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秦天佑道:“恭娘不要辦洗三、滿月、百日?” 甘從汝初為人父,且這事來的突然,大大小小的事都沒個準備,聽秦天佑一句,就將恭娘這名字拋在腦后,“二郎要拿了合伙的銀子給恭娘辦?”雖他們?nèi)齻€總在一處,但這事論理該他自己出銀子借了霽王的地方辦才好。 “二郎說這是咱們在這地上的頭一個孩子,孩子生下來,也算是咱們在這地上扎根了,不好好辦一場可不行。” “難為他這么想。”甘從汝有些感動了,那項二郎雖胡鬧了些,但在正事上卻當真義氣。 “二郎還說,不大辦一場,人家怎么知道你們兩口子是草包。”秦天佑本不想說,可看甘從汝那感動樣有些不習(xí)慣,不禁又想逗一逗他。 甘從汝冷笑一聲,奪過秦天佑手上筆,在賬冊上多寫了一筆銀子,人就向外去尋霽王,路上反反復(fù)復(fù)地想著亂七八糟的事,走到王府外,見人人都對他道恭喜,心里又歡喜起來,走到半路,就不肯再去尋霽王,反倒是神神叨叨地背著手嘴里咕咕叨叨地就回到夏芳菲這邊,瞧見夏芳菲哈欠連天卻沒睡,就對她道:“咱們給這孩子起名叫賽康。” “篩糠?”夏芳菲心道還不如恭娘聽著順耳一些。 甘從汝胸有成竹道:“你我要將這孩子養(yǎng)得氣度、手腕、容貌都賽過康平、康寧。”拿著手輕輕地撫著小兒的胸口,覺察到手掌下的起起伏伏,一股暖流在胸中涌動。 “不如賽姨好了,賽過你姨媽?!毕姆挤埔詾榭灯?、康寧比起蕭太后來,只是小巫見大巫,與其跟她們兩個較勁,不如跟蕭太后較勁。 “好,就叫賽姨?!备蕪娜旯麛嗟卮饝?yīng)了,又叫人將賽姨這小名傳揚開。 雖是如此,但恭娘那名字已經(jīng)先入為主,于是眾人合起火來對著甘從汝、張信之等人時喊賽姨,背地里依舊恭娘、恭娘地喊著。 秦天佑、項二郎有意叫甘從汝在家里多陪了夏房費、賽娘兩日,過了幾日,甘從汝心知如今正在忙的時候,依依不舍地離了家門,先帶著人將附近準備打劫他們的官匪搶先剿了,在外忙了大半個月,趕在賽姨滿月時回來,再回來,就瞧見賽姨臉上幾毛茸茸的汗毛退去了許多,臉上也圓潤了不少,當真能瞧出他的兩分影子來。 滿月時候,霽王府擺的是流水宴,方圓百里無人不知霽王府有了喜事,能來的都過來討一份喜。 滿月之后,不斷有船舶??吭诖a頭上,又要鞏固碼頭,又要夜以繼日地將果子裝船,甘從汝雖有心多留在家中,卻也沒辦法,幸虧夏芳菲雖沒經(jīng)驗,但她幾個女學(xué)生家里的婦人有,因此也沒什么叫他掛心的事發(fā)生。 只是十月里,秦天佑臉色焦急地叫甘從汝去碼頭接人,甘從汝不知來的是誰,只得從百忙中抽出身來,叫了霽王府的馬車騎著馬去碼頭。 十月秋高氣爽,碼頭上又堆著地方官員獻給蕭太后的重禮熱鬧非凡,甘從汝趕來后,被碼頭上的人引到附近一戶“大戶人家”里頭。 甘從汝進了那所還算干凈的院子,就瞧見一個打扮干整齊的嚴肅婆子,許久認出是繡嬤嬤,就疑惑繡嬤嬤怎過來了。 “姑爺,夫人在屋里呢?!崩C嬤嬤道。 甘從汝聞言,就又向屋子里去,進去果然瞧見駱氏因水土不服,慘白著臉坐在椅子上,因不見主人面,只見駱氏的丫鬟在,就明白這院子的主人家是為了給駱氏騰地方,一家子借住到別人家去了。 “岳母怎來了?”甘從汝詫異道。 駱氏淡淡地道:“你會不知?”雖夏刺史沒說什么,但回到平衍,夏老夫人哪里是好相與的,夏老夫人將夏芳菲的遭遇全怪在她頭上,聽說夏芳菲直到生了孩子才知道有了身子后,更是數(shù)落她教女無方,這么著,她琢磨著與其在平衍郁郁寡歡,不如就來尋了夏芳菲。 甘從汝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駱氏,見她如此,就道:“岳母來了幾日了?要不要歇一歇再走?” “不必了,走吧?!瘪樖系馈?/br> 出了屋子,就有柔嘉、麗娘等拿著傘替她遮擋。 甘從汝撓了撓鼻子,琢磨著夏芳菲跟駱氏之間隔閡頗深,這冷不丁地帶了駱氏回去,該如何跟夏芳菲交代? 甘從汝才這邊落腳,沒來得急喝口水,只得又護送駱氏去見夏芳菲,一路上瞧見駱氏拿捏的都是大家夫人的做派,好心跟駱氏說了一句“這邊用不得如此”,原想叫駱氏放松一些,不想駱氏卻冷冰冰地回他她自生下來就是這么個行事。 進了霽王府,駱氏立時不悅地道:“這么久了,不去宓縣上任就罷了,還沒個自己的宅子?” 甘從汝在路上就決心不搭理駱氏了,此時道:“不過是住的地方?jīng)]必要費那功夫?!?/br> “到底是寄人籬下。”駱氏搖了搖頭。 甘從汝、秦天佑等人原本理所當然地住下,眾人齊心合力地辦事,也沒往那寄人籬下四個字上去想,此時被駱氏一點,立時尷尬起來。 駱氏心急著要去見夏芳菲,只說了這一句,就急匆匆地向夏芳菲院子去。一路上想著夏芳菲原該進宮的人,如今成了這樣,眼淚又簌簌落下。及至進了院子,望見夏芳菲懶洋洋地躺在躺椅上打著哈欠迷糊著眼曬太陽,身上擺著個四肢張開,同樣哈欠連連的嬰孩,駱氏立時哭得更兇了。 夏芳菲聽到動靜,睜開眼睛瞧見是駱氏嚇了一跳,忙抱著賽姨起來。 此時賽姨已經(jīng)有六個月了,一頭濃密的烏發(fā)遮在柔敷從旁人家討來的虎頭帽里,黑漆漆的大眼睛好奇地望著哭得不能自制的駱氏。 駱氏上前兩步,還不曾說話,先瞧見夏芳菲產(chǎn)后那么久身材依舊有些臃腫,后瞧見塞姨身上的棉褲布料粗糙,還不如駱家里姨娘生的穿的好,登時越發(fā)悲愴起來。 “你把孩子抱出去玩一會吧?!毕姆挤茖①愐踢f給甘從汝。 甘從汝瞧夏芳菲珠圓玉潤、臉頰緋紅,自覺沒叫夏芳菲受委屈,又看賽姨雖小,卻已經(jīng)有個端麗冠絕的架勢,更想不明白駱氏有什么好哭的,當下抱著孩子就要出去。 “姑爺,孩子交給我來抱吧?!崩C嬤嬤瞧見那孩子生的跟夏芳菲小時候一模一樣,心疼孩子委屈了,就伸手要將孩子接過去。 “不用了,你們先哭著吧?!备蕪娜昕聪姆挤泼嫔先塘笋樖显S久,此時怕嚇著賽姨,立時抱著孩子出去看圈養(yǎng)在王府的孔雀。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毕姆挤颇弥磷咏o駱氏擦眼淚,拉著駱氏進屋。 才進了屋里,駱氏便一手拍在夏芳菲肩頭,“你這做的是什么打扮?竟邋遢到這地步?” 夏芳菲一怔,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她這院子里常來人,就算甘從汝丟得起人,她也丟不起那人,怎整整齊齊的打扮到了駱氏口中就成邋遢了? “你這衣裳……” “噢,這衣裳給孩子喂奶方便,怕孩子抓,簪子、耳鐺也沒戴?!毕姆挤埔恍?。 駱氏登時冷笑道:“好能耐,自己喂起奶來了!有這功夫,該正經(jīng)地保養(yǎng)好身子,明年再生個哥兒出來,不然,叫別人趕了先呢?” 夏芳菲愣住,賽姨生得突然,生下來后眾人又驚又喜,還沒人提過叫她趕緊再生一個的話。駱氏嘴里的別人,又是哪個? 駱氏又拿眼睛向柔敷幾個身上梭巡,最后眼睛落在柔敷身上,只覺得柔敷相貌最好,少不得柔敷已經(jīng)跟了甘從汝。 “母親,你想干嘛?”夏芳菲一瞧駱氏那眼色,就絕不妙。 “傻孩子……”駱氏見夏芳菲竟是還不防著柔敷,當下一嘆,又指著麗娘,有意對柔敷道:“麗娘很會給人調(diào)養(yǎng)身子,我瞧姑爺面有疲色,不如叫麗娘來你這,幫著你一些?!庇宣惸镌?,柔敷休想背著夏芳菲一人獨大。 夏芳菲先不解,須臾明白了,立時道:“母親是來找事的?還沒人嫌棄你孫女是丫頭片子,你自己先嫌棄起來了;你女婿沒動納妾的心思,你這么主動,是巴不得將我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