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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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教授,”喬赟突然問道,“蚱蜢哥呢?” 正在上船的劉正揚回過頭來,怪笑了一聲:“死啦。被墨北給殺啦?!?/br> 喬赟大吃一驚,從墨北身邊像螃蟹似的橫著退開兩步,“真、真的?” “看不出來吧?”劉正揚哼哼著,摸了摸脖子上的紗布,“我也沒看出來,小兔崽子下手真黑?!闭f著就在一個船員的攙扶下上了船,直奔船艙而去。 墨北對喬赟笑了笑:“你退學以后就是跟著蚱蜢跑走私?沒見過他們把人裝汽油桶里灌上水泥扔下海?” 喬赟裝沒聽見。 墨北站在甲板上,向遠處的小村落眺望著,寥寥的幾盞燈光也已經(jīng)熄滅了,月光下的房屋像靜候食物自投落網(wǎng)的怪獸。房子里的人連同夢,都被嚼碎吞咽。 沒有夏多在的房子,是冰冷的建筑。有他在的才是家。 墨北想家了。 即使到了船上,羅驛的手也沒有一刻放開過墨北,墨北就不得不跟著他把整個船看了一遍,喬赟在旁邊拿著個手電給照亮,饒是如此,墨北還是不時被腳下的雜物絆得東倒西歪。最讓他難受的是船上還有很重的魚腥味——走私船偽裝成了漁船,濕漉漉的,似乎到處都有魚鱗和海藻。 船上除了喬赟,就只有正在修理發(fā)動機的阿蛇和小穆兩個船員,身上都帶著股子悍氣,看起來和羅驛這些人并不熟悉,臉上連絲笑容都沒有,眼神戒備。 劉正揚著急,對著阿蛇和小穆指手劃腳,被人幾句話就給頂了回去。他今時不同往日,囂張的氣焰早就沒了底氣,被頂撞了也不敢吭聲,離開機艙,走到二人聽不到的地方才小聲地罵了幾句。 回到駕駛臺,梁拂曉正盯著無線電臺,見幾個人進來,就說:“有無線電呼叫?!?/br> 喬赟有些緊張地走過去,正好聽到電臺里傳出一個男子的聲音:“cqcqcq,deba7acba7acba7ack.” 墨北渙散的精神終于集中起來,他的目光在幾個人身上一一掃過—— 羅驛的表情有點空白,無所不知的羅教授顯然是聽不懂這些無線電呼叫的術(shù)語。劉正揚顯得很好奇,上船以后他覺得就安全了,開始出現(xiàn)精神亢奮的癥兆。而梁拂曉背對著眾人,墨北只能從窗戶上的倒影看到他模糊的表情,似乎有些異樣。 喬赟解釋說:“是個火腿……哦,火腿就是業(yè)余無線電愛好者,有不少人喜歡這么玩。在海上無聊的時候經(jīng)常能收到火腿的呼叫,打發(fā)時間的?!币贿呎f一邊走過去,說:“ba7ac,deba7xdr.qrl.urqth,over.” 很快那邊又傳來清晰的回復,語氣有點急切:“hw” 喬赟下意識地看了墨北一眼,說:“gd.over.” “ba7xd,qrv.over.” “ba7ac,ba7xdr.over.” “ba7xdtu.73.sk.” 對話結(jié)束了。 劉正揚很感興趣地問:“你們說什么?什么ba、ba的?” 喬赟故作輕松地說:“都是通聯(lián)術(shù)語,挺枯燥的。也沒什么,就是跟他隨便侃了兩句天氣之類的,我說我現(xiàn)在挺忙,就不聊了。對了,你們餓不餓?” 羅驛若有所思地盯著喬赟,梁拂曉突然插口道:“還真有些餓了,有什么吃的嗎?有熱水嗎?” 喬赟忙說:“有,有,我去拿。面包行嗎?夾rou松的。還有方便面和火腿腸?!?/br> 梁拂曉說:“面包就行。給墨北倒杯熱水,他身體不舒服?!?/br> 劉正揚問:“火腿腸是純rou的還是加淀粉的?” 喬赟說:“金鑼。” 劉正揚不太滿意地撇嘴:“湊和吧?!?/br> 喬赟匆匆走出駕駛臺,羅驛盯著他的背影,似乎在懷疑什么。 墨北看了看梁拂曉,說:“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評價你了?!?/br> 梁拂曉苦笑了一下,沒說什么。 羅驛有點心不在焉地問:“什么怎么評價?” 墨北動了動被他抓住的胳臂,說:“能讓我坐下來嗎?我覺得腳發(fā)軟?!?/br> 羅驛松開手,讓墨北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劉正揚對駕駛臺里的設(shè)備很好奇,羅驛不得不警告他:“別亂動?!?/br> 墨北說:“男人對機械總是有種天生的喜愛,小時候就喜歡玩小汽車、變形金剛,長大了說不定還喜歡自己拆裝下電視?!?/br> 劉正揚說:“對對對?!?/br> 墨北說:“不過,如果在男孩子小的時候給他的玩具是洋娃娃,你猜他長大以后還會喜歡機械嗎?” 劉正揚說:“哎呀,這個問題值得思考啊。哥,你當醫(yī)生是不是因為小時候玩的都是聽診器???” 羅驛說:“那梁警官小時候玩的都是槍?” 梁拂曉說:“是啊?!?/br> 幾個人都笑了,老友一般。 羅驛說:“這個小喬,拿點吃的要這么久,我去看看?!?/br> 梁拂曉說:“大概是在燒水。” 墨北漫不經(jīng)心地對劉正揚說:“問你個事兒啊,看你能不能猜出來。你說要是一個小孩小時候玩的是上吊繩,他長大了會喜歡什么?” 羅驛正往外走的腳步停下了。 劉正揚嗤笑:“編吧,你就編吧,誰家大人拿上吊繩給孩子當玩具啊?收尸的?盜墓的?抓鬼的?這得子承父業(yè)啊?!闭f著說著他自己就開了腦洞。 墨北微笑:“說不定是子承母業(yè)呢?!?/br> 羅驛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憤怒與恐懼交織在一起,還隱隱帶著點快要解脫的期待,整張臉都像罩上了一層硬殼塑料,僵硬得可怕。他急促地呼吸著,開口笑了兩聲就又突然閉上了嘴,他發(fā)現(xiàn)自己與其說是在笑,還不如說是發(fā)出了梟啼。 深呼吸了幾下,羅驛好不容易壓下了沖至喉嚨的戾氣,冷笑道:“大作家又要講故事了?” 墨北笑瞇瞇地說:“你想聽嗎?” 羅驛冷笑:“我倒真想聽聽你能講出什么來?!?/br> 墨北說:“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子,最崇拜的就是自己當醫(yī)生的父親,他覺得父親能治病救人,特別偉大。當然這也和從小父親對他的教育有關(guān),父親總是愛給他講他祖父行醫(yī)的往事,有些故事可以稱得上傳奇。可惜在他五歲的時候,祖父就已經(jīng)被那些英勇的小將給逼得上吊自殺了?!?/br> 羅驛想自己應(yīng)該過去狠狠打墨北幾拳,對準他那兩片上下翻飛的嘴唇打,打掉他的牙,看他還能不能一臉輕松地講這些事。他又想自己應(yīng)該把劉正揚和梁拂曉趕出去,劉正揚那傻叉還真以為自己是在聽故事,可梁拂曉已經(jīng)明白過來了,真應(yīng)該捏爆他的眼珠子,他那眼神叫人惡心??墒撬皇窍胂?,他的靈魂似乎分離成兩半,一半在咬牙切齒,另一半?yún)s在放肆嘲笑著這一幕。 太奇怪了,墨北怎么會知道這些?是誰告訴他的?是了,之前不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有人在暗中監(jiān)視著嗎?那些人不就是墨北派去的嗎?就是那些人調(diào)查出來的吧?可惡!早知道他們會挖得這么深,就不應(yīng)該讓他們活著離開。 不,羅驛,冷靜,你仔細想想,這些陳年舊事雖然已經(jīng)多年無人提起,但并不是沒人知道,事實上知道的人還不少,比如當年他們的同事、鄰居、親友……媽的!劉正揚這蠢豬,他肯定從他媽那里聽說過,現(xiàn)在居然還是一臉新奇,腦子里裝的都是什么玩意兒!深呼吸,現(xiàn)在不是跟劉正揚計較的時候。深呼吸,別因為他隨口說幾句誰都可能知道的往事就慌了手腳。 深呼吸。聽聽他到底想說什么。他到底都知道什么。 “那時候男孩年紀太小,還不懂死亡是什么意思。但是在他八歲的時候,悲劇又一次上演,這一次上吊自殺的人是他的父親,就在他工作的醫(yī)院的男廁所里。這一次男孩已經(jīng)明白死亡的含義,也明白了失去父親對他的生活意味著什么。因為父母都是在同一家醫(yī)院工作,男孩幾乎是在醫(yī)院里長大的,那兒的人都認識他。那段時間他經(jīng)常會聽到別人談?wù)撍赣H自殺的事,很多人會當著他的面嘆息他可憐,還有的人會故意問他知不知道他父親為什么自殺,問他有沒有親眼看到父親的尸體,問他父親自殺之前有沒有跟他說過什么……” 梁拂曉皺了皺眉,低聲說:“這太過分了?!?/br> 墨北對梁拂曉的評價無動于衷,冷靜地敘述著:“似乎在那些人眼中,小孩子既分辨不出來大人們是在憐憫他還是在看熱鬧,也記不住這些似有若無的惡意,就算記得住又怎樣呢?一個小孩,面對成人世界是無力反抗的。其實他們忽略了一點,小孩總有一天會長大,而在他長大到有能力報復的時候,這些成年人卻早已忘記自己在他的童年里扮演過什么樣的角色,這樣說起來,真正擅長遺忘的反而是成年人啊?!?/br> 羅驛無聲地笑了笑,他感覺臉上那層僵硬的塑料殼消失了,就像一層糯米紙化在了水里,皮膚一搓就能搓下碎屑來。用力搓,大概能把整張臉都搓成粉末。 他很小的時候站在祖父面前搖頭晃腦地背《千家詩》、化學元素表,祖父很欣慰地對父親說:“小驛這么聰明,看來咱家是又要出一個好醫(yī)生啦?!彼€記得祖父喂給他吃的水果糖,甜甜的,荔枝紅色的玻璃糖紙平展開貼在窗戶上,望出去不管是天空還是瀝青馬路,都是這種溫暖的顏色了。 他見過祖父的遺體,一向整潔的老人衣衫襤褸,不合身的褲子用一條布帶系著,那條布帶子本身是正紅,太舊太臟了倒接近荔枝紅了。那抹紅不知怎么的抓住了他的眼球,以至于回憶里祖父過世后的樣子都模糊了,都是黑白的,唯有那抹紅毫無攻擊性地柔和地點亮他的視網(wǎng)膜。 父親,父親死的時候是在男廁所,一個又臟又臭的地方。即使是醫(yī)院的男廁所也改變不了這點,連消毒水味都帶著臭氣??筛赣H明明是那么干凈的一個人啊。 墨北的聲音打斷了羅驛的回憶。 ☆、第159章 new “身為一名優(yōu)秀的外科醫(yī)生,最明顯的一個習慣大概就是愛干凈。在男孩的記憶里,父親愛干凈已經(jīng)到了有潔癖的程度,每天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換衣服,家里從來都是一塵不染,洗手間都要每天消毒??墒牵瑸槭裁催@么愛干凈的父親,會選擇在醫(yī)院的男廁所里自殺呢?他為什么要給自己這么不體面的一個結(jié)束?” 墨北設(shè)下一個鉤,劉正揚這條傻魚張嘴就咬。 “人都要死了就想不了那么多了,吊死在男廁所而已,又不是把腦袋扎糞坑里淹死?!?/br> 啪! 劉正揚被羅驛這一巴掌打傻了,愣了一會兒才跳著腳叫起來:“你打我?你打我!” 羅驛一個眼神過去就讓劉正揚才要發(fā)作的脾氣偃旗息鼓了,劉正揚嘴唇抽搐著,委屈得眼眶發(fā)紅,躲閃的眼神中滿是怨懟。 羅驛看看自己微微顫抖的手掌,無聲地笑了笑,方才那一瞬間涌動過喉嚨的悲憤之氣讓他感覺熟悉,那縷氣息曾讓他在父親去世后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順利地開口說話,每每都覺得一大堆話擁擠在氣管里,拼了命地都想第一個擠出來,結(jié)果破口而出的往往只有支零破碎的幾個字,尖銳的邊角割得喉嚨流血。 可是身邊的成年人怎么看呢? 他們說,以前都說羅家的小孩聰明,其實都是客氣話吧,有的小孩是越長越歪、越大越蠢。他們說,沒有爸爸的小孩還能多有出息,這孩子這輩子算完了。他們說,一家里兩個男人都是自殺,這樣家庭出身的孩子多半性格古怪,最好別讓自己的孩子跟他來往。 那時候他懵懂,不知道人群中潛伏著一種名為嫉妒的毒蛇,有時露出猙獰獠牙噴灑毒液,有時只是輕輕一吻…… 梁拂曉輕輕嘆了口氣:“墨北,別講了。” 墨北嘲諷地說:“同情心不合時宜地發(fā)作了?梁警官,你是個還過得去的警察,卻當不了一個好罪犯?!?/br> 梁拂曉苦笑:“罪犯還有好壞之別嗎?” 墨北狡辯道:“從技術(shù)層面上講還是有的。喏,羅教授在這方面就比你強太多了,家學淵源?!?/br> 劉正揚吃驚道:“什么?” 墨北說:“你不知道羅教授的父親是吊死在醫(yī)院男廁所里的嗎?” 劉正揚說:“我知道啊。啊……呃……”現(xiàn)在他覺得剛才挨的那一巴掌不太冤了,可嘴上還要給自己辯解,“可是都過去那么多年了,誰還記得。” 他眼神閃爍地看了看羅驛,拿不準此時道歉合不合適,那眼角掛著淚花的畏畏縮縮的樣子大概和童年時被父親責罵后相差無幾。 墨北晃晃手指,把劉正揚的注意力又吸引過來。 “那你知不知道,其實你那位表姨父根本就不是自殺,而是被人謀殺的?”不等劉正揚有反應(yīng),墨北突然話風一轉(zhuǎn),“你知道為什么總是被你爸罵沒出息,總是被人當成沒本事的紈绔子弟嗎?” 劉正揚的臉黑了,憤憤地瞪著墨北,像是想過去咬他一口,但馬上又被墨北晃著手指說出的話給弄傻了。 “當然是因為你最信任最崇拜的羅教授不希望你有出息啊?!?/br> “你胡說什么?”劉正揚有點結(jié)巴地斥責,但語調(diào)卻明顯是疑問。 羅驛并沒有理會墨北的指責,他語氣溫和地對墨北說:“把你的故事講完?!?/br> 墨北對劉正揚說:“你綁架我的事,你真以為羅教授事先完全不知情?你身邊的保鏢可都是拿著你的錢替他賣命的。別反駁我,不說別人,大華和斌子跟了你不少年了,在他倆跟前你說話好使還是羅教授說話好使?” 劉正揚整個人都呆住了。 羅驛厲聲質(zhì)問:“把話說完!你怎么知道我父親是被謀殺的?” 喬赟正好拿著食物和開水進來,見狀嚇了一跳,站在羅驛旁邊不敢亂動,疑惑地左瞧瞧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