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游氏急等著要問廖四娘對著蕭玉娘到底說過些什么,蕭玉娘又是否會在太后跟前誹謗駱得計,可此時又不好攔著她不去,便暗暗遞給駱得計一個眼色,叫駱得計陪著廖四娘同去。 駱得計攜著廖四娘的臂彎,微笑道:“我也正要去看芳菲呢,咱們一同去吧?!?/br> 廖四娘先由著駱得計,跟駱氏、游氏道聲失陪,出了門,便抽出自己的手,“這天,怪熱的?!?/br> 駱得計笑道:“可不是。”惦記著廖四娘到底有沒有去敏郡王府胡說,便旁敲側(cè)擊道:“那日玉側(cè)妃生辰,本該去的,偏著了暑氣,頭疼了幾日。虧得玉側(cè)妃還記掛著,特意送了些壽面給我。” 廖四娘哪里不知駱得計是在胡說,蕭玉娘好歹是敏郡王的側(cè)妃,豈會去湊康平公主的熱鬧?當(dāng)即道:“那可不,那日計娘你雖沒去,可我們話里話外,也沒少了你?!?/br> 駱得計心一提,酷暑中,只覺得后背一陣陣發(fā)涼,“……四娘,早先多有得罪,是我對不住你,可凡事得向前看,日后,咱們指不定就是一家人,我不好了,你又有什么好處?” 一家人……廖四娘柳眉一挑,朗聲笑道:“計娘,你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普天之下,也只有你一個不曉得七娘閨譽受損,你名聲也好不了。若我編排你,豈不是將七娘也編排上了?投鼠忌器四個字,我可比你清楚?!?/br> 第18章 生財之道改錯 投鼠忌器……駱得計冷笑廖四娘有眼無珠,把半死不活的夏芳菲當(dāng)玉瓶。若換做是半年前,她早憤憤不平了,可如今,聽出廖四娘為了夏芳菲,不會在外誹謗她,當(dāng)即放下心來。 “罷了,我自己個去找七娘,計娘回去跟駱伯母說一聲,免得她掛心?!绷嗡哪餄M面嘲諷,待瞧見駱得計要走,不由地又說了句:“只是投鼠忌器的只有我一人,其他人,便沒那么通情理。計娘還是趕緊地想法子自證清白吧,不然,過陣子越描越黑,就徹底說不清楚了。我可是知道,康平公主府的座上賓里,有幾個比你更像七娘呢?!?/br> 駱得計不尷不尬地一笑,立時就向上房去尋駱氏、游氏。 “嘁!”廖四娘哂笑一聲,領(lǐng)著婢女芫香熟門熟路地向梨雪院去,不過走了幾條巷子,就瞧出梨雪院偏遠得很,輕聲問芫香:“若是我把平衍州刺史要進京的消息早早地透露出來,你說駱家人還敢這么著嗎?” 芫香輕聲笑道:“四娘,別跟他們說。憑什么替他們打探消息?” 廖四娘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路上又見施嬤嬤殷勤地提著冰桶過來,拿了夏芳菲體弱用不得冰打發(fā)了她。 “真殷勤!”芫香皺了皺鼻子,又挨近廖四娘道:“不知七娘愿不愿意跟著四娘去?!?/br> “放心,她一準(zhǔn)愿意?!绷嗡哪锖V定道,推敲著夏芳菲先前說不能回平衍州時的神色不似作偽,料定她無處可去,必會把她的話聽進去。 臨近梨雪院,芫香退后兩步,收斂了方才的頑皮神色,老實規(guī)矩地跟著廖四娘進去。 柔敷、惠兒、稼蘭、雀舌四個才知道廖四娘來了,匆忙地從廊下走出相迎。 廖四娘眼瞅著廊下站著的夏芳菲雖跟早先一樣瘦削,但精神了不少,便笑著快步上前道:“你在房里歇著就是,怎出門了呢?” “廖四jiejie大駕光臨,怎能不出門親迎?”夏芳菲等廖四娘過來,當(dāng)即拉著她向屋內(nèi)去。雖不知道廖四娘到底有何目的,但伸手不打笑臉人,廖四娘肯跟她親近,她還巴不得呢。 “四姐請。”夏芳菲拉著廖四娘在東間窗下胡床上坐下,不禁又上下打量她,眼睛望著她裙擺上繡著的大片鮮紅芍藥,疑惑道:“四姐今兒個還要去赴宴不成?” 廖四娘微微抬起手腕,腕上金釧玉鐲砸在一處,叮當(dāng)之聲頓起,素手拂過烏發(fā),發(fā)間紅寶石鑲嵌的鎏金芍藥簪襯得素手越發(fā)紅潤白皙。 繡嬤嬤在外間里立著,也疑惑不過是來駱家,廖四娘打扮得太過興師動眾了。 廖四娘微微搖著頭,叫夏芳菲看她這身行頭,又得意又無奈地道:“這簪子是康寧公主賞的,這衣裳,是趙國公家老夫人不曾上身的。都是些好東西,我若不愛穿,日日只穿些半新不舊的衣裳,定有人不知好歹地說些‘jiejie,既然你不愛穿,便賞給我做嫁妝吧’?!?/br> 夏芳菲聽出廖四娘這是在抱怨家中姊妹貪心不足,只點頭,卻不言語,不肯還沒見過廖家姊妹們,就先把她們得罪了。 柔敷笑道:“可這么金貴的衣裳,又不去赴宴,白穿著可惜了。” “我寧肯穿著這衣裳可惜了,也不便宜那些白眼狼。姑奶奶拋頭露面丟了人賺來的東西,憑什么拿去給她們添嫁妝?”廖四娘冷笑道。 繡嬤嬤覺得廖四娘話里戾氣太盛,身為長者,不免出言勸道:“話也不可這么說,好歹是自家姊妹。這衣裳四娘家常穿著實在可惜,留給她們添嫁,也叫她們進了婆家體面體面?!?/br> 夏芳菲心知繡嬤嬤嘴上愛說些道貌岸然的話,事到臨頭,她就未必這么想,只管拿著手指摳弄自己的袖子,時不時地掃一眼廖四娘圓潤的臂彎,琢磨著自己什么時候能比駱得計強壯。 “嬤嬤這就有所不知了。”芫香正跟柔敷一同剝菱角,隔著簾子對門內(nèi)的繡嬤嬤道:“我們四娘心腸好得很,往日里不知給其他姊妹多少好東西??赡切╂⒚靡娒鏁r親親熱熱,口口聲聲好jiejie好meimei,一轉(zhuǎn)頭,又嫌棄我們四娘給她們丟人現(xiàn)眼,忙著撇清干系呢?!?/br> 繡嬤嬤咳嗽一聲,她也覺得廖四娘很是丟人現(xiàn)眼,先是去皇宮行騙,把一顆野心全暴露出來,后頭又恬不知恥地憑著去了皇宮一遭,滿長安城的裝乖賣丑,還得意洋洋地顯擺自己賺來的銀子,可見,廖四娘是個不知何為嗟來之食的無恥之人。 “冷暖俗情諳世路,是非閑論任交親?!毕姆挤迫滩蛔「锌痪?,越發(fā)疑惑廖四娘為何跟她親近,待要套話,便聽廖四娘道:“七娘,你莫跟得計一樣拐彎抹角的,實話告訴你,我出門在外都替得計說好話呢。計娘糊涂,不知搬起石頭會砸了自己的腳,我還知道投鼠忌器呢?!?/br> 投鼠忌器四個字,叫一直對駱得計幸災(zāi)樂禍的柔敷、繡嬤嬤都慚愧起來,不得不佩服廖四娘心細如發(fā)。 “多謝四jiejie,四jiejie待我一片真心,芳菲無以為報,只能敬四jiejie一杯茶水?!毕姆挤破鹕?,端著茶水盈盈地向廖四娘福身。 廖四娘趕緊攙扶起她,坦言道:“明人不說暗話,我且問問你,我有條生財?shù)穆纷?,你可愿意跟我一同賺銀子?我跟你是一樣的,在家里處處不得人待見,只能自己賺幾個嫁妝安身立命。若靠著他人,將來不定如何凄慘呢?!?/br> “四jiejie好心提點,可我沒有本錢。”夏芳菲琢磨著可否向柳姨娘討要些銀錢,又想游氏吝嗇、駱澄不問家事,柳姨娘想來也沒什么銀子,與其在這事上將她逼上絕路,不如以和為貴,日后再用上她。 “不用本錢,只要七娘的人就夠了?!绷嗡哪锖菤馊缣m,行動處環(huán)佩叮當(dāng),當(dāng)真將夏芳菲這陋室襯托得蓬蓽生輝。 砰地一聲,外間喝茶的繡嬤嬤將茶碗摔了,匆匆步入窗前,唬得臉色發(fā)白道:“四娘慎言!七娘可不是那沒規(guī)矩的人!”立時探頭向窗外看,見窗外只有柔敷、芫香,這才稍稍喘了口氣,怒目瞪視廖四娘,心道她自甘下賤就罷了,還拉著夏芳菲一起去做那沒臉沒皮的事。 夏芳菲也被廖四娘的話震住,臉上浮現(xiàn)出一層紅暈,有些慍怒道:“四jiejie,我把你當(dāng)個可以結(jié)交的人,你卻拿這話戲弄我?!北惧X只要她的人就夠了,在她看來,只有那種皮rou買賣了。 廖四娘見夏芳菲、繡嬤嬤都誤會了,當(dāng)即捫掌大笑,半天慚愧道:“是我話說的不全,叫兩位誤會了。我豈是自甘下賤的人?兩位可知道慕青縣主最愛什么?” 夏芳菲依舊摳著袖子,回想一番道:“初到長安,聽得計說了些京中的事,仿佛聽說,慕青縣主篤信巫蠱鬼神,府中豢養(yǎng)了大批神婆、卦師?!?/br> “莫非四娘叫七娘去縣主府上毛遂自薦?那可不成,七娘可不通陰陽鬼神?!崩C嬤嬤道。 “我豈會不知道這個,說的不是這事?!绷嗡哪锏?。 繡嬤嬤不等廖四娘再說,趕緊攔在夏芳菲面前,苦口婆心道:“七娘,咱們不是缺那幾文錢的人,何必出去丟人現(xiàn)眼。叫人知道你這好端端的千金為了幾文錢跟神婆、卦師那群下九流的人廝混,你將來還如何見人?”暗暗掃向廖四娘,見廖四娘直愣愣地含笑看她,很是不將她這德高望重的老嬤嬤放在眼中,不由地認定廖四娘是條毒蛇,一準(zhǔn)會把夏芳菲帶壞。 “天熱,嬤嬤去西間躺著歇晌吧?!毕姆挤瞥烈髟偃?,只覺得自己在長安城里孤立無援,該先尋個靠山,再細細思量后路。雖說慕青縣主一介寡婦算不得十分有權(quán)有勢,可卻是眼下她唯一能攀上的主,“廖jiejie細細說說,這到底是怎么個生財?shù)姆ㄗ??實不相瞞,眼下我已經(jīng)是捉襟見肘了?!蓖绽镉貌恢y錢,自是不把銀錢放在眼中,可如今,便是多要一盤點心,也不好隨口跟駱家廚房里要,都要拿了真金白銀去換。若此時還不把銀錢放在眼中,那就是徹徹底底的不食人間煙火了。 “七娘,若夫人知道了,老奴可替你遮攔不了?!崩C嬤嬤道。 “知道就知道吧,我總不能一直悶在駱家里頭?!彪m駱澄看似正直,夏芳菲可不敢憑著駱澄正直,就敢心安理得地在駱家里養(yǎng)尊處優(yōu)。 廖四娘抿著嘴一笑,清亮的眼睛又覷了繡嬤嬤一眼,“我就說七娘不是沒主意的短見之人。想昔日若是我從宮里回來,就在家里自怨自艾,如今怕早被人啃得不見骨頭了。如今我大大方方地出門,一賺的銀錢比父親的俸祿還多,二也結(jié)交下幾個知己,這便是有了人脈。這都是實實在在的好處,比矜持著在家自尊自重得的好處多了去了。” 夏芳菲眼前一亮,暗暗點頭,廖四娘說的話,就是她心中所想,即便是多認識幾個康平公主府的舞姬、樂師,有個什么事,也有個照應(yīng),總比悶坐親戚家里,固步自封的好,至于不相干的人口中的“自甘下賤”等話,在意的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