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不過,橫豎接下來,兩人都在一起。他也不急。只是,剛才電視上那倆孩子太可愛了,如果如許一下子生兩個…… 白四少沉浸在自己美好的想象中,忍不住輕笑出聲。完全沒注意到懷里的如許后背輕輕一顫,差點落下淚來。 兩人走到天井里,白宇南正趴在大瓦缸邊,用小網兜在水里劃來劃去。金魚在底下?lián)u頭擺尾,不時擦著網兜游過,吐出泡泡。 “??!又差一點!”白宇南沮喪地跺腳。 “干嘛呢,兒子?我?guī)湍銚瓢??!卑滓贃|笑道。 白宇南默不作聲地看了他一眼,搖搖頭。 “呦,還挺有骨氣,就是手笨了點。行,爸爸跟你比賽。十分鐘內,你撈一條,我撈五條。誰輸了,誰往臉上貼條,說自己是大笨蛋。哦,你的條要用英文寫,就寫:四丟皮德。對吧?” “你……你別吹牛!要說話算話!”白宇南頓時怒了,伸出手指,用力地和他勾了勾:“mama,你當裁判!” 于是,接下來,父子倆展開了一場撈魚大戰(zhàn)。江卓抱著白宇南的腿,他一手撐著缸沿,幾乎半個身子都撲了進去。反觀另一個缸邊的白屹東,悠閑自得地用左手抄著小網兜,停滯片刻后,就一下?lián)破?。一條小魚應聲而起,“啪”地落進小水桶里。 眼看著,白屹東這邊已經撈了四條,自己卻一無所獲。白宇南急了,一下子丟下網兜,跑到白屹東身邊去攪水。 一條剛要入網的小魚,被他一嚇,又游過去了。白屹東好笑地擰了下他的鼻子:“白宇南,你耍賴啊?!?/br> “干嘛?規(guī)則上又沒說不可以干擾對手?!卑子钅喜环獾氐芍?。 嘿,臭小子,還知道鉆空子。白屹東心中暗笑,眼神和他對望著,手下卻是一動。只聽“噗噗”幾下,父子倆齊齊地望過去。 “耶!網破了!你來不及啦!”白宇南高興得蹦起來,扭著身體挑釁。白屹東扯唇一笑,突然伸臂,一下探進缸里。隨著如許的宣布,在最后一秒,白屹東松開手。一條小金魚“咚”地一聲,落進了桶里。 “規(guī)則上也沒說,一定要用網撈啊。”白屹東笑嘻嘻地看著目瞪口呆的兒子。 白宇南愣了下,突然跳起來,飛一般得躲到如許身后:“mama,mama救我。我不要被貼條!” “不行!我已經叫外公去寫了!今天必須貼你臉上!!”白屹東張牙舞爪地叫道。 “啊,不要!不要,mama!”白宇南悲壯地護住自己的臉。 如許好笑地看著父子倆鬧成一團。她剛想勸勸,胃里卻一陣惡心。她忍不住捂著嘴,干嘔了兩聲。 “如許,怎么了?” “mama?”父子倆同時停手,整齊地看著她。片刻后,白宇南一聲歡呼:“mama,你一定是有小弟弟了!快去醫(yī)院看看!”然后,他看了白屹東一眼:“嗯……看好后,直接住院吧。那邊人多,可以照顧你?!?/br> “小南,你別這樣?!比缭S笑了笑,蹲下身體。與他平視。有些話,她原本想晚上和孩子獨處時再說,可剛才和母親談過話后,她忽然覺得,這件事必須盡快解開才行。 不能讓白屹東有任何后顧之憂。 “小南,你聽我說。在這個世上,對同一個人,很多人會有不同的看法。不能說,他們一定在撒謊,但他們有時,只是看到了很小的一部分。比如對爸爸,你不僅要用眼看,還要用耳朵聽,用心去思考。小南,你今年七歲半,已經是個大孩子了。mama相信你有這個能力,所以才給你兩周的時間,去和爸爸慢慢相處。但你現(xiàn)在的態(tài)度,讓mama有點擔心——如果你一直堅持別人的看法,那你就永遠看不到全部的事情?,F(xiàn)在,你用你的心告訴mama——爸爸愛不愛你?” 白宇南低下頭,用手攪著自己的衣角,輕聲道:“愛?!?/br> “那你愛爸爸嗎?” “愛。”白宇南輕不可聞地回答。 “那你是不是該給爸爸一個機會?就像你當初給了mama機會,現(xiàn)在我們才能在一起?!比缭S抱著他,輕柔地拍了拍:“小南,mama知道你很勇敢。那就再勇敢一點。去抱抱爸爸,他不會讓你失望的?!?/br> “mama……”白宇南為難地看著她。但如許的臉上沒有一絲通融的樣子,他只能咬著嘴唇,一點點地挪過去。 白屹東默默地站著。等白宇南移近了,他忽然轉過身,指了指自己的后背。白宇南慢慢地用手抱住他脖子,白屹東一下子站起來,用一只手托著他,在天井里高高低低地跑。 他們繞過了兩個大水缸,鉆過了一排葡萄架,還有幾只花盆和樹木。白宇南跟著爸爸一會兒貓腰,一會兒搖擺,開心地大笑起來。 “兒子,叫爸爸一聲。” “爸爸!” “再叫幾聲!” “爸爸,爸爸,爸爸??!” “哎,乖?!?/br> 如許安靜地看著父子倆玩鬧。在他倆和自己擦身的一瞬間,她對上了一雙柔情而歉疚的眼睛。 她想,他應該是明白了:為什么當初兩人鬧成那樣,她還是跟著他回了白家。她只是想,最后給他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 她愛他。這就是答案。 如許知道,白宇南的心結,今天只能算是解開了大半。所以,她也不強迫孩子馬上離開自己的房間,而是搬開了屋里的書桌,讓白屹東窩在臨時小床上。 屋子原本就小,再加上一米八四的白屹東,簡直轉不開身。白屹東把手提放在腿上,專注地和公司的財務總監(jiān)交流情況。背后的墻上貼著白宇南的繪畫和獎狀,他坐在一片五彩斑斕里,表情鎮(zhèn)定、內心平和。 那副畫面,也深深地刻進了如許的腦海里。她給白宇南講完了故事,在小家伙洗漱的空隙,幫白屹東換了右手的紗布。 他的手背依然有明顯的青腫,如許輕輕地摸上去,聽到白屹東抽了口涼氣。 “屹東,這回我不會再攔你。”她定定地看著他的手:“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支持你?!?/br> “哪怕……我犯法?”白屹東戲謔地看著她。 沒想到,如許居然點點頭:“如果你被通緝,我和你一起逃。如果抓住了,我就和你一塊兒蹲監(jiān)獄。有我爸媽在,不會虧待了小南。屹東,是他們做得太過分的,這回,決不能放過他們?!?/br> “不是他們,是他。”白屹東淡淡一笑,做了個口型:“一直……就是他?!?/br> “真是司馬尋!”如許吃驚地捂住自己的嘴:“為什么?” “我也想知道。安自衡雖然跑了,但他留下了不少線索。等趙五把它們都串起來,就明白了。不過,如許你放心,你老公不會這么笨的。我如果想做什么事,一定不會把自個兒繞進去。”白屹東瞥了眼屏幕上觸目驚心的綠色,冷笑道:“跟我玩手段,他還嫩了點?!?/br> 第二天一早,白屹東就回公司了。他連續(xù)召開了三個會議,分別邀請公司高管、部門代表和外聘的公關團隊。然后,他親自聯(lián)系各大股東,或電聯(lián)或面談,忙得連午餐都只匆匆扒了兩口。 如許則到母親房里,拿回了存放了近三年的東西。她呆呆地翻看著那本厚厚的紀念冊。泛黃的紙張上,一字一畫,都是林叢的印記。 八年的感情,情到濃時,恨不得把對方的呼吸都妥善保存。冊子的每一頁上,貼的都是兩人的回憶:第一次過情人節(jié)時,林叢親手做的蛋糕。第一次攜手共游泰山,拍下的初升紅日。還有第一次,兩人親吻后,她害羞而含糊的日記。林叢雖是個工科男,卻不刻板、無聊,反而十分浪漫、體貼。他甚至還為如許寫了首歌,每句詞都如詩歌般華美動人。 后來,林叢經常被派去外地監(jiān)管工程。每一晚,都會定時打來電話。兩人說到最后,往往會同時一笑,然后互相等著對方先掛電話。 那份情,從一開始就濃到熾熱,所以在剎那間抽去,才讓如許痛不欲生。 這些年,她不敢看,不敢想。因為知道自己有多荒唐,像個溺水的人,非得死死地抓住浮木不放。 她早知道,他是哄她的。 如許合上紀念冊,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然后,深吸一口氣,用袋子裝好,提著走出了門。 ☆、第99章 mama不許你欺負別人,也不會讓別人欺負你 外面,的確是漸漸涼了。如許拉緊了風衣,坐進出租車。車上的廣播始終切切嘈嘈地說著閑話。最后,主持人用歡快的聲音,說道:“今天的節(jié)目就到這里。感謝冠名商端陽地產。我們明天再見?!?/br> “這端陽可真不得了?,F(xiàn)在股價都近百了,我都猶豫著,要不要再追進去。姑娘,你平時玩不玩股票啊?”等交通燈的時候,中年司機搭訕道。 “我不懂這個?!?/br> “嗯,那你平時干點什么?姑娘,不瞞你說,你長得特別像我一初中同學。同桌的你,嘿嘿?!?/br> “師傅,綠燈了?!比缭S低聲提醒。 司機碰了一鼻子灰,沒好氣地重重踩下油門。如許被顛得差點跌地上,還沒等她抓穩(wěn),車到下個路口,又是一個急停。 “靠,這行是沒法干了。天天堵,天天堵!”司機不滿地敲了下方向盤。 車子開開停停,如許這個原本不暈車的人,也受不了了。她捂著嘴,用力地敲了敲駕駛后座:“師傅,就這兒下吧。” “不還沒到嗎?呦,姑娘,你臉色不好啊,是你自個兒要去醫(yī)院看病嗎?” “給你?!比缭S無力地把錢遞過去,來不及拿零鈔,就急匆匆拉開門,對著路邊的垃圾桶嘔吐。 “咦,難怪一路上心情不好啊?!彼緳C隔著車窗,陰陽怪氣地笑了笑:“姑娘,哥哥勸你一句,天壇做這個不專業(yè),該去婦產醫(yī)院啊。分分鐘無痛,出來就跟沒做過一樣。” “說什么你!”如許氣得說不出話來。剛想去看他的車牌投訴,又是一陣強烈的惡心襲來,小腹也有點隱隱作痛。 她倒吸一口涼氣,捂著肚子,歪歪扭扭地向洗手間跑。好在下面并沒有出血,她在座椅上休息了一陣,惡心也止住了。 等會兒把東西給曹老師后,一定得去婦產科看看。如果真有了孩子……如許輕撫了下腹部,抿唇一笑:屹東一定很高興。 曹英所在的腦科,是天壇醫(yī)院的重點科室。平時,住院病人來來往往,一床難求。院方完全是看在白屹東的面上,才讓她在這里長期治療休養(yǎng)。 她被安排在一個獨立的vip病房。每周的病情變化都會由專人匯總,發(fā)到如許的手機上。除此之外,曹英還可以在護士的陪同下,四處走動。她的飲食標準,也是住院病人中最高的那檔。如許曾偶爾聽小護士們閑聊,說這個老太太真有福氣,過得比他們正常人還好。 可如果能選擇,誰愿意過這樣的日子呢?如許苦笑。 她有些忐忑地走進房間,看到曹英正背對著自己,和一個年輕醫(yī)生說話。那人長得清瘦挺拔,一邊專注地聽,一邊用鋼筆在紙上記錄。 看到如許進來了,曹英立刻激動地跑過來,拉住她的手,大叫道:“姑娘,你終于來了!我已經好久沒見你了。來,見見我兒子?!?/br> “什么?”如許愣了下。 “對啊,就是我兒子,小叢???,帥吧?”曹英自豪地拍拍醫(yī)生的肩膀:“他為了我,連工程師都不做了,現(xiàn)在改做醫(yī)生了?!?/br> “曹老師。”如許哭笑不得看著她,轉頭對醫(yī)生歉意地笑了笑:“對不起啊,她大概又糊涂了。她沒對您做什么吧?!?/br> “沒有啊?!贬t(yī)生微微一笑,低聲道:“老太太很熱情,還親手給我削了個蘋果。哦,你別擔心,我們醫(yī)院提供的都是安全的削果器,不會讓她有一點危險的。江小姐,如果你現(xiàn)在有空的話,我想和你談談?!?/br> “啊,原來你連她姓什么都知道。”曹英笑嘻嘻得插嘴道:“成,兒子你有希望,加油!” “可是,曹老師……” “好了,好了,有什么話等會兒再聊。小叢!”曹英滿臉微笑地把如許推向他懷里。 醫(yī)生向后退了步,貌似不經意地扶住了如許的胳膊。如許鼻間聞到一陣淡淡的香氣,等回過神來,已經被醫(yī)生帶出了門外。 門被輕輕碰上,如許望著清瘦儒雅的男人,一瞬間有些恍惚。 “那個……高醫(yī)生,是不是曹老師的病情又惡化了?她怎么把您當成自己兒子呢?”如許看了眼他的銘牌——原來是醫(yī)學院的實習研究生。不過能被調來vip病房,肯定很優(yōu)秀吧。 醫(yī)生高躍溫和地笑了笑:“哦,不是,恰恰相反。老太太現(xiàn)在正在逐漸記起過去的事,也許一個月后,她就認識你了。我說句冒昧的話,你以后還是要多來。聽護士們說,老太太特別喜歡你,愉快的心情對病情有促進作用。江小姐,你能堅持嗎?” “應該……可以吧。”如許眼神復雜地點點頭。突然,她感到一陣眩暈,忍不住撐著墻,就蹲下來。 “江小姐,江小姐?”高躍的聲音忽遠忽近,突然變成了一個絕無可能的聲音,在她耳邊輕道:“許許,沒事吧,快起來?!?/br> “你……你叫我什么?”如許手里的袋子應聲掉下,她震驚地望著他。 “江小姐啊。怎么了?”高躍驚訝地回答。如許推開他攙扶的手,自己撐著墻,慢慢站起來。她懷疑地看著他:“醫(yī)生工作期間,也可以抹香水嗎?” “哦,對不起?!备哕S尷尬得拉出了頸間的一截香袋:“這是我媽前幾天來看我,特地給的,說是z城污染重,需要這個。我以為香氣很淡,就沒注意。以后我肯定不戴了,請你原諒?!彼敢獾匦α诵?,把香袋塞進衣服口袋,又向后退了兩步。 可能是走廊窗戶的陽光太烈,在如許的眼里,高躍的半個身體都融在一片金色里。只留下他淡淡的微笑,和低沉的聲音:“對不起,實在對不起?!?/br> 啊?如許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高躍已經替她打開門:“江小姐,快進去吧。別讓老太太等急了。哦,這個?!彼┥頁炱鸫?,遞給她:“挺沉的,要我?guī)湍隳脝幔俊?/br> “不用了,謝謝。”如許急匆匆地走進去,走了兩步,又回頭道:“高醫(yī)生,我有點私事想跟曹老師說。半小時左右,您和護士能不能回避一下?” “當然,請便?!备哕S理解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