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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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生得十分好,玉人一般。鵬哥兒他們與他見面時正趕上天陰,風(fēng)過草原,鉛云萬里低垂。他裹了披風(fēng)端坐在馬上,冷清清的模樣,卻如明月映雪般皎潔耀人,天地都仿佛跟著明亮了。看著他便可想見,當(dāng)年他父親的傾倒天下的容貌必是名不虛傳的。 慶樂王府人事十分復(fù)雜,旁支根深葉茂,偏偏嫡系枝葉凋零,也就元徵一根獨苗。慶樂王自然對他千呵萬護(hù),又憂心他難以長成。府里養(yǎng)了七八個大夫,專門為他一個人調(diào)養(yǎng)身子,還總不足。幸而白上人也常去看看他,卻沒說什么“活不過多少歲”的黑話。 元徵出門的機會并不多。雁卿認(rèn)得他沒什么好奇怪的,然而畢竟上回見面也是兩年前的事了。竟能脫口說出“他病了”,鵬哥兒便十分驚訝。 雁卿卻十分坦然,解釋道:“他給我寫信了?!?/br> 鵬哥兒摸了摸懷里揣的東西,略有些無語。家里養(yǎng)著的乖巧meimei居然和外頭的混小子私底下通信……還真像辛苦養(yǎng)著的白菜讓蟲給蛀了,就算是一條白嫩嫩很美貌的蟲子,也果真很想捏死他?。?/br> 鶴哥兒可沒他這么好的涵養(yǎng),已然爆發(fā)了,“我說他不是好東西,你還不讓我揍他!就該讓我揍死他!” 雁卿聽了就有些生氣,“我也給他寫了,你先打我吧。” 雁卿心里還沒有“暗通款曲”的概念。且林夫人自己就是頭一個不拘小節(jié)的,她不覺得尋常通信有何不妥,自然也不會這么教雁卿。倒是早先有人跟雁卿說過要離元徵遠(yuǎn)些,因“他命兇克人”。彼時雁卿說話尚不利落,分兩段說的句子,還有四字成語,她哪里反應(yīng)得過來?便懵懵懂懂的愣在那里。結(jié)果就讓元徵瞧見,以為她也被嚇到了,十分難堪的主動遠(yuǎn)離。雁卿雖被人當(dāng)癡兒,卻隨林夫人,頗有些俠義情懷。因這件事,反而親近元徵,很有些不離不棄的架勢了。 鶴哥兒哪里想得到這些,直接反駁,“你會拿筆嗎?” 雁卿就強調(diào),“我會寫自己的名字。” “那也寫不了信。來,告訴二哥哥——你是從哪里拿到他的信的?” 雁卿眨巴眨巴眼睛,舉重若輕道:“阿娘那兒?!?/br> 鶴哥兒噎了好大一口氣。倒是鵬哥兒了然的瞅了他一眼,似在說——不是林夫人,難道還有旁人? 林夫人若有主意,鵬哥兒便沒什么可問的了。只從懷里掏出東西來給雁卿,“元徵托我們捎給你的信和東西,快看看吧?!?/br> 雁卿便將那青絲的荷包拉開,荷包了裝的卻是各色珠子,有琉璃、玉石,甚至還有斑斕的卵石子,都打磨的十分圓潤光華。便十分開心的系在腰帶上,又要看信。瞧見兩個哥哥關(guān)切的等著呢,便抿了抿唇,將信塞到懷里去拍了拍,“回頭再讀。” 鶴哥兒:…… 鶴哥兒沒忍住又捏了她的腮幫子,“收了好東西別忘了跟你三meimei分?。 ?/br> 雁卿道:“則個不給她……” 鶴哥兒更恨,“既然他送的你不分,一會兒我送的東西你敢分了,看我怎么收拾你?!?/br> 雁卿便含混的道,“那不一樣啊……” 鶴哥兒捏腫她的心都有了。雁卿卻一本正經(jīng)的說,“月娘又不玩彈弓?!?/br> ☆、第十四章 用玉石當(dāng)彈丸打,就算府上再富貴也沒有這么揮霍的——可慶樂王府又和趙家不同。元徵擺明了就是個富貴王爺?shù)那俺?,先皇賞賜的、連帶慶樂王早些年南征北戰(zhàn)擄掠來的龐大財產(chǎn),可不盡著元徵一個人揮霍嗎?且除了揮霍似乎也無旁的用法了——他敢樂善好施下試試!只怕皇帝即刻就覺著他收買人心意圖不軌,開始鋒芒在背坐臥不安了。 所以說他鋪張浪費些,對大家的睡眠都有好處。 當(dāng)然,拐帶著雁卿鋪張浪費,就很有些其心可誅了。 鵬哥兒與鶴哥兒對視一眼,顯然都不想雁卿跟著元徵混。還是鶴哥兒給雁卿算了一筆帳,“一顆雞子3文錢,一枚尋常的玉珠也要50文。你這一發(fā)彈丸可真夠貴的?!北爿p輕拍了拍雁卿的肩膀,“好了,去玩吧?!?/br> 雁卿顯然不曾將鶴哥兒的話放在心上,回房后就將荷包里的珠子都倒進(jìn)小盒子里。那盒子幾乎已讓珠子裝滿了。珠子有大有小,全都打磨得光滑圓潤。打眼望去只覺得五色斑斕,流光溢彩。 雁卿便信手扒拉著玩了一會兒。玉石相碰,清音悅耳。 其實說是玩彈弓,可收集了這么多彈丸卻從來沒打過。并不是舍不得,而是因為想等元徵出孝后,大家一起玩——元徵挑剔的很,若不是這樣漂亮的彈丸他還不肯打呢。雁卿曉得收集不易,因此慢慢的存起來。 所以她并不是只存玉石珠子,她存的是漂亮的珠子。只不過玉石珠子漂亮的多些罷了,卵石的她也有啊。 她覺得鶴哥兒也挺傻的——花了這么大的力氣存起來的東西,她當(dāng)然不會打一次就丟掉!何況元徵這么懶的人難得也有喜歡的運動,還和她一道存珠子,她當(dāng)然要多多支持??v然稍貴一些也沒什么,大不了她在旁處省著就是。 重要的還是元徵喜歡。 雁卿闔上蓋子,翻出元徵的信開始看。 其實前幾天元徵就出孝除服了,眼瞧著就要回長安王府。給雁卿寫信,不過是打個招呼,順便聊聊這兩年在渭南都做了些什么事罷了。當(dāng)然他也做不了什么事——主要是他體質(zhì)太虛弱了,出門吹吹風(fēng),世子妃都要緊張很久。 但他性情敏感溫柔,春花夏蟲秋草冬雪,乃至云起霞落,汛來水漲,都能令他安靜的觀賞感懷。這些事他都在信中娓娓的向雁卿一一道來。自然也少不了在結(jié)尾傲嬌的提一句,“昨日讀《詩》,及‘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一節(jié),不覺心有戚戚。久不得音訊,卿安否?余離京日久,不明人心所向。亦唯剖析本真,待卿識之而已?!?/br> 雁卿:……這是在委婉的指責(zé)她信寫得太少嗎? 雖然頂著“癡兒”的名號,但其實在燕國公府林夫人的地盤上,雁卿是個實實在在的“現(xiàn)充”——有理想,肯努力,父母疼愛,人緣也好,每天都過得很充實滿足。當(dāng)然,被meimei比下去時也難免傷神茫然一會兒,可她心態(tài)好,三觀正,也很快就調(diào)整過來了。 所以給元徵寫信這種事…… 雁卿不解的琢磨著:難道一個月一封不夠嗎? ——她當(dāng)然不會理解元徵這倒霉孩子空虛寂寞,翹首以盼的心情。 雁卿就提筆給元徵回信——她如今已能寫出可辨認(rèn)的字了,只要寫大一些,就不會糊成一團(tuán)。她覺著最近她身上最值得一提的大事就是能寫字,這種快樂當(dāng)然要和元徵分享。 至于元徵看到這么丑的字會不會痛苦到想自戳雙目,雁卿完全沒去想。他不喜歡看可以令旁人讀給他聽嘛! 她和元徵在某種程度上同病相憐——都沒朋友,日子都過得寡淡。只不過元徵敏感,雁卿遲鈍。 雁卿便千篇一律的寫著,讀了些什么書,有些什么進(jìn)步,覺得什么東西很好吃,希望你也能吃到。和meimei一起蹴秋千了,meimei可愛又聰明。一起搬到老太太這里住了。 在最后也沒忘了提——珠子已攢滿一盒,七哥你什么時候回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玩吧。 元徵乳名阿七,雁卿素來都叫他七哥的。 寫完了信,便從椅子上跳下來。小靴子踩得噠噠的響著,跑去找林夫人幫忙送信。 林夫人和太夫人早商量完了人事,正在討論怎么過節(jié)呢。 民以食為天,一切節(jié)日都可以用食物來標(biāo)志。提到中秋那必然就是月餅。雁卿過去,太夫人就隨手掰了塊月餅塞到她口里,問,“甜不甜?”雁卿自然軟糯糯的拖長了聲音,道,“甜~” 太夫人都甜到心坎兒上了,道,“今年的月餅確實格外好吃呢?!?/br> 雁卿便把元徵寫信給她的事和林夫人說了,又請林夫人幫忙送回信。 舉手之勞而已,林夫人便叫了個婆子來,問道,“慶樂王府的節(jié)禮送去了沒?” 婆子道:“昨日就送去了?!?/br> 林夫人就道:“那就去起幾壇今年新泡的桂花酒送去,說是我捎給世子妃品嘗的?!?/br> 自然就能順便將雁卿的信夾在帖子里送去了。 太夫人不干涉,然而也還是將雁卿抱在身旁,緩緩的問道,“信上都寫的什么呀?” 雁卿便掰著手指頭一件件說過太夫人聽。月娘正靠著太夫人打盹兒呢,聽雁卿提起她,不覺驚訝。一時睡意都醒了——然而看太夫人和林夫人的臉色,卻仿佛并不將雁卿與外男通信,還提及家人的事放在心上。 月娘略有些不自在,可這里并沒有她說話的余地。便暗暗的記在心里,打算兩人獨處時再悄悄的和雁卿提。 太夫人倒也注意到雁卿提起月娘了——卻也沒說什么。 雁卿說完了,便拉著月娘出去玩。 此刻林夫人才將手上的信展開來,細(xì)細(xì)的讀了一遍。邊讀邊笑,就隨手遞給太夫人,道,“您瞧瞧您這傻孫女兒寫的……” 太夫人先替雁卿說了句話,“她是年紀(jì)小,握筆不穩(wěn)——這字的構(gòu)架卻是不俗的?!贝x了兩句,便也笑起來——傻丫頭寫出來的信自然透著滿滿的傻氣,卻也不乏童真趣味。信上確實也提到月娘了,用大白話寫作“與meimei蹴秋千,meimei聰慧可愛,是我家的”,也并無什么不妥。便原樣將信折起來封裝。 才又道,“元徵也十一了,怎么還跟雁丫頭個小孩子玩耍?” 林夫人便道,“我也想不透,不過這兩個孩子自小就投緣,禁著他們來往反而沒意思?!?/br> 太夫人記起往事,也不由點頭。只是元徵“天煞孤星”的名號在外,出生前父親去世且不論,出生后統(tǒng)共就去了外祖家兩回,外祖父母便先后去世。照顧他的奶媽、丫鬟這十年里也死傷了三五個了。太夫人縱然不信命,也得疑心慶樂王府有暗鬼——讓鵬哥兒、鶴哥兒留神照應(yīng)元徵,便是這么個意思。 雁卿又與她的哥哥們不同。兩家家世相當(dāng),孩子年歲也相仿,縱然他們沒別樣心思,也難保大人不生出什么想法來。知恩圖報是另一碼事——太夫人可不想要個藥罐子孫女婿。 就道:“元徵這孩子可憐見的。一年十二個月,倒有八九個月在養(yǎng)病……也難怪王府里有那么多人不安分。真難為世子妃了?!?/br> 林夫人道,“她確實不容易,然而我瞧著她還算是個有主意的——聽說元徵在渭南守孝這兩年,體質(zhì)強健了不少?!?/br> 太夫人就道:“天生的病秧子,再強健也有限。他又不能總住在王府外頭?!?/br> 林夫人聽出太夫人的意思,一時也失笑——雁卿才八歲呢,上頭兩個哥哥一個堂姊都還沒信兒,哪里就輪得到她了?太夫人還真是關(guān)心則亂。便笑道,“阿娘說的是?!?/br> 想到這一茬,太夫人又不能不提,“說起來鵬哥兒也十五了——你可有替他琢磨哪家的姑娘合適?這事該放在心上了。” 林夫人笑道,“正要和您說這件事呢?!?/br> # 雁卿拉著月娘出去,姊妹兩個就在屋檐下頭玩雙陸。 慈壽堂是燕國公建了給慈母療養(yǎng)之處,自然比旁處更講究舒服愜意。房屋規(guī)制也與旁處不同,上了臺階便有紅木鋪就的地板,建做游廊的寬度,卻沒有柱子、石欄遮蔽視線。木板常年擦洗得油亮,就在那游廊上席地而坐,底下四季都有香草芳花盛開。又剖竹為管引了泉水過來,便如在山谷隱居般幽靜怡人。 兩人便將雙陸盤擺在檐下,取了軟軟的唐草墊子為坐具。 打雙陸也是一種博弈。擲骰子擲出好的點數(shù)固然重要,可該走哪顆棋子卻需要動腦子。這是文人雅士的休閑,又比圍棋更簡單有趣些,在閨閣少女間也相當(dāng)有人氣。月娘雖才學(xué)會不久,可她善于運籌,已打得很不錯了。 便沒將勝負(fù)放在心上。隨手投出骰子,挪子,便問雁卿,“適才聽阿姊說‘七哥’——我知道大哥哥、二哥哥,怎么忽然就排到七哥哥了?!?/br> 雁卿專注在雙陸盤上,便隨口告訴她,“是元家的七哥,慶樂王世孫?!?/br> “慶樂王”三個字就足夠鎮(zhèn)住月娘大半的不滿了——那可是個王爺啊。月娘反倒驚訝,雁卿怎么就能不當(dāng)回事的隨口道來。 一時都沒心思和雁卿玩耍了,心不在焉的擲了幾回骰子,才忍不住又問,“他們家和我們有親戚?” 雁卿才停下來仔細(xì)想了想,道,“應(yīng)該是沒有的?!?/br> “那阿姊怎么叫他七哥?” 這個問題把雁卿難住了——從記事起她就一直管元徵叫七哥,還真沒想過是為什么。就說,“……一直是這么叫的啊?!?/br> 月娘便默不作聲了。 彼此以兄妹相稱,又能時常通信,自然是雙方父母都認(rèn)可的交情。同樣是燕國公府上的女兒,她卻連元徵其名都不曾聽過,其人都不曾見過。已可以想象到差距了。 倒也不是嫉妒雁卿,她就是感到目標(biāo)迢遠(yuǎn)——世孫也就是未來的王爺,若雁卿是能和王府世孫平等論交的身份,自己究竟要做到哪一步才算是“出息”,才能在林夫人跟前說的上話? 總不至于要給皇帝當(dāng)妃子吧。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想到正事,“阿姊日后和世孫通信,就不要提到我了。” 雁卿略有些不解的抬頭,“不妥嗎?” 月娘垂下頭去不看她,語氣卻是果斷的,“很不妥?!闭f出口才覺得太強硬了,便耐心的給雁卿解釋,“若自不相干的男人口里說出女孩兒閨房里的事,旁人會怎么想?” 雁卿還真沒想到這些。她覺得月娘說的很有道理,可又似乎有哪里不對——她又沒做很丟人的事,沒說不能說的話,為什么要在意旁人怎么想?何況元徵也不會讓旁人嘲笑她?。?/br> 然而月娘說的又確實很有道理…… 雁卿稍稍有些郁悶。仔細(xì)看了月娘一會兒,見meimei一副義正詞嚴(yán)的模樣,便覺得自己不該用無理強迫有理。 就說,“嗯,我以后再也不提你了?!?/br> 雁卿還真怕月娘繼續(xù)義正詞嚴(yán)的教導(dǎo)她“也不能說你自己的事”,否則難道她要告訴月娘“我不在乎旁人怎么想”——這么說好像有些不要臉啊。忙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指了指盤面,道,“我快要贏了……” 月娘一看,果然。她原本就沒打算贏雁卿——但主動輸和被動輸不是一回事。忙就集中到盤面上,在心里運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