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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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嘉琳已喝完了藥,上前向他行禮,幫他更換燕居之服,一面笑道,“怎么今日這么早就回來了?” ……新婚的新鮮感褪去,加之心里惦念著雁卿,這數月來太子已不大頻繁往謝嘉琳這里來,平日里多以繁忙推脫——當然他也確實很忙,但要說和夏禹似的忙到連陪妻子的時候都沒有,那也絕不至于。 太子便道,“恰從阿爹那里出來,聽說你身上不大舒服,便想回來看看你?!?/br> 謝嘉琳臉上就一紅,已不覺羞赧垂頭,只唇角沁著笑意,顯然還是高興的。太子盯著她,恍惚間竟覺著她這害羞的模樣很是動人。便抬手勾起她的下頜,在柔滑的皮膚上輕輕打了個旋兒,道,“看著氣色還好……是哪里不舒服?” 謝嘉琳便抿了唇,眼神往下一指,太子跟著看下去,謝嘉琳便墊了腳輕輕在他耳旁道,“是喜脈。” 這耳語親昵,太子本以為謝嘉琳是知情知趣的在同他調情,便將她攬住偎依廝磨起來。 過了一會兒那三個字才進到他心里頭去。 太子便愣了一愣。 “什么?” “是喜脈。”謝嘉琳又輕笑著說道,“太醫(yī)已給了準信兒,已兩個月了。殿下,咱們要有孩子了?!?/br> ☆、129第七十八章 下 太子很茫然。 潛意識里他自己其實還是個孩子,怎么忽然就要為人父了? 不能說他不期待這個孩子,而是說他不知道該以什么姿態(tài)對待這樣的消息。他覺著自己應該是高興的,但實際上他心里竟連激動都沒有,就只是茫然——要有孩子了? 謝嘉琳很快便察覺出他的心不在焉,“殿下?” 太子忙就回過神來,想了一會兒才扶著謝嘉琳坐下來——無論如何他要有孩子了,他曾想過若他日后有了孩子,必傾盡天下寵愛他,不教他受半分委屈。他會將自己曾經渴望過的一切都給他,他會疼愛他。 他將手搭在謝嘉琳腿上,試探著想要附耳去聽,謝嘉琳見狀不由就笑出聲來,小聲道,“才兩個月啊,哪里聽得出來?” 太子便抬頭,“那我該怎么做?” 謝嘉琳對上他的目光,心里就一軟,笑道,“什么都不必做啊,現在他還什么都不知道,做什么都沒用。等他日后出生了,開始知道事了,就自然而然會親近殿下,也無需做什么啊?!?/br> 太子便想了一會兒,才道,“你想要什么?” 謝嘉琳一愣。 太子便又道,“我得待你好些?!?/br> 謝嘉琳眼里便一酸,反倒嗔怪起來,“殿下這么說,想來是若沒這個孩子,便不對我好了?!?/br> 她難得有任性撒嬌的時候,此刻面露嬌俏,容顏比平日里不知鮮活生動了多少,倒是令太子有些驚訝,“你這是在同孩子爭寵?” “爭不得嗎?” 太子心想當然爭不得,他同孩子血脈相連,豈是謝嘉琳能比得的?可看著她又高興又隱隱不安,眼圈又有些泛紅期盼的模樣,竟就有些明白她心中所感所懼——蓋因人渴望被疼愛時、害怕被錯待時的忐忑,俱都大同小異吧。 他腦子便有些忙音,好一會兒之后才想到,她不會其實是對自己動心了吧。 他愣了一會兒,才喃喃道,“爭得?!?/br> 目光再逡巡到謝嘉琳肚子上,對這個突兀就出現在生命里的似無還有的孩子,就有了一些雖然飄渺卻又仿佛能觸摸到的實感。 那里孕育著一個孩子。 他是有妻并將有子的人了。 這感覺很奇怪,就好像苦悶的漂泊尋找了這么久之后,正在為這個他明明置身其中卻又仿佛總是無法融入的世界恨惱著,忽然間回首卻發(fā)現自己已然落在了實地。他害怕孤單,可原來其實他并不是孤寡一人。 他隱約就又想起雁卿所說的,喜歡一個人和被一個人喜歡的喜悅——他似乎是有些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試探著伸出手去,輕輕的覆上謝嘉琳的肚子。 謝嘉琳有了身孕的消息,很快就上上下下的傳遍了。 林 夫人給皇帝上書的時機非常巧,她這頭才表示女兒教養(yǎng)得不夠好,不堪匹配國儲皇嗣,懇請皇帝收回成命,那頭皇帝立刻就點頭答應了——因為太子妃有孕一事,太 子歡喜之情溢于言表?;实垡搀@喜得覺著自己起碼能多活三年,待等到孫子能跑回跳會脆生生的叫太公了才走得安心。都絕然不愿在這個時候給太子納妾令謝嘉琳堵 心。 如今太子有閑暇時都想著如何對謝嘉琳好些,整個人身上那種時不時流露出的孤狼似的陰狠也消融不見。一時也不大去想整治臣僚的事了。 作 為國儲他被皇帝和趙世番教導得很好,一應人事、政務俱都難不倒他,處置得十分都妥當合理、駕輕就熟??勺鳛橐粋€有情有義的人,他顯然才剛起步——雖一心想 要對謝嘉琳好一些,可畢竟過去十余年間他唯獨懂得的就是令自己愉悅順心。如今刻意取悅謝嘉琳,難免就常要逆意遷就她,令自己感到不痛快。謝嘉琳又善于察言 觀色,反而常因他的情緒而悶聲不悅起來。 這既有違太子的天性,也有違他的本意。 太子感到很煩惱,到底還是求教到皇帝身上了。 皇帝又哪里會處理這種情況?他幸運就幸運在同先皇后情投意合上,本質上他也完全不是個知道怎么討好妻子的人。卻又不肯承認自己被難住了,只好來玄的,“將心比心就是。” 父子兩個大眼瞪小眼,片刻后都有些窘迫和無語。就各自清了清嗓子。 還是太子先問出來,“當年阿娘有了身孕……阿爹是怎么想的?”便大致將自己的茫然和無準備向皇帝一說。 皇 帝便也在春日懶洋洋的午后里,回想起許多往事來,“……跟你差不多,卻比你更遲鈍些——直到將孩子抱在懷里了,才手忙腳亂的歡喜無措起來。不過你阿娘也不 大懂,我們倆便日日研究著怎么教養(yǎng)他。那會兒jian臣主政,孝慜皇帝才剛剛遇害,我們兄弟幾個的處境都危機重重??梢驗檫@個孩子,我和你阿娘反而能偷得片刻清 閑……” 太子便有些發(fā)懵,“……在我之前,阿爹還有其他的孩子?” “嗯……”皇帝便細細的說給他聽,“你上頭還有兩個哥哥一個jiejie。大郎是正淳六年生的,生得最漂亮,像你阿娘,睫毛又密又長。二郎比他小三歲,老三是個女郎……”他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又道,“他們都沒能長大。你是朕第四個孩子?!?/br> 太子感覺到心底仿佛有什么坍塌了。原來他既不是最年長,也不是唯一。若他兩個哥哥里任何一個活到今日,這天下都輪不到他來繼承。他能從皇帝的話里聽出來,那夭折的第一個孩子在他心中的分量…… 他腦中忽而就冒出個念頭來——原來他同樓蘩生的那個小雜種也沒大差別。 他為這想法而恨惱,忙將它拋開。可此刻已不能不去想,他也曾是他的兄長們所憎恨的、生來同他們爭搶財產和父母的弟弟。為什么會這樣? 他忽就又想起雁卿來,他想雁卿肯對月娘好也許就因為她自己也是旁人的meimei,她必是指望她的兄姊們對她好,才會善待月娘……橫豎他就是無法善待弟弟,誰叫他的哥哥們都夭折了呢。 他心中已然動蕩起來。他曾理所當然以為一切就該屬于自己,可那理所當然卻在不經意間被打破了。 皇 帝哪里能猜到他這番心思?只覺著這僅有的兒子總算是長大成人了,心中欣慰,“大概朕命里就只擔你一個孩子吧。”難免又想到病弱多難小兒子,卻已不打算再多 在太子跟前提起,只又說,“謝娘的事可曾祭告給你阿娘知道?她在天有靈必定替你高興。朕總算也沒辜負她臨終所托,日后也可安心去九泉之下見她了。” 太子自乾德殿中出來,精神還有些恍惚。 如今皇帝還在療養(yǎng),乾德殿中人出入者少,從殿外而來之人便也尤其醒目。 太子見那戴白綸、衣鶴氅之人飄然而至,目光也不由望去——他見白上人的時候并不多,也是忽然想到皇帝病中一直由他負責調養(yǎng),才驟然認出那道士便是白上人來。 他雖厭恨白上人,可因皇帝寵信白上人,他便也不曾當著白上人的面流露出怨毒之色——這些方士向天子進饞實在太容易,太子既還想讓他為皇帝診治,不打算黜退他,便也沒想即刻便同他撕破臉。 白上人向他行禮時,太子也就一頷首。 只是他今日心情實在是不好,忽而就想給白上人找些麻煩,便道,“小王近日頗有些多慮失眠,不知白觀主可有什么安枕的妙方?” 白上人便抬頭打量了他一眼。太子對上他那雙眼睛不知怎么的就錯目避開了——那眼睛太洞徹了,仿佛一眼就會被它看穿一般。 “不礙?!卑咨先艘琅f帶著些出家人不諳世事的冷淡,道,“殿下只是心中有些迷惑罷了,無需湯藥——殿下可曾聽過華胥之夢?” 太子還真聽過——趙世番上課有個好處,縱然說教的是治國理民之類枯燥的道理,也旁證故事佐以傳說,講得聲色并茂,有滋有味。華胥之夢他便在講黃老之學時提過。說黃帝即位十五年,憂國之不治,晝寢而夢,游于華胥之國,對于治國之道從此恍然大悟。 白上人便探手從袖中取出一段白玉來,那白玉雕做一截樹枝,惟妙惟肖,宛若玉樹枝頭折取,“殿下將此玉置于枕邊,晝寢可入夢。所疑惑憂慮之事,當在夢中有所解答。” 他過于一本正經了,倒讓太子將信將疑起來,不覺就將那玉樹枝接在了手中。 太子已走遠,見私下無人,白上人身旁小童才低聲詢問,“那樹枝當真能讓人做夢?”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若真有憂思,做夢有什么稀奇的?” “在夢里解惑呢?” “都要向夢求解了,自然是日思夜想,還愁想不通嗎?” “師父您不是教導徒兒說,不能裝神弄鬼嗎?” 白上人無語的瞟小徒弟一眼,抬步進殿——眾生蕓蕓,總有些煩惱自己想不通卻又不能求之于人,可世上又哪來的神佛解惑?他也不過是給一個寄托,令人可以看清自己心底最本真的想法罷了。 至于這想法是善是惡……便只能看各人的修養(yǎng)、教化了。 ☆、130第七十九章 太子妃甫一有身孕,謝家上上下下便都有封賞,足見皇帝和太子對這個還未出生的孩子的喜愛和期待。 趙家也松了一口氣——趙世番原本已做好了準備,以為這一次定然會令天子不悅,要付出些代價。誰知道柳暗花明,竟是輕巧化解。 不過趙世番也心知肚明,他們師徒之間的矛盾已是埋下了,以太子的心性這矛盾悄然化解的可能不大,暗暗發(fā)酵至某個契機一并爆發(fā)出來的可能反而不小。 他也已做好了準備,一旦皇帝駕崩太子即位,他便當趁早隱退——趙家人才輩出,他的兩個弟弟也都已有了能獨當一面的地位和能力,倒也不怕他隱退后族內無人主持局面,就此衰落下去。 太 子同謝家如今正是魚水相得的時候,趙世番對謝景言安危的擔憂也略略消退下去。鶴哥兒早已受命趕往慶州,去保護謝景言,也順便調查謝景言身旁是否真有對他不 利之人。趙世番鞭長莫及,不過有趙文淵、鶴哥兒在身旁照應保護,又有鵬哥兒在后方運籌排查,想來謝景言當能安然無虞。 太子斷了納妾的心思,月娘便也不必再忐忑嫁去東宮之后的遭遇。如今她一顆心徹底安穩(wěn)下來,漸漸臉上又有笑容。 姊妹二便人又回到東郡公府上讀書——不過近來東郡公常被傳喚至東宮為太子講經,已不再親自教授姊妹倆。 這也是題中應有之義,全天下的儒生沒有不想將自己的道統(tǒng)推銷給天子做帝王之師的,東郡公也不例外。有這樣的機遇自然竭力準備,不肯有半點疏忽和不周全之處。因此不單是雁卿姊妹,除了還不時和幾個業(yè)已登堂入室的內門弟子探討商議之外,幾乎已不再給學生授課講學。 又趕上五六月里的農忙時候。辯經盛事結束之后,學內讀書的農家子弟們紛紛請假回鄉(xiāng)忙夏去了。人一少,學內讀書便沒那么有意趣了。且兼天熱人懶,四下寂寂無聲,人讀起書來也倍覺空落。 雁卿姊妹都當年少愛玩的年紀,東郡公夫人也不喜歡看她們過得跟苦行僧似的,便帶著她們倆去鄉(xiāng)間田莊里住了一陣。 任何年代農活都是辛苦的,鄉(xiāng)野間往往雞鳴而起,天不亮就上野做活,至暮方歸。趕上夏收時候,徹夜守在田里的都常有。自耕種至收割,凡農事無不沉重,半輩子務農的田家少有不滿面風霜、脊背佝僂的,然而精神也確實比平輩人更剛健矍鑠些。 姊妹二人都是頭一遭來到鄉(xiāng)間,得識黍麥。東郡公夫人自然不會是讓她們下地做農活,可也不曾粉飾太平。姊妹二人在鄉(xiāng)間住了不幾天,便已明白文人所說田園之樂同現實究竟有多大的區(qū)別。 但 打從心底里,她們還是感到輕松和親切。每日里跟著東郡公夫人在田間辨識花草——美其名曰研習詩經名物——常就能自陌上田頭摘得新鮮的野莓子。隴上還生著矮 矮的酸棗樹,也到了棗仁兒開始泛紅的時候。棗樹上爬滿了牽牛、打碗、女青花,又雜生龍葵子、蓼藍、鴨跖草……姊妹二人從未在這么廣闊的天地里,享受這樣的 野趣,俱都有目不暇接之感,看什么都好奇。 這時節(jié)的風景最是鮮艷明媚,藍天碧水,阡陌切開了麥田。真是最好不過。 閑 暇時,她們也給近鄰打下手。四下里都是麥場也都是麥香,農活最重的時候,田家伙食也最好。女人們將新麥子直接碾好了掃去麩皮,加水和牛油活起來揉做面餅, 撒上rou碎和芝麻,就著天井新盤出的灶臺烤做香噴噴的畢羅。三五十張疊進籃子里,用麻布一遮,一路麻溜兒的送上地頭,餅子還是guntang的。這就是午飯了。鄉(xiāng)野人 吃的是不知名的霜茶,拿葉子加水熬煮,煮好了連葉帶誰倒進陶罐子里。喝的時候斟進海碗里,自帶一股子藥草的芳香,格外的解膩消夏。 這活兒大都是整個鄉(xiāng)村的女人一起忙活。男人們則都在田頭打場——打谷曬麥這樣的活兒,一家一戶自己是忙不起來的,同村人也就互通有無、互不計較的彼此相助,都在一處勞作。 雁卿和月娘讀的都是圣人書,心底多多少少都有大同的理想,是喜愛這種天下為公、不分彼此的場景的。 農 家人并不知她們是官家娘子,只以為是東郡公家小娘子們來幫忙的。東郡公在鄉(xiāng)間極受尊重,女人們對姊妹二人都很好。雖也卻之不恭的讓她們做做遞水添柴的活 兒,但更多時候還是指使家中女孩兒“帶兩位小娘子進屋坐坐”或是“出去逛逛”。倒是令她們在鄉(xiāng)間結交了不少玩伴。 她們看鄉(xiāng)村新鮮,鄉(xiāng)間小姑娘看她們更新鮮——這個年歲了都還沒說親,生得白凈美貌,性情隨和可親,更兼能讀書識字,簡直就像是另一個世間的人。因此也都愛跟她們玩耍。待說過三五句話之后,就必央她們教著寫字,大都是問自己名字的寫法。 為此不止雁卿興致勃勃,連月娘也暗自覺著美滋滋的——終于輪到她們來教旁人了。 不過學習到底還是枯燥的,大多數小姑娘學會自己的名字,再多就愿學了,就算她們還想教,小姑娘也只一句話——“哪里能記得這么多,平日里又用不著”,倒是讓她們頗為失望。 終于有一回,月娘忍不住反駁,“可以用來看書啊?!庇芯湓捤齾s沒說出口——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小姑娘胸有詩書,談吐才優(yōu)雅,氣質才清華,眼界才開闊。若不學無術,年幼無邪時還可稱贊一句率真直爽,待老大之后便要被嘲諷俗不可耐了。 她覺著讀書是能幫這些小姑娘改變命運的。 可惜小姑娘們完全不領情,笑說一句,“二姑娘真會說笑話,書是什么東西。”轉頭就不大親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