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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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說元徵不好。只是林夫人心里的好少年,還是該更明澈純凈些。 似元徵這般早早的褪去年少天真,比大人更心計深沉手段老辣的,就難免就令人敬而遠之。 這樣的少年縱然再如何的驚才絕艷,也是不適合雁卿的。 ——林夫人明白自家閨女的品性,雁卿信重一個人時必是全心全意,毫無隱瞞的??赡隳苤竿邕@樣的少年對雁卿坦誠所有嗎?只怕縱然他肯坦誠,林夫人也要擔(dān)憂他坦誠出來的東西,會妨害到雁卿的心性。 林夫人還是希望雁卿聽了她的話,多少能對元徵有一些防備的。 五月二十七日,元徵的生日。 民 俗素有五月是“惡月”、“毒月”的說法,此月諸事不吉。又有九毒日之稱,端午在九毒之首,二十七正在其尾。元徵生在惡月毒日,不吉利中的不吉利,若在民 家,只怕出生時就溺死了??v然是在慶樂王府上,他的祖父和母親都不信這些荒誕之說,他也依舊為此受了不少詆毀。“天煞孤星”的名號,與之也不無相關(guān)。 不過他到底是元世子的遺腹子。年幼柔弱時也就罷了,如今漸漸長成,才華人品都秀出于眾,且又不比當(dāng)年孱弱姿態(tài),已顯然是有壽數(shù)能活到繼承父祖輩的富貴那天了,誰還沒臉色的再提“天煞孤星”之事? 反而要改口說他是“幼時罹憂而天不絕之,必有后福”的,是孟嘗君那樣的命格。 元徵處之泰然,年幼時被人說“天煞孤星”時如何沉默,此刻人人吹捧時依舊如何沉默。 只在這年五月二十七日廣發(fā)請柬,大張旗鼓的慶生起來。 這未嘗不是個嘲諷——不是紛紛改口說他是有福之人了嗎。好啊,那就在惡月毒日來給他慶生吧。 于是這年諸事沉寂的月份上,長安難得一見的熱鬧了起來。 雁卿自然是真心來給元徵慶生的。 這一年的壽禮倒是現(xiàn)成的——她的折扇終于做出來了!剖翠玉竹片為骨,裁雪白絲絹為面,央求女先生給題上水墨字畫。做成之后一骨一骨展開來,字畫徐徐而現(xiàn),頗有雅趣。且與團扇一樣的好用。 先做了四柄,太夫人和她阿爹阿娘每人一柄。剩下那個原本是要給謝景言的,結(jié)果讓鶴哥兒瞧見,當(dāng)即就順進自己口袋里了。雁卿跟他追打了半天,不但沒討回來,還賺了個“小氣”的評價。連太夫人都替她抱不平了。 后頭就又做了四柄,鵬哥兒、月娘、謝景言一人一柄。剩下的那柄當(dāng)然就是給元徵的。 扇子做好了,又想起來,這還是元徵頭一回正兒八經(jīng)的慶生,不比往年。雁卿就又用小胖手握著筆,跪坐在書案前端端正正的寫了一張賀帖。她的字依舊沒練出來,圓滾滾的糊成一團,看著雖也十分有意趣,可顯然是頗不雅觀的。 雁卿就舉著帖子左看看、右看看,扭頭問月娘,“其實也沒那么丑,對不對?” 月娘:…… 雁卿就把月娘的無語當(dāng)默認,自欺欺人的、心滿意足的將帖子一闔,完工了。 “重要的是心意——心意。七哥會懂的!” 元徵確實是懂的。翻開帖子看到雁卿那筆丑字,不由先會心一笑。讀完了依舊不忍收起來,便摩挲著翻來覆去的讀。 區(qū)區(qū)十來個字罷了,再怎么去細讀,又能讀出多少東西來?到最后也只是令自己悵惘煩亂罷了。 ——他并不是什么云淡風(fēng)輕之人,反而比常人欲求更多更深。自幼就不曾滿足過。只是他比旁人更早明白世故人情,知道你越迫切想要時,旁人便越居貨待沽。便素來都不愛表露真心,只做出對什么都不甚在意的模樣。 也只對雁卿,他才會說出“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這種話。因他知道雁卿待他毫無保留,凡他索要,她便給予。他們之間是無需隱瞞、謀奪的。 可所謂貪得無厭便是這么回事。他想從雁卿身上得到的,永遠比她給的更多。 甚或該說,他其實是暗暗的想過的,若雁卿只是他一個人的便好了。 上回在演武場上,他已失態(tài)干涉起雁卿的交游來。那時他就明白自己越界了。 雖雁卿依舊順從了他——可她生性愛自在,一旦被迫俯就他的事多了,只怕漸漸就不愛和他來往了。 所以自從演武場上回來,兩三個月來他一直刻意的壓抑著自己,不使自己過多去干涉、追迫雁卿。 他只想在雁卿面前做出她喜愛的大度、淡泊的模樣,免得令她生出戒備、疏遠之心來。 可他天性就不是這么淡泊的人,壓抑久了,只越發(fā)令自己煩躁渴求起來。 幸而總有些旁的事要來分去他的精力。 # 元徵的慶生宴上確實來了不少人。連皇帝知道慶樂王府要擺酒,也賞下墨寶來為元徵添彩。 其實一個十二歲少年的生日有什么值得大張旗鼓的慶賀的? 還不是因為元徵的身份?自元世子歿后,慶樂王府便漸漸淡出世家交際的圈子,已有十余年沒什么動靜了。世家大族韜光養(yǎng)晦可不是為了就此沉寂下去——也確實到了慶樂王將他家新長成的兒郎引薦給世人的時候了。 又有皇帝為之張目,朝野上下便都擦亮了眼睛,紛紛等著看元徵的初次登場,看他是否真正繼承到其父的才情和風(fēng)華。 ☆、55第四十三章下 這次宴會便出乎雁卿預(yù)料的盛大,長安勛貴、豪門幾乎悉數(shù)到場。光招待女客的席面就鋪排了整整兩殿,不少平素養(yǎng)在深閨不大出門的嬌客也都露面。雁卿入席后,打眼一望,竟有大半女孩兒是她不曾見過的。 主母們既然帶了掌珠出來,自然就不吝夸耀。正各自攀談著,不時令如花似玉的女兒上前與長輩相見。世家女自然都養(yǎng)得極好,容止秀雅,談吐妥當(dāng)。一時間滿殿的衣香鬢影,輕語淺笑。卻也繁而有序。 這樣的場面難得一見。 便有人悄聲私語,“這光景不像七哥兒慶生,倒有些像當(dāng)年九叔當(dāng)年選妃了?!?/br> 又有人輕笑道,“世孫也十二歲了,可不轉(zhuǎn)眼就到娶妻的時候?你當(dāng)他們都沒打主意呢。當(dāng)年說人家是‘天煞孤星’,避之不及,這會兒又上趕著湊過來,真是人情冷暖……” “此一時彼一時。”另一人道,便壓低了聲音,“七哥兒‘天煞孤星’的名號,是有心人故意栽贓,不是真的?!?/br> “這倒不曾聽說——不過也早覺著這名號頗有些古怪。元世子去世時他還在娘胎里,都能說是他克死的。其余韓太尉夫婦、慶樂王妃……縱然不算長壽,可也都過了知天命之年。正經(jīng)該預(yù)備后事的時候,怎么就怪到他身上了?” “我也這么想來著,還是前日聽了消息才明白過來……你就沒瞧見這席間少了什么人?” 便有人四面一掃,略思忖片刻便恍然大悟,道,“你是說——” 另一個就心照不宣的點了點頭,道,“可不就是他么?!?/br> “要是他做的,還真不奇怪……當(dāng)年外子就勸過慶樂王,說侄子有侄子的養(yǎng)法,嫡子有嫡子的養(yǎng)法。非要將侄子當(dāng)親生的嫡子來養(yǎng),遲早養(yǎng)出他的非分之想來。到底還是讓外子言中了。就是委屈了元徵這孩子,白白背上克父的名聲,受了這么多年的排擠。” “可 不止是排擠——這些年我們府上錢糧出納、人事調(diào)度都由他管著。七哥兒在府上時,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簡直就是數(shù)著日子在活。誰知離開府上去渭南守了三 年孝,竟康健如常人了。回來后九嫂就多了個心眼,令七哥兒分灶出來,一應(yīng)飲食花銷都不從府上走。就這還躲不過呢。前陣子,王爺賞下櫻桃酥,結(jié)果讓給手笨的 小廝給打翻了。恰七哥兒抱回只兔子來,便讓那兔子吃了——誰知不過歇個晌的功夫,那兔子就悄無聲息的僵死了。這才知道府上有內(nèi)賊,追查起來?!?/br> “呀!這可真是喪心病狂。養(yǎng)條狗怕都比他知恩些!” “可 不是么!這一追查,就枝枝蔓蔓的將他做下那些事悉數(shù)牽扯出來。才知道這些年他竟一直想害七哥兒,好取而代之。王爺讓他傷得心灰意冷,隨七哥兒發(fā)落他。七哥 兒顧念王爺養(yǎng)他一場,還想著留他一命,遠逐出關(guān)外就罷了。不成想白上人在皇上跟前提了一筆……到底留他不得了?!?/br> 兩個人就各自感嘆了一回,其中一個又道,“可真是又毒又蠢,莫非他以為毒死了世孫,人就查不到他身上去了?” 另 一個道,“我也有此疑問呢——還是白上人說,凡毒藥都有劑量,能毒死兔子的劑量用在人身上,大約就只是令人變得孱弱多病,看不出明顯的跡象??商扉L日久的 在體內(nèi)積聚起來,人遲早要不治而亡,還不易追查出原委來——若不是這回七哥兒趕巧抱回只兔子,只怕還要繼續(xù)受他的毒害呢?!?/br> 她們雖刻意壓低了交談聲,卻并沒有避開人——這樣的消息總是傳得飛快,何況慶樂王府這兩個月來的風(fēng)聲長安城中多有耳聞,對細節(jié)原委都十分好奇。見有人說起,紛紛留神細聽。 待開筵時,已人人心中有數(shù)。 這 消息不可謂不驚人。這十余年間,提起元徵人人想到的都是病弱與命硬,誰知這兩樣竟全是小人暗算。且還不是尋常小人——慶樂王善待年幼喪父的侄兒,一應(yīng)起居 待遇都比照嫡子。到頭來卻被反咬一口,差點連僅有的血脈都被害死。怎不令人警醒?又慶幸到底邪不壓正。元徵雖年幼,可一旦發(fā)難,就能將堂叔十余年的經(jīng)營一 朝拔除,可見心性果決,也不是平庸之輩。 雖不表露出來,卻也有許多人懊悔不曾在元徵落難時慧眼識之。此刻雖來得及錦上添花,到底還是落于人后了。 便都不自覺的便看向林夫人和雁卿。 誰不知道雁卿與元征自幼交好?彼時人還笑他們是“癡兒配煞星”,此刻則有些暗恨偏叫個癡兒得去先機了。 雁卿初時還恍若未覺。 她與這些閨秀們原就不十分親近,自然不會湊過去和人說話。也只領(lǐng)著月娘和李家jiejie笑談著家中瑣事,因李家jiejie愛她手上折扇,還一同鑒賞了一會兒。 她尚未聽聞元徵家的事。雖也疑惑今日怎的來了這么多人,卻更慶幸——人多分桌,她不必和紀雪、韓十三娘坐同一處了。 待 到四面目光不時望過來,才略微在意起來。主要還是為了月娘——她這個妹子最在意人的眼光。雖有天生的雅致秀美,奈何年幼體態(tài)不足,許多禮儀、舉止做著都略 顯幼稚。不受關(guān)注時倒還罷了,旁人頻頻望過來,她便總覺著自己是不是哪里出錯了。雖與旁人笑談如常,卻已不自覺的去握雁卿的手。 雁卿為令她安心,再瞧見有人望過來時,就領(lǐng)著她直接上前去行禮寒暄。 ——林夫人養(yǎng)雁卿從不藏在深閨,反而要令她多見人識物。雁卿自己也是三五歲時就隨林夫人出門會客了,倒不是林夫人不疼月娘,才故意帶她到人前被挑剔。 因此雁卿在人情世故上雖十分的不機敏乃至愚鈍,卻也從不怵場。 她主動去與人寒暄,旁人又對她十分在意。不過三言兩語,就將話題引出來了,“meimei不知道王府上發(fā)生的事?” ——都覺得雁卿與元徵親近,原以為她必定洞若觀火,誰知她竟一無所知??梢娝驮绲年P(guān)系也不是那么親密無間。說話的人便油然而生一種優(yōu)越感,就半炫耀的將自己所知巨細無遺的說給雁卿聽。 雁卿聽了心里只是震驚。 這兩個月里她也頻頻與元徵通信,可元徵只說令人開心的事,不曾有半句提及自己幾乎遇害。而雁卿竟也沒察覺出他有什么不對來。 可元徵真就瞞得這么不著痕跡嗎? 雁 卿便記起,將水墨送給她時,元徵望著她的目光里分明有些更深的東西藏著,她其實覺出了他有心事,可并沒有去深究。因為彼時她心里也有事瞞著元徵。后來一直 不能同元徵碰面,她其實也是暗暗松口氣的。因她怕元徵知道她一直和謝家三哥哥有往來。能不見元徵,她便沒那么心虛。 再后來她又擔(dān)憂起樓家姑姑的處境來,更將元徵放在一旁了。 可就在她自以為得脫的時候,七哥竟然遭遇了這種危險。 雁卿心中自責(zé),一時默然不語。 她不擅長糾結(jié),雖依舊想不透徹,卻已做出了決定——她得去見一見七哥,就算什么也不能做,至少也要在這個時候陪在他身旁。 她便起身對月娘道,“我要去找七哥,你一起去嗎?” 月娘喉嚨里的話就這么哽住了。 她是想將雁卿留在身旁的——那是她的阿姊,也是她在這里唯一可依賴的人。 月娘心里其實怕得厲害,畢竟上一回來慶樂王府,她才無緣無故的被人鄙薄過。人言可畏之處猶甚于刀劍,侮辱的言辭能從內(nèi)里摧毀一個人。其實她比元徵更需要雁卿,雁卿也說會留在她身旁——畢竟她們才是親姊妹啊。 可顯然雁卿不能體察她的恐懼,此刻雁卿心里元徵更重要些。 ……旁人總是靠不住的。 月娘便努力的令自己端莊沉穩(wěn)起來,不肯流露出卑怯畏縮的姿態(tài)來。 她輕輕的抽出手,對雁卿說,“我不去。阿姊去吧,我不要緊?!?/br> 雁卿便托李家jiejie照看月娘——太夫人是李家jiejie的親姑婆,月娘養(yǎng)在太夫人膝下,本身資質(zhì)也極秀美出眾,李家jiejie本就對她另眼相看。自然應(yīng)得十分爽快。 倒是對雁卿丟下自家姊妹在旁人家亂跑的事頗為不悅。不過雁卿素來行事癡頑,林夫人又放任她,李家jiejie便也不愿開口管教。就只道,“記得要先問過表嬸再去。” 元徵此刻必然在外席和慶樂王一道宴客,雁卿當(dāng)然不會對林夫人說她要去找七哥。便只說想去蘭雪堂看書。 她是覺得,七哥宴飲的間隙若想歇一歇,必定會去蘭雪堂。也沒什么理由,就是直覺罷了——在元徵身上她的直覺往往很準,便如人說的“心有靈犀”,也未嘗不是自幼就養(yǎng)成的默契。 雁卿從席間離開,只令兩個丫鬟跟著,便往蘭雪堂去。 才不過兩三個月罷了,就已錯過了春光。滿園桃李之花盡數(shù)凋謝了,到處都是蓊蓊郁郁的淺碧深綠。低處灌木間悄然綴滿青果。高處樹蔭飽滿濃郁,無風(fēng)自搖曳。那薄而寬或窄而長的葉子交錯相摩,遠遠近近的輕響如錯落涌動的海潮,無有止息。 雁卿便走在斑駁搖曳的光影與樹海間。 她想,若見了七哥,該對他說些什么? ……大約就只能安安靜靜的陪他喝一盞茶吧,對了,還可以再送他禮物。他想要什么就給他什么,這總能令他略開心些吧。 有人闖進視野中時,雁卿尚無被阻攔的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