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困獸之斗（五）

    江炎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明明是好心勸她回家，卻在下一秒跟踩了雷區(qū)似得狂遭冷眼。

    樓夕有些無奈地掃過他的一臉茫然，又想起自己先前亂入鹿撞的失措，果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季婷說的果然沒錯，對于戀愛這種事，江炎妥妥是負(fù)兩百以下的智商。

    夕陽遲暮。

    林牧蹲坐在墻角邊上，經(jīng)血早已將她的白裙染得鮮紅。

    王晟依舊待在林牧身旁，大概是因?yàn)橛掷塾逐I的關(guān)系，原本好看的臉上黑眼圈顯得極重。

    “林牧，你看看你，把這里搞得一股血?dú)?，”劉歡歡有氣無力地說著，有些厭惡地指了指身旁的痰盂，“真是夠晦氣的?！?/br>
    “你不要有事沒事就怪小牧好么？”王晟抬頭瞥了一眼劉歡歡，語氣也是有些不耐起來，“從一開始你就沒消停過，我要是那人，肯定第一個就把你給殺了，耳邊清凈?！?/br>
    “你……”劉歡歡被嗆得一時語塞，在拋了快二十個衛(wèi)生眼后終究不再接話。

    而說時遲，那時快，原本緊閉對的地窖大門，“嘩”地打開了。

    來人依舊將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除了如鷹一般的利眼外，便再無其他外露之處。

    地窖里鴉雀無聲，林牧有些慌亂地抓著王晟的手，竟是不敢抬頭再去看那雙眼睛。

    倒是一旁的劉歡歡，從來人進(jìn)來的那一刻開始，就死死盯著那人不放。

    “我們現(xiàn)在也都快要不行了，你到底要做什么也總該說清楚罷，”劉歡歡有些憤憤地開了口，全然不顧林牧和王晟恐慌的眼神，“我爸說過，就算要死，也該死得明白?！?/br>
    一雙利眼微微瞇起，來人開口間竟透著笑意，“你爸？我倒是沒聊到他會這么說。不過……”

    “不過什么？”劉歡歡有些狐疑地盯著來人手上的動作，不由是警惕了幾分。

    “沒什么，”不去理會劉歡歡的滿腹困惑，來人反手從身后掏出一個袋子，“事到如今，不如我們來一起做道選擇題?！?/br>
    三人自然沒想到所謂“選擇題”的這一說法，就連膽子最小的林牧也不禁抬起頭來。

    “其實(shí)也沒什么困難，”來人有些好笑地掃過三人的滿眼警惕，一樣一樣將袋中的東西拿了出來，“這里有一條繩子、一個瓶子、還有一把刀子，你們根據(jù)自己的想法各選一樣就好?！?/br>
    “憑什么要讓我們做這種莫名其妙的選擇題，”劉歡歡不愿就此作罷，依舊有些耿得應(yīng)道，“現(xiàn)在畢竟我們是三對一，不管怎么樣，如果要動手，還是勝算大的。我勸你盡快放我們走，不然等到警察來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哈哈……哈哈哈……”令人意料之外的，來人忽地仰天大笑起來，“你覺得，在餓了快兩天之后，你們還能對我有什么威脅？”話語間竟是伸手一把拎起墻角蜷縮的林牧，“就憑她這樣？哈哈……哈哈哈哈……”

    聲聲陣陣，叫人戰(zhàn)栗。

    劉歡歡終于不再說話，就算再遲鈍的人，此刻也生生覺到了來人撲面而來的煞氣。

    整個地窖里霎時地鴉雀無聲，三人望著來人擺出的東西，面面相覷。

    “快點(diǎn)，”來人也不是什么好性子，不過一會的功夫便是沒了好氣，“磨時間對你們來說百弊而無一利?！?/br>
    “她們不選，我選?！闭f話的依舊是劉歡歡，盡管由于害怕的身子還在微微顫抖，劉歡歡站直了身子，盡力掩飾著情緒，“我要那根繩子?！?/br>
    即便是逃跑，選繩子多少也更有利些罷。劉歡歡這樣想道。

    “不錯，”來人將繩子丟向劉歡歡，轉(zhuǎn)而看向墻邊上蜷縮著的兩人，“你們呢？”

    王晟看了看一邊早已抖得不成樣子的林牧，終于還是鼓起勇氣站了起來，“我……我要那個……那個瓶子……”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眮砣思?xì)細(xì)盯著王晟因?yàn)榭謶侄n白的面頰，語氣里滲透著詭異。

    而既然其余兩人都已做出選擇，林牧自然也只能收下最后的刀子，她到底還是有些瘆的，不由又是想起被來人幾番威脅的那個夜晚。

    “看來她們還真是不想給你留活路啊?！眮砣宿D(zhuǎn)過身，緩步走了出去，“把最有威脅性的東西留給最膽小的人，不錯，真不錯。不過現(xiàn)在也不著急，好好閉目養(yǎng)神，不一會兒就能放你們出去?！?/br>
    地窖的門再一次被鎖上，三人各自拿著手里的東西，同室異夢。

    劉偉是在當(dāng)日晚上快八點(diǎn)多忽然收到女兒的電話，因?yàn)閯g歡已經(jīng)失蹤兩天時間，這個電話的到來可謂給劉偉全家打了一針強(qiáng)心劑。

    然而，事不如愿。

    電話里，分明是個陌生的男聲。

    “您好，我找劉偉?！蹦腥说穆曇舻统辽硢。瑓s是銳利如刃般，一字一頓。

    劉偉怕是一時還沒反應(yīng)過來，隔了好一會的功夫，才是有些微顫地答道，“我……我就是劉偉……你，你是誰？歡歡，歡歡呢？”

    卻是話音未落，便聽得電話那頭梨花帶雨的啜泣，“爸……爸，是我……他，他要你過來，到濱江大道旁邊老的廢氣化學(xué)廠里……嗚嗚嗚……他說你不來就弄死我……爸……救救我……”

    劉歡歡的話句句戳進(jìn)劉偉心里，他努力定了定神，轉(zhuǎn)而問道，“歡歡，你告訴爸爸你現(xiàn)在在哪里？不要哭，爸爸說過什么，遇到危險要鎮(zhèn)定，對不對？”

    “說的真好啊，劉偉，”不知是什么時候，電話又落到了男人手里，“那你就過來演示給我看看，什么叫做遇事鎮(zhèn)定？”

    “你……”劉偉瞥過一旁早已哭成淚人兒的妻子，有意識地使了個眼色，“行，你說，什么時候，哪里見?！?/br>
    “今天深夜十二點(diǎn)，濱江大道旁的廢氣化學(xué)廠?！蹦腥说恼Z氣里聽不出任何感情，卻是分分鐘的冰涼，讓人不禁寒戰(zhàn)，“哦，對了，我想你這么聰明的人，應(yīng)該知道報警會是什么后果吧？”

    劉琴剛要播下號碼的手在聽得這一句話后生生停了下，依舊是掛著淚珠的臉頓時顯得更為蒼白了。

    大約是自知這一劫的躲不過，劉偉狠狠地咬了咬牙，硬生生地回應(yīng)道，“行。我告訴你，你可別給我耍什么花招，如果歡歡有什么事，我拼了老命也不會放過你?！?/br>
    “哈哈哈，哈哈哈……”男人嘲諷似地笑了，“哪需要你拼什么老命，如果你真的那么愛歡歡，就準(zhǔn)時赴約，我保證，不動她分毫。”

    大約是因?yàn)榭謶值年P(guān)系，掛了電話的劉偉依舊止不住地顫抖著，一旁的劉琴看著心疼，緊緊握著丈夫的手，一邊安撫性地抱了抱他的前胸。

    “你真的要去？”劉琴果真還是害怕的，女兒已經(jīng)不見了，她不想丈夫也就此消失在眼前。

    劉偉不假思索地點(diǎn)點(diǎn)頭，翻身站了起來，“雖然暫時不知道那個變態(tài)耍得什么花招，但是你放心，我一定會把歡歡救回來的。”

    劉琴愣了愣，本是遏住的淚水又禁不住流了下來，“我們還是報警吧，我看樓隊長和那個江警司真心是靠譜的，說不準(zhǔn)你都不用去，他們就把歡歡救回來了?！?/br>
    劉偉搖了搖頭，幾分是無奈，“他說不能報警，我們真的找警察去了，被他發(fā)現(xiàn)了，最后受苦的，只能是歡歡?！?/br>
    而劉琴又怎會不知道這其中道理，她摸了摸眼角的淚水，隨而也是站起身，伸手替丈夫理了理衣襟。

    “你要自己小心，有什么情況一定不要硬撐。”

    劉偉笑著說好，語氣里也不知為何地多了幾份悲愴，“如果兩個小時候我還沒有回來，你記得一定要報警，告訴樓隊長他們剛才發(fā)生的所有情況，記住了？”

    劉琴一邊流淚一邊答應(yīng)著，仿佛這一切都如“生離死別”那樣驚心。

    而另一邊，正在加班排查的邵宇一行人也終于找到了部分戴天的相關(guān)線索。

    戴天，c市人，具體出生區(qū)域不詳。

    不知是為何，有關(guān)戴天的資料都描述得極為模糊，即便是在c市拉拉隊教練的應(yīng)聘簡歷上，得到的也只有曾經(jīng)兩、三年的工作地點(diǎn)和年齡狀況。

    “就沒有什么有用的資料？”樓夕在一旁盯著邵宇跟前一明一晃的屏幕，多少有些不滿。

    “要有我也早給你翻出來了頭兒，”邵宇有些無奈地?fù)u搖頭，“這個戴天簡直就跟憑空出世的一樣。戶口、身份證全都是假的。也不知道外國語大學(xué)是怎么聘進(jìn)來的?！?/br>
    “我看不見得，”江炎死死地盯著屏幕下方，一字一句地說道，“這里不是寫這么，戴天在小學(xué)的時候家里遭受變故，父母及唯一的哥哥由此去向不明?！?/br>
    “這和案子有什么關(guān)系？”邵宇抬起頭，滿臉困惑。

    “按照戴天現(xiàn)在的年齡推算，他小學(xué)的時候也正是景天出事的時候，”江炎慢條斯理地說著，眼前漸漸拼湊出一副完整的倫理關(guān)系圖，“在林牧三人進(jìn)學(xué)校的時候跟來，在三人失蹤的時候失蹤，不是巧合，就是陰謀?！?/br>
    “可是缺乏邏輯線索，不是么？”樓夕依舊是云里霧里，繼而追問道。

    “沒錯，”江炎瞇起眼，嘴角上揚(yáng)，“不過你是不是還記得，景天的資料上也出現(xiàn)過這樣一個人，在景天高中時候忽然失蹤的親生弟弟?！?/br>
    樓夕偏著頭想了一會兒，隨而幾近震驚地點(diǎn)點(diǎn)頭，“你是說……”

    “年齡，出生地，甚至相貌都相近，不是么？”

    江炎伸手在白板上畫了一個圈，語氣確信而篤定。

    是啊，戴天，戴天，不共戴天。

    ☆、第23章 困獸之斗（六）

    “如果綁架三人的就是戴天，那恐怕目的并不在于三人……而是在，王章他們？”樓夕的語氣帶著猶豫，畢竟并沒有實(shí)質(zhì)性證據(jù)，說什么也只能是推斷。

    “就我看來應(yīng)該是這樣，”江炎看著她微帶困惑的眼神，逐字逐句是肯定，“已經(jīng)快要到第三天，按照普通人心理來推斷，這時候，也該是失去耐心了?！?/br>
    王章和林民兩人在接到邵宇電話的時候多少有些驚愕，一是怕女兒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找到了尸體，二也是想說是不是警方那邊有了什么消息。

    而另一方面，邵宇電話進(jìn)來的時候劉偉卻正要出門，即便說話人是劉琴，語氣里多少也平添了些不自然的尷尬。

    “啊，是邵警官啊?！眲⑶僭揪筒话驳恼Z氣里更多的是刻意掩飾的惶惶，“那個，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

    “是有關(guān)案子的事想找你們談?wù)劊瑒ツ?，能讓他聽電話不？?/br>
    劉琴幾乎是驚慌地快要冒出汗來，她瞥過一邊整理著的劉偉，又是暗暗定了定神，“劉偉剛剛出去了，說是公司里同事生日，一伙人喝酒呢?！?/br>
    “喝酒？”邵宇重復(fù)著劉琴的話，不動聲色，“女兒都出事了，他還有心思出去喝酒？”

    劉琴一時語塞，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的破綻，連忙地圓起謊來，“這不是，不是他們老板么……所以也推脫不了……這些人情世故，那個，邵警官你也體諒體諒?！?/br>
    邵宇連聲說“了解”，而后便在樓夕和江炎的示意下，含糊其辭地掛了電話。

    “看來戴天第一個聯(lián)系的就是劉偉，”樓夕雙眉緊鎖，語氣也不由地凝重起來。

    “我看劉琴也不是想要告訴我們的樣子，八成是戴天威脅劉偉不要報警?！鄙塾钣行崙嵉亟又?，“現(xiàn)在怎么辦，頭兒，要不要對劉偉手機(jī)進(jìn)行定向追蹤?！?/br>
    樓夕點(diǎn)頭表示肯定，卻又轉(zhuǎn)而望向江炎，“要不要聯(lián)系上面，在查到具體位置后進(jìn)行圍堵?！?/br>
    “戴天情緒不穩(wěn)定，這樣做只會刺激他，”江炎緩緩說道，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我去就好?！?/br>
    寥寥幾個字，卻讓樓夕的心“咯噔”漏了一拍。

    “你說什么呢，現(xiàn)在犯人手上應(yīng)該有三個人質(zhì)，加上劉偉就是四個。我們也不確定犯人是否攜帶利器，你做出這種決定難道不是置自身安全于不顧么？”樓夕一時間心急如焚，也竟是不自覺間提高了音量。

    “樓夕，”江炎有些好笑地看著她，下意識地放緩了語氣，“你是從哪里推斷出犯人現(xiàn)在手上一定有三個人質(zhì)的？第一，既然他并沒有打電話給王章和林民，那就說明林牧和王晟并不會再今天晚上出現(xiàn)。第二，林牧三人失蹤了那么久，必然有關(guān)押三人的地方，而這個地方絕不會是戴天今天約見劉偉的場所。第三，如果今天能在戴天手里只有劉歡歡的情況下成功進(jìn)行抓捕，那么相對就更容易解救林牧和王晟兩人?！?/br>
    樓夕被這一番言論攪得有些懵了，她原先只想著江炎的安全，全然沒有分析過整個案情的具體情況。

    原本那個小心謹(jǐn)慎的自己怎么會在聽到他說道要獨(dú)自前往犯罪現(xiàn)場的時候猛然失了神，仿佛想要保護(hù)什么一樣，瞬時的魯莽焦急。

    江炎又怎么注意不到樓夕這一番的神情變化，他低下頭，伸手撫上她的黑發(fā)，“別擔(dān)心，我在?！?/br>
    不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每每他說這話的時候，仿佛總有些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樓夕抬起頭，低聲說“嗯”。

    只留下一旁的邵宇微微有些尷尬地擺了擺手，看來季法醫(yī)說的沒錯，這兩人都曖昧到這份上了還沒有進(jìn)展，果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深夜如魅。

    劉偉停了車，望著眼前的廢棄化工廠卻遲遲沒有邁出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