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不用你管!”他放下書,扭頭離開。 小鹿癟癟嘴, 把木棍仍近了火里,棍子在壁爐里噼里啪啦燒了起來,漸漸成紅色,之后融入了那些木炭之中。 她拍了拍手,不屑道:“小破孩兒!”扭頭看了看墻上的鐘表,已經(jīng)十點了,盧橋怎么還不回來? 平常加班也沒到這個時候啊,她扶著肚子緩緩起身,準備給盧橋打個電話,嘴里還念道:“你啊,出來不好好孝順你舅舅看我不好好收拾你個小鬼!”她緩步走到了窗前的桌邊,外邊雪已經(jīng)將路賣了,小鹿心里有些擔心,路上是不是很滑,盧橋會不會出事兒,又搖頭,自己整天就知道瞎想。 她剛剛拿起桌上的電話,木質(zhì)的樓梯上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噔噔噔的敲在小鹿心里,她莫名的發(fā)慌。 段桁站在樓梯口,一只手扶著欄桿,臉白的嚇人。 小鹿扭頭,道:“這是怎么了?” “我哥,我哥,他……”他斷斷續(xù)續(xù)的,句子都說不全還在大口大口的喘氣。 小鹿心一緊,扶著肚子過去,道:“你別著急,哥他怎么了?你慢點說?!?/br> 他的額角滲著汗水,映著火光亮晶晶的,眼睛瞪得格外的大,他輕輕啟唇,一字一句道:“哥哥,哥哥他出車禍了!“ 心猛的被一扯,小鹿抓著他的衣角道:“你,你再說一遍!“ “剛剛有人打電話,說哥哥出車禍了,你呆在家里我先去看?!八f完不等小鹿反應就往樓下沖。 小鹿只覺著腦袋一陣暈眩,身體有些站不穩(wěn),立馬扶住了樓梯,好一陣兒才緩過勁兒來,她捂著胸口 邊喊著段桁,邊往樓下跑,一著急,腳下一空,小鹿只覺著心口上的汗珠子刷的一下冒出來 ,疼痛感撕裂了她的整個人,那種痛是那樣的徹骨,痛到她實在是叫不出來了,眼前陷入了無盡的黑暗。她這個時候還在想,孩子呢?盧橋呢? 小鹿再次醒過來的時候 ,眼前大片大片白,駭人的白,空洞的白。她鼻子聞不到味道,張張嘴,也沒什么感覺,五官似乎全部失靈了。扭頭,竟看到了段桁抱頭坐在自己旁邊。 她干著唇問他:“哥哥呢?“一句話出口,聲音竟沙啞的要命。 段桁抬頭,眼睛里滿是血絲,唇白的嚇人,整張臉發(fā)青。見著小鹿醒來 ,神情沒有一絲變化,只是淡淡道:“你醒了?“ 小鹿哽著喉嚨,掙扎著要起來,又問道:“哥哥呢?“ 他看著小鹿不說話,不過一個晚上的功夫,段桁就瘦了,大大的眼睛要凸出來一般,現(xiàn)在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小鹿,她忍不住發(fā)滲。即使這樣,小鹿還是忍住顫抖道:“哥哥呢?“ “沒了,還有你的孩子也沒了,他們都走了?!八Z氣清欠,恍若一縷青煙,仰頭,整個人癱在椅子上,整個人毫無生氣可言,仿佛陷入了無盡的絕望。 小鹿胳膊一瞬沒了力氣,頭落在枕頭上,咬唇看著天花板,竟半滴淚水流不出來。 ………… ☆、第3章 故人西去 入殮,出殯,下葬,盧橋的葬禮進行的井然有序 。那天之后小鹿跟段桁陷入了僵局,兩人根本沒一句話,做事兒卻出奇的默契。 期間小鹿一直沒發(fā)表建議,一直到讓師傅刻碑時。 段桁不搭理小鹿,她只好跟師傅道:“師傅,你能不能把段橋改成盧橋?” 師父道:“這怎么行,他生前叫段橋,怎么現(xiàn)在要改姓?“ 段桁瞪著我,眼睛狠狠的。曾經(jīng),盧橋是盧家的人,現(xiàn)在盧橋是段家的人,即便嘴上叫的是盧橋,這些年段家早給他改了姓,只是嘴上不叫罷了。無論如何段桁是要叫哥哥段橋的! 小鹿沖他解釋道:“哥哥是我們的哥哥,我沒別的意思。他之所以叫盧橋,爸爸是希望他像橋一樣做人。畢竟這個橋字是在盧下的,現(xiàn)在你改成了段,段橋,聽著跟斷橋似的,寓意也不好,你看……我只是想讓哥哥取個好名字,投胎的時候……能……能找個好人家,我沒別的什么意思,現(xiàn)在家里就剩我們倆了,這樣也沒什么好爭的,希望你好好想想。” 他扭頭看向一邊,好一會兒沖刻字的師父道:“師傅,換成盧橋吧!“ 完轉(zhuǎn)身離開,沒給小鹿一個目光。 小鹿看著師父用鑿子刻字,淚水竟不可抑止的泛濫,任憑師傅怎么勸都不行,她想自己是崩潰了,一直到現(xiàn)在她才真正的接受了盧橋去世的事實。他的一生終究刻在了碑上,與自己已成生死之隔,這樣的想法讓小鹿恐慌。她抱著師傅的胳膊求他別刻了,最終卻被段桁拉開了。 他沖她吼:“你這樣樣子,讓他走的怎么安心!他在的時候你是累贅,死了你還不放手,盧小鹿,你到底想怎么樣!“ 段桁的一句話,深深刻進了小鹿的心里,她松手,緩緩抱住了自己的身體,呆呆的看著那塊石碑,一直等著師傅刻完了,跟著那塊石碑運到墓場都沒離開。 一直到葬禮,小鹿都沒再哭過,段桁也沒有,兩人只是都瘦了,顴骨硬生生的凸出在臉上,瘦的讓人心疼。大家誰也不說,個中的心酸卻誰明白。 …… 盧橋的葬禮前前后后一個月,全是小鹿跟段桁料理。段桁那邊來了些親戚朋友,說了幾句婉兮的話,鼓勵她們好好生活也走開了。 這段時間拖著,小鹿剛剛流產(chǎn),身體也虛的很,暫時就在家里養(yǎng)著,段桁還是個高中生,學還是要繼續(xù)上的,她呆在家里順便給放學的段桁做飯。 這年,春節(jié),飯桌上少了兩個人。小鹿很段桁吃飯,看電視,趙本山的小品依舊很好笑,倆人卻怎么都笑不出來。半途中,段桁同學打來電話邀他出去,他就離開了。房子里剩下小鹿一個人,她抱著身體坐在沙發(fā)上,感覺無比凄涼。一會兒給段桁打個電話,那邊很吵,段桁接電話,小鹿也不說話。就是一直打。 后來段桁生氣了,沖她吼:“你到底想干嘛!“ 當時整個ktv的包廂里,一個女孩子在唱歌,別的同學都在玩兒。段桁從來都是一副乖孩子,溫文儒雅的形象,他這么一吼,全部都愣了,只有電視屏幕上放著音樂。 他猛的甩上門,站在樓道里,身體靠著墻,緩緩的滑了下去。電話那頭小鹿被他一吼,身體一震,她依舊不說話,卻不掛電話。 好久段桁才緩過勁兒來,拿起手機淡淡道:“什么事兒?“ “下雪了。“ 他知道這三個字的分量,下雪了,盧橋沒了,孩子沒了,生活開始絕望了。 段桁嘆了口氣,輕輕道:“我回去?!?/br> …… 盧橋走后的三個月后,肇事者者雖然沒抓到,不過政府處理了一下這個事情,給小鹿他們賠償了幾萬塊錢。倆人什么都沒說,錢,小鹿存了起來,這是盧橋的命?,F(xiàn)在倆人也是缺錢的時候,段桁還要讀書,他們的路還很長,很多地方需要錢,很多地方無奈。 四個月后,春天要來了。小鹿正思考著,怎么從家用里拿出點錢來給段桁添置點衣服的時候,門忽然響了。 她搖搖頭,心嘆:段桁這孩子,學習認真,生活上卻一塌糊涂,估計是又忘了帶課本了。 她放下手里的東西,出門,打開開門,一愣,是蘇夏怡。 她穿著白色的斗篷,黑發(fā)輕輕挽在耳后,手里提著個籃子,神情沒落,不過依舊不妨礙她的美。蘇夏怡是盧橋之前的女朋友,雖不怎么出門,小鹿多多少少還是知道的,況且她是那個人的meimei,那個人愛的人,不是嗎?這個人,她見一次,心被扎一次,程度一次比一次重。 盧橋的葬禮她都沒來,今天竟然來了。小鹿不明白這是個什么理。不過小鹿會以禮相待,畢竟是盧橋的女朋友。好歹看著盧橋的面子。 她干澀的笑道:“蘇小姐,好久不見,進來坐吧?!?/br> 蘇夏怡搖搖頭,道:“不了,今天來,我是還東西的?!?/br> 小鹿目光落在了她手上的籃子上,也猜出了七七八八,如今哥哥走了,她就來還東西,這些東西大概是盧橋送給她的一些信物吧。一瞬間她氣不過:就這么著急跟死人撇清關系,她越是這樣自己越不讓她順心。 小鹿笑笑,不客氣道:“蘇小姐,真是客氣了,不過哥哥當初給你的就給了,圖的是個你情我愿?,F(xiàn)在他不在了,你卻假裝著要還給他,怎么,你是怕他還魂了再纏著你?” 她依舊低著頭,神情沒什么變化,搖頭,抬手將籃子放在了小鹿懷里,輕聲道:“ 我這也算對的起他了!“ 小鹿還沒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么意思,她已經(jīng)跑著離開了。院子里還有些冬季殘留下來的薄雪,她走在上邊有些滑,看著十分滑稽。小鹿本想追上去,卻始終邁不開腳步,這樣的人不值得,還回去了,說不定給她扔了。 籃子不是很沉,小鹿拿了進屋關上門。將籃子放在桌上,看了半天,想起了盧橋,眼淚又滾出來了,覺著哥哥真是可憐,愛她的時候那么愛,最后卻被人拋棄,死了還給人退還了信物。心里詛咒:蘇夏怡,你這樣對我哥,總有一天糟報應! 話雖如此,小鹿還是準備收拾一下籃子里的東西,燒給哥哥,給他個警惕,下輩子看人的時候眼睛擦亮點。 她伸手打開了籃子上的一層薄薄的布子,竟然看到個粉粉嫩嫩的小孩兒,此時他睡的正香,大概是見著光亮,眼睛微微皺了皺,又挪了挪身子繼續(xù)睡。 她心頭一顫,震驚的不是一點半點,忽然明白了剛剛蘇夏怡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原來她給盧橋生了個孩子! 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之前的悲傷竟轉(zhuǎn)瞬化為了希望。小鹿從家里沖出去,想要問個明白,無奈外邊早沒了她的影子。 后來,倆人輾轉(zhuǎn)想聯(lián)系到蘇夏怡 ,才知道她當天的飛機,去了德國,去找她那個表面上的哥哥,蔣少卿 。 小鹿守在小木屋里,盼著這個小小的孩子快點長大。 這個孩子不是累贅,是希望,是小鹿跟段桁的希望。 這一年段桁落榜,小鹿忙著照顧幾個月大的小娃子,生活拮據(jù)的要命,院子卻有了小聲。 來年初夏,小娃子終于長大了,能拖著小鹿在院子里到處跑,段桁給他做個個簡單的小車子,小鹿忙的時候就把他放在車子里,自己一邊做事兒,一邊哄孩子。 8月,院中的桂花樹搖曳生香。小鹿在院子里收集掉落的花瓣,準備做點桂花糕,小娃子在旁邊搗亂,撿起來別再她頭上,嘴里啊啊的叫。 段桁忽然興沖沖的跑到院子,舉著通知書沖小鹿招手,興奮道:“姐,我被a大錄取了?!?/br> 這是小鹿在段家第三個年頭,段桁第一次開口叫她姐,從前他對小鹿總是愛理不理的。 小鹿看著段桁舉著小娃子興奮的轉(zhuǎn)圈,笑的比西天的云霞還燦爛,心道:哥,我們的日子總算有盼頭了! ☆、第4章 小rou墩兒 “路上小心,多穿點衣服,不要感冒了,記住了,最終要的就是……帶個妹子回來??!“ 電話那頭忽然就沒了聲音,小鹿看了看手機,已經(jīng)掛了。 她看著手機搖頭,沖對面埋頭吃冰淇淋的小rou墩兒道:“看看看看你這個叔叔,整天就知道掛我電話!” 小rou墩兒從冰淇淋杯子里抬起頭來,嘴邊上還弄了一圈看起來跟個小老人兒似的,瞪著黑乎乎濕漉漉的眼睛看著小鹿。小鹿拿紙擦了擦他的嘴,嫌棄道:“臟死了!” 他嘟著小嘴,摸了摸,道:“mama每次都說那幾句話,怪不得叔叔煩你,我也煩你!“一把抱住小胳膊,負氣扭頭向一遍。 小鹿聳聳肩,道:“你確定不是因為我說你臟了, 報復我?” 他瞪了小鹿一樣,道:“才不是,mama那幾句話我都記住了。他頓了頓,學著小鹿的語調(diào), 道:”路上小心,多穿點衣服,不要感冒了,記住了,最終要的就是……帶個妹子回來?。 八f完攤了攤手,道:”看,我說的不錯吧!“ 因為他年紀小的緣故,再加上rou嘟嘟的,學大人起來特別好玩兒。 小鹿被逗樂,伸手捏捏他的鼻子道:“你個小胖墩兒?!?/br> 他揉了揉鼻頭,瞥了一眼小鹿,司空見慣似的,繼續(xù)埋頭吃冰淇淋。 對了,小胖墩兒的正名當然不叫小胖墩兒,叫段天。曾經(jīng)因為這個名字小鹿跟段桁爭執(zhí)了半天。當然,小鹿首先想到的是段袖這個名字,寫起來十分文雅,聽著也文雅。段桁立馬翻了字典,黑著臉捧到她前 ,小鹿看了看上邊的典故,默默地合上了字典,再也不提這兩個字。 段桁提議叫段連杰,段意思就是斷了,連接起來,教育他越挫越勇。想法是不錯,這個方案被小鹿否定了 。 她覺得,這個名字太常見了,還跟某明星的名字撞了 。再說了,斷了就斷了,大男人的牽牽扯扯的有什么意思?忽然靈光一閃,道:“不如叫段天吧!嗯,就是斷了,就直奔藍天啊。說明咱這孩子的心性大,胸懷大,有魄力,怎么樣?” 他瞪了小鹿一眼,跑過去逗弄床上的孩子。小鹿撇嘴,不喜歡拉倒!繼續(xù)翻著字典找名字。隔了一會兒他跑過來,坐在小鹿旁邊,冷聲道:“名字找好了嗎?“ 小鹿搖頭。 “我餓了。“ 她又翻了一頁 ,沒抬頭道:“哦,馬上去做飯?!?/br> 他大手放在字典上,遮住了小鹿的視線,不耐煩的命令道:“段天就段天吧,快去做飯!“ 小鹿抬頭,見他一臉不悅,又怕被發(fā)現(xiàn)什么似的,臉刷的紅了,匆忙把頭別過去,不屑 道:“一直看我干嘛!“ 小鹿噗嗤一笑,合上字典,走到他身旁,抬頭又看了一眼。 他低頭瞪小鹿。小鹿笑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臉,卻被他猛然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