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夏芳菲略晃了晃神,待回過神來,竟已經(jīng)鬼使神差地隨著霽王去了。 張信之咬牙切齒,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rèn)霽王那句不能妄自菲薄,就將每常自怨自艾的甘從汝比下去了,再在心里一合計,又想女子喜歡的總是偉丈夫、大英雄,瞧見霽王這么遠見博識,就連他這太監(jiān)都心動了,更何況是夏芳菲? 趕緊隨著去了,上了馬車,又下來步行了一盞茶功夫,繞過翠綠的山坡,果然望見一片被菱葉遮蓋住的小湖泊。 湖面上,已經(jīng)停了一艘小船。 “七娘,在岸邊也能采到菱角,你瞧,岸邊也有菱葉?!睏钅钪窒姆挤聘V王上了小船,然后在船上跟霽王你坐船頭我坐船尾地四目相對、脈脈生情。 夏芳菲也怕去了船上,自己想逃都沒地去,因此也不想上船。 “既然如此,我且去垂釣,七娘在岸邊采菱角?!膘V王十分善解人意地說道,便叫一個船夫撐船,自己上船去了。 許久,船上又傳來一聲“緘嘆凌珠淵,收慨上金堤,春芳行歇落,是人方未齊”,夏芳菲舉目,便對上了霽王的眼,雖隔著甚遠,但仿佛對望時,能夠覺察到那目光里的溫暖。 “五郎跟人家比,差的太遠了?!睆埿胖莻€護短的人,但此時忍不住在夏芳菲跟前念叨了一句,他心知若到了這份上,還不一口自己人的口吻跟夏芳菲說甘從汝的事,那甘家又有一支紅杏要出墻了。 楊念之現(xiàn)不明所以,隨后恍然大悟,也道:“正是,同樣是郁郁不得志,好歹五郎前頭幾年還在長安城里逍遙自在,人家霽王一早就被打發(fā)到了這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的地方。” “是呀,除了養(yǎng)蝴蝶,霽王比五郎強太多了。”夏芳菲疑惑張、楊二人一直說甘從汝好話,此時怎會出聲貶低甘從汝。 “正是,人家霽王連五郎明媒正娶的七娘都敢覬覦、勾引,五郎卻還在那妄自菲薄,說些什么不該娶妻的話。”張信之道。 柔敷、雀舌幾個不好插話,裝作蹲在水邊用竹竿摟菱角,耳朵里聽著張信之、楊念之跟夏芳菲說什么。 “是以,今次必要叫五郎改改那性子才好?!睆埿胖馈?/br> 楊念之深以為然,趁著臉對夏芳菲道:“七娘,等五郎來了,咱們都不搭理他,也叫他自省一番,好生跟人家霽王學(xué)學(xué)?!?/br> 夏芳菲點了點頭,也道:“我往日里就覺得你們太縱著他了,若能發(fā)狠叫他改一改就好了?!?/br> “正是?!睆埿胖钅钪她R齊點頭,看船上的霽王一身水綠布衣帶著斗笠,還在故作風(fēng)雅地垂釣,心中冷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無論他怎么好,此時夏芳菲心里想著的是如何作弄甘從汝,叫甘從汝悔改呢。 天色漸暗,霽王又帶著一行人回府,回府時,進了院內(nèi),見數(shù)只鳳蝶落在地上,儼然是受不住秋風(fēng)歸西了。 霽王親自去撿了地上蝴蝶,夏芳菲心道既然不舍,為什么不養(yǎng)烏龜?并不安慰霽王,領(lǐng)著柔敷幾個就回了軟禁她的院子。 “明日,就是半月之期了?!比岱髴n心忡忡地道。 “……反正霽王沒妃子,七娘又沒跟五郎洞房,留下就是?!比干嘤X得霽王與甘從汝,在相貌上半斤八兩,在行事上,比甘從汝高了百倍。 “再胡說,拔了你的舌頭?!睆埿胖幒莸氐闪巳干嘁谎?,趕緊去看夏芳菲。 夏芳菲托著臉,左思右想,只覺得就算不管夏刺史、駱氏的事,那霽王一直神神叨叨的,說不妄自菲薄,又成天掛出一張如喪考妣的臉來,也不比甘從汝強。 “夏娘子,王爺叫我們給夏娘子送東西來了。”幾個霽王府下人捧著東西進來。 夏芳菲望去,見托盤上是嶄新的鳳冠、嫁衣,待霽王府下人走后,拿起嫁衣反復(fù)看了看,最后狠狠地咬牙切齒,“要是那狗不來,我就當(dāng)真嫁了!” “七娘!”張信之、楊念之瞧那霽王是軟硬兼施,一面勾引,一面逼迫,連連在心里念叨著甘從汝千萬看在他們的份上,趕到霽王府來。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就見霽王府內(nèi)水汽蒸騰,昨兒個才被秋風(fēng)吹得綿軟無力的蝴蝶,今兒個又生機勃j□j來。 “霽王好能耐,他這是用溫泉水給蝴蝶保暖呢?!比干嘁呀?jīng)被霽王折服,因年紀(jì)小,跑出這院子轉(zhuǎn)了一圈,回頭就跟夏芳菲細細地說霽王是如何養(yǎng)蝴蝶的。 夏芳菲懶得搭理雀舌,又見霽王府的人來催妝,心恨自己竟然要嫁兩次,咬牙切齒一番后,見甘從汝還不來,心里罵了一百遍賤、人,直到黃昏,聽見院子外豹子、猞猁、獒犬的低吼聲,夏芳菲才不得不穿了嫁衣。 “七年,就算要了咱家的命,咱家也不能叫你上了花轎。”張信之、楊念之著急地攔著夏芳菲。 夏芳菲將頭上長簪子拿了藏在袖子里,冷笑道:“要了你們的命后,還不一樣要上花轎?” “七娘是要……”張信之、楊念之看夏芳菲藏了簪子,心中疑惑。 “他令堂的,一個兩個都來逼迫我?!毕姆挤评湫Φ?。 張信之、楊念之傻住,柔敷、稼蘭等也因那句“他令堂的”回不過神來,幾個只瞧著夏芳菲決然地出門上了轎子,半天才想起來她是要跟霽王功歸于盡,趕著要將她攔下,卻被霽王府的人攔住。 夏芳菲這是第二次上花轎,只聽花轎外是一曲鳳求凰,花轎尚未停下,便有溫泉的水汽如云霧般從簾子里滲透進來,待轎子停下,轎簾被人打起,夏芳菲出了轎子,就見眼前霧氣蒸騰中,蝴蝶翩翩飛舞。 “芳菲,雖不能對你明媒正娶,但二郎對天發(fā)誓,絕不負你?!膘V王向夏芳菲伸出手,沒接到她的玉手,先覺胸口一疼,低頭,就見胸口一根銀簪子直直地插了進去。 “負你令堂?!毕姆挤评湫?,“養(yǎng)這么些蝴蝶,只怕方圓百里百姓家的菜蔬都被糟蹋了,你令堂的還在這邊故j□j民如子!”手上用力,將整根銀簪子捅了進去。 “你……”霽王怔住,伸手將夏芳菲推開,捂住傷口,若不是下人攙扶,便跌倒在了地上。 “王爺,叫屬下殺了她!”一人喝道。 夏芳菲跌倒在地上,臉色大變,隨后決然地抬起頭。 “誰敢!”忽地一聲呼喝傳來,隨后,就見一身戎裝的甘從汝帶著一群人涌了進來,持槍拿棒地跟霽王府的人對質(zhì)。 “芳菲,你沒事吧?!备蕪娜觋P(guān)切道,見霽王指尖流出鮮血,又看夏芳菲面目決絕,忙道:“芳菲,你果然是個貞烈女子,不枉我……” “枉你令堂!”夏芳菲怒目瞪向甘從汝。 霽王一怔,面色慘白地對干從汝笑道:“五郎,芳菲她對你也不過如此?!?/br> “誰說的,在曲江上,她沒對我動手,如今,她對你,哼,可見,芳菲不過是因我來遲了一些,心生不滿。”甘從汝滿面風(fēng)塵,卻因見到夏芳菲手上帶血的簪子春風(fēng)得意起來。 “當(dāng)初沒對你動手,叫我遺憾至今?!毕姆挤频?。 甘從汝一怔,喃喃道:“芳菲,你是不是嚇傻了?” “你才傻了呢,只給賬本不給銀子就跑了,你怎就沒想到只有給了銀子才算真叫我管家?”夏芳菲咬牙切齒道。 噗嗤一聲,霽王捂著傷口,竟然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