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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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麗見問,正要答話,就見張嬤嬤撩簾自內(nèi)室走了出來,屈膝向老國公爺?shù)溃骸袄戏蛉艘呀?jīng)醒了,也已吃了丸藥,并無大礙了,請眾位主子都回去,不必擔(dān)心,只老國公爺與國公爺,再就是萱姑娘留下即可?!?/br> 眾人心里都頗好奇方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能將老夫人氣得暈過去,想也知道不會是什么好事,如今她老人家留下老國公爺與國公爺也就罷了,怎么會連陸明萱都留下,莫不是事情與她有關(guān)?但陸老夫人既已發(fā)了話讓眾人都散了,眾人心里便是再好奇,也說不得只能各自行禮,魚貫退了出去。 很快,方才還擠滿了人的屋子,便只剩下了老國公爺、陸中冕與陸明萱三個人。 張嬤嬤這才道:“老夫人請老國公爺、國公爺與萱姑娘進屋說話兒?!?/br> 祖孫三代于是進了陸老夫人的內(nèi)室。 就見陸老夫人正面色蒼白的靠在床上的大迎枕上,一見三人進來,便朝陸明萱招手,待陸明萱上前后,她一把便拉了陸明萱的手,哽咽道:“都是祖母對不起你,一直都讓你受委屈……”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陸明萱忙笑道:“您別這么說,您待我恩重如山,您的大恩大德我永銘于心,又何來委屈之說?您老人家言重了?!?/br> 話音剛落,陸老夫人已激動道:“我哪有言重,的的確確是我這個做祖母的對不起你,讓你明明是公府千金,卻只能頂著個旁支姑娘的名頭過活,這些年下來受了多少委屈,如今竟然連一早便定好的親事也要因你旁支姑娘的身份而發(fā)生變故,都是祖母不好……” 陸明萱聞言,這才明白過來是趙彥杰與陸明欣之事事發(fā)了,因忙拿眼看張嬤嬤,張嬤嬤便一五一十的說道起來。 原來晚飯前老國公爺樂呵呵的來到榮泰居,說是有一件喜事與陸老夫人說,陸老夫人眼看著放榜的日子就快到了,也正欲與老國公爺說陸明萱與趙彥杰的親事,便使人去各處傳了話,讓晚間都不必過去了,打算與老國公爺好生商量如何為趙彥杰謀個前程,并與陸明萱置辦嫁妝之事,因說自己也有一件喜事與老國公爺說,然后請老國公爺先說。 不想老國公爺說的便正是趙彥杰的親事,說是自趙彥杰中了舉人以后,他便想著肥水不流外人田,打算將陸明欣許給他了,只是想著總要放榜之后知道了趙彥杰到底中是沒中,才好提此事,便暫時擱置了下來,誰知陸中景竟也看上了趙彥杰做女婿,今日特地來求他,看能不能由他出面與趙彥杰說,欲將陸明欣許給他,問他愿不愿意。 老國公爺便將自己的一番考量說給了陸中景聽,陸中景卻是個急性子,因說讓陸文遠立刻去問問趙彥杰心里是怎么想的,若是愿意便早些將事情定下來,待陸明欣出了孝后即可辦喜事,他做父親的也好早日了一樁心事。 自陸二夫人亡故以后,老國公爺心里便一直覺得有幾分虧欠陸中景,如今見他對女兒的親事這般上心,又與自己想到了一塊兒去,自是喜聞樂見,便即刻使人去叫了陸文遠來,如此這般吩咐了一通。 陸文遠領(lǐng)命而去,約莫半個時辰回來說,趙彥杰有那個意思,此事十有*能成,老國公爺遂又即刻使人去請了趙彥杰來,把自己的意思一說,趙彥杰考慮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后,說自己愿意與國公府結(jié)秦晉之好,能迎娶五姑娘是他之幸事。 老國公爺與陸中景聞言,都十分喜悅,陸中景更是立時取了自己腰間的一塊古玉下來,與趙彥杰交換了信物,這樁親事便算是就此定了下來,雙方約定待陸明欣出了孝之后再過三書六禮。 婚事定下來以后,老國公爺想著趙彥杰在京中最親的人便是陸老夫人,陸老夫人又是長輩,這事兒無論如何也該與陸老夫人說一聲才是,于是去了榮泰居,把事情與陸老夫人說了。 滿以為陸老夫人聽了會高興的,畢竟這是提攜她娘家人的好事,誰知道陸老夫人當即鐵青了臉,恨聲問了一句:“真是彥杰自己答應(yīng)的親事,沒有誰逼迫于他?”得了老國公爺?shù)目隙ɑ卮鸷?,她身子往后一仰,便暈了過去,這才會驚動了大家。 “……這便是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了?!睆垕邒咴捯粑绰?,陸老夫人已怒聲道:“趙彥杰那個忘恩負義,見利忘義,一得了勢便想著攀高枝兒的混帳,豬狗不如的東西,枉我素日當他親孫子一般看待,一應(yīng)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為怕他受委屈,還隔三差五的使人去敲打服侍他的人,事事處處為他想在頭里,他就是這般回報我的,不過才只是一個小小的舉人呢,還不知道能不能中進士,就算中了進士又如何,撐死了也就一個正七品翰林而已,就敢看不起我的孫女兒來,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要不是一開始便看好趙彥杰做陸明萱未來的夫君,要不是因為陸明萱的緣故愛屋及烏,單憑一個侄孫的身份,陸老夫人怎么可能對趙彥杰那般好,陸老夫人的侄孫多了去了,趙彥杰除了會念書一些以外,實在沒有什么過人之處,憑什么讓陸老夫人對他另眼相看,更何況他的祖母還只是陸老夫人的庶妹? 誰曾想趙彥杰享受了因陸明萱的身份為他帶來的種種好處,如今自己不過才中了舉人,便開始反過來嫌棄起陸明萱來,把陸明欣一個庶出的庶出當寶,還以為自己攀上了什么了不得的高枝兒,——難怪他一回京便與自己說要延遲定親的日子,還說什么待高中了再去提親能讓陸家和陸明萱更光彩,敢情都是在糊弄她,他根本一早便存了拋棄陸明萱,另攀高枝的心,實在是可惡至極! 陸老夫人罵完趙彥杰,又罵起陸明欣來:“呸,上不得高臺盤的下流種子,一輩子沒見過男人還是怎么的,見到一個略微清俊些的男人便上趕著往上湊,生怕嫁不出去似的,真當我們這些做長輩的都是死人不成,還是怕我們會把她給賣了?也不想想,就她一個庶出的庶出,能多幾兩銀子,沒的白壞了自家的名聲,滿打滿算也就幾千銀子便能買個好名聲的事,當我與她一樣蠢呢,這點銀子都舍不得花?更可恨她還在孝期呢,就想男人想瘋了,傳了出去,我們家的臉面名聲還要是不要了!” 罵完看向老國公爺,怒聲道:“我告訴你,這門親事我不同意,你讓老二立刻去與姓趙的把信物換回來,然后讓姓趙的立刻滾出去,再把陸明欣送到大覺寺去,還在孝期就敢攛掇長輩給自己定親,她不知道婚姻大事由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斷沒有她說話余地的嗎?連這樣基本的規(guī)矩禮儀她都學(xué)不好,索性還是別嫁人了,就在大覺寺待一輩子得了,也省得將來去了夫家,丟我們定國公府和陸氏一族的臉!” 陸老夫人飽經(jīng)世故的人,如何會猜不到陸中景之所以忽然去找老國公爺說屬意趙彥杰做女婿,十有*是受了陸明欣的攛掇?陸中景可不是那等會管兒女好壞甚至死活的人,所以此番就算不是陸明欣自己,也必定是她姨娘或是旁的什么人在陸中景耳邊吹了風(fēng)。 而陸明欣在經(jīng)歷過前年凌孟祈拒婚之事后,又如何還敢再輕易造次,難道她就不怕悲劇重演嗎?唯一的可能,便是她一早便知道趙彥杰不會拒婚,只要老國公爺沒有異議,此事必定能成,可見二人早已暗通款曲,私定終身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陸中景的確是受了陸明欣姨娘的枕邊風(fēng),才會忽然去找老國公爺,說看上了趙彥杰做女婿的。 自陸二夫人的喪事辦完,從家廟回來以后,陸明欣表面上看起來一直是一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一心守孝的孝女模樣,但一顆心卻因自己的親事至今沒有著落而日勝一日的焦灼。她焦灼,她的奶娘與兩個貼身大丫鬟也沒比她好到哪里去,她們的將來可都系在陸明欣身上,陸明欣過得不好,她們只有過得更糟的。 她的奶娘闔府瞄來瞄去,便將目光瞄到了趙彥杰身上,其時趙彥杰還沒有回鄉(xiāng)赴考,只是一介白丁,家境又不怎么樣,本身還長得不若凌孟祈那般驚才絕艷,說真的一開始陸明欣與她姨娘都瞧不上。 但其時陸明欣也沒有其他選擇,陸二夫人死了,她沒了嫡母,總不能讓她姨娘帶她出去交際應(yīng)酬,幫她相看人家,更何況國公府的交際應(yīng)酬一般都沒有二房的份兒,她又在守孝更沒有份兒,只能抱著“死馬當活馬醫(yī)”的心態(tài),制造機會與趙彥杰“偶遇”了一回,搭上了話,之后便使大丫鬟悄悄兒送了一回花箋兩次吃食去,想著若趙彥杰能中了秀才舉人回來,那便算得上一門好親事了,若是他不能中,至多以后不再搭理他便是。 萬萬沒想到趙彥杰竟是個有真本事的,小小年紀便接連中了秀才舉人,就算今科他中不了進士,以他的年紀,將來也是必中的,傻子也知道其必定前途一片光明。 陸明欣心里有多喜幸可想而知,自然的她的丫鬟跑四知館也越來越勤了,只可惜趙彥杰雖看起來也對她有意的樣子,卻遲遲沒有向老國公爺提親的打算,她自把關(guān)注的目光投在趙彥杰身上后,也約莫看出了一些事,趙彥杰似是也對陸明萱有些意思的樣子,她怎么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尤其是在聽說前幾日趙彥杰登了陸明萱家的門之后,陸明欣越發(fā)坐不住了,這才會讓自己的姨娘對陸中景吹了枕邊風(fēng),想著自己雖是庶出,到底也是公府千金,比陸明萱一個旁支姑娘不知道強了多少倍,趙彥杰只要不是傻子,就該知道如何選才是,如此方有了陸老夫人氣怒攻心暈倒之事。 ------題外話------ 爭取兩章之內(nèi),讓小萱萱和小祈祈定情,然后就可以一起打怪了哈,o(n_n)o~ ☆、第三十二回 情定(上) 聽罷張嬤嬤和陸老夫人的話,老國公爺于先前陸老夫人剛暈倒時便已自經(jīng)張嬤嬤之口知道了緣由還罷了,陸中冕卻是乍然聽說,不由皺起了眉頭,道:“也就是說,趙彥杰離京前都已與母親和顯兄弟約定好了,只待他回京,不管中沒中秀才或是舉人,兩家都要定親的,但趙彥杰回京后自覺今非昔比了,便背信棄義,竟瞞著母親與二弟定下了親事?也就難怪母親生氣了,這事兒的確是他做得太不光彩,只母親雖生氣,也別氣壞了身子才是?!?/br> 頓了頓,看了看陸老夫人的臉色,又道:“不過此事雖是他做得不光彩,但如今木已成舟,二弟與他連信物都交換了,母親要不就別與他一般見識了?不然他一光腳的,到頭來竹籃打水兩頭空,索性把事情嚷嚷開來,癩蛤蟆雖不咬人,卻也能惡心人,不但萱丫頭與五丫頭名聲受損,只怕還會連累到家里并族里其他女孩兒,我們犯不著與他一般見識,只看放榜之后,他若是考得名次靠前也就罷了,自有翰林院等著他入,若是名次靠后甚至沒中,便讓遠哥兒出面,與他尋一處安靜的所在,說是方便他心無旁騖的讀書做學(xué)問,讓他搬出去,只待五丫頭出孝后打發(fā)她出了門子,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以后他們是好是歹,自不與咱們相干,姓趙的想借我們家的勢,也是休想!” “至于五丫頭,做出這樣沒規(guī)沒矩的事來,也不能輕饒了她,大覺寺也就罷了,就送她去家廟為長輩們祈福罷,等到明年她出孝前接回來即可,嫁妝也按三千兩置辦足夠了,二皇子陸側(cè)妃的例現(xiàn)成在那里,陸側(cè)妃既是嫡出還是嫁出去做皇子側(cè)妃的,五丫頭做meimei的,總不好越過她的次序去不是?當然,也不能委屈了萱丫頭,所幸萱丫頭與姓趙的并沒有正式放定,知道此事的人只有限的幾個,對萱丫頭倒還不至于造成什么影響,我回去后便讓徐氏多留意,憑萱丫頭的品貌,難道還怕尋不下一門更好的親事不成,我們當長輩的,總不會虧待了她就是了,不知母親意下如何?” 陸中冕提出的解決方案,已算得上現(xiàn)下最好的方案,老國公爺聽了不由暗自點頭,長子知道為大局考慮,又不忘骨rou之情,將來自己百年后,也不必擔(dān)心家族交到他手里不能繼續(xù)昌盛,亦不必擔(dān)心二兒子一家會無以繼日了,而且因事涉二兒子一家,這話若是讓自己來說,老妻只怕會以為自己是在有意袒護二兒子一家,可讓大兒子來說就不一樣了,至少老妻從情感上更容易接受一些。 遂點頭道:“你考慮得極周全,就按你說的辦罷?!?/br> 陸中冕恭聲應(yīng)了,也是暗自舒了一口氣,自己先提出的這個解決方案,既不算輕也不算重,既能讓母親滿意,又能讓父親不至于覺得罰得太重對二房心生憐惜,更重要的是,不至于讓雙親因此而心生嫌隙,且也沒有一竿子就將趙彥杰打死,如此將來他若真飛黃騰達了,即便不會記自家的情,也不至于記自家的仇,須知萬事留一線,日后好想見,萬一將來自家就撞在姓趙的手里了呢?未雨綢繆總比事到臨頭再去抓瞎來得強。 不想他父子兩個都覺得滿意,陸老夫人卻不肯答應(yīng),冷笑道:“照你們說來,他們兩個其實什么實質(zhì)性的懲罰都沒受到,一個忘恩負義,一個沒臉沒皮,結(jié)果我們做長輩的倒反過來要為他們遮掩,這世上哪有這么便宜的事!我不同意,一定要將姓趙的趕出去,以后定國公府再沒有這么一門親戚,也一定要將陸明欣送到大覺寺去,大不了家里養(yǎng)她一輩子便是,又不是出不起這幾兩銀子!” 一邊說,握著陸明萱的手一邊安撫性的摩挲著,心里暗道,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她的孫女兒白受了這個委屈去! 老國公爺與陸中冕都沒料到陸老夫人的氣性會這么大,再怎么說那也是她的娘家侄孫,自來都看重有加的,不至于恨成這樣罷?老國公爺因說道:“方才一應(yīng)利害關(guān)系冕兒都說了,我知道你生氣,但事情不發(fā)生也發(fā)生了,我們只能胳膊折在袖里,我也知道你心疼萱丫頭,至多我答應(yīng)你,一定與萱丫頭尋一門比姓趙的好十倍的親事,這總成了罷?” 陸老夫人聞言,氣得直捶床:“什么胳膊折在袖里,他們做了錯事,我們做長輩的倒要反過來替他們遮掩,以后家里的人都有樣學(xué)樣,闔府上下豈非都要亂了套?我再說一遍,我不同意,絕不同意!” 老國公爺見狀,也生起氣來:“那可是你的娘家親戚,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與他一般見識的,你既不領(lǐng)這個情,也便罷了,你愛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我不管了!”說完拂袖便要離去。 陸明萱看到這里,知道自己再不說話是不行了,雖然長輩們說話,原便沒有她插嘴的余地,因反手輕輕拍了拍陸老夫人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后,才起身行至老國公爺面前,屈膝福了一福,道:“明萱有幾句話想單獨與老夫人說,不知老國公爺與國公爺能否去外面稍坐片刻,待明萱與老夫人說完之后,再請老國公爺與國公爺進來?” 老國公爺與陸中冕不明白陸老夫人氣性何以會這般大,她卻是明白的,陸老夫人一是覺得對不起她,必要為她狠狠出一口惡氣心里方好過一些,二是被趙彥杰傷害了感情,覺得趙彥杰欺騙利用了她,三則正如老國公爺所說,趙彥杰是她的娘家人,她素日都看重抬舉有加的,誰知道如今恰是趙彥杰打了她的臉,讓她在丈夫和兒子面前失了顏面,叫她情何以堪? 老國公爺正值氣頭上,但真讓他就此離開又放心不下陸老夫人的身體,如今陸明萱遞了梯子上來,他便就坡下驢,不悅的應(yīng)了一聲:“嗯?!贝蟛阶吡顺鋈?。 陸中冕見狀,忙也跟了出去。 陸明萱見屋里只得陸老夫人與張嬤嬤了,方坐回陸老夫人床前,拉了老人家的手柔聲道:“實不相瞞祖母,其實趙表哥與五姑娘的事,我元宵節(jié)之時便知道了……” 她這聲‘祖母’叫得極為自然,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陸老夫人卻察覺到了,不待她把話說完,已轉(zhuǎn)怒為喜道:“你叫我什么,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聽不到你叫我一聲‘祖母’了,好孩子,你再叫我一聲……”一語未了,已是紅了眼圈,對趙彥杰與陸明欣的怒氣也因此一下子去了好幾分。 陸明萱聞言,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方才情急之下叫了陸老夫人什么,不由也紅了眼圈,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祖母待她都是沒的說,現(xiàn)如今也是為了她,才會對趙彥杰和陸明欣不依不饒的,她心里其實早想叫她老人家一聲‘祖母’了……可心里想的是一回事,真要付諸于行動,她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有些做不到,只得避開了陸老夫人的話,繼續(xù)道:“其實元宵節(jié)時,我便已知道趙表哥與五姑娘的事了,只當時想著趙表哥二月里要下場,怕影響了他,所以才一直裝作不知道此事,等到他考完以后,我爹爹便叫了他上門……” 如此這般將當日試趙彥杰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又把自己稍后與他的對話刪刪減減說了,末了道:“此事的確是趙表哥做得不對,但他并不是真想這么做,而是有苦衷的,您看在他也不容易,看在他是姨祖母僅剩唯一血脈的份兒上,要不就別與他計較了?說來國公爺對他和五姑娘的懲罰表面看似不重,但認真一想,其實也不輕了,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他們這一回罷?” 聽罷她的話,陸老夫人沉默了片刻,才冷聲道:“什么苦衷不苦衷,難道他不拿回自家那點產(chǎn)業(yè)便會餓死,難道他娶了你我們家就會真的不管他不成?別說你是我的親孫女兒,便是不是,憑我素日待你的疼愛,將來只要你們小兩口兒用心經(jīng)營,與娶陸明欣又有什么差別?說到底,他還是瞧不起你旁支的身份,丟了西瓜撿了芝麻還沾沾自喜,真是瞎了他的狗眼!”話雖如此,神色到底緩和了幾分。 當日陸二夫人“突然病故”的內(nèi)情國公府上下只有限的幾個人知道,亦連陸大奶奶等人都不知道,趙彥杰一個客居的親戚自然就更不可能知道了,說真的他會選陸明欣也是人之常情,不過陸明萱聰明的沒有把這話說出來,不然陸老夫人才消了幾分的氣只怕又要漲回去了,因說道:“我知道您是因為心疼我,才會這般生氣的,可我自己都不生氣了,您還有什么好生氣的呢?沒的白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也讓老國公爺不高興,讓國公爺難做,要不,此事就到此為止罷?” 陸老夫人聞言,不由暗自嘆息,這么好的孩子,趙彥杰卻不要她偏要去就陸明欣一個沒規(guī)沒矩的,真是不但眼睛瞎了連腦子也糊涂了,不過換一個方面想,這么蠢這么容易便背信棄義的人,不要也罷,不然待萱丫頭嫁給他以后,再發(fā)現(xiàn)他品行有虧,才真是后悔也遲了! 這般一想,陸老夫人的面色又緩和了幾分,道:“你真的不生氣了?可我總覺得對不起你,不與你出這一口氣我心里堵得慌?!?/br> 陸明萱知道今日自己若不徹底將陸老夫人勸通,她心里便會一直存一個疙瘩,這對她的身體無疑很不好,索性又道:“不瞞您老人家,我一開始知道時還是挺生氣的,但我發(fā)現(xiàn),除了生氣以外,我并沒有其他諸如委屈心痛的感覺,亦連生氣也只生了幾日,便覺得沒什么可氣的了,我就想著,難道是因為我對趙表哥感情還不夠深的緣故?不像我jiejie,只聽說顏姐夫家里住了兩位表妹進去,都要傷心好幾日,那才是真是把顏姐夫放在了心上的,所以,您真的不必覺得對不起我,也不必擔(dān)心我受了多大的委屈,此事只能說明趙表哥不是我命中注定的那個人,我和他有緣無分罷了?!?/br> “真的?”陸老夫人將信將疑,不過想起陸明萱至今也才不到十三歲,情竇未開也是人之常情,先前指不定只是因為自己覺得趙彥杰好,她才會跟著覺得他好呢?如今早些發(fā)現(xiàn)趙彥杰的真面目,早些與其劃開了界限也挺好,她這么好的孫女兒,總要找個一心一意對她好,真正知道珍惜她的人! 陸明萱笑道:“真的,比珍珠還真,您老人家就放寬心罷?!?/br> 陸老夫人這才露出了自知道趙彥杰背信棄義之后的第一個笑容,點頭道:“你放心,下次我一定好生與你把關(guān),再不會讓這樣的事情重演,再不會讓你受同樣的委屈。”命張嬤嬤去請老國公爺和陸中冕進來。 老國公爺與陸中冕進來后,見陸老夫人臉色已好看了許多,張口就是:“看在萱丫頭的份兒上,我不與他們一般見識,就按冕兒之前說的辦罷?!?/br> 父子兩個不由都有些好奇,方才還氣得什么似的,怎么這么快便好了,也不知萱丫頭到底說了什么?好奇之余,對陸明萱也是刮目相看,小小年紀便這般寬厚大度,也知道為大局考慮……尤其是老國公爺,本來他自知道了陸明萱的真實身份后便一直有些矛盾,既憐惜她見不得光,又多少有幾分厭惡她,至今日方算是在她的身份曝光以后,第一次正眼看她。 就見她穿了件翠綠色的妝花褙子,烏黑的頭發(fā)隨意挽了個纂兒,戴了幾朵珠花,耳邊的珍珠珰流動著明潤的光澤,映襯得她的面龐細膩如脂,明艷非常,以前不知道時還沒覺得她像陸中昱過,如今知道了后再看,卻是比陸明珠還要像陸中昱幾分。 老國公爺不由暗自一嘆,她也是無辜的,都是自己兒子的錯,自己遷怒她算怎么一回事,因前所未有和顏悅色的對陸明萱道:“你是個好孩子,長輩們都看在眼里的,將來自不會虧待了你?!?/br> 老國公爺與陸中冕的動作極快,次日便在知會過陸中景之后,將陸明欣送去了家廟里為長輩們“祈?!?,陸明欣雖滿心的委屈,但也約莫知道自己此番怕是惹著了老國公爺和陸老夫人,且親事已成,她心下大定,想著只要撐過這一年多,出嫁后自然也就有好日子過了,卻是一個字也不敢多說,乖乖的收拾了幾件衣裳并常用之物,便領(lǐng)著一個丫鬟去了家廟去。 至于趙彥杰,雖答應(yīng)了與陸明欣的親事,卻是知道待事情一傳到陸老夫人耳朵里,老國公爺與陸中冕等人必定也會不待見自己的,他之所以答應(yīng)這門親事,不過是想著陸明萱說的‘你已經(jīng)辜負了我,不要再辜負五姑娘了’,所以不待陸文遠去與他說,他自己已先去外面租了個一進的小院子,作速收拾好東西,便辭過闔府該辭的人搬出了定國公府。 老國公爺與陸中冕等人還卻不過情面見了他一面,陸老夫人卻是直接不見,趙彥杰無奈,只得在榮泰居外磕了三個頭,然后滿心沉重的離開了,本來還想在臨行前見陸明萱一面,正式與她說一聲‘對不起’的,但想想到底還是算了,事情已到了這個地步,他再說對不起又還有什么意義! 當然此事還是讓國公府上下心里都生出了幾分疑慮來,五姑娘一向不是最沒存在感的嗎,此番是哪里惹著了上頭的主子們,被送去了家廟“祈?!保窟€有趙表少爺,以前還是白丁時老夫人尚且那般抬舉他,老國公爺與國公爺尚且那般看重他,怎么如今他都是舉人,指不定很快就是進士了,反倒讓他搬了出去? 但也僅此而已,不過一個沒什么存在感的庶出的庶女,一個關(guān)系頗有些遠的表少爺罷了,大家要忙的事情且多著呢,哪里有空閑在他們身上多費心思?尤其是在幾日之后側(cè)面聽說趙彥杰沒能高中之后,便更沒人關(guān)注他了。 此事一了,陸明萱心里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她至此便與趙彥杰互不相欠了,以后趙彥杰是好是歹,都不是她該關(guān)心也不是她能關(guān)心的了,更何況她現(xiàn)下也沒那個時間和精力去管這些,凌孟祈那個無賴,在接連幾晚上都因她臥室里不是有伴香便是有伴琴在,他一直沒能與她說上話后,竟讓虎子傳話給丹青,今晚上她若再不見他,他可不管屋里有沒有別的人,就要硬闖了,他說得出做得到,反正他這輩子是娶定她了,事情若是鬧開了,他正好順水推舟向陸老夫人和陸中顯提親。 陸明萱氣得半死,可想起某人的無賴和不要臉,這還真是他做得出來的事情,到了晚上,到底不敢再留伴香或是伴琴在臥室里,卻留了個心眼兒,將丹青留下了,如此便既不怕事情鬧開,也不必擔(dān)心凌孟祈到時候又會對她動手動腳了。 卻不想她都已做好萬全的準備了,凌孟祈卻一直到三更天都沒有來,陸明萱表面上雖仍一副氣鼓鼓的樣子,一顆心卻禁不住提了起來,不會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兒罷?再不然是翻墻時不小心,被府里的護院們給發(fā)現(xiàn)了? 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與丹青道:“不會出什么事兒了罷?” 丹青聽她語氣里滿是焦灼,不由暗自腹誹,姑娘先前還一直嘴硬,其實心里不知道多喜歡凌公子,幸好如今總算柳暗花明了,因說道:“凌公子的身手我們雖未親見過,但他能在短短兩年里便升到千戶,可見是有真本事,況他翻……況這一路上他都是走熟了的,先前沒出過事,如今自然也不會有事,想必是臨時接到了什么任務(wù)不得不去,這才會失約的,明日自然便知道了,姑娘且放寬心。時辰已不早了,奴婢服侍您歇了罷?” 陸明萱聽了丹青的話,心里總算沒有那么焦灼了,只是躺到床上后依然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一直到天都快亮了,才迷迷糊糊打了個盹兒。 早間起來去廳里吃飯時,陸明芙見了不由驚叫道:“你昨兒夜里做什么去了,怎么眼圈黑成這樣?”壓低了聲音問她,“莫不是還在為姓趙的生氣難過?也不對啊,早幾日也沒見你睡不著,莫不是因……其他人睡不著?”說完‘其他人’三個字時,還曖昧的眨了一下眼睛。 陸明萱自然知道她說的是誰,雖然事實的確如此,不過她也不會傻到承認,便只是道:“jiejie胡說什么呢,不過是因為昨兒夜里做了一夜的夢,沒有睡好罷了?!?/br> 想起陸明芙見自己滿臉的憔悴第一反應(yīng)是覺得自己還在想著趙彥杰,只怕陸老夫人見了十有*也會這般想,因與陸明芙道:“我今日便不過去老夫人那里了,你待會兒替我說一聲?!?/br> 陸明芙見她一副不欲多說的樣子,倒也沒有再問,吃完早飯漱了口后,便獨自去了榮泰居。 是夜,凌孟祈仍然沒出現(xiàn),這讓白日里已等了一整日虎子送消息來都沒等到的陸明萱越發(fā)焦灼了,還是丹青好說歹說,凌孟祈必定是出任務(wù)去了,他處在那位子上,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的,待任務(wù)一完成必定就會來看她,陸明萱方胡亂睡下了,然心里那股不祥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只怕凌孟祈是真出什么事了! 不想怕什么來什么,次日午后,陸明萱正因接連兩夜沒睡好,眼睛疼得不行,打算瞇一會兒時,陸老夫人打發(fā)人過來傳話,道是陸中顯立等著接她們姐妹家去,卻是戚氏病了,陸中顯白日又要去衙門,無人照看安哥兒兄弟兩個并打理家里的一應(yīng)瑣事,欲接她們回去小住幾日。 陸明萱與陸明芙聽得戚氏病了,都是著急不已,忙忙收拾了幾件衣裳,便領(lǐng)著丹青與落梅去了榮泰居。 一時去到榮泰居,果見陸中顯已等在那里了,姐妹二人忙上前屈膝行了禮,急聲問道:“太太怎么會忽然病倒了呢?大夫怎么說?安哥兒與定哥兒可都還好罷?” 陸中顯道:“大夫已瞧過了,道是不慎染了風(fēng)寒,將養(yǎng)個幾日便無大礙了,只是安哥兒定哥兒都還小,我怕他們不慎過了病氣,這才想接你們家去照應(yīng)幾日?!庇置忝枚耍斑€不快與老夫人見禮?” 姐妹二人這才想起還沒與陸老夫人見禮,忙上前屈膝行禮,陸老夫人已道:“都不是外人,不必理會這些個了,且先隨你們父親回去罷,待你們太太好了,便早些個回來?!?/br> 父女三人于是一道辭了陸老夫人,由榮泰居的兩個婆子領(lǐng)著,去到二門外上了車,徑自往國公府外駛?cè)ァ?/br> 少時馬車駛出了國公府,陸明芙擔(dān)心戚氏,因撩起車窗簾的一角問外面騎馬的陸中顯道:“對了爹爹,方才爹爹怎么不當面求老夫人,以國公府的名義給太太請個太醫(yī)瞧瞧去,外面的大夫再好,哪里及得上太醫(yī)院的國手們?偏我方才也沒想到,要不我們折回去,橫豎這會子才剛出府?!?/br> 陸明萱聞言,也道:“是啊爹爹,要不我們即刻折回去求老夫人,一來太太能早些好起來,二來也免得不慎過了病氣給兩位弟弟……”話沒說完,忽然注意到馬車走的是與自家宅子相反的方向,因忙道:“爹爹,走錯了,我們家不在這個方向?!?/br> 陸中顯聽說,想了想,索性令車夫停了車,自己下馬也坐到車上,并將丹青與落梅都打發(fā)了后,才沉聲說道:“其實你們太太沒事兒,有事兒是……” 看了一眼陸明萱,才繼續(xù)道:“有事兒的是孟祈,他前兒傍晚臨時接到任務(wù),宛平縣城進了一批亡命之徒,與他手上一件案子的嫌犯正是同一批人,他連夜帶人趕了過去,誰知道對方極是厲害,手上竟還有軍用的連弩,雙方僵持了到今日凌晨,經(jīng)過一番激烈的鏖戰(zhàn),孟祈的人才將對方擊斃的擊斃,活捉的活捉,只是……” “只是不幸的是,孟祈的腹部也中了一箭,至今都昏迷不醒,大夫說只怕兇多吉少,若讓他最親最近的人在他耳邊一遍一遍的喚他,指不定還有一線希望,否則,便只好準備后事了?;⒆忧蟮搅宋腋皟海诳诼暵暻竽憔染人疑贍?,我被他求得實在沒法,又想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才謊稱你們太太病了,將你們接了出來……” ☆、第三十三回 情定(下) 錦衣衛(wèi)名聲在外,哪怕只是小旗總旗這樣的低級小官,只要手上能管一點事的,可以說個個兒都身家不菲,更何況凌孟祈這兩年在錦衣衛(wèi)風(fēng)頭正健,又已是正五品這樣的中級官員了,自然也不會例外,早已在白紙坊橡樹胡同置了一所宅子,五間三進還帶東西跨院兒,其他也還罷了,最難得的是有一個很大的花園,雖一眼便能看得出并沒有人精心打理園子,但因其時正是春回大地,萬象復(fù)蘇的時節(jié),園子里一片生機盎然的綠色,看起來也頗有幾分意趣。 不過陸明萱卻半點也沒有心情去理會這些,自聽得陸中顯說凌孟祈受了重傷,如今正生命垂危之事后,她整個人便有些意識不清了,滿腦子只剩下兩個念頭,一個是難怪他前夜會失約,也不曾傳過消息給他,原來竟是受了重傷,另一個則是他不能死,她還有好多話與他說,她一定要救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