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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柳氏阿蕊在線閱讀 - 第14節(jié)

第14節(jié)

    “得尋個機會稟明爹娘,也好讓爹娘著人上門提親……不行,小丫頭終究年紀(jì)尚小,只怕柳家伯父伯母未必同意!”紀(jì)淮抑住心中波動,一邊磨著手掌在書房內(nèi)走來走去,一邊自言自語。

    既然認(rèn)清自己的心意,那便應(yīng)該快手快腳地將人名正言順地納入名下,讓那些什么竹馬竹牛、哥哥弟弟再無覬覦的機會!

    他反反復(fù)復(fù)思量著接下來應(yīng)該如何做才能達到目的,只可惜最終卻發(fā)覺沒有一條可行之路。柳琇蕊離及笄尚差兩年,以柳家父母對她的疼寵來看,必定要留至十六歲才許嫁,雖說大多數(shù)人家的姑娘都會在及笄前訂下親事,但從平日觀察可窺知,柳家伯母或許不會反對,但柳家伯父就未必了。

    想到外表嚴(yán)肅,內(nèi)里卻十分疼愛子女的柳敬南,他不禁有點頭疼。他如今能在柳家出入自如,便是因為柳敬南對他的信任,若是對方知曉自己居然‘引狼入室’……

    想到此處,他重重地嘆了口氣,想來要想將小丫頭娶到手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

    “魯公子現(xiàn)今都已經(jīng)會查案了?紀(jì)淮失敬失敬!”紀(jì)淮站起身來,沖著坐在他對面的魯恒旭拱了拱手。

    魯恒旭急忙起身還禮,憨憨地摸了摸后腦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不過跟在爹身后學(xué)習(xí),倒不曾獨自辦過一樁案子,實在慚愧!”

    “魯捕頭辦案如神,魯公子深得其真?zhèn)鳎僖詴r日必有所成。”紀(jì)淮溫和有禮地道。

    “嘻嘻,承你貴言!”魯恒旭裂著大嘴道。

    紀(jì)淮含笑品茗,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心中暗道,倒是個實誠憨厚的性子,聽聞魯捕頭處事精明,倒不曾想到居然會有這樣一個率真老實的兒子。

    “聽聞茶山縣城出了樁命案,一位員外半夜莫名橫死家中,財物卻絲毫不損,不知可有此事?”他輕輕將手中茶碗放下,裝作感興趣的模樣問。

    “確有此事!這案子如今在茶山縣傳得沸沸揚揚的,那員外死在他自個屋里,房門、窗戶均是反鎖著,縣里的百姓都說他是被冤魂索命,爹前些日便是因此案未能到柳家來。”魯恒旭興致盎然地搬著凳子挪了過來。

    “紀(jì)公子,都說你才高八斗,你來判斷一下,這員外到底是不是被冤魂索命?”

    “子不語怪力亂神,紀(jì)淮不才,但亦相信冤魂索命實屬無稽之談,若在下猜測不錯,這不過是樁密室殺人案罷了?!奔o(jì)淮又呷了口茶,神色自若地道。

    “我亦是這般認(rèn)為,只可惜爹不讓我跟著去,這密室殺人我還是頭一回遇到,正好奇來著呢!”魯恒旭惋惜地嘆息一聲。

    “紀(jì)淮手上有一本前朝徐公所作的《斷案錄》,里頭記載了徐公所遇各式奇案,魯公子若有興趣,紀(jì)淮便將此書贈送于你?!?/br>
    “果真?這《斷案錄》我尋了許久,一直不曾見到,想不到紀(jì)公子此處竟然有!”魯恒旭大喜,興奮得一下子便蹦了起來。

    頓了片刻,又猶豫著道,“只是這《斷案錄》千金難求,紀(jì)公子如此慷慨,倒讓……”

    紀(jì)淮朝他擺擺手,“魯公子不必如此,所謂良將遇良騎,此書乃徐公傾心之作,也只有在真正懂它之人手上才能更好地發(fā)揮其應(yīng)有的作用,紀(jì)淮一介書生,實是暴殄天物了。”

    魯恒旭思量了半晌,終是敵不過誘惑,用力一拍他的肩膀,朗聲道,“如此便多謝紀(jì)公子了,日后紀(jì)公子若有事需用到魯恒旭,魯恒旭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既如此,你倆倒不如直接兄弟相稱,還好過如今公子來公子去的!”剛踏進門來的柳耀海見狀,涼涼出聲。

    “阿海此言正合我意,紀(jì)公子若不介意,你我日后便兄弟相稱吧!”魯恒旭一拍大腿,爽快地道。

    “自然不介意,紀(jì)淮虛長你幾歲,厚顏喚一聲‘恒旭弟’!”

    “慎之兄!”

    “好了好了,你們就不必再兄來弟去了,快隨我上山去!”柳耀海不耐煩地打斷兩人,一手一個扯著兩人出門往山上去。

    柳琇蕊納悶地望了望前方稱兄道弟、相談甚歡的紀(jì)淮及魯恒旭,這書呆子果然不可思議,才沒幾日又與恒旭哥哥套了近乎了,她有些不厚道地想,也不知會不會有人不賣他的帳。

    紀(jì)淮斜睨到她的身影,不動聲色地移了移身子,擋住魯恒旭的視線。

    知已知彼,方能百戰(zhàn)百勝,既然柳家暫無替女兒擇婿之意,那他便需想方設(shè)法將潛在的競爭對手一一掃清,待將來再一舉訂下紀(jì)柳兩家親事。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慎之兄真知灼見,令我茅塞頓開,往日竟是一葉遮目了!”魯恒旭感嘆一聲,片刻又高高興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惜我無姐妹,否則你我兩人再添一層姻親關(guān)系,那便更好了!”

    紀(jì)淮被他拍得連連嗆了幾口,這人,果真是……轉(zhuǎn)念一想,又故作不經(jīng)意地問道,“恒旭可曾訂了親事?”

    魯恒旭嘻嘻嘻地傻笑幾聲,才憨憨地摸摸后腦勺,“訂了!”

    紀(jì)淮心中一突,訂了?莫非……

    他強壓下心中驚慌,隨手將身旁一塊小石子拿在手上,緊緊地握在手心里。

    “不知訂的是哪家姑娘?”

    魯恒旭臉上一紅,有幾分羞澀地低低道,“是自幼相識的姑娘……”

    紀(jì)淮腦中‘轟’的一下便炸開了,自幼相識的姑娘?青梅竹馬?魯家竹馬,柳、柳家青梅?

    他剎時覺得眼前一片昏暗,活至十八載頭一回動了心的女子,居然早就有主了?

    “……爹便與冉伯伯定下了兩家親事,娘還說咱們家有個做捕頭的,他們有個做師爺?shù)摹濒敽阈翊诡^不好意思地繼續(xù)道。

    紀(jì)淮如今哪還有心思聽他說兩家的交情如何如何的好,只覺得心里腦里均是空空如也,直到‘冉伯伯’、‘做師爺?shù)摹@幾個字竄入他耳中,他猛地回過神來,努力抑制心中激動,試探著問,“與你訂親的,是姓冉的師爺家的姑娘?”

    魯恒旭臉蛋紅紅地點點頭,“正是!”

    ‘撲通’一聲悶響,紀(jì)淮一下便撞到了石凳上,他也顧不得膝蓋上那陣痛楚,揚著大大的笑容道,“如此真要恭喜恒旭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天生一對、地設(shè)一雙,果真是羨煞旁人!”

    被他這般一說,魯恒旭臉上又紅了幾分,蚊吶般道,“嗯,多、多謝慎之兄!”

    絲毫不在意書墨的驚呼,紀(jì)淮一拐一拐地走入了書房,將房門掩上,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歡喜,仰首哈哈大笑,如此甚好,甚好!雖經(jīng)歷了片刻心情的大起大落,但得知原來對手竟不是對手,他的阿蕊仍只是柳家的阿蕊,他便覺得通體舒暢!

    ☆、第二十章

    柳琇蕊連日來頭疼不已,那紀(jì)大才子自上回總沖著她念叨女子這個禮那個禮,被她反駁了一回后,她便又落得了個耳根清靜。只可惜這清靜不過持續(xù)了數(shù)日,紀(jì)大才子又不知吃錯了什么藥,每回見著她便開始念詩,從“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詩經(jīng)》名篇開始,讓她無奈至極!難不成她學(xué)了《女誡》《女則》不夠,還得把四書五經(jīng)全學(xué)個遍?

    “得成比目何辭死,愿作鴛鴦不羨仙?!庇謥砹?!柳琇蕊無奈地撇撇嘴,用力搓洗著手上的衣服,這些個水鴨子又有什么值得人感嘆一番的,這都能讓他詩興大發(fā)。

    紀(jì)淮留意到她的表情,暗暗嘆息一聲,這丫頭實在是個榆木腦袋,不解風(fēng)情的!

    隨手摘了兩片葉子,放到唇邊輕輕吹響,一陣悠揚的小調(diào)飄飄揚揚而出,讓柳琇蕊不知不覺便停下了手中動作。

    這書呆子居然還會用葉子吹曲?她不由得大為驚訝,飛快地將手中的衣服擰干水,扔進洗衣木盆里,再擦擦手上水漬,抱著木盆三步并作兩步跑到紀(jì)淮面前。

    紀(jì)淮挑眉,這《越人歌》她看來是聽懂了!

    “紀(jì)書呆,你是怎樣做到的?用兩片葉子居然都能吹曲,教教我可好?”柳琇蕊滿眼閃閃亮地望著他,臉上充滿了期待。

    紀(jì)淮喉嚨一堵,再也吹不響了。

    敢情這丫頭只關(guān)注到他會吹曲,卻沒有留意他吹的是什么曲子?

    “紀(jì)書呆,教教我吧,你不會這般小氣吧?”柳琇蕊見他神色古怪地望著自己,不明所以地又問了句。

    紀(jì)淮挫敗地重重嘆了一聲,罷了罷了,再與她較真,只能把自己堵個半死,對這只偽兔,就不能走平常之道!

    他順手又摘了兩片葉子遞給她,見她歡歡喜喜地放下洗衣盆,又擦了擦手,這才小心翼翼地接了過去。

    “就是這樣,吸氣,嗯,好,輕輕吐氣……”認(rèn)命地當(dāng)起了臨時先生,直到柳琇蕊能順利吹出曲子,他這才尋了處草地坐了下來,淺笑著望著越吹越起勁的小丫頭。

    和煦的陽光穿過樹林里的枝枝葉葉透過來,在地上灑滿了星星點點的光圈,偶爾響起的幾聲蟲鳴,伴著沙沙作響的樹葉彼此摩擦聲,在這空空蕩蕩的小河邊顯得更為清晰可聞,他有些眩目地望著沐浴在陽光當(dāng)中的柳琇蕊,心中一片平靜。

    “牛兒牛兒在坡上喲,田園綠野好風(fēng)光喲,一方黃土一方天,山又高來水又長……”柳琇蕊一邊抱著洗衣盆歡歡喜喜地往家去,一邊輕唱著不知名的農(nóng)家小曲。

    紀(jì)淮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凝望著前方嬌俏快樂的身影,掏出懷中折扇‘啪’的一下展了開來,輕輕地?fù)u了幾下,臉上笑意淺淺。

    這日,他與柳敬南對弈完畢,又到了柳敬北屋里說了會話,便悠哉悠哉地踱到了院子里。

    “恒旭哥哥,給!”拐角便見柳琇蕊遞了個荷包模樣的物件給魯恒旭,他停下腳步,微瞇雙眼直直地望著他們。

    魯恒旭笑笑地接了過去,“多謝阿蕊!”

    紀(jì)淮‘騰’的一下升起滿腔怒火,這混賬不是已有婚約了嗎,為何還要接受阿蕊的禮物!

    他神色不善地死死比著兩人之間站立的距離,也沒留意他們再說了些什么??康锰?,有了婚約的男子應(yīng)該謹(jǐn)守禮節(jié),怎能與別的女子站得這般近,實在是不成樣子!

    直至魯恒旭告辭出了院門,柳琇蕊仍站立原地一動不動,仿若深思著什么。

    紀(jì)淮盯著她的背影好半晌,心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來,若,若阿蕊對那魯恒旭有那等心思……

    想到此處,他不禁顫了顫,魯恒旭是有了婚約,而且看來對他那位小青梅亦是極為心悅的模樣,可、可阿蕊呢?她對魯恒旭又是何等心思?

    柳琇蕊自然不知道身后有人在猜測著她的心意,她定定地回想方才所見的那個荷包,深深為其精湛的刺繡所折服,也不知自己何年何月才能像恒旭哥哥那位未來妻子一般有這等繡工。

    紀(jì)淮忐忑不安了幾日,每回見到柳琇蕊殷勤地待魯家母子,他便越發(fā)憂慮,生怕果真像自己猜測那般,這丫頭心中已有人。

    只是再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好不容易動了一回心,又哪甘愿讓在他心中激起漣漪之人輕輕松松便逃離開來,怎么說也得將人給留住了,男未婚女未嫁,又有何不可?

    打定了主意,他輕吁口氣,將手中折扇搖了幾下,又恢復(fù)往日的溫雅斯文。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

    那書呆子,又來了!柳琇蕊暗暗瞥了他一眼,這大才子的詩興發(fā)了幾日都還未夠?逮著她便酸溜溜地念個沒完沒了,有幾回她忍耐不住,直接掄起拳頭就想砸過去,卻被那書呆子以‘徒有匹夫之勇’給堵了個半死。

    紀(jì)淮笑盈盈地踱了過來,在離她幾步之遠便停住了,見她神情不豫,心中暗道,再戳一下,估計兔子皮便掛不住了。

    “阿蕊,既然你不愿再抄書,那便算了吧!”

    “真的?”柳琇蕊大喜。前幾日她被紀(jì)大才子氣得一時忍不住,一掌拍在了桌上,打翻了柳耀河剛磨好的墨,污了從紀(jì)淮處借來的書卷,柳敬南惱起來便罰她將書中內(nèi)容從頭到尾工工整整地抄寫一遍,以賠給紀(jì)淮。

    “假的!”紀(jì)淮輕輕松松地吐出這兩字,氣得柳琇蕊順手撿起顆石子朝他扔去。

    紀(jì)淮險險地避了開來,沖著她笑得如沐春風(fēng)。

    “壞胚子、死書呆、臭無賴!”柳琇蕊氣得口不擇言。不錯,無賴,她以往居然沒有發(fā)現(xiàn)這壞胚子原來還是個大無賴,每每想到這,她便暗悔自己眼太挫!

    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這才氣哼哼地快走幾步往葉英梅家中去。

    紀(jì)淮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搖頭失笑,摸摸下巴暗道,無賴?再想想這段日子他對柳琇蕊的所作所為,確是無賴了些!

    他輕笑一聲,倒是沒有想到頭一個被他如此無賴對待之人竟然是他心悅的女子。

    魯恒旭母子二人在柳家停留了半月有余,終是在前幾日便隨著趕過來會合的魯耀宇離開了,柳家自然又是好一番依依惜別。

    紀(jì)淮這段日子與魯恒旭接觸多了,亦處出真心實意來,撇開對方魯家竹馬這層身份,他還是非常高興能結(jié)交這位憨直真摯的小兄弟的。

    照舊是如同往日那般跟在柳家兄妹三人身后上了山,柳耀海去查看陷阱里的獵物,柳耀河砍柴,紀(jì)淮跟在他身后收拾,柳琇蕊則老老實實地背著個竹簍割草。

    將柳耀河砍下來的木柴綁好,紀(jì)淮斜睨到她安安靜靜坐在石頭上,完全一副乖巧嫻靜的模樣,他心下好笑,果真是個表里不一的小姑娘。

    上前幾步將另一處同樣綁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木柴抱了過來,再細細檢查了一番,正打算開口喚柳耀河,便聽遠處似是傳來柳耀海的大叫,“阿蕊,快閃開!”

    他大驚失色,尚未回轉(zhuǎn)頭去看看柳琇蕊,便聽得她一聲尖叫,緊接著便是一陣慌亂的動物奔跑聲。

    紀(jì)淮來不及細看那只疾馳過來的野豬,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朝柳琇蕊飛撲過去,將她死死擁入懷中,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堪堪避了開來。

    “可有受傷?”待那陣雜亂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后,他松開懷中人,急急問道。

    柳琇蕊蓬頭垢面,臉上全是驚慌未定的神情,只是顫抖著聲音道,“不、不曾!”

    紀(jì)淮不放心,正欲坐起來細細檢查一番,卻感右手及左腳上一陣劇痛,痛得他倒抽涼氣,額冒冷汗。

    柳琇蕊見他不太對勁,急急翻坐起來問,“紀(jì)書呆,你怎么了?可是受傷了?”

    紀(jì)淮朝她勉強地笑笑,“不礙事。”

    “啊,都流血了,還說不礙事?”柳琇蕊帶著哭音捧起他右臂,衣袖已經(jīng)被刮破,露出里面慘不忍睹的傷痕,她小心翼翼地?fù)荛_衣袖,見里頭滿是擦傷,還有兩道極深的刮傷,也不知是被何物所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