起來，我喝老項頭也面上有光。這不，灣子里出什么事情，都來找我們家老項頭拿主意?！?/br>
    鐘小渝在旁說道：“是啊，項爺爺和項伯伯一看就是有本事的人呢。”

    鐘小渝語聲真誠，就連項爺爺也不由撫須微笑，看著鐘小渝似乎像看著自己的孫女一般。

    蘇燦未料到這樣小的灣子里竟然也出了一個悟者，看來這家福緣極其深厚啊！他倒是沒有懷疑項奶奶的話語，因為被人請去這事他也遭遇過，不過沒能適逢其會罷了。

    四人邊吃邊說，其樂融融，若是不認識的人，還以為是一家子呢。但是就在他們剛剛吃罷晚飯，準備收拾碗筷之時，外面突然傳來一聲急促的喊叫聲：“項大爺，項大爺，快出來一下吧，出事啦！”

    ……

    第二百二十一章 自封靈力

    “來了！”項爺爺粗著嗓子答應了一聲，然后起身就往外走。

    項奶奶卻忽然拉住他，緊走幾步取來一件厚厚的棉大衣讓他穿上，嘴里說道：“外面冷，多穿點衣服！看你看你，這么大的人了都不知道愛惜自己?！?/br>
    項爺爺口中說著不用不用，卻伸著手讓項奶奶將棉衣的扣子系上，老臉之上一臉幸福。蘇燦與鐘小渝對視一笑，仿佛看到他們的未來。不過，身為悟者，要想垂垂老去，也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情。

    項爺爺走出去之后，蘇燦忙道：“我也去看看?！?/br>
    項奶奶拉著要給他穿兒子的棉衣，蘇燦忙說不用，一閃身走了。項奶奶連衣角也沒有摸到，便回來數(shù)落鐘小渝，年紀輕輕的穿那么少，雖然有功夫在身，但是老了是要落下病根兒的。鐘小渝從小沒有受過這種待遇，此時樂得聽項奶奶念叨，然后一起與項奶奶洗刷碗筷。外面的事情，有蘇燦就足夠了。

    “張小子，什么事這么急匆匆的？”項爺爺在鄉(xiāng)人面前，腰桿挺得筆直，揚聲問道。

    這張姓中年人名叫張渾身麻布棉衣，腰間束著布袋，腿上扎著綁腿，一副干凈利落的獵戶打扮，他手指西邊道：“西邊一群長相兇惡的人正在挨家挨戶打聽項龍家的人住哪，我擔心是不是你家小龍惹事了，別人連夜尋仇都尋到家門口了。我家婆娘正在想法子穩(wěn)住他們，讓我來給你報信呢?！?/br>
    項家老人平素對鄉(xiāng)親多有照顧，別人冒險來報信也說明念其恩義。不過，項爺爺名字中有一個烈字，足以說明其年輕時候的脾氣。雖然老來收斂許多，但對于欺負到門前的人，他肯定不會退縮。

    蘇燦感覺到項烈項爺爺身上的怒氣一發(fā)即收，若非他實力高深靈覺敏銳，根本察覺不到。發(fā)怒是很正常的，但是能這么快收起怒氣才是不正常的。

    “哼，我倒是要看看誰敢欺負到我門前了！”項烈聲音雖然低沉，但言語之中并沒有恐懼，“回去告訴你媳婦，讓他們來便是，不用攔著。”

    “哎！”項烈平素做主慣了，就連張獵戶與他家婆娘兩次打架都是項烈來勸解的，所以張獵戶聽項大爺說的堅決，也不敢違背，口中答應一聲，又急急向自家奔去。

    項家住在灣子最東邊，張獵戶家在最西。雖然來去時間很短，但此時張獵戶也擔心婆娘被人家羞辱，兩只長腿甩起，以最快速度向家中趕去。

    好在來人尋到此處似乎也頗為費力，家中婆娘只是奉上幾盞粗茶，這五個壯漢便吹著熱氣喝茶驅寒，就是有脾氣還沒來得及發(fā)作。幾人雖然是神通廣大的悟者，靠著靈力雖然可以不懼嚴寒，但是熱茶入腹那可是從內到外的溫暖。

    張獵戶回來之后討好地對五個黑衣壯漢笑笑，然后拉著婆娘回到里間，將項老爺子的話說給她聽，所以當五人吃茶完畢后，張獵戶親自為其指明了方向。這里房屋本來就少，早晚都會找到，張獵戶指出方向，那五人便不會去sao擾其他鄉(xiāng)鄰，省的別人一個招待不周惹了殺身之禍。

    項老爺子一向神通廣大，上次李家小五迷失在山中三天三夜，愣是被他尋了回來，希望這次也能避過此難吧。張獵戶望著東方，心中念著各路神佛保佑。

    五人走來的方向與蘇燦不同，所以先找到張獵戶家中，來到項烈家門口的時候時辰已晚，山中人都早早吃完飯爬上燒得guntang的熱炕頭了。五人借著照在四周積雪之上的清冷月光，看到項烈與一個年紀輕輕的小伙子竟然在門口候著他們。

    “膽子倒是挺肥，有人通風報信竟然不跑?！鳖I頭者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對項烈所說。

    “老頭子行得端做得正，在自家門口豈能做膽小遠遁之事？”項烈此時氣質陡然一變，剛才微微佝僂的肩背挺得筆直，擲地有聲道，“倒是幾位星夜來訪，有何貴干呢？”

    對面五人皆是悟靈，雖然實力沒有達到悟師，但是在普通人眼里，這些人已經是出神入化的高手了。他們似乎被項烈的硬氣暫時驚住，一時之間并未有人發(fā)難。

    蘇燦知道，若是項烈表現(xiàn)的稍微軟弱一點，更會被人欺辱，此時只能以大無畏的氣勢對抗強敵，才能有一絲勝算。想到身后的項奶奶，蘇燦腦中忽然想起那副人虎相持、稚子在后的圖案來。

    莫非這勇字就著落在這項爺爺?shù)纳砩狭嗣?？事情恐怕并非這么簡單。

    蘇燦將大半身形隱藏在項烈身后，盡量收起身上的靈力波動，他并不想引起那幾個人的注意。至于五人實力，他根本沒有放在眼中。

    領頭的黑衣人正色道：“不愧是雪原第一雄鷹，自封靈力之后還這么霸氣！”

    黑衣人說出此話后，項烈身軀猛然一抖，似乎有一股氣從身體中傾瀉而出，身形再度佝僂起來，他抬眼看向對面道：“能夠知道老頭子隱秘之人這世上不超過三個，而與我有仇者只有那一人而已，告訴我你們的來意。否則，寧為玉碎！”

    蘇燦聽到此處，心神一震，他早猜到項烈不是普通人物，此時知道他還有一個雪原第一雄鷹的稱號。除此之外，能夠被逼到自封靈力，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生活在一個小灣子里，項烈絕對有著許多不平凡的過往。

    既然吃了人家一頓飯，這事說不得也要管上一管了！

    不過蘇燦還未開口，項烈忽然轉身說道：“少俠還請賣老頭子一個薄面，以你的修煉境界，他們幾個雖然不是你的對手，但是此間事情你千萬不要插手，不要讓老夫做那背信棄義之人?！?/br>
    此話說出，蘇燦與對面黑衣頭領皆都怔住。蘇燦怔住是因為項烈竟然能夠看透他的修煉境界，但是卻不讓他插手。黑衣人頭領怔住卻是因為他們混跡江湖多年，今天竟然看走了眼，若不是項烈提醒，他們還一直以為蘇燦是這項烈的不通武功的小孫子呢？

    悟者之中許多人都是心性高傲之輩，黑衣頭領雖然正在計較得失，沒有說話，后面一人卻出言叫囂：“老頭子休要胡吹大氣，一個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而已，老子還怕他不成！”

    蘇燦聞言一笑，正愁不知道如何回絕項烈的特殊要求，偏偏有人送上門來，我年輕人被人罵了總不能不還手吧？這可與項爺爺?shù)男帕x無關。

    蘇燦想到此處，急忙上前一步，他要去教訓那悟靈境界囂張的菜鳥。

    ……

    第二百二十二章 寧為玉碎

    “住手！”

    “住口！”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極為嚴厲！

    喊住手的是項烈老爺子，他自然是讓蘇燦住手，不要做這自欺欺人之事。蘇燦一臉“委屈”地退下，灼灼眼神直射對面黑衣頭領。

    喊住口的卻是那黑衣頭領，他已然達到悟靈九級，在觸摸悟師的邊緣了，在他特意觀察之下，自然可以看出蘇燦靈力內蘊，絕非尋常，所以急忙打斷手下人的無知狂言。

    若非項烈重信到幾乎迂腐，單憑這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年輕高手，就可以打亂他們這次“請神”計劃了。

    “說吧，找老頭子什么事？老頭子蝸居山林已有十載，好像沒有惹到你們的主子吧？”項烈雖然不能動手，但是語氣之中依然難掩傲氣。

    黑衣頭領來時，主子特意說了，項老頭子肯定不會動手，讓他放心大膽將其“請”回即可，所以他一開始并沒有準備講什么禮數(shù)。但此時項烈旁邊有個小殺神笑瞇瞇看著，他就算是想請人，也要好言相勸才行。

    “回老爺子，我家主人說他非常想念您，請您下山一聚即可，少則十日，多則一月，必然讓您安然返回這里。”黑衣頭領耐著性子，咬文嚼字道。

    “放屁！假仁假義的安祖業(yè)才不會掛念我呢！”項烈想起那人，便會忍不住發(fā)怒，“快說，我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br>
    “對，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蘇燦在旁邊也惡狠狠地說道。

    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黑衣頭領應該是見過項烈沒有自封靈力時的威風，看到項烈發(fā)怒，連忙乖乖答道：“主子的門派要威脅你兒子的門派?！?/br>
    這句話雖然只有短短幾個字，卻讓項烈不怒反笑：“果然還是一樣的手段，一樣的無恥，哈哈，哈哈……”

    項烈笑完之后，昂首說道：“取我性命吧！”

    在場之人一片寂靜，眾人都未料到項烈“迂腐”如此，剛烈如此！

    寧愿去死也不愿違背自封靈力的誓言，若是他此時解開自身封印，就算是黑衣人的主子到此，也不可能擊敗他！

    而項烈剛才笑聲過大，老伴兒聽到之后連忙走出小屋，來到院子里，恰好聽到那句“取我性命吧！”頓時身體一晃，就要摔倒。

    鐘小渝連忙扶住項奶奶，一道沁涼靈力輸入她的體內，項奶奶才勉強站住身形，然后慢慢恢復了精神。

    項烈聽到身后動靜，連忙轉身過去，低聲道：“你怎么出來了？”

    項奶奶看著項烈滿臉皺紋之中的雙眼，說道：“若是你不自封靈力，你怎么會蒼老成這個樣子？若不是為了我，你怎么會愿意自封靈力呢？若是我不出來，你是不是又要自作主張，離我而去呢？”

    說到最后，項奶奶已經老淚縱橫，嗓音哽咽。

    “哎，哎，你說這些干什么，讓蘇小子和鐘丫頭笑話。”項烈在看到項奶奶之后似乎又恢復了一個普通老者的形象，再也沒有剛才的嘯傲之態(tài)。

    蘇燦聽到之后，連忙將鐘小渝拉到一旁，說道：“我什么也沒聽到啊，我來擋著這幾個黑鬼，你們趕緊想個辦法?！?/br>
    “我，我……”項烈忽然變得口吃起來，剛才視死如歸的氣概也在項奶奶出來之后，悄然消逝。是啊，他可以慨然去死，可是留下老伴兒一個普通人如何過活呢？但若是跟著安祖業(yè)去威脅兒子，想到父子相見的情形還不如去死呢！

    一時之間，項烈百般糾結。

    “你啊，你什么你！”項奶奶柔情道，“你可以為了兒子去死，老婆子就不能為了兒子去死嗎？安祖業(yè)以前就不是什么好東西，現(xiàn)在肯定更是壞的流油，恐怕做了更多為害百姓之事！幫助兒子就是幫助天下蒼生，用我們兩個老骨頭換許多百姓安康，這是個好買賣??！”

    蘇燦與鐘小渝呆呆看著項奶奶，他們根本沒有想到慈眉善目的項奶奶竟然會做出如此決定，再看項烈，他看著項奶奶，仿佛重新認識一樣，兩人四目交織，盡是一生柔情。

    “蘇燦，你可要答應奶奶一件事?！背领o間，項奶奶忽然轉身向蘇燦說道。

    “哎，您說，我答應您?！碧K燦根本沒有去猜想會是什么事情，只是不忍拒絕。

    “好，這可是你說的?！表椖棠绦χf道，“好好待小渝，我們剛才聊了很多，她可是個好姑娘。”

    “這，我一百個，不，一萬個答應！”蘇燦沒想到項奶奶提及此事，忙不迭應道。

    “臭小子嘴快，我還沒說完呢！等下把我和你項爺爺?shù)氖w收好，把我們葬到一起，別讓我們死后還再分開——”

    “不，我不答應！”蘇燦不等項奶奶說完，連忙叫道，“你們怎么會死呢？有我在，怎么會讓你們死呢？不就是這幾個雜碎嗎？看我殺了他們！”

    蘇燦未料到項奶奶竟然將后事委托與他，情急之下翻身而起，悟師五級強橫的靈力運于雙掌，直接向領頭的黑衣人擊去。

    項爺爺既然已經阻止過我，那就已經成全了他的信義，現(xiàn)在我殺了他們，只是我看不慣他們而已，與項爺爺無關。蘇燦揮掌之時，已然將事情想明白，此時再無掛念，殺機頓起！

    “擋住他！”黑衣人頭領絕望喊道，可是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哪有實力阻擋，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就看到蘇燦已經來到頭領面前。

    “去死吧！”

    蘇燦大喝一聲，舒解心中憤懣，但是眼前人影一晃，一道身影忽然出現(xiàn)在蘇燦面前，那人動作快若閃電，一手將黑衣人頭領甩開，然后用胸膛去承接蘇燦雙掌。

    “不！”蘇燦眼神銳利，看到擋住身前之人竟然是項烈，他急喝一聲，掌中靈力逆卷而回，收回大半靈力。但是雙掌依然不可避免擊在項烈胸前，雖只有一成靈力，但也將項烈擊飛，口中噴出鮮血，瞬間面如金紙。

    更為嚴重的是，蘇燦的大半靈力逆卷而回，直襲心脈，讓蘇燦一時間經脈錯亂，七竅之中全部溢出血來！

    “蘇燦哥哥！”鐘小渝連忙上前，扶住流血不止的蘇燦。

    蘇燦瞪視躺在地上依然微笑的項烈，雙眼之中盡是不敢置信！

    ……

    第二百二十三章 如斯蘇燦

    “扶我過去?！碧K燦擦去嘴角鮮血，對鐘小渝說道。

    鐘小渝看到蘇燦眼神始終不離項爺爺?shù)纳碥|，連忙將其扶到項爺爺旁邊。

    蘇燦以手探其經脈，發(fā)現(xiàn)他體內靈力狂暴亂竄，胸腹之間更是一片散亂，五臟移位，回天乏力。如今項烈之所以沒有閉目而逝，只是強吊著一口氣欲要交待后事而已。

    “項爺爺，你何苦如此呢？”蘇燦滿臉悔恨，沉聲說道。

    項烈勉強笑笑，張口說道：“蘇燦，你是個好孩子，不要怪自己，這都是項爺爺自己要做的，我堂堂悟老之身想要去死，你攔也攔不住，嗬嗬，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