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聞郁香的主角25
“那些話語, 原某從小聽到大,無時無刻不在腦海之中盤旋,年歲小時, 更是日日噩夢不休停, 夜里醒來都帶著淚...” 地洞遠(yuǎn)遠(yuǎn)不止書店進(jìn)入那一條路線,楚留香查探一番, 就又找出了兩條, 其中一條沈奈順著原隨云剛被抓時按下的機(jī)關(guān)查找, 發(fā)現(xiàn)那就是原隨云專門的進(jìn)出通道。 比起書店那條狹小、只能通過一兩個人的路,寬了許多。 沈奈看楚留香和中原一點紅一左一右站著, 將那些在地洞中的人通過那條路一個個點xue道趕出去,覺得這里的后續(xù)也可以交給他們處理,人品和能力都信得過。 原隨云說了一大通話,從幼時孤苦被嘲諷,到后面所做所為,只是一時走岔... 沈奈看都沒看他一眼。 無事可做, 她思緒放空一會兒后,落在那些眼眶空蕩蕩的姑娘們身上,想著自己學(xué)了那么久的醫(yī)術(shù), 有沒有什么辦法能挽救一下她們的眼睛。 原隨云五分鐘五分假的真情流露表演,全成了背景音,而他武功又遠(yuǎn)不如沈奈, 被壓制的情況下,除了這表演, 他也沒有什么能做的。 柳無眉咳嗽了好一段時間才停下, 她看著和曲無容穿著一樣衣裳的沈奈, 再看楚留香和中原一點紅隱約聽從她的安排, 借著和這個小團(tuán)體其中一員沾親帶故,指示身邊的李玉涵前去幫楚留香和中原一點紅的忙。 成為了這地洞之中,除去沈奈四人和那些受害者們之后,唯二能自由行動的江湖人。 地洞空了。 所有的人都站在了地面上。 數(shù)人手持火把,照亮在此眾人的面孔。 許多人都將原隨云那一番話聽進(jìn)耳中。 也許是因為沈奈除了用內(nèi)力鎮(zhèn)壓他們,沒有再做殺戮之舉,給了他們一股莫名的自信,變有那等看不清眼色局勢的人,露出憤憤不平的表情,開始指責(zé)沈奈一行。 “沈奈...你就是近段時間江湖上聲名鵲起的沈奈沈姑娘?不是我李某人說,這蝙蝠島的拍賣會方便了多少人,只要是出得起銀子,什么都能買!你年紀(jì)小小卻這般自私,為了一己私欲,將好好一個拍賣會都給毀了!” 是個沒有遮頭蓋臉的江湖人,生得一對亂眉,右臉一個黑痣,手上拿著一把刀。 沈奈眼睛毒,還看見他在雙肩、腰、腹、膝蓋處藏有飛刀類的暗器。 “就是,李兄說的有道理,原公子暗中弄出這蝙蝠島,總歸也是沒害過誰,你這女子好生自私!還不快放了原公子!” 火光之下,擋著臉的又通通沒了遮擋,這一大片的,可就是個個都能彎繞一下扯上關(guān)系。 有人大喊,試圖挑起亂來:“不過就是一個女人,怕什么?兄弟們,咱們這么多人齊心協(xié)力難道還奈何不了他們?” “上——” 好些人眼神對視,打算觀望一下情況,有望脫身就沖一把,一些脾氣急、沒腦子、自大的,一聽有人當(dāng)那領(lǐng)頭羊,便舉著倒劍跟著就沖上去。 “毀了就毀了,我難道還要看你臉色不成?” 那最開始說話的人“噗通”一聲整個人跪在地面上。 但凡開口跟腔或者舉刀的,都在人群中矮了半截身體。 柳無眉站在曲無容的身邊,看著那一小批人跪下去,捂著嘴笑了一聲。 好多蠢貨。 那么多人沒點xue道都被她壓制,如今一個個都被點了xue,竟然還在這里跳上跳下? 可笑,可笑。 小小的風(fēng)波很快平息,沈奈并沒有等多久,楚留香和中原一點紅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了很多麻繩,一個個逐漸都被綁得結(jié)實。 只剩下原隨云了。 中原一點紅習(xí)慣性的到了曲無容身邊,不知為什么,心里有些遺憾,心道,這地洞中許多人竟然全無我和曲無容的出手之地,便不能看見她使劍的模樣。 楚留香毫不留情綁緊原隨云,而原隨云臉上并沒有出現(xiàn)惶恐之色,仿佛兩人是相約賞花品茗。 昔日友情是真,今日所作所為看不過眼也是真。 楚留香有些不解,問:“你不是素來愛清靜?怎么不將他啞xue給點了?任他在這里煽動人心?” 沈奈說不清楚,如果一定要說的話... “我很不喜歡他,但他行為舉止和聲音有些像我的一個朋友?!?/br> 像花滿樓呢... 離開的世界沈奈從來沒有嘗試過回去,因為一旦到達(dá)虛空,象征著在那個世界已經(jīng)走完,往回看也不能再被那些世界接受。 這是一趟旅程,前方浩瀚未知,無比迷人,而后退,無異于自毀。 所以,再看不見花滿樓這個人。 楚留香看著沈奈的表情,有些稀奇,然后遲疑了一下,聲音有點凝重:“莫非你的這個朋友...” “不是!” 無花原隨云這等外表內(nèi)心兩面割裂的人物!怎可和花滿樓相提并論! 楚留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引開話題。 “你出了最多力,沈奈,依你看,要如何處理?” “將他們武功全廢了?或者全部殺了?你們有更好的處理方式么?”她虛心問。 沈奈并不想處理這種事。 她了解自己,向來不擅長處理這種局面,除了用武力鎮(zhèn)壓后把人殺了,或者武功全廢了,她沒有更好的解決方案。 可她明白,人心之中的惡不消滅,終歸是治標(biāo)不治本。 中原一點紅:“麻煩,全殺了好?!?/br> 曲無容:“放虎歸山,后患無窮,雖然沈姑娘你武功高,可后面追殺累人,即便不殺,也要他們再無害你的能力?!毖巯轮?,最起碼都得廢了武功。 推及及人,曲無容想到自己當(dāng)初被追殺的多狼狽,就多認(rèn)可斬草除根這個道理。 曲無容:“我與相公聽你們的,想不出更妥帖的法子?!?/br> 沈奈心中的天平逐漸向“全殺了”傾斜,卻又還有三分遲疑,等著楚留香想個更完美的法子。 楚留香出江湖以來手中從未沾過人命,哪怕如今,他也覺得這些女子可憐,也從不覺得自己有資格代表這些受害之人來殺害他人性命。 這樣的話,自己的所作所為和這滿地的俘虜當(dāng)日惡舉也沒什么差別。 某方面來說,沈奈和楚留香能成朋友,就是這種觀點相似。 “沈姑娘,原來并不是原某一人記得花七公子?!痹S云抓準(zhǔn)了這個女子的心緒起伏,以此為點,打算攻破她心防。 “我與花七公子情況相同,家世相似,一見如故之后互引為心中知交,可不知為何,他人竟然完全不知世上有此人,恍惚之下,以為黃梁大夢...” “是我錯了。”原隨云情真意切,讓楚留香都生了一種“他一定會改過”的錯覺。 但是錯覺就是錯覺,永遠(yuǎn)成不了真,甚至無法彌補那一群在旁邊因為有燈火而發(fā)抖的女子眼睛。 于是楚留香問:“花七公子是誰?怎么楚某從不曾聽過江湖上有這么一號人物?紅兄可知?沈奈?” 沈奈這一下是真的驚訝了。 “你知道花滿樓?” 原隨云輕微點頭,聽清這女子聲音之中的淡淡欣喜之意,原隨云以為自己找到了生路,可是沒多久,他就如墜冰窟。 沈奈突然就懂了。 為什么原隨云被抓之后,除了那第一回的反抗之后,再沒有其他動作,反而是一路打可憐牌? 因為花滿樓。 如果他聽說過花滿樓,甚至認(rèn)識花滿樓,那一切就說得通了。 當(dāng)初花了幾個月的時間治好花滿樓的眼睛,花家可是大擺宴席,宴請有來往的商人和江湖中人大擺流水宴。 甚至在知道自己性格的情況下,花滿樓還利用霍休改不了的性格塞了自己一張地契... 舊日經(jīng)歷,歷歷在目。 沈奈走近原隨云身邊,伸手去觸碰原隨云的眼睛。 原隨云只感覺自己眼睛附近有一股冰冰涼涼的觸碰,他的心跳了起來,他有克制,但是他的身體遠(yuǎn)他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激動。 幾個呼吸后,眼睛上的觸碰感覺離去了。 “你的眼睛也瞎了,花滿樓是中毒時年紀(jì)太小余毒未清,你這情況,是當(dāng)時生了病么?!?/br> 原隨云聲音放低:“是...八歲時生了一場大病,醒來后,眼睛就沒有用了。” 沈奈轉(zhuǎn)身,在原隨云身上掃了一眼,眼神逐漸掃過楚留香、中原一點紅、曲無容、柳無眉、李玉涵,最后看向那些眼睛空蕩蕩的姑娘。 原隨云是瞎子,可他此時的眼睛因著帶了期許,含了光。 她對著原隨云說話,要將心里頭的郁氣發(fā)泄出來。 她不愛受氣。 “我這回有經(jīng)驗了,不用三個多月時間,只要用上藥搭配針法,你的眼睛二十天就能看到模糊的光,兩個月就能好大半?!?/br> 沈奈嘴角露出了一個很淡的笑:“原隨云,你想我給你治眼睛嗎?” 原隨云的身體比他說出口的話更誠實。 楚留香、曲無容等人親眼看見原隨云身體輕微的顫抖。 沈奈下一句話立馬接上:“死心吧原隨云,蝙蝠公子。我不會給你醫(yī)治的?!?/br> “你就應(yīng)該當(dāng)一個瞎子,何必看這世界?” 希望就在前面,可被人親手捏碎,原隨云心情大起大落。 眼睛是他最在意之事,他被氣到一口血噴出,維持的世家公子風(fēng)度蕩然無存。 “為什么?是因為我做了蝙蝠公子,而花滿樓沒有嗎?你又怎知花滿樓不是和我一樣,在心中怨天尤人!” 原隨云站直身體:“原隨云在此對天發(fā)誓,若重見光明,從今往后,存善心,行善舉,為過往贖罪,再不做任何見不得光之事!” 沈奈:“你要如何做事?你要心中如何想法?與我何干?” 現(xiàn)在知道說存善心、行善舉? 早干嘛去了? 沈奈走到一個瞎眼的姑娘旁,去摸她的眼睛。眼眶處已經(jīng)空蕩蕩了,但是切口很干凈,如果有完好的眼睛能換上,也許... 也許她能重新看見。 她們也是! 但原隨云的眼睛本來就是壞的,就算是廢物利用也不行。 白玉劍已經(jīng)收起來,對付這么一個人,現(xiàn)在也用不上武器。 原隨云很久之前就看不見光了,他在渾身變得冰冷之前,聽到來自人間最后的話語就是沈奈所說關(guān)于花滿樓的。 沈奈聲音有點低,但是原隨云聽得很清楚:“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我也不想問你怎么知道花滿樓,但你絕對沒有和他打過交道,因為他從未提過你?!?/br> “你是眼盲心盲,他眼瞎,心卻通透。” “你和他絕對成不了知己,他在感覺到你身上的心思和血氣時,只會遠(yuǎn)離你?!?/br> 也許,還會在某一天和陸小鳳閑談時說起,引發(fā)陸小鳳新一程的好奇。 沈奈手離開原隨云的脖子,他失去支撐的身軀“轟”一聲倒下。 她想好怎么處理這些借著黑暗肆意踩踏做人底線的一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