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已聽見身后有人在叫，回頭一看，硬著頭皮過去，朝步效遠(yuǎn)行了禮，臉上堆出笑：“步將軍?！?/br>
    步效遠(yuǎn)嗯了一聲，看看左右四下無人，問道：“這幾天大家看見我，好像有些不一樣，你知道怎么回事嗎？”

    王已嚇了一跳，急忙搖手：“真的不關(guān)我的事。我沒對人說你們睡一起的事。是他們自己猜的！”

    步效遠(yuǎn)一時(shí)還沒繞過彎，等回過神，定定看著王已，臉色已是十分難看。

    王已本來還以為他知道了眾人背后的猜度閑話，認(rèn)為是自己播散出去過來興師問罪，這才張嘴就否認(rèn)。等見到他這樣子，以為他不信，對自己著了惱，急著要撇清，也顧不得許多了，眼一閉說道：“步將軍，駙馬爺，真的不是小的說出去的。也不知是誰傳的，說有一天看見表弟跳上了你后背，你背著他走了兩步，又說你吃他剩下的飯菜，還說有一天夜里有人起來撒尿，好像正好看見你進(jìn)了表弟的屋……表弟長得又白凈，比女人還標(biāo)志，他們就這么傳開了?！?/br>
    步效遠(yuǎn)臉漲得通紅，眼睛睜得滾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王已說完，低頭也不敢動。半晌沒聽見動靜，偷眼抬頭，嚇了一跳，苦了臉壯膽道：“步將軍，知道的我都說了，小的可以走了吧……”見步效遠(yuǎn)不答，低頭急忙溜了。

    四十八章

    步效遠(yuǎn)回過了神，心里又是后悔又是難過，極是內(nèi)疚。他就算再沒心機(jī)，現(xiàn)在也知道了，原來近些日里軍中上下之所以這樣，竟然是以為他有那特殊癖好，和她做了男人間的那種荒唐事。沒想到因?yàn)樽约旱囊粫r(shí)大意，讓她無端遭了這樣的褻瀆，被人在背后議論。就算他們不知道她是誰，這樣的流言加到她身上，他也覺得無法忍受。

    他想了片刻，終于打定主意，朝她屋子去，到門口時(shí)，她正好要出來，兩人迎頭碰上。

    “步表哥，誰得罪你了，虎著臉凈嚇唬我呢……”

    昌平見他臉色有些不好，笑瞇瞇扯了他胳膊按他坐在凳上，順手給他倒茶。

    她的手被他按在了茶壺柄上。

    “瓔珞，我送你住到王宮里去……”

    步效遠(yuǎn)看著她說道。

    昌平這是頭一回聽到他用肯定，而不是征詢的口氣跟自己說話，略微一怔，立刻就搖頭：“不要?！?/br>
    “聽話?！辈叫нh(yuǎn)握住了她的手，看著她眼睛說道：“軍營里都是大男人，女孩家住久了，終是不便。還是住到王宮……”

    “步效遠(yuǎn)，你想趕我走了？”

    沒等他話說完，昌平已是掙脫開了他手，有些不悅地盯著他。

    步效遠(yuǎn)本來不想讓她知道，只是見她這樣子，要是不說清楚，她一定不會聽自己的。

    “瓔珞，都怪我不好，只想著自己能和你一起，無端連累了你……”

    “你到底要說什么？痛痛快快說出來就是?！?/br>
    “軍中的人以為……，以為我和你是……”

    在她面前，步效遠(yuǎn)終是說不出那幾個(gè)字，欲言又止。

    “到底什么！”

    “男人相好！”

    他終于憋了出來，臉已經(jīng)漲得通紅。

    昌平驚訝地睜大了眼，半晌，咬牙說道：“怪不得幾個(gè)平日還說得來的這幾日見了我都是小心翼翼的，原來竟是……”

    昌平雖然聰明伶俐，宮闈之中也不乏因龍陽之癖而惹出的丑聞，只她畢竟心思單純，用這樣的身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正新鮮有趣，又自覺并無什么出格的地方，自然不會想到那上頭去。卻哪里知道男女情到濃處，就算一個(gè)簡簡單單的對眼凝望，落入外人眼中也難免多帶了幾分繾綣，更何況他兩個(gè)又這樣朝夕不離？

    “壞蛋，都是你害的！氣死我了！”

    昌平臉一陣紅一陣白，只覺這下真的沒臉出去見人了，握起兩個(gè)拳頭就朝他胸口胡亂捶著，如雨點(diǎn)般落下。

    步效遠(yuǎn)任她捶打，等她鬧不動了，這才握住了她拳頭，將她輕輕扯到了自己身前坐他膝上，低聲說道：“魯大將軍從前在時(shí)，軍中也出過這樣的事，還特意整頓風(fēng)紀(jì)?，F(xiàn)在這里人雖留得不多，只也還是軍隊(duì)。他們眼睛都在盯著我，你要是還留在這里，這樣的話就一直會再傳下去，時(shí)間長了，我怕下面的人不服管束。而且讓你這樣受委屈，我心里很是難過。之前我只想著和你一起，卻沒考慮這么多?，F(xiàn)在才明白過來了，都是我的錯。瓔珞，這次聽我的話，好不好？”

    昌平把頭靠在他肩上，抬眼怔怔看他片刻，仿佛第一次認(rèn)識他。

    她還記得很清楚，去年春的差不多這時(shí)候，他出現(xiàn)在玄武殿的校場之上，跪在她面前的時(shí)候，他的臉龐之上還帶了少年般的稚氣和一絲難掩的青澀，但是現(xiàn)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shí)間，面前的這張臉上再也尋不到從前的青澀了。他的眉眼之中，透露出來的是穩(wěn)重和沉著。就算他現(xiàn)在仍然是在用懇求的語氣和她說話，但這次，就算她不點(diǎn)頭，他也一定會按他自己的想法去做的，她有這個(gè)感覺。

    這讓她有點(diǎn)不舒服，仿佛她的權(quán)威受到了來自于他的挑戰(zhàn)。他本來不是應(yīng)該都仰望著她，以她為大的嗎？

    “要是我不聽呢，你會怎么做？”

    她抬高下巴，翹起嘴，直直地看著他。

    “瓔珞……”步效遠(yuǎn)沒有回避她的目光，仍是那樣望著她，卻沒直接回答她的質(zhì)問，“就聽我這一次，以后別的我都聽你的，好不好？”

    昌平有點(diǎn)瞧不起自己了。明明心里還是不痛快，為什么偏偏每次看到他用這樣的目光看著自己，聽他問自己“好不好”的時(shí)候，她總是狠不下心來拒絕。

    她咬了下唇，垂下了眼瞼，他看見她的長睫在微微顫動，以為她要哭了，一下慌起來，急忙抱住了在她耳邊哄道：“我一有空就會去看你的，你別哭?！?/br>
    昌平心里又泛起了微微的甜蜜。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把她捧在手心。

    “你要真趕我走，那我只好走……”她扁了扁嘴，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但是我不要住王宮，你送我住驛館?！?/br>
    步效遠(yuǎn)這次再也無法拒絕，應(yīng)下來，想了下，又說道：“你不在軍營，我不放心。王已那天既然看到了我們在一起，調(diào)他一道過去供你差遣，你有什么事的話，讓他來告訴我。我再向郡守借幾個(gè)衛(wèi)兵保護(hù)你安全?！?/br>
    昌平嗯了一聲，掛住他脖頸的手臂卻吊得更緊。步效遠(yuǎn)話說完，見她望著自己，眼眸中依依不舍，心里一熱，低頭就親上了她的唇，兩人一陣耳鬢廝磨，正各自情動，忽然聽見門口被人敲響，又聽見王已的聲音，原來是晚飯時(shí)間了，只得匆忙分開。

    王已手上提了食盒，敲門片刻，那門才打開，見步將軍果然如己所料，又在這表弟的屋子里，心里嘀咕一句，只當(dāng)沒看見，放下食盒正要走，突聽這表弟明天就要搬到驛館里去住，還派他跟著一道過去，心里就有些不大樂意，只嘴上也不敢反駁，勉勉強(qiáng)強(qiáng)應(yīng)了下來。到了第二天，步效遠(yuǎn)到郡守處說了下情況，這回不說是自己的表弟，只說是中昭的一個(gè)貴客，向他借幾名信靠得過的衛(wèi)兵和伺候用的侍女?？な芈犝f，自然不敢托大，挑了衛(wèi)兵，從自己家中抽了夫人的兩個(gè)侍女，又親自陪著一道護(hù)送到驛館之中，這才安頓了下來。

    淺.草.微.露.整.理

    軍中不見了表弟，士兵們交頭接耳了兩天，有關(guān)步將軍親狎男人的傳言終于漸漸平息了下來。

    ***

    魯鹿統(tǒng)帥著大軍，經(jīng)過一個(gè)多月的跋涉，帝都在望，再幾天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