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空氣里浮動著濃郁的蘭馨,她剛才掐住的不是他的胸膛,而是他的心,他剛打了個顫,她卻已經(jīng)躺下去說要睡覺了…… 步效遠微微低頭,看著幾乎是蜷縮在自己懷里,只露出半截月牙色的后頸的她,終于忍不住,輕輕地把自己的手覆在了她柔軟的腰肢之上。 她在他懷里微微扭了□子,一只手也再次鉆進了他的衣襟。 他的胸膛很熱,像火爐一樣的熱,熨帖得她很舒服,比自己一個人睡要舒服許多。她于是把自己與他貼靠得更緊,白天行路的辛苦和前半夜等待的疲倦仿佛都涌了過來,在他這樣的懷抱中,她放心地沉沉睡去了。 步效遠聽見她發(fā)出了勻稱的低低呼吸之聲,知道她真的就這樣在自己懷里睡著了。 她對他,真的很放心呢…… 他低低地嘆了口氣,有些悵然,又有些許的甜蜜之意。 *** “快起來,回你自己帳子里去!不要被人看見了!” 步效遠懷抱溫香軟玉,還正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突然覺得有人在拍自己的臉,睜開眼睛,見昌平已經(jīng)坐了起來,正在不停催促他。 他嚇了一跳,哦了一聲,一躍而起,慌慌張張地抓了衣物就穿了起來,到了大帳門口,正要掀開簾子出去,忍不住又停住了腳,回頭看了下。見她一手還抓著被角,眼睛正望著自己的后背,臉頰微微有些泛紅,一種含羞帶怯的模樣,心就仿佛被她的手給緊緊捏住了似地縮成一團,忍不住朝她笑了下,這才掀開帳簾鉆了出去。 天空還是青色的,東方微微泛起了魚肚白。大部分的人這時候還沒起身,所以并沒有誰看見他從公主的大帳中出來。他如往常那樣,到營地邊的空地上練了趟拳腳,等身體發(fā)熱,額頭微微出了層細汗,停住回來的時候,看見她的大帳門簾已被掀起,茯苓帶著侍女們進進出出,她也起身了。 晨光中,昌平和年幼的西戎王子登上車輦,繼續(xù)朝西前行。中午的時候,終于和前來相迎的西戎臣子在路上相遇。盛裝華服的她牽著西戎王子,微微昂起她高貴的頭,接受了來自他們的跪拜和賀辭。這一刻,她把一個帝國公主該具備的所有高貴的風范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步效遠在旁遠遠望著,心里是一種深深的與有榮焉的驕傲。 這一夜,一行人就住在了離大軍駐扎的武蘭不過百里路的原城之中。明天緊趕著些的話,就能與大軍匯合,盡快將西戎王子護送到戎陽了。 原城雖是個戰(zhàn)略要地,地方卻很小,城里最好的住所就是驛館了,總共也就兩間屋子,整理了出來,籠上了炭火,公主和西戎王子這夜就各自住了一間。 步效遠這一夜不能再像昨夜那樣靠近她了。驛館被森嚴的守衛(wèi)圍得像個鐵桶。 這里不是帝都的公主府,他的身份也不再是駙馬,而是迎接并保衛(wèi)他們的戰(zhàn)士,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 次日黃昏,浩浩蕩蕩的一行人終于到達了軍營之中。魯大將軍親自將昌平公主和西戎王子迎了進去,安排了大帳。在這里歇一夜,明天就要在大軍的隨行之下,開向戎陽了。 魯大將軍不是分駐兵營里的那個主管副將,會把步效遠安排在公主的大帳之側(cè)。他和她的中間,隔了長長一溜的營帳。 “效遠,行軍在外,她自然還是公主,但你要忘記自己的駙馬身份,邊上那么多弟兄都看著呢?!?/br> 夜巡的時候,遇到了魯大將軍,他仿佛有些不放心,壓低了聲,對他這樣諄諄教導(dǎo)。 其實不用魯大將軍說,他也知道。他會管住自己的。 他朝魯大將軍鄭重地點了下頭。 *** 大帳中,昌平坐在鋪設(shè)了厚厚錦褥的床上,發(fā)了片刻的怔。 一個多月前,她還在帝都的公主府中,百無聊賴地過著她的日子。 確實是百無聊賴,這一點是隨著那個叫做步效遠的男人,也是她的駙馬離開之后,漸漸唯一剩下的感覺。 起頭的幾天,她還沉浸在他帶給她的那場震驚和羞惱之中,有些不可自拔。想起來的時候,忽而面紅耳赤,忽而心如鹿撞,怪他大膽無恥。漸漸地,她覺得自己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趣了,連女皇陛下幾個月前突然復(fù)立弗陵為太子這樣的大事,也無法在她心中占據(jù)太多的考慮。她開始還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直到有一天,夜半時分,她喝了許多的酒,從一個貴婦的奢華宴樂中迷迷糊糊地回到了公主府,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躺在他住過的正房的那張大床上。她責怪她的侍女們,侍女卻說,是公主昨夜一回來,就說要到這里找駙馬,問他為什么這么久都不去見她。她們不敢違逆,這才隨了她的意思,讓她睡在那里的。 這一場醉酒的意外讓她驚訝了好幾天。她心里有些苦惱,又有些不安。一連幾個晚上,夢境里竟然都是從前他抱著自己從山坡上滾落掉進了水潭的情景。只是他一直沉在幽深的潭底,化成了一團模糊的黑影。她伸手想去夠他,那黑影像是個虛空,她總是觸手不及。她覺得胸口被水憋悶得脹痛欲裂。醒來之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不住抽噎。 她開始擔心起來,三天兩頭地往太寧宮里跑,詢問大軍在前線的戰(zhàn)況,連女皇都覺察到了她的異樣,用驚訝又憐憫的目光看著她。所以有一天,當朝廷終于收到了來自前線的大捷戰(zhàn)報,知道了女皇決定要扶立年幼的西戎王子為新的西戎王,而大軍至少要等到明年來春才能啟程返京,她立刻就開口,承攬下了這個代表女皇向西戎國民展示天恩的使命。 “昌平,此地到西戎,就是用萬里迢迢來形容也不為過,比不上身在帝都的繁盛與悠閑。你自小嬌慣,你可想好了,真能經(jīng)受得住這樣的長路顛簸?” 直到她出發(fā)前,親自送她出城的女皇還這樣不放心地詢問她。 她能的。她不想再繼續(xù)在這個華麗卻毫無生氣的公主府中就這樣慢慢地虛耗著日子,空數(shù)著他的歸來。在他面前,她一直都是占據(jù)了主動地位的高高在上的那個?,F(xiàn)在就算是兩人的相見,她也要這樣。 前一天的那一刻,當她在車輦中,突然聽到了那一聲來自于他的高亢又充滿了力量的“我是步效遠”的時候,她覺得自己這一路過來的辛苦真的沒有白費。她看不到他的眼睛,但他的聲音卻明明白白地告訴了她,他正在用他無比的忠誠和愛慕來迎接她,她是屬于他一個人的女王陛下。 那個晚上,她的身體雖然因為連日的趕路而疲倦了,但她的心卻一直是欣喜又忐忑的。她的矜持不會讓她去傳喚他,但是她的心卻又在等待著他的到來。怕他不方便,她甚至早早地就把侍女們都打發(fā)去睡覺了。 “我給他一個時辰,他要是不來,我就睡覺去了……” “我再給他一個時辰,他要還是不來,我就生氣了……” “我生氣了。但是再給他最后一刻鐘,他要是真的還不來,以后不管他怎么求我,我再也不會多看他一眼……” 就在她決定最后一次給他機會的時候,她聽見她的大帳前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盡管那腳步聲放得很低,仿佛怕驚醒了這夜的沉睡,她還是聽見了。她一下從被窩中鉆了出來,甚至來不及穿鞋,就這樣赤腳踩在有些粗糙的地氈上,飛奔到了門簾之后,悄悄地掀開了條縫隙,往外看去。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不過幾步的距離。但是他卻好像有些猶豫,停在了那里。 她有些發(fā)急,心怦怦地跳。 “笨蛋,快過來?!?/br> 她差點忍不住這樣脫口而出了。 仿佛聽見了她的召喚,他繼續(xù)前進了,然后,當他終于掀開了她的帳簾,彎腰鉆進來的時候,她再也忍不住,像個孩子似地跳了起來,把自己緊緊地掛在了他的身上…… 他熱情地親吻她,擁抱她,把她當寶貝一樣地替她揉搓有些腫脹的腳,她有點滿足了。最后當她把自己的手也霸道地插進了他火爐般的胸膛,蜷縮在他身邊慢慢睡去的時候,她覺得她仿佛有些明白了,原來她風塵仆仆,不遠萬里地這樣一路過來,為的就是這樣一個可以讓她毫無戒備,完全放松地倚靠著睡去的溫暖的懷抱。 *** 已經(jīng)有些晚了,大帳門口響起了腳步聲,她知道是茯苓的。 “公主,駙馬的帳子隔了些路,可能不方便呢……” 茯苓進來的時候,用手捂了下被外面的寒氣凍得有些發(fā)紅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