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一點紅去打探蝙蝠島拍賣會事情時, 沈奈又聞到了周邊濃郁的郁金香花香味道。

    走到哪里，哪里就一股很濃的郁金香花香味，也難怪江湖人會給楚留香一個“香帥”的名號。

    “你怎么和我們前后腳進(jìn)京城？”沈奈便問他。

    郁金香已經(jīng)成為了楚留香的標(biāo)志, 雖然房間內(nèi)空無一人, 但是曲無容很快就明白過來，這是楚留香到了。

    門外響起了禮貌的叩門聲, 沈奈打開門, 曲無容亦同樣舉動, 來弄清狀況。

    白鶴山底下的那些埋伏的江湖人，雖然潛藏的很好, 但是他們和普通百姓之間的氣質(zhì)實在太過于不相同，楚留香一抓一個準(zhǔn)，一兩天的時間就把他們?nèi)孔ケM了。

    海上分別不過十來天，分成兩個方向走的你幾個人又見了面。

    “來者不善。那些人中竟有人在口中藏了毒藥，初時不察，有兩三個人自盡, 毒發(fā)身亡。”楚留香說起這事，神色之中，難免郁悶。

    曲無容：“照你這么說, 我只知道，不像是他身后那殺手組織的手筆，也不像是我身后追殺的師父派來的人?！?/br>
    楚留香摸摸鼻子：“沈奈, 曲姑娘，你們還記得和紅兄這一行到京城來是為了什么嗎？是為了蝙蝠島的拍賣會?！?/br>
    沈奈明白了。

    “是蝙蝠島？”

    “是?！?/br>
    有忠心耿耿, 一被審查, 就趁著楚留香不防備自盡的, 自然也有那么一些人, 是不那么忠心，更看重自己的性命的。

    費了一點口舌，楚留香就知曉了他們?yōu)檎l效力。

    楚留香：“如今我倒是有些好奇，這蝙蝠島背后的蝙蝠公子到底是誰，如此神秘，不叫外人窺探半分?！?/br>
    “那些被派去的人，全都只是些小啰啰，能知道背后是蝙蝠島...”

    沈奈眉頭微微皺起：“我覺得如果那蝙蝠公子站在你的面前，你恐怕是不會覺得掀下了他神秘的面具而心生歡喜的?！?/br>
    她的腦海里面閃過了當(dāng)時宮九和牛rou湯的書信抱怨。

    “他一定是這樣的性格：將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更有可能的，是他身有殘缺，比如，眼睛?！?/br>
    只有本身有殘疾的人，心性偏激又有掌控他人生死的權(quán)利，才會看不得別人有一雙完好的眼睛。

    能讓無名島宮九手下喜歡熱鬧賭博的人，直接在更改侍女后，賭場因為一大批的瞎眼女子變冷清...足可見其凄慘程度。

    沈奈松開放在茶壺上的手，在被放開之后，茶壺的壺嘴和蓋子地方，明顯冒出了一股升騰的熱氣。

    她倒了杯茶，給一直講個不停的楚留香喝。

    “你也講了那么久了，喝口茶嗎？”

    熱茶......

    可那客棧的店小二，是在三人剛定房時才添的茶水。

    曲無容看見這一幕，眼神微動，心中一驚，又升了分羨慕之情。

    好高深的內(nèi)力！

    曲無容心中自問：倘若換了我，沒法在短短一瞬之間就隔著茶壺將涼水用內(nèi)力加熱，將時間延長一些，改成幾柱香的時間，那倒是有幾分可能。

    如果是師父在此，恐——

    曲無容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在想誰，極快的在心中切斷了自己的想法。

    不一樣了。

    如今的曲無容依然是石觀音手下的徒弟，卻是被追殺，怎么還能在心中去想過往對她的親近呢？

    楚留香喝了一口熱乎茶，問起了沈奈剛才說的話。

    “為什么這么說？將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倒是能理解，雖然殘忍，可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這種陰毒之人，身有殘缺，作何解？”

    “莫不是沈奈你之前和蝙蝠島的人有過交集？”

    沈奈嘆口氣：“可以這么說吧，不過，是我聽著一個...朋友說的，他和蝙蝠島的人打過交道。”

    在病人和朋友兩個詞匯之間猶豫了一下，沈奈說出口的還是朋友兩個字。

    用內(nèi)力熱過的茶水，溫度適宜。

    隨著房間內(nèi)三個人說的話越來越多，聽著沈奈說的過往...

    楚留香的心情卻不太好。

    “眼有殘缺，又能在江湖上建起蝙蝠島這等勢力，即便是隱藏在暗中，也足以可見此人有多危險。”

    “蝙蝠島隱于暗中，可能是喜歡潛伏，也有可能是不得不如此?！鼻鸁o容點出一件楚留香不敢去細(xì)想的事情。

    江湖是一片熱鬧地，最熱鬧的地方就是中原。石觀音為什么會在大漠之中圈一塊地盤，做一個逍遙快活的魔頭？

    因為內(nèi)地有朝廷。

    罌粟一毒是她控制男人的好玩意，卻絕對會有心中還有良善的人和有識之輩，在知道石觀音原先的魔頭身份和作為上，寧愿不要自己的性命，也要她死。

    縱然快活，那也是退而求其次。

    楚留香摸了摸自己的扇子，感覺自己手上的扇子都不香了。

    “隱秘暗中，無論是不是那蝙蝠公子的喜好，都有一點，那就是，他的身份絕對見不得人?！?/br>
    沈奈很贊同這個說法，只是這個時候她突然想起了無花。

    沒錯，是無花，不是花滿樓。

    無花就是這樣，行走在陽光之下，無論是師門背景，武學(xué)修養(yǎng)，亦或者為人處事，都是一片贊譽(yù)。

    私底下卻...

    沈奈突然問楚留香一句：“楚留香，你有沒有很多朋友？”

    中原一點紅打聽出來蝙蝠島拍賣會的具體地點和時間之后，回到了客棧，他聽到了房間里有三道呼吸聲，可從出現(xiàn)在窗邊到他進(jìn)去，房間里的三個人都沒有發(fā)出任何的聲音。

    等中原一點紅抱著他那把劍用眼神詢問曲無容，楚留香才好像回過神來一樣，喊了一聲“紅兄”。

    “楚兄?！?/br>
    中原一點紅口中喊的是楚留香，眼神卻在曲無容身上。

    “今夜丑時，京城青龍大街第五個拐角的地方會有人引路，我們只需備好拍賣會的請?zhí)纯伞！?/br>
    有三份請?zhí)?，還差了一份。

    鄭若英給了一張請?zhí)o沈奈，曲無容是柳無眉給的，中原一點紅剛才出去打探的時候不知道楚留香來了，只給自己找了一份。

    “請?zhí)故遣浑y?！背粝愫肋~一笑，搖搖扇子出門了，過一個時辰，他重新出現(xiàn)在沈奈和中原一點紅的面前，手指從胸口拿出一張黑色底燙金底蝙蝠紋的請?zhí)?/br>
    楚留香大笑：“出門在外靠朋友，瞧，一張請?zhí)?，這不就來了？”

    京城中一座略有些空蕩的宅院，高高的圍墻，張喧鬧和寂靜分開一條線，而在那宅院之內(nèi)，開滿了許多本不應(yīng)該在秋末開放的花木。

    白鶴山山腳圍著一大片的，幾乎全部都是原隨云派出去的人。

    他想要知道“沈奈”這個人所有的信息，初時聽到神水宮一事，他知道她武功高強(qiáng)，可在后面江湖上有傳聞沈奈心有慈悲時，他心中那一個念想，便好像終于有了一個途徑能走出黑暗。

    來不及上門拜訪，沈奈已經(jīng)因為不耐煩，將白鶴山布置了一番。

    原隨云只能先觀望。

    十幾年都已經(jīng)等過來了，不在乎這么三兩天。

    更何況，另一個世界的人時有時無，就連記憶也像被迷霧籠罩，在這種情況下能如此強(qiáng)勢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的，定然是個強(qiáng)者。

    原隨云知道這樣的強(qiáng)者，需要一個足夠的理由，時機(jī)，感覺...

    開滿杜鵑的花園，一個身穿錦衣的青年左手輕輕搭上了自己的眼睛，在他腰間懸掛的禁步，是一塊成色極好的白色玉蟬。

    太原無爭山莊的少主，自然是家世厚實的，他有極多種類的綢緞做衣裳，庫房之中有十八般武器，書房之中有萬千江湖中人心生向往的武功典籍...玉石配飾，原隨云如何會少？

    蟬，沉于地底蟄伏十五六年，方得一夏。

    錦衣青年雖然看不見，卻閑庭散步，穿過杜鵑花叢。

    如今，吾便如那蟬一般等著一個時機(jī)。

    沈奈是一個極其沒有時間觀念的人，很久很久之前，她估算時間全是看電子設(shè)備和手表，后面沉迷上武功，一個閉關(guān)或者哪兒遇到問題，快一點指不定十天半個月，慢一點那就是三四年。

    夜晚的丑時，她聽到中原一點紅說出的時間，腦海中立馬換算成這給熟悉的計時方法。

    凌晨一點。

    并不算太晚，雖然...普通百姓這個時候已經(jīng)歇下有一兩個時辰了。

    丑時很快就到了，四人身上帶著蝙蝠島拍賣會的請?zhí)?，兩兩分開，一前一后往著中原一點紅打探出來的地點去。

    楚留香和中原一點紅一起，曲無容沈奈穿了相似的白紗裙，兩人臉上都帶著遮蓋面容的面紗。

    可即便此，也擋不住她們兩人身姿和兩雙美目。

    此時此刻行走在路上的江湖人不多，卻有大半在看見曲無容和沈奈時，將目光落在她們身上，打量專屬于女子的曲線。

    有一家書店打開半扇門，里面有微弱的燭光透過黃紙糊的窗，照亮了一角的路。

    書店屋檐下掛了一面小小的、畫著墨色蝙蝠的布旗。

    有人站在里邊，影子被燭光照落了巨大的影。

    “客人，書店已經(jīng)打烊了，不如明日再來買書?！?/br>
    “來都來了，話那么多做啥？你們這生意還干不干了？”

    一張黑色的請?zhí)荒情T外說話的人甩出來。

    “客人先看看...”

    “客人，書店已經(jīng)打烊了，不如明日再來買書？”

    “不用，路過此地，只是看看而已?！?/br>
    來人懷中出現(xiàn)一角請?zhí)?/br>
    “客人里邊請...”

    中原一點紅和楚留香在旁邊等了會，看見陸陸續(xù)續(xù)進(jìn)去十來個人，一個都沒有出來，就知道，肯定是這個地方。

    此地詭異，那暗中的蝙蝠公子更需要警惕，楚留香內(nèi)力傳音：“這些人說的話各個都不一樣，沒設(shè)置暗號，走，紅兄，咱們也去湊湊熱鬧。”

    兩人結(jié)伴而行，臉上也蒙了黑色面巾，身上更穿了和剛才那幾波人重合度極高的夜行衣。

    “客人，書店已經(jīng)...”

    中原一點紅沒有楚留香那樣的好耐心，直接將兩張請?zhí)谥讣鈹傞_，那在里面站著的人，便將剩下的話咽了下去，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有個面目可愛的小童笑著為中原一點紅和楚留香兩人引路。

    四個人分成了兩撥，時間上自然要隔開一些。

    等站在書店門口，看見那屋檐下的墨色蝙蝠印號時，不說曲無容心情如何，沈奈身上便已經(jīng)有一種叫人感覺到便忌憚的無形威壓散開。

    “客人，書店已經(jīng)——”

    原先還能一板一眼站在燭火邊問話的人不知為何，一句話也不敢說。

    “打烊了?！?/br>
    艱難將剩下的幾個字說出口，燭火邊的那人不知為何倒退幾步，用袖子抹去臉色突然間冒出來的汗。

    他這么一退，沈奈和曲無容也看清楚了他的臉，是個身形偏健壯，有些其貌不揚的壯年男子。

    “廢話真多?！鄙蚰魏蔚让舾兄?，路上打量的目光和氣息有一個算一個，她全部都感覺到了，并且將氣息記下了。

    是以她心情正不愉快。

    曲無容感覺到了沈奈那隱秘的怒火，在心中對比了一下沈奈和石觀音，為自己身旁這女子沒有肆意人發(fā)泄的習(xí)慣而感到慶幸。

    沈奈拿出請?zhí)菈褲h眼前出現(xiàn)熟悉的物件，心里頓時松了一口氣。

    “拍賣會的路在哪？帶路。”

    那人又后退了一步，抹了汗，連曲無容這邊都不再敢看上一眼。

    “這邊請這邊請——”

    一道機(jī)關(guān)被設(shè)置在書架上放著的盒子上，扭開的同時，書架就發(fā)出一聲非常細(xì)微的聲音，露出了一條地道。

    那引路的小童還是個孩子，沈奈見他畏畏縮縮，稍微收了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