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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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便略松了口氣,和藹道,“去看看吧?!?/br> 月娘怔了一陣子,見太夫人期許又慈祥的望著她,終還是乖順安靜的點了點頭。出門叫上雁卿,一道往松濤閣去了。 月娘一路上悶悶的想心事,雁卿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 她聽見了太夫人對月娘說的話,自然知道此行是去替月娘相看郎君的。她心里也很茫然,就只是想,連月娘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啊…… 雁卿其實還沒真正想過嫁人意味著什么,這一次卻不得不思考了。 ……要離開家,她想,要住到旁人家里去。兄弟姊妹都要分開,若嫁得遠(yuǎn)也許許多年都不能歸寧一次。 只這一條便足夠令人悵惘了。 雁卿自幼便明白“天下無不散的筵席”的道理,她對分別早有心理準(zhǔn)備。她心里天涯若比鄰,相逢會有時。腳長在自己腿上,只要有心總能回來。可嫁人的那種“分別”,她卻直覺沒有這么簡單。 旁人家的人……雁卿想象不出這是什么概念。她就只能拿林夫人來類比。但麻煩的是——她壓根就不知道林夫人做女兒時是什么樣的。她只覺她阿娘可親可敬可愛……但要讓她過現(xiàn)在她阿娘現(xiàn)在過的日子,她不樂意。 雁卿茫然的想著,到最后也只想明白一點——這個家,包括她自己,似乎就是林夫人的牢籠和拖累??闪址蛉司退悴皇歉手顼?,也起碼踏實的習(xí)以為常了。 可她還是不想過林夫人或是世子妃或是樓蘩,或是她所見過的任何一個貴婦人眼下所過的日子。 她想過的,似乎是她三叔、謝二叔、東郡公,賀姑姑,出嫁前的樓姑姑……他們過的那種日子。 似乎有哪里不太對頭……雁卿迷迷糊糊的想著。 松濤閣里做客的,卻并不只是杜煦一個人。謝景言也在。 鶴哥兒似乎也得了假期,正同杜煦、謝景言并肩站著,同他阿爹說話。 三個少年都是好骨相、好氣質(zhì),站在一處竟比不出高下來。鶴哥兒更神采飛揚(yáng),謝景言更雅重沉敏,杜煦更精悍沉穩(wěn),琳瑯滿目,一室生輝。 雁卿看到謝景言時也不由一愣,臉上不知怎么的就有些發(fā)熱。 先前是她忽略了……杜夫人的日子過得也很舒暢自在,如杜夫人那般,她也是愿意的。 隨即她便又想到,自己早先還曾因謝景言不來看她而心生埋怨??梢苍S三哥哥并不是故意躲著他,你看他這不就來了嗎? 她心里便又輕快起來。 兀 自樂了一會兒,才又仔細(xì)打量起杜煦。此刻杜煦正在同她阿爹說荊州的形勢,雁卿仔細(xì)聽了一會兒,覺著杜煦這個人很踏實。也許是這半年來她聽多了干謁士子的雄 辯——干謁之人急于展現(xiàn)才華,言辭往往夸大,動輒指點江山,卻往往大而無當(dāng)——杜煦講荊州形勢,卻很翔實條理,見微知著。就連雁卿也能看出來,他是有干 才、能做事的人。也許樸實無華,卻又胸有策略。雁卿身邊不乏出類拔萃的少年,可杜煦卻是鵬哥兒之外唯一一個讓她覺得能成大器的。 也不是說三哥哥和七哥就不好……只是他們兩個顯然志不在此。 雁卿就悄悄望了望月娘……她一直都覺著,月娘對鵬哥兒格外的尊重和憧憬。如此說來,杜煦還是很適合她的。 月娘放下了簾子,目光略有些茫然。 雁卿就悄悄的將她拉到外頭去,問道,“你覺著可好?” 月娘垂著頭不做聲,失神了好一會兒,才反問道,“jiejie你覺著呢?” 雁卿就道,“我覺著很好。他引用了那么多文書材料,可見博聞強(qiáng)識。說話條暢清晰,應(yīng)答敏捷沉穩(wěn),對同輩謙讓不傲慢,對長輩從容不鄙陋。以后定然有出息?!?/br> 月娘越聽眉頭便越皺起來,到最后似有不信的望著雁卿,“jiejie將他說的這么好?” 雁卿略覺得自己似乎說錯話了,聲音便低下來,“……剛剛他表現(xiàn)得確實不差啊?!?/br> 月娘便慘淡的一笑,道,“那么jiejie愿意嫁給他嗎?” 雁卿便愣住了。 月娘臉上已又羞惱得通紅,顯然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可雁卿輕易便替人說好話,她心里倍感失望和孤單,怎么也說不出道歉的話。便抿緊了嘴唇,飛也似的逃走了。 雁卿也是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月娘出言嘲諷,她也感到羞惱??裳闱浜锰幨菍嵳\,她承認(rèn)自己不愿意。可這不愿意是無關(guān)杜煦的好壞的,而是……她壓根就頭一次見杜煦啊! 隨即她便意識到,月娘又何嘗不是如此。只怕此刻她心里也很茫然、忐忑吧。 ……羞惱過后,雁卿也很快便意識到自己的過錯,忙去追趕月娘。 松濤閣外院往西北去不遠(yuǎn),便是鴻花園。當(dāng)日改建松濤閣,額外從東邊兒辟出一道門來連同內(nèi)院,以方便姊妹倆出入,然而西門也并未封死。月娘低落難過之下只想著逃走,下意識便往西門去了。 一 路只隱約覺著景物熟悉又陌生,心里還未回神,身上卻已認(rèn)出來了。漸漸的腳步更加沉重起來,她茫然的四望著,待上了玉帶橋,終于再挪不動腳步——自玉帶橋上 已可望見鴻花園。自柳姨娘被黜去,鴻花園便也漸漸荒廢。野草生得幾乎等腰,花木枝椏久不修剪,當(dāng)此夏末秋初,便荒蕪放縱的橫了滿院。 這些年月娘總是有意無意的避著這里,已四五年不曾回到這里。乍然見到,那些一直逃避著的情緒鋪天蓋地的再度涌來。 她同雁卿不一樣,她是妾生子……她的生母因犯錯被發(fā)賣了。所以她必須要嫁得爭氣。可她究竟為什么非要遭遇這些? 她忽然便有些不堪重負(fù)了。 雁卿最終在翠篁園里找到了月娘。她在橫穿竹林的亂石小徑上坐著,將頭埋進(jìn)胳膊里低低的哭泣。 雁卿呆呆的看了她一會兒,最終只能安靜的在她身旁坐下——她也從西門一路過來,竟玉帶橋過鴻花園來到翠篁園。自然明白月娘必是觸景傷情了。 月娘的啜泣近乎無聲,她不知該怎么安慰她,陪著坐了好一會兒,便側(cè)過身去,想用單薄的懷抱抱住月娘。 月娘先是想要掙開的,可竹林陰濕,她浸洇久了,感受到那胸口的溫暖便再難拒絕。 最后她終于伏在雁卿的膝蓋上,放聲哭泣起來。 一旦哭出來了,道歉也就變得容易。她邊啜泣著邊說,“我不是故意的,jiejie。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雁卿便也說,“不喜歡便拒絕,不是說他好你就非要選他的……別害怕?!?/br> 月娘便輕輕的點了點頭。 后來她就不哭了。姊妹二人都有些尷尬,還是雁卿先開口,“我來對阿婆說吧?!?/br> 月娘搖了搖頭,因知道逃不過去,她臉上依舊一片蒼白。卻還是說,“我想再看看,也許就……” 雁卿便同月娘在翠篁園里洗了臉,一同回慈壽堂里去。 太夫人已等候多時,見她們回來,先還是期許的,然后隨即便看出月娘哭過,已經(jīng)隱約明白了些什么。 便命丫鬟取了個匣子來,道,“你二叔孝敬我的,我也戴不了。讓你阿娘看著分了吧——我和月丫頭說會兒話。” 雁卿不敢回嘴,可也不放心。出了門便將盒子隨手交給墨竹,道,“你先去,我再留一會兒?!?/br> 可巧松濤閣又有人來,卻是林夫人喚雁卿過去。雁卿踟躇了片刻,只能先去林夫人那里回話兒。 林夫人卻也是想知道,月娘那邊對杜煦的看法。 雁卿斟酌著回答了。林夫人便單手托著臉頰想了一會兒,卻也不予置評。只抬頭看見雁卿還在,便說,“下去吧?!?/br> 雁卿卻是又想起件事來,又轉(zhuǎn)身回來,道,“適才看見三哥哥也在?!?/br> “嗯?!绷址蛉司碗S口說道,“趕上他來下請?zhí)銓⒍攀]給他……這會兒應(yīng)該已經(jīng)走了吧?!?/br> 雁卿也無奈——她不可能拋下月娘不管,就為了同謝景言說句話。不過想到就這么錯過了,心里也難免失落。問的時候便沒什么興致,“謝家也要擺酒嗎?” “那是自然。”林夫人便笑道,“國公府的嫡孫女風(fēng)光大嫁,自然要擺酒。”便又催促她,“沒旁的事,就快下去吧。” 雁卿出了門,略覺得有些茫然——現(xiàn)在回去慈壽堂,太夫人也還要支開她。而松濤閣這邊,謝景言卻已離開了, 時已夏末,繁花落盡,滿院子都是繁蕪的蒼綠。雁卿就站在樹下石徑上,看落葉成層,漸漸鋪了一地。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有人喚道,“雁卿?” 雁卿愣了一陣子,忙回過頭去,就見謝景言站在石徑的那一側(cè),正關(guān)切望著她。 雁卿心里便一暖,眼眶忽就有些發(fā)熱了。她忙微笑起來,奔跑過去同謝景言打招呼,“三哥哥還沒有走?!?/br> 謝景言目光軟軟的,耐心道,“世叔留著說了一會兒話,眼下正要去探望李太夫人?!?/br> 雁卿忙自告奮勇道,“那我?guī)绺缛?!”目光不由就尋了一陣,道,“二哥哥怎么沒同三哥哥一起?。俊?/br> 謝景言便道,“他先一步陪杜十三郎過去了?!?/br> 杜哲此來長安,并沒有女眷陪同,因此也就沒有正式拜會過太夫人。杜煦倒是同太夫人見過幾面,可也來去匆匆——畢竟又不是親戚,又不是世交的。不過這一回趙世番既然讓鶴哥兒陪同前往拜見長輩,顯然是要讓鶴哥兒認(rèn)下這個好友,同等相交。 雁卿便明白,她阿爹必是十分看好杜十三的。 只是想到月娘的心情,她也還是略希望杜十三在太夫人跟前能略出些差錯,不要表現(xiàn)得太好了…… 她因有心事,也就略走了一會兒神,又嘆了口氣。 謝景言聽了,便問,“有心事?” 雁卿點了點頭,可惜也不能對謝景言說。便反說謝景言,“三哥哥好久都沒來,還以為是因之前我失言,令三哥哥對我起了疏遠(yuǎn)之意?!?/br> 謝景言腳步不由就一頓……他也確實是有此意。 若雁卿要嫁給元徵,他確實是打算同她疏遠(yuǎn)。畢竟他對她懷抱的是戀慕之心,他也不是那種遠(yuǎn)遠(yuǎn)看著就能滿足的人。喜歡她,便會想娶她,會想對情敵除之而后快……就算再克制,遲早也會影響到她的婚姻和名節(jié)。 若最終還是走到這一步,反不如從一開始便去爭取——便讓她去煩惱,至少那時她未嫁而他未娶,勝負(fù)尚未可知。 可既然已決定退讓,他便不該讓事情再發(fā)展到那一步。 如此,唯有不見,唯有相忘于江湖。 只是真去做時,才知道人的感情沒有這么容易,說忘就能忘,說不喜歡就能不喜歡。 ……這三個月里,他也只感到焦躁。平生頭一次覺著有什么對自己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哪怕日日用各種事令自己忙碌得無有閑暇,也還是有巨大的空落仿佛無論如何也無法填滿。 他想,假以時日總能習(xí)以為?;蚴菨u漸平復(fù)。 可是方才,他望見雁卿立在梧桐樹下。樹冠皇皇隨風(fēng)而動,少女烏發(fā)如墨,明眸如泉,紅色羅裙灼灼勝花。數(shù)月來如影隨形的焦躁剎那間煙消云散,如有明泉潤洗。 他才自嘲,這一回他真的是在自尋煩惱。明明選另一條路,便不必多受這些輾轉(zhuǎn)反側(cè)了。 此刻被雁卿說破了,謝景言也并不窘迫,他只是想反問一句,“若我說是呢?” 不過就算他問,大約也得不到正面的回答——只是徒令雁卿無措罷了。 謝景言便避而不答,道,“見過元七了嗎?” 雁卿腳步就一頓,這些年提到元徵她似乎不可避免的就要消沉難過起來。不過這一會兒,于消沉難過之外,終于也多了一絲釋然,“見過了?!彼驼f。 謝景言望著雁卿的眼睛,漸漸就隱約明白了些什么,“誤會還沒有澄清嗎?” 雁卿就搖了搖頭,道,“是旁的事……”想起來她也十分茫然,“其實那件事也解決了。”三叔同賀敏定了親,就算樓蘩的事里七哥真的做了些什么,也盡都可以釋然了,“可我心里總是有芥蒂?!?/br> 究竟是七哥變了,還是她從未真正明白七哥是怎樣的人。她很茫然,對七哥的喜歡仿佛忽然間就沒有著落了。 她想過很多,最后也不得不承認(rèn)也許太夫人說的是對的,“……也許我就是沒那么喜歡他吧?!?/br> ——只有等她真正了解了元徵,才會明白自己對他的感情。 謝景言目光輕輕顫了一下。 雁卿說完了才覺出不妥來,臉上就有紅透了,道,“令三哥哥替我憂心,結(jié)果我自己卻……” 謝景言便道,“人不是生而知之,難免會弄錯一些事?!?/br> 雁卿心情低落,這安慰也并不能令她更好受些。她便岔開話題,道,“三哥哥呢?近來是不是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