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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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語未了,端王已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震得上面的茶盅“哐哐”直響:“慕容恪與徐晉年欺人太甚,真當本王是軟柿子,可以任他們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是不是!” 蕭定妃與衛(wèi)玉華也是面色不善,先是傳所謂的太后懿旨想將衛(wèi)玉華母子弄進宮去,眼見詭計不成了,立時又來了后著,竟說什么奉了皇后娘娘懿旨來保護定妃娘娘的安危,是保護還是看管,當他們都是傻子,分不清楚呢? 端王說著,怒極反笑,道:“看來早前本王說要去鳳儀殿給父皇請安的話明顯被某些人當做了耳旁風啊,本王這便進宮去,不見到父皇,本王便不出宮了,本王倒要看看,他們敢不敢像對待慕容恒那樣,也殺了本王!” 蕭定妃愛子心切,聞言忙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徐氏母子已然是瘋子了,正常人誰能猜到瘋子下一步會做什么,那豈不是與他們一樣也是瘋子了?你萬不能輕易冒這個險!” 衛(wèi)玉華也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氣雖可嘉,但古往今來有幾個真正的聰明人愿意以身犯險的,殿下別生氣,不就是一群金吾衛(wèi)嗎,只要讓人看好了他們,不讓他們踏進王府的大門一步,他們也對我們造不成太大的影響,反而能讓皇后等人放松警惕,也不算是全無好處。” 端王還待再說,他的另一個貼身太監(jiān)懷恩進來了,行禮后附耳對他說了一句話,端王立時滿臉的驚喜:“真的?還不快給本王帶路!”說完起身便往外走去。 蕭定妃忙嗔道:“你這孩子,說走就走,也不與母妃和你媳婦兒打聲招呼,母妃今日才住進你府里第一日,便撞上了你這樣的行徑,可見素日你媳婦兒遇見了多少次,難為她一直生受你!” “兒子素日并不這樣的,只是一時太高興了,所以才會忘記與母妃和王妃說了。”端王忙笑著辯道。 衛(wèi)玉華也幫腔:“母妃,殿下素日真不是這樣,還請您別計較他的一時失儀,他必定是有極要緊的事。” 端王接道:“的確是有極要緊的事,只現(xiàn)下沒空與母妃多說,請母妃稍等片刻,容兒子回來后再稟告母親,兒子先告退?!闭f完行了個禮,又看了衛(wèi)玉華一眼,才轉身大步去了。 自己唯一的親生兒子,蕭定妃怎么會真與他計較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不過是為了讓衛(wèi)玉華知道,自己這個做婆婆的有多看重她疼愛她罷了,見二人眼神交流間自有情意與默契流淌,心下微定,拉著衛(wèi)玉華的手便與之閑話起家常來,又讓人抱了一雙孫子孫女過來承歡膝下,心里緊不緊張不知道,至少面上是一派的從容閑適,讓衛(wèi)玉華心里也多了幾分鎮(zhèn)定,且不多說。 再說端王隨懷恩一路去到外書房,果見那里早有個熟悉的俊逸身影候著了,端王臉上的笑就越發(fā)的大了,道:“你不是一大早就被下了詔獄嗎,怎么會……?莫不是本王的消息有誤?” 凌孟祈抱拳要給他行禮,被他一把拉了起來后,也就不再堅持,道:“殿下的消息并沒有誤,我的確下了詔獄,不過我不是明知反抗無用后的妥協(xié),而是順水推舟,如今我的順水推舟已收到成效了,所以特地趕來見殿下,助殿下早日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端王心中一跳,忙問道:“‘順水推舟,已收到成效了’,這話怎么說?”有種感覺,也許凌孟祈這支奇兵要發(fā)揮其出奇不意的大作用了。 果然就聽凌孟祈道:“此事說來話長,曹指揮使與施指揮使不是一前一后下了詔獄嗎?我想著不論是曹指揮使,還是施指揮使,手里都該握有一些旁人不知道,惟獨他們自己與皇上才知道的底牌才對,尤其是施指揮使,我那次被……被追殺時,那批人的做法全是死士的做法,他們又都來自于宮中,所以我就想著,施指揮使手里一定握有一隊旁人不知道的力量,若我能與施指揮使說上話,讓這隊力量發(fā)揮出作用來,事情指不定就有了轉機……” 只是他能想到的事,徐晉年等人未必就想不到,徐晉年如今又做了錦衣衛(wèi)的指揮使,多的是想奉承討好他的人,偏他在錦衣衛(wèi)又樹敵頗多,就怕他還沒與施指揮使搭上話呢,徐晉年已經(jīng)知道了,屆時治他一個私通人犯之罪還是次要的,關鍵以后再不讓他與施指揮使打照面就糟了。 倒不如順水推舟的被關進詔獄,一來可以令那些素日忌恨他的同僚不再將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二來可以令徐晉年等人放松警惕,出其不意的打其一個措手不及,三來也能有更多與施指揮使接觸的機會,——他在詔獄經(jīng)營那么久,就算如今以人犯的身份進去,想做到一些在旁人看來絕不可能的事,亦是易如反掌的。 果然不出所料,他被關進詔獄以后,素日緊盯著他不放的那些目光立刻銳減,又因上頭只是傳話將他關進詔獄,并沒有給他定罪或是傳令對他用刑,他在詔獄里的日子反倒很是清閑愜意,只除了時刻掛著陸明萱,不知道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如今怎么樣了以外。 至于施指揮使那里,也不出所料早被徐晉年安排了重兵把守,但這難不倒他,徐晉年安排的人再精明強干,總要吃飯總要睡覺總要出恭,那便是他的機會。 申時左右,他在自己在詔獄不為旁人所知的心腹的協(xié)助下,順利與施指揮使見了一面。 其時施指揮使正戴著全副的手鏈腳銬坐在自己所在牢房的地上打坐,瞧得他進去,只是睜開看了他一眼,便復又閉上了眼睛,用僅夠彼此聽得見的聲音道:“你是為自救而來,還是為你的主子而來?若是為你的主子而來,你的主子又是誰?端王么?” 凌孟祈早知道以施指揮使的精明強悍,即便如今被困在詔獄失了自由,一些事情也瞞不過他,就算他早前不知道,如今也定然該想明白的都想明白了,何況現(xiàn)在他也沒有瞞他的必要了,遂直言道:“兩者皆有,還請施指揮使不吝施以援手!” 施指揮使就苦笑起來:“什么‘施以援手’,我自己如今都虎落平陽了,你我不過是互惠互利罷了,說罷,你想知道什么?或是想要什么?” 凌孟祈便言簡意賅把自己想要的說了,然后換來了施指揮使一樣舉世無雙的信物,后者還滿臉沉痛的叮囑他:“皇上疼前太子從來都是以一顆父親的心,而不是帝王的心,所以才會明知前太子不是做太子更不是做帝王的好人選,依然不遺余力的扶他上位,如今卻下了那樣的圣旨,就算皇后與徐晉年攜天子以令諸侯,皇上那里也斷不會風平浪靜的什么反應都沒有,所以我猜測,皇上或已遭遇了不測,這都是我的大意,更是我的失職,若你有機會救皇上,請你一定要摒棄私心,務必站在為人臣的立場上堅定不移,那么我縱然是死,也能瞑目了,希望你不要讓我覺得所托非人!” 昨夜乍然接到圣旨時,施指揮使便知道有問題了,但隨高玉旺去傳旨的八個小太監(jiān)竟都是練家子,他縱然不懼,以一敵八也要費一番周折,關鍵高玉旺讓他接旨時,眼里滿滿都是祈求,還趁旁人都不理會時,幾不可見的沖他搖了搖頭……與高玉旺多年默契下來,他如何還不知道定是皇上出了事,可與高玉旺一樣,他也投鼠忌器,于是只能交出金吾衛(wèi)指揮使的大印,束手就擒。 只是還沒到詔獄,他已后悔了,皇上縱然出了事,至少短時間內(nèi)性命是無虞的,自己當時就該全力脫身才是,只有自己脫了身,才有望解救皇上,如今可好,皇上沒解救出來,自己反倒先填限了進去,真是愚蠢透頂! 惟一的希望,便是有人趁亂渾水摸魚,找到自己這里來,那樣皇上還有望得救,自己也能跟著得救,而這個‘有人’,數(shù)來數(shù)去都數(shù)端王的可能性最大,也不知端王的人幾時能到?這也是施指揮使會一見凌孟祈便問他的主子是不是端王的原因。 好在他并沒有等太久,不過只短短一日之間,端王的人便找了來,他只是沒想到,這個人會是凌孟祈,也不知道找到詔獄來,是端王的主意,還是眼前這個身份尷尬的小伙子的主意?若是后者,當初前太子自毀長城的行徑是何等的愚蠢,一個連自己同母親兄長都容不下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場,就算這次安國公等人是因突然發(fā)難,讓人卒不及防偶然得的手,但偶然的次數(shù)一多,也就成為了必然! “……你說施指揮使給了你一樣信物,能調(diào)動他手下三十六名最頂尖的暗衛(wèi),而這三十六名暗衛(wèi)甚至連彼此的身份的都不知道,只受命于那信物,是什么樣的信物,竟神奇至廝?快給本王瞧瞧!”端王聽完凌孟祈的話,饒極力克制,依然興奮得聲音都有些變調(diào)。 也不怪他激動,他的人費盡了心機都不能靠近鳳儀殿半步,那便意味著他得不到自己父皇的信物,不能光明正大的“清君側除逆賊”,面子里子都掙足,甚至有可能護不住自己的妻兒老小……不成想峰回路轉,如今轉機就在眼前了,他能勉強控制住不讓自己失態(tài),已經(jīng)算是難得了! 只可惜凌孟祈卻搖了搖頭:“我答應過施指揮使這信物不能給除了我以外的第二個人看見的,哪怕那個人是我的妻子也不行,殿下要看,只能等到將來坐上那個位子以后,還請殿下恕罪!” 端王聞言,不由滿心的遺憾,還有些微的不痛快,但隨即便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既答應了施指揮使,自然不能違背諾言,是本王強求了。好了,我們不說這個了,說說你現(xiàn)下打算怎么辦罷?如今天才剛黑,那你先前離開詔獄時,應當正是天光大亮的時候,你這樣長時間的離開,不會有問題罷?” 凌孟祈暗自松了一口氣,他不想惹端王不痛快,但同樣的,他也不想違背自己做人的原則,因忙道:“我讓我的心腹偽裝成我的樣子待在詔獄里,到明日天亮以前,應當不會有問題。我現(xiàn)下打算進宮去,先將那三十六名暗衛(wèi)里常年留在宮里的八名召齊了,再謀后事,只是如今宮里守衛(wèi)森嚴,我怕還沒開始行動已漏了行藏,所以想請殿下派幾個高手掩護我一下,再就是等我出宮時,接應我一下,確保萬無一失!” 他的心腹們自然使起來更順手,彼此配合也更默契,但人數(shù)有限,哪怕折損了一個,也夠他心疼的了,倒不如用端王的,自己不必心疼,又能事半功倍,還能向端王表一下子自己的忠心,上位者們不是都喜歡一切盡在自己掌握中的那種感覺嗎? “這有何難!”端王毫不猶豫道,“只不知你想要多少人,二十個夠不夠?” “八個足夠了,人多了反倒壞事?!绷杳掀淼?。 于是端王立刻叫人傳了自己八個心腹暗衛(wèi)來,令他們今晚上務必全權聽凌孟祈的吩咐,凌孟祈則如此這般交代了八人一通,待天黑透以后,一行人便換上夜行衣,很快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約莫半個時辰后,凌孟祈領著端王的八個暗衛(wèi)經(jīng)大周皇宮守衛(wèi)最薄弱的一個地方——去錦宮,也就是冷宮進入了皇宮內(nèi)苑,然后按事先說好的,分頭行動起來。 也是天公作美,凌孟祈才剛將帶來的人散開,天空便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不多一會兒屋檐下便牽起了一道道連綿不絕的水線,本就冷清得沒有生氣的去錦宮被雨一澆,也顯得越發(fā)沒有生氣起來。 凌孟祈不由暗自慶幸,雨這么大,皇宮內(nèi)苑該班巡邏的人一定會比晴天時憊懶,于自己辦事絕對是有利無害的。 念頭閃過,他隨即想到了陸明萱,照現(xiàn)下的雨勢,山路又崎嶇,明日陸明芙十有*是回不了京了,可真是太好了,——凌孟祈知道自己這樣想有些自私,但一想到陸明萱如今大著肚子還要在外面奔波輾轉,他立刻決定原諒自己的自私,并決定事后一定要好生答謝陸明芙與顏十九郎一番。 只是即便如此,他依然覺得太委屈陸明萱了,她自嫁給自己以來,竟沒過過一日好日子,只希望這次事畢以后,他能真正兌現(xiàn)諾言,讓她過上自己想過的清閑日子! 他想著陸明萱時,陸明萱在莊子上也正想著他,如今京城波詭云譎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全身而退,心想事成?本來她是該留在京城陪著他的,就像她之前無數(shù)次想過的那樣,哪怕是死,只要兩個人能死在一起,也沒什么可怕的。 可腹中的孩子她同樣舍不得,舍不得讓他受到哪怕一丁點兒傷害甚至驚嚇,好在她現(xiàn)下所在的莊子離京城只得幾十里路,要回去也是極便宜的……陸明萱想著,不由抬手輕輕撫上了自己的肚子,低聲與寶寶兒道:“好乖乖,爹爹一定會平安無事,也一定會盡快來接我們回家的,對嗎?” 孩子似是聽見了她的話一般,立刻不輕不重的動了幾下以示回應,陸明萱心里方好過了一些。 正待再與孩子互動幾個回合,陸明芙輕手輕腳的進來了,見陸明萱還沒睡,臉上閃過一抹訝然:“趕了一整日的路,我都覺得累得慌,照理你應該更累才是,怎么還沒睡下?” 陸明萱叫了一聲“jiejie”,笑道:“才已躺下了,許是擇席,一時睡不著,躺著又難受,所以起來在屋里走走再睡,jiejie怎么也還沒睡?福哥兒已經(jīng)睡了嗎?” “他已經(jīng)睡了,我本來也要睡了,看你這邊還亮著燈,所以過來瞧瞧?!标懨鬈近c點頭,“你擇席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更多怕還是掛著妹夫罷?你別擔心,妹夫吉人自有天相,定不會有事的,你如今最要緊的,便是安心將養(yǎng)身子,時刻保持身心舒暢,等著寶寶兒平安降生。好了,時辰不早了,我扶你躺下罷?”說著扶著陸明萱,緩緩往床邊走去。 陸明萱不忍拂她的意,便任她扶著自己,嘴上歉然道:“這里條件簡陋,實在委屈jiejie了,本來還以為只需要委屈jiejie一晚上的,誰知道又下起雨來,還不知道明日能不能上路,若是因此讓親家太太和姐夫?qū)iejie生出什么不滿來,我的罪過可就大了?!?/br> 以凌孟祈的謹慎,自然不可能將陸明萱安排到凌老太太等人曾住過的那個莊子上,就是在那里,徐晉年的人神不知人不覺的將凌思齊給弄走了,他怎么敢讓陸明萱冒那樣的險? 是以白日里陸明萱一行人的馬車倒是的確到了那個莊子上,但在放下凌如霜和凌如霏姐妹兩個并吳mama夏荷彩簪幾個后,便又立刻啟程,去往了凌孟祈另一個位于三十里開外的小莊子上。 既是小莊子,條件自然不可能太好,不過只有三間正房并前后兩排抱廈而已,又因事出突然,事先連打發(fā)人來收拾規(guī)整一番都來不及,以致丹青丹碧與段嬤嬤幾個直花了一個多時辰,才將三間正房收拾得勉強可以住人,陸明萱便住了東間,陸明芙則帶著福哥兒和奶娘住了西間。 晚飯也只是草草應付了過去,飯畢,段嬤嬤便叫了丹青連夜去收拾廚房,陸明萱如今的飲食可馬虎不得,一頓可以草草將就,卻不能頓頓都如此,莊子上的仆婦又粗手粗腳的連自己都收拾不利索,段嬤嬤哪能放心讓她們收拾。 本來段嬤嬤是要讓丹碧留下,寸步不離陸明萱左右的,陸明萱卻想著廚房離自己的房間不過幾丈距離,自己要什么只消叫一聲,段嬤嬤等人便能聽見,哪有必要特地留人守著她,都趕了一天的路,難道就許自己覺得累,不許段嬤嬤等人覺得累不成?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早些收拾完了,大家也好早些歇下。 卻沒想到,因自己一直亮著燈,倒把jiejie給引了來。 陸明芙聞言,笑道:“這里條件是不怎么樣,但比起小時候咱們家的情形,已經(jīng)是好太多了,所以你別擔心我會覺得委屈。明日回不去京城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我正好可以多陪陪你,這便是所謂的‘下雨天,留客天,你不留天留’了罷?至于我婆婆和你姐夫那里,你也不必擔心,妹夫早上不是說了,回去便打發(fā)人與去你姐夫說明情由嗎,你姐夫若不是與我一條心,昨兒夜里也不會冒險與你們送消息了,只要你姐夫與我一條心,我婆婆就算再不滿于我,我也沒什么可怕的!” 想起顏十九郎對陸明芙的種種體貼,陸明萱也笑了起來,這便是老話常說的“種善因,得善果”了罷? 當下姐妹二人又閑話了一陣,待陸明萱忍不住打起哈欠來,陸明芙才服侍她躺下,然后替她吹了燈,輕手輕腳回了自己的房間去。 彼時已快交三更,凌孟祈在經(jīng)過一番周折后,也終于將宮里的八名頂級暗衛(wèi)給召齊了,讓他意外的是,這八名頂級暗衛(wèi)并不都是男子,他們中有太監(jiān),有宮女,甚至連粗使雜役都有,當然也少不了金吾衛(wèi)。 八人唯一的共同點,便是都極不起眼,屬于放在人堆里讓人絕不會看第二眼的那種人,也就不怪施指揮使會選中他們了,只有這樣的人,一旦發(fā)起力做起事里,才能起到最大最出其不意的作用。 事實也的確如此,不過才短短半個時辰之后,凌孟祈便在他們的幫助下,順利進入了儀殿正殿,要知道從凌晨到現(xiàn)在,已快整整一天一夜了,端王的人連靠近鳳儀殿方圓幾十丈內(nèi)都做不到,這些人的能耐有此可見一斑! 凌孟祈進入鳳儀殿正殿后,第一眼看見的便是當中鳳榻上躺著的皇上,乍一看皇上像是睡著了,但凌孟祈在錦衣衛(wèi)這么多年,要分清楚一個人是睡著了還是昏迷了,根本就是易如反掌之事。 皇上面色潮紅,呼吸若有似無,關鍵面皮松弛眼窩深陷,嘴唇還呈淡淡的紫黑色,外行人或許看不出個什么所以然來,但內(nèi)行人卻能一眼看出,皇上分明就是中了毒! 凌孟祈心中一跳,也就不怪皇后母子與安國公等人膽敢那般肆無忌憚了,且不說皇上如今落在了他們手上,就算皇上僥幸被人救了出來,要解他身上的毒,只怕也非易事,可以說如今皇上的生死已經(jīng)完全掌握在了他們手里,高玉旺一反常態(tài)的事事配合和羅太后關鍵時刻出來為慕容恪張目的行徑,也就不難解釋了。 他不由皺起了眉頭,皇上昏迷不醒,他要如何才能拿到皇上的親筆書信并蓋上令人信服的印章,以做端王起事清君側的信物? 思忖間,耳邊忽然傳來一個顫抖的女聲:“你是誰?誰讓你進來的?連區(qū)區(qū)一個侍衛(wèi)都敢隨意進殿來冒犯天威,窺測龍顏了,徐氏兄妹未免欺人太甚,真當哀家是死人嗎!你還站著做什么,還不快滾出去,是不是定要哀家叫了徐氏或是他們的狗腿子進來,你才肯出去!” 凌孟祈聞言,回過神來,就見說話之人五十來歲,穿著打扮都極是華貴,關鍵鼻子以下與皇上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如何還不知道對方的身份? 好在羅太后許是有所顧慮,雖然滿臉的羞惱與憤怒,聲音卻壓得極低,不至于驚動了不該驚動的人。 原來凌孟祈為了行動方便,早趁人不備時,將一個金吾衛(wèi)拖到僻靜的角落,一把捏斷后者的脖子,換上了他的衣服,偏羅太后這一日兩夜間已被金吾衛(wèi)的倒行逆施助紂為虐嚇成了驚弓之鳥,所以乍見凌孟祈進來,才會有那么大的反應。 凌孟祈當下也顧不得與羅太后多解釋,只壓低了聲音快速說道:“太后別生氣,屬下是端王殿下派來營救皇上和您的,只如今皇上昏迷著,怕是搬動不易,且就算僥幸將皇上救了出去,短時間內(nèi)我們也未必能解得了皇上身上的毒,所以屬下想討一封太后娘娘的親筆書信,再蓋上您的印章,屬下帶出去做端王殿下起事清君側的信物,還請?zhí)竽锬锊涣哔n信,以便圣駕早日得救,逆賊早日伏誅!” 這是凌孟祈方才急中生智之下想出來的主意,皇上暫時指望不上了,可他們總不能坐以待斃,就任由禪位大典順利舉行,讓徐皇后母子陰謀得逞,那么唯一的辦法,便是讓羅太后親筆手書一封,再蓋上她太后的印章,其效用雖然比不上皇上的親筆書信,也差不到哪里去了,如此一來,端王便可以名正言順的起事,面子里子都占足了。 羅太后沒想到凌孟祈竟是端王派來的,又驚又喜,毫不猶豫便道:“哀家立刻手書一封給你,你務必帶給慎兒,讓他盡快起兵誅殺逆賊,營救皇帝和哀家……”說到‘誅殺逆賊’四字時,忍不住一陣咬牙切齒。 只是話還沒說完,她忽然就想到一個問題,“慎兒有了哀家的手書,要起兵討逆自是一呼百應,可皇帝和哀家的安危又該怎么辦?萬一逆賊惱羞成怒之下,對皇帝和哀家不利,皇帝和哀家豈非性命堪憂?不行,你回去告訴慎兒,他必須先將皇帝和哀家救出去后,才能起兵討逆……你讓他必須盡快將我們母子營救出來,這個鬼地方,哀家真是一刻也不想再多待了……還有徐氏兄妹和慕容恪那個不孝的叛徒,哀家不將他們碎尸萬段,難消哀家心頭之恨!” 羅太后說著說著,便有些語無倫次起來,實在是短短一日兩夜間,她經(jīng)歷的事情太多也太震撼,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已快到崩潰的邊緣,之前是因為看不到希望,只能將一切負面情緒都強忍著,如今一旦有了希望,她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也顧不得壓低聲音了。 不過她倒是沒懷疑過端王拿到自己的手書后,會不顧他們母子的性命安危,雖然端王的確是這么想的,她會這么說,只是出于每個人天生貪生怕死的本能而已,卻不知道自己無意說中了端王的心聲。 凌孟祈不由犯難起來,端王都不在乎皇上和羅太后的生死安危了,他自然更不會在乎,可現(xiàn)下他又還沒拿到羅太后的手書……少不得耐下性子與之解釋:“屬下今日能潛進鳳儀殿,已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再要帶皇上和太后一道出去,只怕不容易,尤其是皇上,可若屬下只將太后一人帶出去,又會打草驚蛇,讓逆賊越發(fā)的變本加厲,還請?zhí)鬄榇缶钟?,再委屈幾日?!?/br> 不待羅太后說話,繼續(xù)道:“據(jù)端王殿下和屬下看來,至少在禪位大典以前,皇上與太后娘娘都是性命無虞的,而皇后母子在旁的任何事上都可以挾天子以令天下,惟獨禪位大典上卻不可能,屆時他們必定會救醒皇上,那便是我們的機會,只要皇上在禪位大典上當眾說出他們的狼子野心,說他們是亂臣賊子,端王殿下再憑著太后娘娘的手書起兵從外面打進來,彼此里應外合,不愁不能盡誅逆賊,以正朝綱。屬下回去后便會稟告殿下,請殿下在禪位大典以前,設法安排人進宮來貼身保護皇上和太后娘娘,還請?zhí)竽锬镏还芊判模突噬媳囟ǘ紩踩粺o恙的!” 好說歹說,到底說得羅太后漸漸冷靜下來,道:“哀家這便寫信與你,你務必將其送到慎兒手里,皇帝和哀家的生死安危,乃至大周的江山社稷可都系于你一人之手了,希望你不要讓哀家失望?!?/br> 說完四下里掃了一圈,見沒有文房四寶,正打算撕下衣服的衣角,再咬破指頭效仿漢獻帝來個衣帶詔,凌孟祈已適時遞上了事先準備好的紙筆,他今日冒險進宮來的主要目的便是取得詔書,自然要將一應有可能用上的東西都提前準備好,有備無患。 羅太后遂不再多說,接過紙筆,飛快的寫下幾行字,然后蓋上自己的金印,遞給了凌孟祈,得虧得她的金從不離身,不然這會兒光有書信,沒有印鑒也不足以取信于人。 羅太后一邊寫,一邊忍不住暗自苦笑,就算慎兒真不顧他們母子的安危了她又能有什么辦法,眼下除了這一線生機,他們母子已沒有別的路可走,說句不好聽的,縱然到頭來他們母子都死在逆賊手上了,至少逆賊也休想再活命,那也總比他們死了,逆賊反而活得好好兒的讓人安慰一些也解氣一些,就這樣罷! 凌孟祈接過羅太后的親筆書信收好,行了個禮,便要退出去。 不妨二人在這邊說話,饒聲音壓得極低,因夜深人靜的,一點聲音也會被無限放大,早驚醒了蜷縮在角落里,一直處于渾渾噩噩半睡半醒狀態(tài)的羅貴妃。 她見殿內(nèi)忽然多了個金吾衛(wèi),雖自覺早已生無可戀,對周遭的任何人任何事都再沒有任何興趣,但殿內(nèi)忽然多了那么個大活人,出于本能,她還是覷眼看了一眼。 然后她便發(fā)現(xiàn),對方竟是她朝思暮想的大兒子元哥兒,可這怎么可能,元哥兒怎么會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這樣的地方? 羅貴妃驚喜之下,立刻掙扎著自地上爬起來,往前走了幾步,對著凌孟祈的側影小心翼翼問了一句:“元哥兒,……是你來了嗎?我不是在做夢罷?” 凌孟祈應聲轉過頭來,自進了鳳儀殿正殿后,他的注意力先是全部放在了皇上身上,見皇上指望不上后,便又全部放在了羅太后身上,且他和羅太后的一番周旋說來雖話長,其實不過就是短短半柱香的時間而已,是以他并不是有意,而是真沒注意到羅貴妃的存在。 如今聽得羅貴妃的聲音,他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她竟也在殿中,而且面如素縞,唇色青灰,雙目紅腫,頭發(fā)凌亂,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蕭索與絕望之意,就好像一具行尸走rou一般,雖仍漂亮,卻再無半點求生的意志,讓他莫名的就想到了自己曾見過的那些瀕臨死亡的人。 凌孟祈本以為經(jīng)過這么多事,他如今已能很平靜的只拿羅貴妃當陌生人,或者只當當今皇上的貴妃,自己是臣下她是君上。 但事實卻是,看見這樣的羅貴妃,他發(fā)現(xiàn)自己心里竟然很不好受,也再做不到對她橫眉冷對,他畢竟不是真的鐵石心腸……在他大腦還沒做出指示之前,他聽見自己的嘴巴已先開了口:“是,是我來了,你不是在做夢?!?/br> 羅貴妃眼里的驚喜瞬間放大開來,整個人也因此終于有了幾分生氣,又哭又笑的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沒事兒,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我原以為有生之年再見不到你了,想不到上天垂憐,竟讓我在臨死前還能再見你一面,我便是死,也總算可以瞑目了!” 凌孟祈聞言,心下幾分尷尬,還有幾分莫可名狀的情緒,片刻方干巴巴的說了一句:“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北鞠朐僬f幾句類似于‘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節(jié)哀’之類的安慰話的,想起彼此間尷尬的關系,想起慕容恒活著時對他的狠絕,到底還是忍住了沒說出口。 不想羅貴妃卻急聲道:“我不要你救,你別管我了,趁現(xiàn)在還來得及,趕緊帶了你媳婦兒,有多遠走多遠,最好能走到大周的疆土以外去,找個地方重新開始,再也不要回來!對了,你是怎么進來的?又是奉誰之命進來的?我不管你是怎么進來又是奉誰之命進來的,你都趕緊離開,這座皇宮,乃至這座京城,從來就是一座罪城,縱然是歡喜,也是建立在無數(shù)的痛苦和犧牲上的……求你就聽我一次,趕緊離開,永遠都不要再回來!” 一席話,說得凌孟祈越發(fā)的沉默,好半晌方道:“你既知道這是一座罪城,為何以前從未想過離開?”其實他真正想問的是,知道了這座罪城光鮮外表下的鮮血與罪惡后,她可曾為當初的義無反顧后悔過? 羅貴妃慘然一笑,“誰讓我知道得太遲呢?不過,就算一早便知道,我也不會離開,這里有我愛的人,有他的地方,才是我的家,不管這個家是如何的不堪,那也是我的家……我如今除了你,唯一的牽掛便是你meimei、便是寶宜了,如果有可能,希望你能照顧她一下,保她后半輩子衣食無憂,就當我最后一次求你,好嗎?” 這里有她愛的人,有皇上的地方,才是她的家嗎? 如果換做以前,凌孟祈聽見羅貴妃說這樣的話,一定會嗤之以鼻,但事已至此,他恨或不恨都不重要了,而且就像陸明萱曾經(jīng)說過的,在做母親上,她是失敗的,但作為一個女人,她追求屬于自己的幸福卻無可厚非。 羅太后在一旁聽得母子二人的對話,這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自己方才何以會莫名的覺得凌孟祈眼熟,原來眼前的人竟就是盧氏與前頭那個男人生的那個孩子,——若不是這個孩子,指不定今日這場潑天大禍還不會發(fā)生! 憤怒與悔恨瞬間充斥了羅太后的整個胸腔,不,不該說今日這場大禍的根源在這個孩子身上,而是在盧氏身上,若不是她當初不守婦道,以有夫之婦之身勾引自己的兒子,自己的兒子又怎么會寵妾滅妻,那大周今日必定又是另一番光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