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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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聽見身后刻意放緩了的腳步聲,月娘心口便狠揪了起來。她待要向外頭逃去,身后那人卻也忽然加大了腳步,上前一把將她抱住了。 謝嘉琳依舊在談笑風生。 看得出她正在氣頭上,笑容也被眼眸中的火氣染得灼人??v然毫不相干的說笑著,語調(diào)中依舊可察覺出尖銳的嘲諷來。雁卿早已不應她的話頭,李英娥倒還若無其事的微笑著,卻也顯然不再如先前那般親熱殷勤了——謝嘉琳固然尊貴,可她們也都不是看人臉色長大的。 謝 嘉琳故作從容卻腳步匆匆的帶著姊妹二人逛園子。行經(jīng)一處三叉路,有宮娥匆忙跑上前來,在謝嘉琳耳畔輕說了句話。謝嘉琳眸火便又一燒,明明已取道向前,卻又 折返向北,笑道,“這處宅子里早先住的是個波斯人,據(jù)說是在西市開酒肆發(fā)家。那酒肆最知名的還不是好酒,你們猜是什么?” 李英娥道,“這就猜不出了?!?/br> 謝 嘉琳便一抿唇,道,“是胡姬。她們就穿著露臍的短衣綢褲,用薄如蟬翼的披帛遮著胳膊,跳著胡旋舞在街道上延攬酒客?!痹谖椿樯倥罢f這些大不妥當,她卻 全然沒有察覺到一般,“這些個胡人不曾受圣人教誨,不通華夏禮儀,行事便常如畜生般不知廉恥,逐利縱欲。做出這種事倒也并不稀奇??善羞@么一等自輕自賤 之人,審丑為美,棄自幼所受禮教不顧,偏去效法蠻夷行畜生之事……也就怨不得旁人鄙薄玩弄了?!?/br> 隨著她說話聲落,這條越走便越幽僻的小徑也終于到了盡頭。 謝嘉琳停住了腳步。那種近乎于亢奮的惱怒短暫的從她身上消失了——她大刀闊斧的殺過來,卻在最后這一刻萌生了退意。 不遠處那聲驚叫傳來時,她瞬間便如被一巴掌扇在臉上一般,羞惱得再度全副武裝起來。 那驚叫傳來,雁卿和李英娥俱都一愣。隨即雁卿顧不得太子妃還在,已循聲焦急的尋找過去。 ——那是月娘。 ☆、118第七十四章 上中下 入目所見的景象,令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太子正自背后抱著月娘。 見有人來,月娘臉上已滿是絕望。而短暫的怔愣之后,太子飛快的掰住月娘的肩膀令她回身,將她的面孔按在自己懷里。月娘卻用全力將他推開,太子錯愕的后退了一步,月娘已悲憤的將手中東西砸到他的身上,后退著,擦著淚水逃走了。 雁卿忙追了上去。 月 娘就自謝嘉琳身側擦過,而謝嘉琳只望著太子——所有人都以為太子妃此刻會暴怒,畢竟她這一行擺明了就是來捉jian,而如今已親眼證實了自己的猜測??伤椭皇?nbsp;望著而已,仿佛所有的悲憤和惱怒俱都離她遠去了。過了一會兒,她才平靜的回身對李英娥道,“meimei且先回避吧?!?/br> 雁卿終于在假山后追上了月娘。 此刻她已什么都不想問,只一把拉住了月娘的手腕,道,“我們先回家……有什么事回家再說。” 她 少有這么嚴肅的面孔,語氣里也是不容反抗的嚴肅。月娘滿臉是淚,然而腦中此刻卻是思緒萬千纏雜如麻,整個人反而空白無措。雁卿用帕子揩去她臉上淚水,又約 略為她整理了一番衣衫鬢發(fā)??闯搜劢前l(fā)紅外,并無什么異常,才又道,“別哭。”月娘便由她牽引著,出了院子。望見院外侍衛(wèi)時她又有退縮之意,卻聽雁卿 道,“別怕?!?/br> 月娘便一恍神……已經(jīng)有多少年沒聽雁卿說過“別怕”了啊。 待再回神時,便已望見了賀敏——賀敏已與皇后和太子妃派來接月娘的人碰面。雖說明原委后,太子妃身旁侍女立刻改口說,先前那人確實是東宮派來的,賀敏卻已察覺出事情有變,便要求見皇后。只因東宮侍衛(wèi)不肯放行,才被攔在門外。 此刻賀敏已望見月娘眼中淚痕,看出姊妹二人神色不對來。再見李英娥沒跟在她們身旁,心里便咯噔一聲。忙迎上前來,問道,“你阿嫂呢?出什么事了?” 雁卿道,“李jiejie在后頭,她不要緊——我和meimei想先回家去?!?/br> 賀敏卻已預備好了馬車,聽聞姑嫂三人平安,才松了口氣。她心知必是月娘身上出了事故,然而并不知太子同月娘間的舊事,便全不曾往那一面想。只道,“你們且安心回家吧,我在此處等你們阿嫂?!?/br> 月娘身上又一顫抖,雁卿便攥緊了她的手,對賀敏道,“阿嬸可否先送信兒給阿爹?就說家中有急事找他,請他務必立刻回去?!?/br> 一路上月娘都沒有說話,她只死寂的靠著車廂壁坐著。雁卿明明就靠在她身旁,卻覺著兩人不在同一個世界一般。 下了車,看見熟悉的風景,月娘目光里才又稍稍有了些色彩,卻像是些淺淡的悲戚。雁卿的心便立刻揪了起來,月娘卻已平靜下來,只輕聲哀求,“先不要告訴阿婆?!?/br> 雁卿便道,“我明白。”可這件事必得有人替她們做主才可——縱然雁卿不慣往壞里揣摩人,也知道這一日不論太子還是太子妃都來者不善。她是不肯坐以待斃的,“我們先去找阿爹?!?/br> 月娘卻垂了眸子,道,“阿姊先過去吧……我想先和阿婆說說話兒?!?/br> 雁卿心知她不安已極,又恨自己此刻不能成為她的倚靠,不能給她支撐——所幸還有阿婆在。便道,“快去吧?!?/br> 李英娥同賀敏很快也從灞河邊回來——她們在車上就已溝通過,此刻都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涉及天家便無小事,兩人也是直接令馬車從正門進,下了車便去見林夫人,到得反而比雁卿更早些。 雁卿進去時,她們已各自將原委稟明。 兩邊所見一拼湊,事情也就再清楚不過——太子使人誘騙了月娘入園,想要行不軌之事。不巧皇后和太子妃也派了人去請月娘,太子妃的人回頭一通稟,太子妃自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惱羞成怒之下,便帶了李英娥同雁卿前去捉jian,恰好看到那般場面。 堂堂太子,竟想強迫太子太傅的女兒同他茍合,不論是李英娥還是賀敏,都理解不了他的想法——若當真喜歡月娘,當日便娶了她就是。皇帝還沒退位呢,他竟就這么跋扈胡來…… 反而對謝嘉琳,兩人雖心境復雜,卻多少能明白她的想法——這一來月娘勢必再也無法在家人和謝嘉琳面前抬起頭來,不論后續(xù)太子是想將月娘納入后宮,還是如何,月娘都已不可能再威脅到她。 只是以月娘的柔弱自卑,原本就不可能對她有什么威脅。經(jīng)此一事,只怕月娘自己都能將自己逼死 謝嘉琳的想法可以諒解——誰家發(fā)妻能真正忍下這種事?可站在自家的立場上,二人還是不由不感到厭惡——月娘何辜,受此冤辱?且萬一事情傳揚出去,趙家也就要變成笑柄了。 此事非同小可,林夫人也即刻便去找趙世番商議。 “這件事最蹊蹺的是太子的用心。”林夫人便說,“縱然沒讓太子妃的侍女撞見,就真的能密不透風了嗎?打著太子妃的名義去請月娘,那么多人都看見了,還能瞞過太子妃?我看他并不是行事這么不周密的人?!?/br> 趙世番是關心則亂,太子所作所為根本就是一通亂巴掌扇到他的臉上,月娘的處境有如刀子割在他心口,他反而難以冷靜下來仔細思索。是以林夫人必須冷靜的替他分析。 “只怕他是故意讓太子妃知道。太子妃的想法且不論,自立場而言,她反而是最不愿將此事宣揚出去的人。所以此事發(fā)展下去,就只有一個結果……只怕,太子是想納了月娘。” 趙世番掀了桌子,哆嗦著,到底還是沒破口大罵起來。 將這脾氣最柔善的人也逼到這一步,太子可謂欺人太甚了……明明是他自己不肯要,可眼看著月娘要說旁的人家了,他卻又不甘心,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逼迫,反趙世番還有些氣性,怕就不會答應。 可這手段固然下三濫,卻也掐住了七寸。 家中長輩幾乎都知道了,以月娘的心性,待在家里日日見著他們反而是種折磨。且太子上了心,月娘嫁給誰才是出路?萬一事情傳揚出去,家中姊妹們俱都不用出嫁了,月娘也難再茍活下去…… 竟就只剩盡快嫁給太子這一條路了——而給太子納重臣的女兒為嬪妃,也確實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趙世番又哆嗦著摔了兩只杯子,才終于能克制下情緒來,“月娘是怎么想的……她對那小畜生,是不是還——” 月娘對太子有好感一事,三個長輩也都心知肚明。 林夫人便沉默了片刻,道,“月丫頭性子孤高,她必然是被迫的。”并不是趙世番反而不如林夫人了解月娘,只不過男人和女人思路是不同的,他未必真的明白擇良人而嫁對女人而言是件多么要緊的事,就容易將喜歡同愿意等同起來,“問倒是可以一問??伞?/br> 林夫人本想說,真入了東宮,月娘還不在得怎么遭罪。可不入東宮,家里倒是愿意養(yǎng)著她一輩子,她自己呢? 趙世番便頹然道,“去問問她吧……” 林夫人道“喏”,趙世番卻又抬手攔住她,道,“我自己問她吧?!?/br> 雁卿悄悄的從松濤閣里退出去,快步往慈壽堂里去。 月 娘所面臨的選擇她其實也一直在思索。似乎所有人都很絕望,可在她看來,這也并不是一件非此即彼的事。如今確實是風雨如晦,雞鳴不已,可這世上未必就沒有那 么一個真心實意、無所畏懼的人,會為了月娘站出來抗拒太子——實在抗拒不了,天大地大,他們隱姓埋名,太子也未必就能找到他們。她三叔和三嬸那么有能耐的 人,兩千里路便能阻隔他們十年之久,況乎四海八荒?何況,就算沒有那么個人又怎么著。月娘年輕、聰明、勤懇又有意志,總會有比給太子那個混賬做妾更好的出 路。 太夫人、阿爹阿娘還有雁卿自己,都會傾盡全力保護她。 雁卿想告訴月娘,她還有旁的出路。并非就只有嫁給太子一個選項。 她便快步走著,邊就哭了出來——她想自己究竟為什么要丟下月娘去覲見太子妃啊,如果她沒去就好了。 來到慈壽堂里,太夫人身旁的明菊卻很驚訝,“大姑娘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雁卿腦子里便嗡的一響,“月娘沒回來?” “二姑娘不是同您一道出去的嗎?” 雁卿便道,“召集人手……”她忽而想到了什么,轉身大步跑去。 ☆、119第七十四章下 月娘最害怕的事終究還是發(fā)生了,她已能想象旁人日后會如何看待自己。但出乎意料的,比起恐懼和自怨自艾來,此刻她心底更多的卻是一種陰暗的平靜,就像是黑暗的潮水在夜色中悄無聲息的涌動。 元徹不喜歡她,月娘心知肚明??擅髅鞑幌矚g她,也還是自背后抱著了她。他究竟將她當作了什么?竟是半點都不曾考慮到她的處境,在他心里她竟有這么卑賤。 月娘不比雁卿率性自在,可心里也是向往的。她那么努力的想要擺脫對名利富貴的執(zhí)念,如祖母和jiejie期待和祝福的那般,過上和樂美滿的生活,卻就這么輕易的被元徹摧毀了。 以后會怎么樣月娘比誰都清楚——因為這么多年她都生活在忐忑里,她設想過所有的變故和不如意。只是她從未想過太子會這么輕薄的對待她,而她會這么惡毒的憎惡這個她曾小心翼翼喜愛著的人。 她當然不會去尋死——為什么非要她去尋死啊,她究竟傷害過什么人,做錯過什么事? 所以就讓元徹負責好了。不就是給太子做妾嗎?沒什么可怕的,還能就此改變自己的地位。一旦得勢,也許就能將柳姨娘再尋找回來,青雀的前途也能更平順些。這原本正該是她所應走的路。 月娘冷靜、漠然的思量著該如何哀求父親替她做主,如何保全名聲嫁入東宮……她思路清晰得可怕,她不能不承認柳姨娘給她的教誨早已深入骨血,這才是她能如魚得水的場合。 可這個時候她聽雁卿喚道,“月娘。” 思緒仿佛驟然就被這聲音給撕開了,月娘眼中淚水克制不住的滾落下來。 這個時候她最不愿見到的其實就是雁卿——你看她總是比雁卿要卑劣,就連她喜歡的人都是雁卿不要的。被他毀了貞潔,此刻竟又為了去給他做妾花費心機,還能更難堪一些嗎? 月娘忽就覺得不堪重負,這樣的人生、這樣的自己令她感到窒息般絕望。 她回身看到雁卿正走過來,她想雁卿此刻必定對她充滿了同情和憐憫吧——可她最不能忍受的恰恰正是雁卿的同情。 月娘退了一步。四面風起,落花凌亂。 她縱身躍入了小軒湖。 姊妹二人濕漉漉的對坐著。 身上的淤泥都已清洗干凈,傷口也請大夫診治過,俱都包扎好了——月娘跳下去時,雁卿撲上去拉她,結果就被她帶下水去。所幸水邊多亂石,雁卿敏捷的把住了。然而手臂也被石頭割傷。月娘自己則被磕破了額角,傷口粗糙,怕是要留疤痕。 然而比起心病來,這些也都不算什么了。 陽春時節(jié),外間天光明媚,百花盛開,屋里卻只有一片寂靜和陰霾。 雁卿渾身都在疼。她怎么也想不到,月娘的答案竟是去尋死。明知道這個時候該安撫她,可心里火氣和難過混在一起,一肚子情緒堵在一處,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月娘則死氣沉沉的,只眼淚不停的往下滾。額頭紗布上血滲出來,襯著一張蒼白的小臉。雁卿看她這模樣,惱火和難過俱都加倍,也是更不知如何處置了。 到最后也只能遷怒到太子身上,“值得嗎?” 月娘半晌才給了些回應,“又沒發(fā)生在jiejie身上,jiejie自然無所謂。” 雁卿腦中火氣“嘭”的就爆開了,“你真是這么想的?” 好一會兒之后,月娘才道,“jiejie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你不說怎么知道我不明白?” “說 了你就會懂嗎!”月娘卻忽的也惱火起來,“我阿娘旁人說賣就能賣掉,我四處奔走求人,結果又怎么樣?小心翼翼的活著,生怕行差一步路,就只是想要平平順順 的出嫁罷了,結果又怎么樣?草芥賤命,唯求垂憐不殺,可人心簡直比泰山更難撼動……你怎么努力都打動不了,怎么拼命都反抗不了……這感受就算我說了,jiejie 就能明白嗎?”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明白。難道我就沒有眼睛沒有心,不會看不會想嗎?”雁卿不明白他們?yōu)槭裁匆粋€兩個的都這么說?這世上難道只有人生悲慘的人才能明白酸甜苦辣?才有資格去難過、去懂得,去指責旁人不理解嗎? “你 記恨柳姨娘的事,我無話可說??烧f什么‘草芥賤命,唯求垂憐’,又將自己當作了什么?將那些扒心扒肝疼愛你,將你視若珍寶的人當作了什么?他們說你卑賤, 侮辱你傷害你,你都能當了真,跟著覺得自己卑賤,合該被侮辱傷害。我們疼你的就都不算數(shù)了?你心里自己真就悲慘到了這個地步,就沒有哪怕一丁點兒想過—— 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冷若冰霜,也不是所有人都得你去打動、去反抗?” “別自以為是了!你真的疼過我嗎,真的把我視若珍寶?你根本就 是高高在上的同情我罷了——每一次都說有你在,你會保護我,可哪一次不是將我丟在一旁?你以為自己很善良嗎——根本就都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跑到鴻花園 去,如果不是你……”月娘說著就已泣不成聲,開口的時候她便已后悔——她知道這不是自己的本意,可就只是停不下來。 她嫉恨雁卿。她想,如果那一日雁卿沒有出現(xiàn)在鴻花園,如果那一日雁卿沒有出現(xiàn)在元徹面前……該有多好。 可這些她其實都已釋然。她只是不能不憎恨,抱住她的時候元徹就在她耳邊說了,“怎么是你?”隨即他便看到她手上玉雁,“原來如此……你還真是煞費苦心?!?/br> 他分明認錯了人——原本該遭受這些的是雁卿才對??伤耸苓^,也還要被污蔑是自取其辱。 元徹對她壓根就沒有半分感情,枉論理解。她厭惡自己識人不明,也不能不怨恨雁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