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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高門庶孽之步步蓮華在線閱讀 - 第26節(jié)

第26節(jié)

    陸文逐眼尖,立刻便發(fā)現(xiàn)了,因與陸老夫人道:“祖母,我瞧著凌大哥怕是累了,您要不就先回去罷?這里有我呢,我會好生照顧凌大哥的,您只管放心罷。”

    陸老夫人聞言,見凌孟祈臉色的確很難看,一副虛弱至極的樣子,想著他才受了那么重的傷,也的確該好生臥床靜養(yǎng)一段時間才是,倒也不疑有他,點頭道:“既是如此,我便先回去了,你陪祈哥兒一會兒便也回去罷,省得長公主擔心,至于祈哥兒這里,我會吩咐你幾位哥哥多照顧的,你不必擔心。”

    陸文逐道:“我自有主張,祖母且不必管我了,只管放心回去罷。我送祖母。”一邊說,一邊已攙了陸老夫人往外走去。

    陸明萱與陸明芙見狀,忙也跟了出去,便是臨走前,陸明萱依然沒有看過凌孟祈一眼。

    看在本來正望著她,滿心忐忑兼期待她臨行前會不會看自己一眼的凌孟祈眼里,渾身霎時如被籠罩在了一層烏云里,就連眼睛也不例外,再沒了半點光彩,只得心灰意冷的閉上了眼睛。

    卻不知道,他剛閉上眼睛,陸明萱便看了過來,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眼,但她的的確確看了他,只可惜他沒能感知到罷了,而且他不知道的是,除了這一眼,陸明萱之前還曾偷偷看過他好幾眼。

    她看見了他蒼白如紙的臉色,看見了他包得鼓鼓囊囊的前胸和手臂,看見了他左臉頰上那一抹因擦傷而產(chǎn)生的青紫痕跡,襯著他白皙的臉頰和頸部的肌膚,就像是一塊上好的美玉被人為的損壞了一般,讓人無端的心疼與惋惜……她還余光看見了他頻頻看向她的目光,只可惜她從頭到尾都提不起勇氣與他對視哪怕一眼,她怕從他的眼里看到責怪與怨恨,更怕看不到責怪與怨恨,而只能看到與以前一樣的真誠與信任,那會讓她覺得越發(fā)的無地自容!

    于是她只能選擇逃避,只能選擇做一個懦夫,并且不知道自己要逃避到什么時候才能提起勇氣再去見凌孟祈。

    陸明萱不由深深的后悔起自己不該將凌孟祈給拉下水了,如果一開始她沒有主動去招惹凌孟祈,如果她沒有自以為是的讓他去救陸文逐,今日他豈非就不用手上,她豈非也不用陷入這尷尬的境地了?只可惜這世上最不可能有的,便是如果!

    因著這趟汀瀾院之行,陸明萱的情緒禁不住又低落了起來,饒是知道陸明芙見了指不定又會以為她對凌孟祈有什么意思,她一時間也顧不得了。

    卻沒想到,陸明芙竟沒有因此而誤會她,反而在回到空翠閣后,趁四下沒人悄悄與她感嘆:“嘖,都裹成個粽子了,臉頰上還帶著傷,等同于暫時毀了容也絲毫不影響那張臉的美感,反倒瞧著更有一種別樣殘缺的美,這才真是‘此美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哪!”

    陸明萱本來正心不在焉的,聞得這話,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是在說凌孟祈,禁不住有些好笑,道:“人家都傷成那樣了,jiejie還能對著人家發(fā)花癡,到底有沒有一點同情心啊?”心里的抑郁倒是因此而去了一二分。

    陸明芙道:“我不過就稍稍欣賞了一下美人而已,與有沒有同情心有什么關(guān)心?不過我可告訴你啊,美人向來都是只能遠觀而不能褻玩的,你可別忘了先前答應過我的話?!闭f著說著,到底還是沒忘記警告陸明萱幾句,畢竟欣賞美人的美是一回事,讓美人做自己的妹夫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陸明萱忙道:“知道了知道了,不會忘記的,你就放心罷?!毙南聟s是禁不住苦笑,她現(xiàn)在連看凌孟祈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又怎么敢對他有什么非分之想?jiejie實在是杞人憂天了!

    只是陸明萱雖暫時提不起看凌孟祈一眼的勇氣,卻并不代表她就不關(guān)心凌孟祈,事實上,是日送走陸明芙后,她便悄悄吩咐了丹青,讓她時刻注意著汀瀾院的動靜,一旦凌孟祈有什么不好,立刻來告訴她。

    是以次日一早,陸明萱還沒起床,便已得知了凌孟祈昨晚上發(fā)了一夜高熱,生命一度垂危,還是陸文逐半夜親自騎馬出府去請了太醫(yī)來,才險險將他救了回來的消息。

    陸明萱的心跳立時漏了一拍,渾身冷得直打哆嗦,腦子里更亂得跟一鍋漿糊似的,只剩下一個念頭,若是凌孟祈有個什么三長兩短,她便是間接害死他的兇手,她以后還有什么臉面活在這世上?

    如此渾渾噩噩的過了一日,到傍晚時,虎子忽然傳話給丹青,說是凌孟祈有極要緊的事要與陸明萱說,請她即刻過去汀瀾院一趟,還說陸文逐這會兒回了公主府,汀瀾院服侍的人也被他悉數(shù)調(diào)開了,讓她只管放心前去。

    凌孟祈明言有要緊事要說,饒陸明萱現(xiàn)下被后悔與愧疚壓得越發(fā)沒了去見他的勇氣,一時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且她不親眼看一眼凌孟祈已性命無虞了到底不放心,便簡單收拾了一番,借口有些頭疼早些歇下了,將眾服侍之人都打發(fā)了,讓丹青留下隨機應變后,借著夜色的掩護,悄悄去了汀瀾院。

    虎子早早便在汀瀾院外候著了,遠遠的瞧見陸明萱過來,便三步并作兩步迎了上來,打千行了個禮后小聲而飛快的道:“我們少爺正在屋里等著萱姑娘,萱姑娘只管進去罷,我在外面給少爺和姑娘望風,必不會讓人發(fā)現(xiàn)的。”

    陸明萱聽虎子這話別扭得緊,就跟她是來跟凌孟祈私會似的,但現(xiàn)在顯然不是糾結(jié)這個的時候,只得扔下一句:“我很快便出來?!奔奔边M了屋里。

    凌孟祈卻不在廳里,陸明萱想到他如今行動不便,只能臥床靜養(yǎng),可自己孤身一人也不好貿(mào)然進男子的臥室,便在外面壓低了聲音道:“凌世兄,你在里面嗎?我現(xiàn)在方便進來嗎?”

    一連喊了好幾聲,都沒等到里面有任何回應,陸明萱不由急了,難道凌孟祈并不在屋里不成?可他不在屋里又會在哪里,難道他的傷勢又反復了,人這會子根本就昏迷著不成,不然怎么會一點回應都沒有?

    念頭閃過,陸明萱越發(fā)著急起來,也顧不得避諱不避諱了,舉步走進了凌孟祈的臥室里。

    ☆、第六十六回 解勸

    陸明萱舉步進了凌孟祈的臥室,第一眼便往靠墻的床上望去,果見凌孟祈正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她的心攸地一緊,忙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床前,探手往凌孟祈的鼻下一試,感受到他的鼻息雖稍顯急促,卻不失均勻,想來當不是昏迷,而是陷入了深度的睡眠當中,——這也難怪,他才受了那么重的傷,又因傷引發(fā)了一系列的并發(fā)癥,身體可謂是到了負荷的極限,如今不過是本能的在自我休復罷了,自然會比素日睡得更沉,警覺性也更低一些。

    陸明萱方稍稍放下心來,然后開始觀察起凌孟祈的氣色來。

    凌孟祈的臉色仍有些蒼白,但卻不像尋常人生病時那樣一臉的慘淡病容,他的肌膚反而像是上了釉的白瓷,在墻角戳燈發(fā)出的暗淡光線中散發(fā)著雍容清雅的光澤,襯著他精致到近乎無暇的五官,實在由不得人不感嘆上天在這一方面對他的特別厚愛。

    不過如果上天愿意給凌孟祈選擇的機會,讓他在得天獨厚的漂亮容貌和父母親人的看重疼愛中選擇,想來他未必會選擇前者嗎?

    陸明萱正望著凌孟祈的臉發(fā)怔,不想不期然的,他竟緩緩睜開了眼睛,先還有些微的茫然,隨即便明亮起來,幽黑的眸子仿佛最閃耀的寶石,熠熠生輝。

    四目相對,近在咫尺,陸明萱連凌孟祈有幾根眼睫毛都能數(shù)得清楚,自然沒有錯過他眼眸里乍見自己時的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驚喜,就好像自己的到來于他來講,是這世上最值得喜幸的事情一般,讓她不禁也受到了感染,心情也跟著明亮起來。

    但僅僅只是一瞬,凌孟祈眼中的驚喜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如水般的平靜,他的語氣也十分平靜,雖然帶著幾許剛睡醒的沙啞與慵懶:“萱姑娘怎么來了?虎子也不說通報一聲,慢待了萱姑娘,還請萱姑娘恕罪。”客氣得就像與陸明萱是第一次見面一般,透著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與疏離。

    陸明萱不用想也知道他必定是因自己白日的態(tài)度而對自己生了芥蒂,他那樣敏感的人,只怕早已在心里衍生出了無數(shù)種自己待他那樣冷淡的原因罷?可她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好,只得輕聲道:“不是凌世兄讓虎子給我傳話,說有極要緊的事與我說嗎?”難道是虎子在誆她不成?

    凌孟祈聞言,心里原本還殘留著的幾分陸明萱到底還是來看自己了的驚喜也消失了個干干凈凈,禁不住在心里苦笑,你還在期待什么呢,你早該想到定是虎子瞞著你去找了她,她才會來看你的不是嗎?不然過去的兩天一夜里,她如果真有那個心來瞧你,又怎么可能找不到機會?

    他的語氣就越發(fā)的客氣與疏離了:“是我一時睡糊涂了,竟忘記之前的確吩咐過虎子讓他去請萱姑娘了,還請萱姑娘見諒,另外再請萱姑娘去外面稍等片刻,我稍事收拾一下便出來,以免冒犯了姑娘?!闭f著,便要掙扎著爬起來,不想?yún)s不知道牽動了哪里的傷,立時疼得額頭青筋直冒,滲出了一層薄汗來。

    陸明萱被凌孟祈的客氣弄得十分不自在,見他疼得臉都變了形,不由越發(fā)著急,當下也顧不得男女有別了,上前便扶住了他,急聲道:“你傷得那么重,連太醫(yī)都說了必須得臥床靜養(yǎng)一段時間才是,如今又強撐著起身做什么,萬一傷勢又反復了,再發(fā)一夜的高熱可如何是好?你還是快躺下罷,我們也不算外人,不至于單獨說幾句話就冒犯了?!?/br>
    凌孟祈本來正滿心失望與委屈的,所以才會負氣想要起來,不想這個舉動不但為他換來了與陸明萱的身體接觸,還為他換來了那句‘我們也不算外人’,他心里的失望與委屈立時去了大半,只覺無比的受用,但面上卻仍一副冷淡的樣子,賭氣道:“我可當不起萱姑娘這句‘不算外人’,若果真萱姑娘不拿我當外人,為什么明知道我受了這么重的傷,卻一直對我不聞不問,便是與老夫人一道過來了,也連正眼都不看我一眼?顯然萱姑娘不但拿我當外人,甚至連陌生人都不如,此情此景之下,我如何還敢對姑娘有絲毫的冒犯?”

    陸明萱見凌孟祈果然誤會了自己,本來還不想將自己心里的自責與悔愧訴諸于口的,但又怕他一直誤會下去,以后再不肯為自己定時跑積芳閣,再不肯接受自己的任何饋贈,漸漸真與自己形同陌路起來,只得緩聲艱難道:“我心里真沒拿你當外人,也沒有對你不聞不問,我只是……只是覺得都是因為我,才會害你受這么重的傷,甚至差點丟了性命,覺得無顏見你罷了……”

    凌孟祈不由一怔,他原本還以為陸明萱不理自己是因為其他原因呢,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竟會是這樣一個原因,因如釋重負道:“就因為這樣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你才正眼也不看我一眼的?”

    他說著,忽然展顏一笑,笑容如夏日般璀璨奪目,讓整間屋子都亮了幾分。

    陸明萱的心跳猛地一滯,略微有些不自在的偏過頭喃喃道:“難道凌世兄覺得這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嗎?你可差點兒就沒命了,而這都是因為我,若不是我讓你去冒險救下五哥,你根本不會受傷,昨兒夜里也根本不會差點兒就再醒不過來……我難道不該因此而羞愧,覺得在你面前無地自容嗎?”

    凌孟祈笑著反問道:“你為什么要羞愧,為什么要無地自容,是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去救小五的嗎?沒有,你半點也不曾逼迫過我,而且你的出發(fā)點原是為了我好,雖說過程是冒險了一些,可現(xiàn)在也收到了比預期更好的結(jié)果不是嗎,小五今兒還與我說,長公主說要好生答謝我一番,打算為我謀個官身,問我想去哪里?說來我還該感激你才是呢,若不是有你提前告知我,我怎么可能得到這個機會,又何談什么前程未來?”

    “話雖如此,”陸明萱仍是眉頭緊蹙,“你差點兒丟了性命卻是事實,就算如今僥幸撿回了一條命,可卻落下了這一身的傷,還不知道將來會不會留下什么后患呢……”

    話沒說完,凌孟祈已道:“從來‘富貴險中求,不入虎xue焉得虎子’,就算事先知道會有這樣的結(jié)果,我也定然會去冒這個險的,比起碌碌無為的過一生,我不說日子要過得怎樣轟轟烈烈,至少也要證明自己是一個有用的人,多少也要實現(xiàn)幾分自己的價值才好,不然我豈非白來世上走這一遭了?”

    這話倒是與之前陸明萱在心里安慰自己的話不謀而合了,可饒是這樣,依然不能打消她心里的愧疚與自責,“你不知道,我之所以讓你去救五哥,其實并非全然是為了你好,還有……我自己的私心,只是這私心現(xiàn)下不能與你說,總之,我其實是打著為你好的旗號利用了你,我辜負了你對我的信任……你還是罵我?guī)拙淞T,打我一頓也使得,那樣我心里多少好能好受一些,不然我以后真沒臉再見你了?!?/br>
    凌孟祈聞言,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說你讓我去救小五有自己的私心,這話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如果我沒有答應你,抑或是沒有我,你依然會想其他法子去救他,再不濟也要設法偷偷與他示警,總之就是定要保住他的性命?”

    就憑她一句自己救陸文逐有自己的私心,凌孟祈便能猜到這么多,陸明萱不得不感嘆他的心思真的很敏銳也很縝密,因點頭道:“的確如此?!?/br>
    即便沒有凌孟祈的出現(xiàn),即便凌孟祈沒有答應她定會按她的話去做,她也的確會再想其他法子向陸文逐示警的,陸文逐的生死不但關(guān)系著?;坶L公主的生死,更關(guān)系著她自己的生死,她如果不知道陸文逐出事的日子也還罷了,既然知道了,自然要想盡一切辦法力挽狂瀾。

    凌孟祈就又笑了起來:“那不就結(jié)了,你明明可以想其他法子救下小五,到時候你的目的一樣達到了,可我這輩子卻絕無可能再得到這么好一個機會,指不定真只有碌碌無為的過一輩子了,所以你就算真利用了我,那也是善意的利用,更何況你見哪個利用了旁人的人會像你這般優(yōu)柔寡斷,患得患失,好似自己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一般?你只要記住,你沒有利用我,我也沒有被你利用,我們是互惠互利下的雙贏也就夠了,你不能總往壞的方面想,也得往好的方面想想不是?”

    還有一句話他沒說,他高興被她利用,那說明她遇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說明她將他當成了真正可以值得信任的人,況這傻姑娘哪有半點像利用旁人,將旁人玩弄于鼓掌之間的人?就因為他聽了她的話受了點傷,她便能羞愧自責成這樣,甚至無顏再見他了,可見她心地有多善良……他如今唯一慶幸的,便是她年紀還小,他還有幾年的時間可以去奮斗,讓自己能被她“利用”一輩子,一個男人能被一個女人“利用”一輩子,那也是一種幸福不是嗎?

    陸明萱被凌孟祈這番話說得心里好受了不少,可一見他躺在床上連動彈一下都困難,又禁不住皺眉:“再是雙贏,也掩蓋不了是我害你受這么重的傷的事實,可我又沒有什么能補償你的,要不這樣,我分三成積芳閣的干股與你,雖不多,總也能小小的補償你一點?”

    凌孟祈自然不肯白要陸明萱這三成干股,之前接了她那每月二十兩銀子的所謂“分紅”,已經(jīng)讓他覺得在她面前頗抬不起頭來了,更何況如今還是整整三成的干股?但見陸明萱自責愧疚成那樣,他知道自己若是不接,她回去后還不定會怎生鉆牛角尖,只得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卻之不恭了,只我于經(jīng)營商鋪上一竅不通,說不得凡事還是只能麻煩萱姑娘,我只能等著坐享其成了?!?/br>
    果然陸明萱聽他愿意接受自己的干股了,眼角眉梢一下子就多了幾分松快,就跟歇下了身上一塊大石似的,笑道:“我也是一竅不通,萬幸還有小遲掌柜,我們都等著坐享其成即可。”

    也有心情與閑暇去過問旁的事了,“對了,凌世兄說的要緊事,到底是什么事?時辰已不早了,若不著急,我便先回去了,省得時間耽擱得太久,丹青遮掩不住漏了馬腳?!?/br>
    凌孟祈自是不愿意陸明萱即刻就走,況他還真有要緊事與她說,因正色道:“這事兒還真挺急的,萱姑娘不妨聽完再走?!闭f著,越發(fā)壓低了聲音,“當日萱姑娘不是與我說,是無意收到消息,小五去京郊騎馬打圍時會墜馬的嗎?只不知姑娘可否告知一下確切的消息來源,如今看來這事兒大有蹊蹺,總得將那幕后之人揪出來才好,不然敵人在暗小五在明,誰知道下次再遇上這樣的情況,小五還能不能保住性命?”

    陸明萱聞言,不由瞪大了眼睛,片刻方道:“凌世兄的意思,此番五哥驚馬一事,背后竟大有文章嗎?”

    凌孟祈也瞪大了眼睛:“不是姑娘告訴我,小五十三日會驚馬的嗎?”怎么瞧她的樣子,倒像是根本已忘了有這回事一般?

    陸明萱訕然一笑:“我一時渾忘了……凌世兄可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疑點?那日我不過就是恍惚聽得有人這么說了一句罷了,具體是誰,根本無從查證,也沒有任何線索,世兄若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疑點或是線索,倒是可以順藤摸瓜,將那幕后之人給揪出來。”

    說話的同時,心里早已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她只知道前世陸文逐是驚馬而亡的,從來沒有想過這驚馬竟有可能不是偶然而是人為,只因前世陸文逐死后國公府并沒有任何風言風語傳出,而老國公爺與陸中冕并?;坶L公主等人無一不精明過人,果真陸文逐驚馬一事有內(nèi)情,他們又怎么可能一無所知?

    所以當日她雖與凌孟祈說陸文逐本月十三日會出事時,用的是一種暗示有人會暗害陸文逐的語氣,但其實她是為了不讓凌孟祈刨根問底問她到底是怎么知道這件事,而故意做出來的一種模棱兩可的態(tài)度,不然無風不起浪,她一個養(yǎng)在深閨素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國公府也沒有任何自己勢力的弱女子,貿(mào)然說出這樣的話來憑什么讓人相信,她總不能說自己是重生來的所以未卜先知罷?當然事實證明,凌孟祈比她想象的更要信任她!

    卻沒想到,陸文逐前世的驚馬身亡竟大有內(nèi)情,他竟是被人暗害的,這是不是意味著,在陸文逐死亡后,福慧長公主發(fā)現(xiàn)她的真實身份也是有預謀的?!也不知道那個幕后之人到底是誰,與福慧長公主母子又有怎樣的深仇大恨,所以才會這般處心積慮要取他們母子的性命?還有那個幕后之人又是怎么發(fā)現(xiàn)她的真實身份的?

    連這般秘辛的事那人都能知道,可見其不會是外面的人,而只會是國公府內(nèi)部的人,——只要一想到有這樣一個人潛伏在暗處,處心積慮的要算計她,利用她來打擊暗算謀害?;坶L公主母子,陸明萱便忍不住不寒而栗,不寒而栗之余,又生出了幾分敵視與怨恨來,你要暗算謀害?;坶L公主母子是你的事,憑什么要拿我來當工具,你知不知道因著你的算計,前世不但我自己白白賠上了性命,還連累了我那無辜的孩兒,讓他連來到這個世上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你且別得意,我一定會揪出你來,當眾揭穿你的真面目,讓你休想再拿我當工具,休想再左右我的這輩子!

    陸明萱近乎咬牙切齒般的暗暗下定了決心,這才凝神聽起凌孟祈說話來:“表面看來,當日小五的馬的確只是偶然發(fā)了瘋,所以才會怎么也控制不住的,但我找機會上了他的馬后,便察覺出了異常來,那馬竟像是吃了瘋草發(fā)瘋才有的癥狀……”

    “瘋草?”陸明萱不由失聲道:“那是什么東西?一聽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東西!”

    凌孟祈點頭沉聲道:“的確不是什么好東西,顧名思義,便是一種動物吃了后會像人醉酒一般發(fā)狂發(fā)癲的野草,所以又叫‘醉馬草’,動物吃了這草后,一開始還看不出什么異樣來,一般都得十來日后才發(fā)作,而且這草只長在干旱的高地,以京城的氣候和地勢根本不可能有,我之所以認得,還是小時候去奶娘家時,在奶娘家的村子里偶然目睹了,問過奶娘后才知道的,卻沒想到,此番竟會在京城又重見了這一幕,實在由不得我不動疑,這其中必有蹊蹺!”

    陸明萱想起臨州的氣候便十分干旱,臨州的州府雖在平地上,但臨州府卻是出了名的崇山環(huán)繞,已是信了凌孟祈的話,因點頭道:“的確大有蹊蹺,那瘋草既是京城不可能有的,自然便只能是人為弄來偷偷給那馬吃下的,這是算準了這段時間五哥會騎那馬,打定了主意要取五哥的性命呢!對了,五哥知道這事兒呢?老國公爺、國公爺還有長公主又知道嗎?還有那發(fā)了瘋的馬如今在哪里?茲事體大,必須得盡快揪出那幕后之人,讓其受到應有的懲罰才好,不然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對方心計又如此的深沉,誰知道什么時候五哥便又中了對方的暗算呢?”

    凌孟祈道:“那馬當時癲狂得根本控制不住,我被拖著跑了幾里地,眼見它要朝著懸崖下跳了,這才冒險自馬上跳了下去,之后那馬便跳進了萬丈深淵里,怕是找不著了,如今唯一的線索,便是去查馬廄那邊這陣子可有什么人或是事可疑的,再順藤摸瓜往下查,我已告訴了小五,讓他去查,本來我還打算將事情稟告老國公爺和國公爺?shù)模∥鍏s說不想打草驚蛇,更不想讓長輩們?yōu)樗麚?,讓我不要稟告,且先讓他悄悄去查,若能查出來自然最好,若是查不到了,再稟告老國公爺和國公爺,請求他們出手也不遲?!?/br>
    陸明萱聞言,忙道:“五哥再是尊貴再是能干,到底年紀還小,未必就能鎮(zhèn)得住府里那些世仆,且他手上能有多少人手可用?由他出面去查才真會打草驚蛇呢,要我說,還是該趁早回了老國公爺和國公爺,只瞞著長公主即可,讓老國公爺和國公爺出面,才有可能趕在一應證據(jù)被毀掉之前將那幕后之人揪出來,讓其受到應有的懲罰!”

    說到這里,忍不住又是一陣咬牙切齒,“不然等其察覺后,提前將一應線索都毀了,還要怎么查下去?豈非只能繼續(xù)任其像深藏在草叢中窺伺的毒蛇一般,不知道什么時候便會趁人不備出來咬人一口?”

    凌孟祈無奈一笑:“我何嘗不是這樣勸小五的,但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說定要自己揪出那害他之人,將其碎尸萬段……我如今又行動不便,老國公爺與國公爺來瞧我時,偏又總是跟著一大群人,我便是有再多話也不方便說,也就只能由著小五去了?!?/br>
    面上無奈,心里則更無奈,總覺得陸明萱在聽到陸文逐驚馬一事不是意外而是人為后,態(tài)度過激了一些,就好像被暗算被謀害的人不是陸文逐,而是她自己一般,連此番差點兒就真著了道賠上性命的陸文逐的反應都沒她的大,這又是什么原因呢?

    由此又想到了那次在九省樓,自己問她何以會與國公府其他姑娘們都不一樣時的情形,不免又經(jīng)歷了一回對她過去的一無所知和對自己現(xiàn)在一無所有無能無力的懊惱與痛恨。

    若陸文逐此刻站在陸明萱的面前,陸明萱一定要抓著他,將他的腦子劈開,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然后告訴他,憑你那點微薄的力量是查不出個什么所以然來的,趕緊求助老國公爺和國公爺罷,不然下次你只怕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真要去閻羅殿見閻王爺了!

    但陸文逐此刻既不在陸明萱面前,陸明萱見了他也不可能真這么做,便只能靠凌孟祈使力了:“那等凌世兄再見到五哥時,可千萬要再勸勸他才好,再耽擱下去,可就真是什么也查不出來了?!?/br>
    說完,見時辰委實已不早了,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敢再逗留了,只得辭了凌孟祈,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離開了汀瀾院。

    余下凌孟祈看著她的背影徹底消失在門外后,又盯著門口看了半晌,直至虎子走進來,才收回了目光。

    虎子一進門來便見他家少爺竟在笑,不是平日里對著國公府上下那種雖看起來如沐春風,實則笑意卻從未抵達過眼底的笑,而是真正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顯然少爺這會子心情極好,因三步并作兩步竄到凌孟祈面前,一臉討好的笑道:“少爺這會子可覺著好些了?頭還痛嗎?傷口還痛嗎?”

    凌孟祈聞言,臉上的笑立時隱去了,道:“萱姑娘安全無誤的送到了嗎?”

    虎子忙道:“已經(jīng)安全無誤的送到了,我親眼瞧見她進了空翠閣才離開的,少爺只管放心。少爺還沒回答我身上可好些了沒有呢?”

    凌孟祈如何不知道虎子何以會這樣問自己,但他的確覺著因著陸明萱來了這一趟,他身上的傷口都沒先前那么痛了,因故作威嚴的道:“已經(jīng)好多了……”

    話音未落,虎子已一臉促狹的笑道:“我就知道萱姑娘比什么靈丹妙藥都好使,只要將她請到,包管少爺藥到病除,立馬生龍活虎,如今一看,果然如此,少爺打算怎么獎賞我?。俊?/br>
    凌孟祈板起臉來:“背著我自作主張,你還敢要獎賞?我不打你一頓板子就是好的了,這次念你是初犯,我便饒了你,若再有下一次,看我怎么收拾你!”只是話雖說得嚴厲,眼角眉梢的笑卻怎么也遮掩不住,不免給人以一種色厲內(nèi)荏的感覺。

    虎子立時做出一副怕怕的樣子,道:“少爺別打我,我以后再不敢了便是。”心里卻忍不住好笑,自家少爺可真是有夠口是心非的,明明不知道多想見人家,明明心里不知道多高興見到自己背著他自作主張將人請了來,卻偏又要做出這副樣子,真等下次再遇到這樣的情況,自己不去請人來時,他只怕比誰都著急罷?真是!

    凌孟祈仍盡力板著臉:“你知道就好。好了,我要睡了,你也早些歇息罷,昨兒為照顧我你一夜都不曾合眼,今晚上便讓其他人服侍,你且好生歇息一晚,不然你累垮了,誰來服侍我?”

    而且國公府的人哪有虎子知道他的心,譬如方才請陸明萱過來之事,除了虎子,還有誰會想到這么做?自己以后若真能心想事成,說不得還要好生答謝虎子一番才是呢!

    凌孟祈就這樣胡思亂想著,進入了沉沉的夢鄉(xiāng)……

    ------題外話------

    天天萬更神馬的,有點傷不起了啊……

    ☆、第六十七回 親事

    晚間陸明萱盥洗過躺到床上后,雖過去兩夜都幾乎沒怎么睡過,卻依然久久都不能入睡,滿腦子都在想著那個欲謀害陸文逐的人到底是誰?

    她在心里先將國公府的主子們都過了一遍,老國公爺與陸老夫人不必說,陸文逐是他們最鐘愛的孫子,他們斷沒有謀害自己親孫子的道理;陸中冕與陸大夫人雖只是陸文逐的伯父伯母,關(guān)系遠了一層,但大房與三房彼此之間并沒有利益沖突,三房自有?;坶L公主保其富貴榮華,至多也就將來老國公爺與陸老夫人百年后,分一份家產(chǎn)與三房也就罷了,陸中冕與陸大夫人還不至于為了那點銀錢謀財害命。

    而二房身為庶出,歷來在府里都是夾著尾巴做人,連話都不敢高聲說一句的,且他們一樣與三房沒有利益沖突,所以二房也可以排除;還有三房自己,?;坶L公主與陸中昱身為陸文逐的親生父母,虎毒尚且不食子,自然更不可能是他們,否則他們豈非比禽獸都不如,竟能做出謀害自己親生兒子的事?

    陸明萱不相信世上會有如此禽獸不如的父母。

    再往下便是小一輩的了,陸文廷身為嫡長子,板上釘釘?shù)亩▏雷?,陸文逐雖尊貴,卻礙不著他;二爺陸文遠是庶子,二十年后又是一個陸中景,也沒有謀害陸文逐的動機且也沒有那個膽量;四爺陸文遷素日雖愛與陸文逐較勁兒,說穿了也就是小孩子之間一些雞毛蒜皮的小矛盾而已,還上升不到為此殺人的高度,再往下陸文運就更小且是庶出的庶出,直接可以不考慮他。

    至于姑娘們就更不必說了,饒是與陸明珠素日多有齟齬的陸明雅都不可能就因為這樣的小事做出謀殺陸明珠親弟弟以報復的事,她沒那個心計也沒那個本事,而且紙終究包不住火,除非她不想活了,否則一旦事發(fā),死的可就不只是她,指不定還要連累到陸中景與陸二夫人了;剩下其他姑娘就更不必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