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這里面王雪琴出了多少力,明眼人自然看得出來。 只可惜,現(xiàn)在陸家的幾個主人,都對這種小事毫不關心,如此,倒是讓現(xiàn)在穿越而來的王雪琴省了不少功夫。 因為王雪琴的身體,根本不是淋雨著涼了這么簡單。 下意識地撫了撫還有些贅rou的小腹,王雪琴的眼中劃過一絲冷色。 阿蘭很快就端著早餐上來了。 把裝滿食物的托盤放在床邊的小柜上,阿蘭小心翼翼地把王雪琴從被窩里扶起來,在她身后墊上軟軟的靠枕后,又用被子把王雪琴的胸腹之下裹得一絲不露。 之后才在王雪琴面前放了一方小桌,把還冒著騰騰熱氣的食物一一擺在王雪琴面前。 大補的烏魚rou和小米一起煮得爛熟,香濃軟糯,入口生香。 兩枚guntang的剝了殼的雞蛋放在一邊的小碟里。 鮮香爽滑的烏魚湯被熬成了奶白色,盛在一甕瓷盅里,喝上一口就一路暖到胃里。 紅棗、枸杞、核桃、黑芝麻磨成粉后和著阿膠做成的固元膏,被做成了一口一個的麻將狀,并不太甜,也不黏牙,倒是挺合王雪琴的胃口。 還有幾個同樣性溫補身體的小菜錯落擺放,顏色搭配得很好,即使剛剛醒來沒什么精神,看到后竟也讓人有了些食欲。 不過就算如此,吃到一半的時候,王雪琴也還是覺得有些撐了,只是為了身體著想,還是慢慢把剩下的小半碗粥和雞蛋吃下了肚子。 這樣的食譜,從她醒過來那天開始一直持續(xù)到現(xiàn)在。 如果是在現(xiàn)代,大多數(shù)人絕對看得出,這樣的食譜對感冒的人來說有些夸張,分明就是產(chǎn)婦的食譜。 只是在這里,陸家的幾個主人卻根本沒有一個人發(fā)現(xiàn)——陸老爺子戎馬半生,行兵打仗或許能講得頭頭是道,對女人的養(yǎng)生卻是一竅不通; 王雪琴的大兒子陸爾豪倒是或許能看出些端倪,畢竟那小子風流得很,為了泡妞可是沒少花功夫在這些知識上,不過不巧的是,那小子在半年前就被陸老爺子的鞭子抽得離家出走了,至今未歸; 至于陸如萍、陸夢萍和陸爾杰,兩個女孩雖然如今也不小了,但畢竟還都未為人婦。 雖然陸如萍對王雪琴的食譜曾經(jīng)有過一絲好奇,不過被王雪琴以受雨著涼又不巧來了月事這個理由搪塞過去后,倒是覺得這么吃才是理所應當; 夢萍和爾杰更是懵懵懂懂,小不點爾杰甚至還嘴饞地來搶過王雪琴的固元膏,不過剛入口就被那小子給吐得滿床都是,氣得王雪琴差點沒揍他,不過也因此,越發(fā)想念自己在現(xiàn)代的兒子了。 那孩子從小就懂事得讓人心疼,這么多年一直都是他們娘倆相依為命?,F(xiàn)在她莫名其妙來到了百年前,也不知道遠在現(xiàn)代的兒子如今怎么樣了。 一想到這,王雪琴就覺得胸口被揪得生疼,所以總是有意識地不去想兒子。 吃過飯后,阿蘭遞過來一杯溫熱的益母草蜂蜜水,然后才把飯桌收拾下去。 王雪琴捧著蜂蜜水,小口小口地喝了大半杯,覺得手腳和身上都不像剛起來時那么涼了,這才在阿蘭的服侍下起身換了一身厚實的睡衣,下地慢慢活動了兩下。 這具身體剛剛小產(chǎn),在那場害得原身一命嗚呼的雨夜。 一想起這個,王雪琴就忍不住嘆息。 陸老爺子今年已經(jīng)五十有九,年輕時娶了九房夫人,這還只是有名有份的,被他糟蹋后連個名分都沒給的女人更不知有多少,由此可見這位從年輕時,就是個放縱自己欲望,絲毫不知收斂為何物的主。 古人說“一滴精十滴血”,過早把自己的精血揮灑干凈的黑豹子,早在近十年前那方面就已經(jīng)不太行了,所以六年前王雪琴生下陸爾杰的時候,才讓陸老爺子龍心大悅,逢人便說爾杰是他的心肝寶貝老來子。 如此行事,一方面是真心疼愛家里最小的孩子,另一方面,卻是想向世人證明,他就算年歲已大,卻仍舊寶刀未老,陸爾杰就是明晃晃的證據(jù)。 對此,不管是從前的王雪琴還是現(xiàn)在的王雪琴,都忍不住嗤之以鼻。 陸爾杰到底是誰的兒子,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寶刀到底老沒老什么的,誰用誰知道。 在原本的劇情里,王雪琴和陸爾杰被陸老爺子關起來差點餓死,不就是因為爾杰并非陸老爺子親子這件事曝光了,才鬧到那步田地的么? 說到這里,王雪琴倒是有些佩服原身了。 雖然原本的王雪琴本是戲子出身,但在男權社會的大背景下,尤其還是在身為黑豹子的八姨太的身份下,竟然還能在陸家眾人的眼皮子底下和魏光雄勾搭成jian這么多年,甚至還光明正大地生下陸爾杰,讓陸老爺子幫魏光雄養(yǎng)了這么多年兒子還一無所知,光是這份欺上瞞下,藐視男權的本事,就不能不讓人嘆服這個女人的心機深沉。 這要是放到古代的宮廷,沒準兒也是一個宮斗高手。 對于王雪琴背著陸老爺子找情人的做法,穿越而來的總裁媽雖然對于記憶里的魏光雄有些膈應,卻并不覺得王雪琴這么做有什么錯誤。 王雪琴和陸振華之間,本就是一場強取豪奪。 當年陸振華竟然敢明目張膽地搶了那么多女人回家,絲毫不顧及她們的意愿,就該做好被背叛的準備。 畢竟不是哪個女人都和傅文佩一樣,仍舊奉行古代閨秀以夫為天的那一套陳詞濫調(diào)。 只可惜原本的王雪琴機關算盡,隱忍了這么多年,就等著窩里的幾個孩子娶妻嫁人生子,就可以帶著陸爾杰和魏光雄遠走高飛。 誰知道卻在剛剛得知再一次懷上魏光雄的孩子后,親眼撞見魏光雄和別的女人小意溫存,親親熱熱,并且還親耳聽到魏光雄說出要不是為了陸家的最后一筆財產(chǎn),早就把王雪琴這個老女人一腳踹開的言論。 原本是想找魏光雄商量,怎么才能不著痕跡拿掉肚子里的孩子的王雪琴,當即怒極攻心,卻也真正能對自己下得了狠手,就那么在瓢潑的大雨里站了整整半天,硬生生把肚子里那塊還沒成型的rou給刮掉了。 之所以不像爾杰一樣再給老爺子弄個老來子,而選擇用這種極端的方法來結束那條意外的小生命,王雪琴也有些無可奈何,但誰讓,她和陸老爺子已經(jīng)有幾年沒有合房了呢。 連平日里在陸家,她和陸老爺子都是分房而睡。 陸老爺子雖然娶了九房夫人,但就和古代的皇帝一樣,在辦完事兒后基本都是回他自己的房間睡,很少會和女人睡在一起。 對此,他的其他女人們自然不敢有絲毫微詞。 原本的王雪琴雖然心里不滿,但面上倒是也不敢表露出絲毫。 而在和外表看上去溫柔斯文的魏光雄勾搭上之后,充分滿足了身為一個女人的生理和心理的雙重需求后,王雪琴的心底,對在床上只顧著自己享受,絲毫不在意女人感受的陸老爺子就更加不屑一顧了。 而過早消弭了精力的陸老爺子,自從有了陸爾杰這個小兒子后,也漸漸不再與王雪琴合房,畢竟對他那個年紀的男人來說,一滴精可是比十滴血要寶貴得多。 那場大雨里消逝的小生命,和對魏光雄的失望,竟然讓一向強勢的原主就那么悄無聲息地去了。 摩挲著手中圓潤光滑的水晶杯,王雪琴來到梳妝鏡前,看著鏡中那個面色蒼白如紙,桃花眼像被淋濕了的花瓣般微垂的女人,忍不住蹙起眉頭,伸手摸了摸這張陌生的臉孔。 一旁一直小心伺候著的阿蘭見狀,以為王雪琴是在為近些日子因病而顯得憔悴的面色不悅,小心翼翼地開口安慰她:“太太,這些日子您一直病著,自然顯得清減了些,等過幾天身子大好了,就又會和從前一樣了?!?/br> 王雪琴聽到后微微愣了下,看到阿蘭緊張的眼神后,才反應過來這丫頭原來是誤會了。 笑著瞪了阿蘭一眼,王雪琴卻并沒有責備阿蘭什么。 原本的王雪琴在陸家積威甚深,對一眾下人也很是嚴苛。 她剛剛醒來那天,照顧她的阿蘭除了做好該做的事情外,根本不會多說一句話。 不過這幾天下來,或許是覺著病中的夫人脾氣溫和了些,竟然也開始敢偶爾拍拍王雪琴的馬屁了。 雖然有的時候話說不到點子上,但王雪琴卻并不介意,甚至還樂見其成。 原本的王雪琴雖然在某些方面讓人覺得可悲可嘆,但同時,卻也是個飛揚跋扈,尖酸刻薄的女人。 現(xiàn)在這殼子里的靈魂換了,在現(xiàn)代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總裁媽,自然沒辦法像原身一樣行事。 很多時候,她更習慣溫水煮青蛙,讓人在不知不覺中按照她的想法行事。 只是這件事,卻急不得,只能慢慢地,一步一步地來。 畢竟憑著一場雨和一場病,就讓一個人徹底變成另一種性格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她還不想挑戰(zhàn)這些剛剛從封建帝制中走出來的人們的腦洞。 不過阿蘭的改變,倒讓她對未來稍微有了一點信心。 不過現(xiàn)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自然是養(yǎng)好這具虛弱的身體,以及,應付好每天過來探視的陸家眾人。 ☆、穿成雪姨 說曹cao曹cao就到。 手里的蜂蜜水還沒喝完,房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一身鐵灰色綢制長衫的陸老爺子手上拄著文明棍,身后跟著一個手里拎著幾包東西的傭人,眨眼的功夫就來到王雪琴面前。 阿蘭見狀,低頭叫了聲老爺。 王雪琴則攏了攏身上厚實的睡衣,眉頭一挑,看著陸老爺子笑了起來,“哎喲,老爺子,你這是剛打外面回來???” 說完,有些倦意的桃花眼一轉(zhuǎn),便落在了陸老爺子身后傭人拿著包裹的手上,“這是特意給我買的東西?” 陸老爺子見王雪琴雖然面色蒼白,但總算不再像前幾天那樣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看樣子身似乎是好些了,便也跟著舒展了幾分眉頭,在桌邊的軟凳上坐下。 拍了拍傭人放在桌上的包裹,陸老爺子看著王雪琴,滿意地點了點頭。 或許是當年打仗習慣了發(fā)號施令,陸老爺子說話時,總是帶著幾分高高在上的矜持和嚴肅:“看你的樣子,似乎好了不少。今天上午有事出門,路過冠生園的時候,就給你們娘幾個買了幾塊蛋糕回來。正好如萍今天考試,等夢萍爾杰下學回來了,讓他們幾個陪你一起吃一些?!?/br> “冠生園?”王雪琴的眼睛一亮。 這冠生園是現(xiàn)在風靡整個上海的西點蛋糕店,味道好用料足,用的全是國外進口的原料,普通人家連個面包渣子都碰不到,像陸家這樣不缺錢的,一年到頭也吃不到幾次。 雖然在現(xiàn)代她什么沒吃過,但對于在陸家一共沒吃過幾次冠生園的“王雪琴”來說,她這種驚喜的表現(xiàn)倒是恰到好處。 實際上就算是原身,出去和魏光雄鬼混的時候,也沒少吃冠生園的點心。 不過這些陸老爺子可不知道,所以她自然要表現(xiàn)得驚喜些。 畢竟哪個女人不愛甜食。 陸老爺子估計也是看她最近這幅弱不勝衣的樣子,真心覺得有點心疼了,才會想起來給他們娘幾個買了這玩意兒回來。 他這一輩子,雖然娶了九個老婆,但到頭來,真正陪在他身邊,二十多年來風雨無阻溫柔小意的,卻只剩下一個王雪琴。 雖然他也知道王雪琴在對著別人的時候,并非像在他跟前時這么言聽計從,甚至近些年來她在他面前偶爾都會張牙舞爪,時不時撓他一兩下。 但不管怎么說,她總歸是為他養(yǎng)育了四個兒女的孩子媽。 在她沒生這場病之前,他連每天早起時的穿衣洗漱都由王雪琴親自打理,把他照顧得服服帖帖。 這次王雪琴才病了一星期,他竟然就覺得身邊冷清得厲害了,連平日里她在他耳邊嘮嘮叨叨東家長西家短的零碎話語,都讓陸老爺子有些懷念起來。 難道真的是年歲大了的緣故,所以越發(fā)耐不住寂寞? 見王雪琴好奇地看著另外幾個包裹,陸老爺子心里一哂,繼續(xù)道:“剩下的也都是些零嘴兒,放在你這等著他們回來一起吃吧。” 王雪琴笑著橫了陸老爺子一眼,“知道了,我這個當媽的還能和那幾個小崽子搶食不成?” 嘴上這么說,睡衣下的手臂上卻忍不住起了星星點點的雞皮疙瘩。 想當年她早年喪夫,之后一直獨自一人把兒子拉扯大,位高權重事務繁忙,什么時候像剛才那樣對著一個滿頭白發(fā)的老男人拋過媚眼? 不過除卻這個,陸老爺子對她倒還真是實打?qū)嵉年P心。 最近幾天,他每天也都會來這房間探望她,雖然嘴上基本沒吐露過半句憂心的話,但從原身的記憶里,她也多少看得出陸老爺子本就不是個會軟和兒說話的人,倒是也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