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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初撩起簾子,束在金鉤上,唇角微勾:“別藏了, 我都看見了?!?/br> 罩著床榻的簾子是紗質(zhì)的,席初用的是神識, 屋里無一處能瞞過他,一不小心就掃到了折子上的內(nèi)容。 “你偷看?!表n月歌憤憤, 強烈譴責, “窺探他人隱私, 是不道德的?!?/br> 席初自知理虧, 在床畔坐下后,手從廣袖中伸出, 握住她的手,溫聲道:“是我不對,不該未經(jīng)歌兒的同意, 偷看歌兒的東西, 我給歌兒賠罪, 保證下回不會再犯。歌兒先原諒我這一回, 好不好?” 韓月歌不得不承認, 席初的確是會哄女孩子的, 哪怕他是高高在上的云上天宮的主人,也能拉得下臉來, 說道歉就道歉,絕不含糊。 這樣溫柔的席初,沒人能抵抗得了。 韓月歌也知席初現(xiàn)在沒了雙眼,釋放出神識視物時,屋子里所有的東西都無所遁形, 他這次偷窺,純屬被迫偷窺。 她道:“下不為例?!?/br> 席初道:“說完我的問題,就該到歌兒的問題了?!?/br> “我能有什么問題?”韓月歌茫然。 “說好乖乖睡覺的,怎么又起來費神寫這些東西?”席初“盯”著韓月歌的雙眼,天下至純的七葉靈犀草,眼神干凈得找不出一絲雜質(zhì)。 “我、我睡不著。”這下?lián)Q韓月歌理虧了,她快速轉(zhuǎn)移話題,“你怎么又回來了?” “我彈首安神曲給你聽?!毕鯖]有答她的話,抬手變走了她懷里的折子,取出箜篌,“這個我先沒收了。不過,歌兒想實踐的話,隨時可以來尋我?!?/br> “實踐”二字喑啞低沉,牽出若有若無的曖昧。 韓月歌只好躺下睡覺。席初十指撥弦,彈出一曲柔和的安眠曲。 韓月歌最終還是沒睡著,因為虞九娘進來說了句話:“殿下,玄霜仙子舊疾發(fā)作,魔醫(yī)們都束手無策,織錦她們只好將她送到了這里?!?/br> 韓月歌剛瞇起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幾分。 李玄霜為黃泉鬼氣所傷,舊疾一直未能痊愈,都說燉了她這株七葉靈犀草給她吃,就能根除她的病根,但種種變故,導致李玄霜至今未能吃上藥。 席初所修的功法,倒是能暫時壓制她體內(nèi)的鬼氣,保她安然無恙,這也是席初將她拘禁在云上天宮,不肯放她回瑤山派的緣故。 自己就是李玄霜根除病根的藥,聽到李玄霜舊疾發(fā)作,韓月歌自然是緊張無比的,畢竟宿命中注定自己會給李玄霜做了踏腳石。 席初沉默片刻,問:“人在哪里?” “安置在殿下的屋內(nèi)?!庇菥拍锎鸬馈?/br> 席初起身,往屋外走去,走到門口,轉(zhuǎn)頭“看”韓月歌。 韓月歌閉上眼睛裝睡。 黃泉晝夜溫差大,到了夜晚,溫度急速下降,凍得叫人不敢出門。 席初走后,韓月歌縮在被窩里,聽著窗外叮叮當當?shù)拟徛?,直到深夜也沒睡著。 她低聲嘆道:“嘴上說著要娶我,她來了,又巴巴的去了。怪不得戲文里總說這世間男子,大多數(shù)都薄情寡義?!?/br> 黃泉是沒有日月星辰的,到了夜間,墨一般的夜色潑下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韓月歌往窗外望,什么也沒有望見,索性掀開被子,打開屋門。 一陣裹挾著冷氣的陰風迎面撲來。 韓月歌攏了攏身上的衣服,拿起掛在門邊的一盞燈籠,點亮燈籠里的燭火,下了臺階。 白霜告訴她,席初命人在她的隔壁造了一間小木屋。韓月歌抬眸張望,果然見黑布隆冬的夜色里透出昏黃的燭光。 既是隔壁,沒走幾步就到了。 韓月歌繞過花地,行至木屋前。 木屋的院子里有棵枯死的樹,這棵樹是蘇璽栽的,活了沒三日就死了,黃泉這樣的地方,除了曼珠沙華,別的草木都是不能輕易存活的。 白霜站在樹下,見了她,低聲道:“月姬,您這是?” 韓月歌比了個噤聲的動作:“我出來散散步。別出聲驚了殿下,我待會就走?!?/br> 白霜一臉無可奈何。 韓月歌不再往前走,她停在樹下,與白霜并肩站著,望著窗戶紙上映出來的人影。 那人影身姿挺拔,只消一眼,韓月歌就能認出,這是席初的身影。 正驚疑不定時,窗戶中飄出琴聲,韓月歌已經(jīng)聽了成百上千遍,當然聽得出來這是《桃花曲》,也能聽出此桃花曲非席初所奏。 不是席初所奏,那么,就是屋子里另外一個人所奏了。 傳聞,席初在朝花宴上聽到李玄霜的琴聲,聽得入了迷。 韓月歌按住心口。奇怪,心口竟有些發(fā)堵,好似有人拿棉花團裹住了她的石頭心。 這首桃花曲韓月歌其實也會,讓她哼,她能哼上一整首,就是琴藝欠佳,彈出來不那么好聽。 她還用桐木琴彈過給席初聽,后來,席初叫人拿走了桐木琴。他并不知道,她糟糕的琴藝是他教的。 韓月歌聽著李玄霜彈的曲子,立在風中,漸漸癡了。 白霜提醒道:“月姬,夜寒風大,早些回去歇息吧。” 韓月歌上前兩步,透過窗戶的縫隙望進去。席初著淺紫色華袍,廣袖輕舒,立在燭光里,因他是背對著她的,并不能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李玄霜倒是一臉蒼白,柔弱中藏著幾分楚楚可憐的風情,實在惹人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