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卿笑，“你才一臉jian相。我就是想問問，你覺著我琴彈的如何?。俊?/br>
    楚渝搖搖頭，“匠氣十足?！?/br>
    “我才學(xué)了幾天，能匠氣也是好的。”趙長卿道。

    “音律其實(shí)并不難，就那幾個(gè)音，難的是入情入神。”楚渝道，“古人說，琴為心聲。譬如你彈一首歡越的曲子，切不可帶著悲切之心，不然是無論如何也彈不好的。你尚未理解琴曲之意，只是記得一些生疏的彈奏技巧，這如何能彈的好琴呢?！?/br>
    “那要怎么才彈得好？”趙長卿認(rèn)真請(qǐng)教。

    楚渝唇角一挑，笑，“拜師沒有束休怎么成？”

    趙長卿道，“難道我剛剛沒給你端茶?？煺f！快說！”

    楚渝不答反問，“你先跟我說說，你現(xiàn)在的先生是怎么教你的?！?/br>
    趙長卿很是苦惱，“先生也說我在琴上沒大天分，最氣人的是我鄰居梨子哥哥說，自打我學(xué)琴開始，他家的雞聽了我彈琴，蛋都不肯下了?！?/br>
    楚渝一口糕噴了滿地。

    ☆、第47章

    趙長卿頗具幽默細(xì)胞。

    楚家兄妹險(xiǎn)些笑破肚皮，不過,趙長卿可沒覺著有什么好笑,趙梨子這樣嘲笑她的時(shí)候，趙長卿直接氣的不顧小淑女風(fēng)范追著趙梨子滿院子打。而趙梨子挨揍時(shí)的那模樣那神情,現(xiàn)在想起來,趙長卿都手心癢癢。

    楚渝稍微有人性的地方是，笑話完了趙長卿,他還很有耐心的指點(diǎn)趙長卿彈琴。其實(shí)趙長卿也沒彈幾下，她手指頭皮嫩,多彈一會(huì)兒手指就會(huì)磨得紅腫。楚渝還一個(gè)勁兒的打擊她,“虧得我家沒養(yǎng)雞啊。”

    趙長卿道，“你剛學(xué)的時(shí)候估計(jì)還不如我呢。”自從念書起，知曉世間無難事，一切皆可學(xué)來，趙長卿便有無窮的自信，根本不怕別人打擊。

    楚渝問，“你也算學(xué)琴的人，知道現(xiàn)在最有名的琴師是誰不？”

    “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天天在家繡花的小淑女，如何知道外頭的事？”

    楚渝笑，“無知就說無知好了，還先自夸一頓，也不臉紅?！?/br>
    “說的都是實(shí)話，我干嘛臉紅。”趙長卿轉(zhuǎn)而問，“楚jiejie，你知道這個(gè)令楚哥哥傾慕不已的琴師是誰不？可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美女?！?/br>
    楚越笑，“美則美矣，只是非女?！?/br>
    “咦？難道楚哥哥喜歡的是個(gè)男人？”趙長卿大為驚訝。

    楚渝笑罵，“閉嘴！你才喜歡男人呢！穆十五是蜀王之子，他琴術(shù)一流，連今上聽過他的琴后都贊嘆不已，稱得上琴術(shù)大家?！?/br>
    趙長卿笑，“楚哥哥，你彈琴與穆公子比起來如何？”

    楚渝笑，“我志不在音律，不能相比?！?/br>
    “我也志不在音律?！壁w長卿道，“琴聲大多悲涼，少有歡悅的。我覺著吹笛子比較好，尤其小調(diào)吹起來別提多帶勁兒了。”

    楚渝問，“你既不喜，學(xué)來做甚？”

    “拿出去顯擺?！?/br>
    楚越笑倒。

    最有音律天分的人不是趙長卿。

    蒼天無眼，趙梨子每日貪吃偷懶，竟有著讓蘇先生都驚艷的音律天分。趙長卿學(xué)許久的曲子，趙梨子摘片樹葉含在嘴里就能吹出婉轉(zhuǎn)的音調(diào)。不過，趙梨子對(duì)音律沒啥興趣。小梨花兒掙了錢，給趙梨子裁身新衣，趙梨子跟著他姐來串門子，順便顯擺他的新衣衫。

    蘇先生端出果點(diǎn)，趙梨子是個(gè)坐不住的家伙，他一手抓著糕，一面腆胸凸肚的在眾人面前晃，直晃得蘇白頭暈，苦惱道，“壞梨，你能不能好好的坐下說話啊?！?/br>
    趙梨子端起桂圓茶喝半盞，腆腆胸，左搖右晃地，“阿白，你小小年紀(jì)，別成天一幅小呆樣。”

    蘇白道，“壞梨，你屁股生瘡了嗎？”

    趙梨子抖抖兩道淡淡眉毛，對(duì)此污蔑表示堅(jiān)決否認(rèn)與回?fù)?，他?duì)著蘇白道，“你屁股才生瘡！”

    “要不，你怎么坐不住啊?！碧K白道。

    趙梨子將糕點(diǎn)一把塞進(jìn)嘴里，就要找蘇白算賬，蘇白立刻躲到母親身畔，蘇先生笑吟吟道，“敢在我面前動(dòng)我兒子一根頭發(fā)絲，我必拼命！”

    趙梨子哀嚎，對(duì)他姐與趙長卿道，“看到?jīng)]看到?jīng)]，啥叫慈母多敗兒?。∠壬?，你這樣可不對(duì)！你怎么能偏心小鴿子！你可向來是我心中的蘇青天啊！”

    蘇先生直笑，“做母親的，哪有青天，個(gè)個(gè)偏心眼兒。”

    趙梨子狡辯，“我是教他知道大小?！?/br>
    蘇白奶聲奶氣地，“我才三歲，本來就很小。壞梨，你欺負(fù)小孩兒，多可恥啊。”

    趙梨子一指蘇白，咬牙道，“等你再找我玩兒，我非叫你知道什么叫可恥！”又開始挺胸凸肚的在屋里亂晃。

    小梨花兒忍無可忍，一拍桌子，喝道，“給我好好在椅子上坐著！”看人家蘇白，才三歲不知有多乖巧，就趙梨子，不帶他出來他哭天嚎地，帶他出來，只知丟臉。

    趙梨子不敢不聽他姐的，只得坐著椅子晃著兩條棉褲腿跟趙長卿說話，“卿meimei，今天天陰的沉，我看肯定要下雪的。等下了雪，我去逮鳥，你去不？”

    趙長卿問，“這怎么逮??？又沒弓箭?！?/br>
    “哪 里還要弓箭！”趙梨子侃侃而談，“法子多的很，可以用短棍支個(gè)細(xì)眼篩子在院里，篩子底下灑上小米。下了雪鳥雀沒吃的，見著小米下來吃，等它們飛到篩子底下 吃小米時(shí)，你一拽短棍上的繩子，篩子立刻就能扣下。這不就捉住了么。還有用鬧羊花、馬前子連帶著老酒一起泡小米，把泡好小米灑在院里，鳥一吃就醉了，到時(shí) 出來撿就行了?！?/br>
    “那在家逮不就得了么？”

    “家里鳥少，外頭鳥多，咱們多逮些，回家炸了吃，可香了?！壁w梨子說著吸吸口水，道，“你看我姐，要是我出去瘋玩兒，她能揭了我的皮。我去逮麻雀，她就啥都不說。她也愛吃的不行。”

    小梨花兒立刻道，“家里忙的很，你少攛掇卿meimei，她是念書的斯文人?！?/br>
    趙 梨子將嘴一撇，“斯文什么??！那天我就說了句大實(shí)話，她可是打得我生疼?！弊詮内w長卿學(xué)琴，他家的雞的確是不下蛋了么。說句大實(shí)話，也值得生氣。哎，女人 哪，真是不可理喻的生物?？墒?，偏又生的這么漂亮，蜜桃一樣的尖尖的臉孔，水汪汪的眼睛，漂亮的頭花漂亮的裙子，哪怕小拳頭打在身上有些疼，趙梨子覺 著也是可以忍受的。好吧，如果是卿meimei這樣漂亮的娃娃，哪怕多打他幾下，他也不是很介意。

    趙梨子舊事重提，趙長卿郁悶道，“明明是你家養(yǎng)了三四年的老母雞，早不怎么下蛋了。還怪我頭上！”

    趙梨子賊兮兮的笑，“在聽卿meimei彈琴前，偶爾還能下個(gè)一兩個(gè)的?！?/br>
    趙長卿挽挽袖子，“你又皮癢了嗎？”

    趙梨子將肩膀湊過去，擠眉弄眼，“要給我捶背嗎？”

    趙長卿唇角抽搐，打都打不下去。

    小梨花兒半點(diǎn)不客氣，一腳將趙梨子踹飛，趙梨子一溜煙跑到門邊，一手斜支著門框，撅著屁股抱怨，“姐，你也太狠了吧！”

    小梨花兒怒，“看你這賤皮子，就是欠揍！”又喊他，“給我滾回來！”

    趙梨子講條件，“你不動(dòng)手，我就過去?！?/br>
    小梨花氣的頭暈，道，“過來背書給先生聽?！?/br>
    把趙梨子喊住，小梨花兒揉著剛剛拍紅的手，柔聲細(xì)氣的跟蘇先生解釋道，“這小子跟著阿白學(xué)背書，背的流俐，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這不是白背了嗎？先生，你能不能大概給他講講是何意思，也叫他學(xué)個(gè)做人道理。”

    小梨花兒是個(gè)有心人，蘇白常去找趙梨子玩兒，因?yàn)樘K白每天都會(huì)背書，小梨花兒便請(qǐng)?zhí)K白教給趙梨子背。趙梨子背的倒是流暢，只是不解其意，問蘇白吧，蘇白也不大懂。只得來請(qǐng)教蘇先生。

    蘇先生好脾氣，并不介意，先叫趙梨子背來聽聽。

    趙梨子顛顛兒的跑到蘇先生身邊，咳了兩聲，清清嗓子，整理衣襟，要茶要水，直到看他姐又要發(fā)飆，趙梨子方昂首挺胸，扯著嗓子背起書來。

    蘇先生待他悉數(shù)背完，方一句一句的給他講解。

    趙梨子豎著耳朵聽過，問，“先生，你能教我算術(shù)嗎？”

    “嗯？”

    “學(xué)了算術(shù)以后會(huì)算賬，我就能去做賬房了?！壁w梨子滿是羨慕，“聽說飯店里的賬房，一月足有三兩銀子。我現(xiàn)在識(shí)字，再學(xué)學(xué)算賬，等再大些出去找個(gè)賬房差使，也省得天天在家挨我姐打罵?！?/br>
    小梨花兒氣，“你以為我喜歡打你?！?/br>
    “不是不是，是我皮癢，我欠揍?！壁w梨子天生一幅油滑面皮，無端端極是欠扁。

    蘇先生道，“你有空的時(shí)候吧?！?/br>
    趙梨子連連道謝。

    及至趙家姐弟告辭，回了家，小梨花兒問他弟，“你怎么總欺負(fù)卿meimei?。∷龑?duì)咱們多好，教咱們讀書認(rèn)字，還常給你點(diǎn)心吃?！?/br>
    趙梨子對(duì)鏡攬妝，道，“姐，我特特穿了新衣去，你說卿meimei怎么就沒瞧出來呢。也沒贊我個(gè)一句半句?！?/br>
    小梨花兒道，“趙梨子，我問你話呢！”

    “可能是我新衣不大好看，卿meimei沒瞧出來?！壁w梨子自言自語，又埋怨道，“姐，你也真是，好容易給我做回新衣，不叫裁縫縫就罷了，叫娘給我縫也行啊，非得你給我縫。縫出來半點(diǎn)兒不好看。”

    趙梨子哼著調(diào)子，喊道，“娘，你另給我改改衣裳吧。等下了雪我跟卿meimei出去玩兒，我得穿得鮮亮些?！?/br>
    小 梨花兒年長兩歲，又是個(gè)極聰明的人，平日里既能攬了生意維持一家人的生計(jì)，就絕非趙梨子這等缺心少肺的頑童。見趙梨子一直嘀咕衣裳好歹，小梨花兒心說莫不 是這小子在打人家趙長卿的主意！只要一想到此種可能，小梨花兒頓時(shí)眼前發(fā)黑，恨不能把趙梨子大缷八塊。趙長卿待他們?nèi)缤劣H，恩深義重，尚未報(bào)答！趙長卿 有情有義，他們?cè)撟鲆惠呑优笥巡攀牵幌脒@混小子竟然癩蛤蟆想吃天鵝rou！好大個(gè)狗膽！小梨花兒怒斥，“你這死蛤??！”

    趙梨子嘻嘻笑，“蛤蟆姐！蛤蟆姐！”

    小梨花兒氣暈。

    ☆、第48章

    小梨花兒問他弟,“你喜歡卿meimei不？”

    趙梨子握著個(gè)梨子啃，頭朝天，想了想，“喜歡。”

    未待小梨花發(fā)怒，趙梨子轉(zhuǎn)頭，滿是疑惑的問，“姐,你不喜歡卿meimei嗎？她多可愛啊，臉圓圓的，蜜桃一樣。眼睛水水的，葡萄一樣。還總有種甜甜的香味兒，像一種沒吃過的點(diǎn)心。打人也不是很疼,尤其生起氣來,臉頰鼓鼓的紅紅的，像秋天里熟透的石榴。”

    趙梨子再三感嘆，“姐，你說卿meimei多可愛啊，我有時(shí)候饞了果子，只要想一想她立刻就不饞了?！?/br>
    小梨花兒，“……”我為什么要跟這樣的蠢貨認(rèn)真??！

    天氣果然如趙梨子所料下起雪來，凌氏卻不樂意趙長卿跟著趙梨子逮鳥，凌氏是一心想把閨女培養(yǎng)成小淑女的，說她，“想吃炸麻雀讓柳嫂子出去買兩籠子家里炸了吃就是，大冷的天，凍著可怎么辦？”

    “哪里會(huì)凍著，我多穿衣裳就是了?！壁w長卿磨菇著，“以前我聽爹爹說，爹爹小時(shí)候也常去逮麻雀的，是不是？”扯扯趙勇的袖子，叫趙勇給她說情。

    趙勇素來好說話，摸摸女兒的頭，笑道，“丫頭想去就去吧，天天悶家里念書，也沒什么趣兒。小孩子家，哪有不喜歡玩兒的，咱們長卿平日里夠乖的了?！?/br>
    “是啊是啊，外頭賣的麻雀跟我親自逮回來的一樣嗎？我一次逮個(gè)百八十只回來孝敬母親吃。”

    說到底，趙家并非太講究的家庭。這一二年，凌氏又頗是疼愛趙長卿，想一想也就允了，笑道，“我八輩子沒吃過炸麻雀啊。你帶著柳兒去，玩兒會(huì)兒就回來?！?/br>
    趙長卿高興道，“知道啦！母親就等著吃炸麻雀吧！”

    “去跟蘇先生說一聲?！绷枋蠂Z叨一句，“看，又耽擱一日功課吧?！?/br>
    趙長卿笑，“朝廷還十天一沐呢，勞逸結(jié)合，以后學(xué)起來更快。”

    凌氏笑，“你是常有理?！?/br>
    過一時(shí)，趙長卿回來對(duì)凌氏道，“蘇先生說，阿白也想去，她不放心，帶著阿白一道去。母親，那我就不帶柳兒了，有蘇先生，不用擔(dān)心?！?/br>
    凌氏對(duì)蘇先生很是信服，笑，“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