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少爺少夫人回來時，一過影壁門，大夫人就招呼人把少夫人綁了，嚷嚷著我聽不懂的話，什么祁家心如蛇蝎，害周內(nèi)司一條命，就拿這個重孫的命來填！”執(zhí)棋一臉冷汗，想到那場景又是一個寒顫，“少爺也拉不住，太夫人攙著老太爺出面，老太爺發(fā)話了，少爺要是敢忤逆長輩，他們就把這個不孝子亂棍打出周家！”

    二夫人啐了一口，“這大房真是花招層出不窮，一刻都不讓人輕??！”

    二老爺和二夫人過來時，二少夫人已被幾個膀大腰圓的嬤嬤綁了起來，押跪在地上。二少夫人低著頭很是狼狽的模樣，卻也很乖順，心里可明白著呢，這幾個嬤嬤下手時刻意繞過了她的肚子，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這個孩子上面。

    這是老太爺在房里躺了十來天后，頭一回現(xiàn)身，二夫人一過來便哭嚎道，“老太爺你……你這臉是怎么了？大夫呢，大夫怎么說？”

    老太爺一臉的米粒疹，鼓在蒼老的褶子皮上，因著發(fā)怒而抽動的肌rou，加上突出的猩紅的雙眼，駭?shù)亩蛉撕投蠣斖笠煌恕?/br>
    老太爺在太夫人的攙扶下，掄起手杖，指著二少夫人道：“二孫媳婦，我問你，六年前，周內(nèi)司高中之后，是不是去你祁家鑒瓷了？”

    二少夫人心下一個咯噔，憋出一個字：“是?！?/br>
    這事還是姑夫人給老太爺進的言。在周內(nèi)司當年沒抬祁家之前，兩家已然開始交好。而周內(nèi)司當年壯志躊躇，豪言讓白瓷壓倒彩瓷，而祁家白瓷便是首屈一指。周內(nèi)司為了當年的朝廷美瓷鑒舉，一直呆在祁家。

    ……后來祁家白瓷一舉成名，周內(nèi)司便再未回府過。

    姑夫人向來一副優(yōu)雅端莊的姿態(tài)，笑的很是親切，“老太爺臉上這疹子，二弟媳你不陌生罷?；屎竽锬锿话l(fā)惡疾，太醫(yī)束手無策，藥石罔救之相，這等天下奇毒，”姑夫人頓了頓，伸手指向二少夫人，“就是出自你祁家的蒸餾器！周內(nèi)司可是親口跟我說，六年前，可沒少在你祁家喝醋呢，先是毀了一張臉，然后是堂堂七尺男兒的好身子，他一步一步，癱了、瞎了、聾了、啞了……都是拜你祁家所賜！”

    “你祁家一舉得名，便過河拆橋，害我大弟生不如死，二弟，你當著祖父祖母的面說，這個仇要不要報？”

    二老爺和二夫人也怔住了：若是祁家真的是害周內(nèi)司的兇手，周祁兩家這親家也甭做了，肚子里的孩子留著也是膈應人不是？

    二老爺在家族大事上可不含糊，斂眉道，“這個媳婦雖說德容兼?zhèn)?、恭謹孝順，又懷有我周家骨rou，然，若大侄真是祁家害的，我今個就撂出態(tài)度，休了便是！”

    二夫人心里也盤算開了：這個買賣只賺不賠，休了祁家女，二房里擺的那些個嫁妝，可就歸她管嘍！……兩個兒子考了瓷內(nèi)司，還怕二兒以后娶不到媳婦么？

    二少夫人猛的一抬頭，盯著姑夫人的仇恨眼光是浪潮疊涌的精彩，咬牙道，“姑夫人的意思是，不止周內(nèi)司、就是王皇后，都是我祁家害的了？”

    “難道不是么？”

    “查啊！你們把六年前的事翻出來，查個徹底！”二少夫人犟著身上的繩子，愈是這樣反被勒的更疼，卻毫無痛感，厲聲道，“我祁孟娘就不是輸不起的人，你們周家就是想休妻，也得拿出個證據(jù)！就是被休回祁家，就是千夫所指，我也會撫養(yǎng)好這個孩子！好歹也是一條人命，是你周家的種，你們今個要是動用私刑打我孩兒，我就豁出這條命跟你們拼了！”

    言罷，失望的看著二少爺，冷笑道，“一大家子為了霸我嫁妝，無所不用其極，我呸！”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有這樣的父親，咱們娘兩還能活么？”

    二少爺跪了下來，斟酌了一番，一番話說的磕磕巴巴，“祖父祖母，孫子以為……祁家是皇商第一家……若沒個證據(jù)，官司就是打到皇上跟前……我周家都是理虧的，要不等大兄回府……問明當年情況？”

    真是一個孬種！

    二少夫人恨不得和血吞了牙齒，猖狂道，“王皇后當初用的就是我祁家的蒸餾器，皇上怎么沒判我祁家的罪？六年前沒影子的事，你們以為我怕了不成？我祁家根本不可能害周內(nèi)司……家父欣賞周內(nèi)司，一度想與之結親，如此乘龍快婿，家父怎么可能動手？”

    姑夫人還硬要把歪理扳正，“好笑！若真如你所言，周內(nèi)司為何不娶了你，你是祁大老爺?shù)牡臻L女，牙尖嘴利又有一副好皮相，在京城的女眷中乃至后宮都是吃得開的，有你幫襯周內(nèi)司，好過宋筠娘數(shù)倍！這是其一。其二，周內(nèi)司好不容易栽培一個祁家出來，就跟農(nóng)人栽苗收果一樣，到了收成的季節(jié)卻平白把你祁家拱手讓了，又是為何？其三，要不是周內(nèi)司與你祁家有仇在先，你祁家不聲不響的毒殺王皇后，周內(nèi)司何必借宋筠娘的口暴露真相？……對，你祁家仗著的不就是有程家在后面撐腰，連皇上都動不得么？你祁孟娘如今的底氣，還不是仗著我周家窩囊只能逞個口舌之快？”

    但凡嫁到周家的娘子們，哪個不是沖著周內(nèi)司來的！二少爺手心都被戳破了，親口聽到枕邊人這么坦誠，聯(lián)想這段時間兩人的冷戰(zhàn)，到底是嫌棄他沒能力擔不起瓷內(nèi)司一職！

    ……既生周內(nèi)司，何生他和四弟兩個？

    老太爺一杖敲的地面一震，揪著胸口，大力喘了幾口，“好個祁家！你們都甭再勸我，這十天來我想的很明白，大孫是我一手帶大，他的第一首詩還是我教他背的，他的第一筆還是我握著他的手寫的，他畫的第一個胚，至今那個瓷器還擺在我的屋里！我……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不，要死我也要死在大孫的前頭！”

    大房二房俱是跪下，哀求。

    老太爺指著二房，恨道，“我知道，如今皇上金口玉言，許二孫和四孫同任瓷內(nèi)司，大孫命不久矣！……害死大孫的，就是你二房的媳婦！讓我茍延殘喘看著你二房奪了我大孫的性命、官職，我寧可一死！”

    “我死了，你們一個二個都得給我守孝，守孝期間不得科舉入仕，你們兩個就是想做瓷內(nèi)司，也得給我等上三年！”

    **

    筠娘子一肚子氣，回了屋子，坐在床邊，嘔了半天也咽不下這口氣。四處看了看，也沒什么能撒氣的，便把視線投到了秀嬌床上的布娃娃。

    秀嬌心靈手巧，什么布頭都攢下來，縫了一個五顏六色的布娃娃，塞滿棉絮，平時拿來抱著睡覺，秀棠笑秀嬌長不大，秀嬌一生氣，秀棠就腆著臉說，“好meimei，你給我縫個荷包，我就不笑你了?！?/br>
    筠娘子一手把布娃娃提起來，拍了拍娃娃的下、身，“一個癱子，還這么不聽話！我打到你聽話為止！”

    筠娘子泄憤的狠拍了幾下，到底不是不難過的，興許周內(nèi)司對她的意義就跟這個娃娃對秀嬌而言一樣，周內(nèi)司是完全屬于她的、任她搓圓揉扁也只得乖乖受著。

    秀嬌小心翼翼道，“娘子，你心里不痛快打娃娃也沒用，你打我罷，我還能哭兩聲，這樣娘子心里就舒坦了！”

    “我打你作甚？不聽話又不是你！就是他不聽話，你別看他不動不響的，心里一肚子壞水，成天算計人！”筠娘子一巴掌甩上娃娃的臉，仿佛就看到周內(nèi)司坐在輪椅上委屈低頭的模樣，“你裝慫、扮可憐，你以為我就信了，不忍心下手了？”

    筠娘子又狠狠的擰了娃娃的腿，“我就是對你太仁慈了，你才這么沒有自知之明，我都不嫌你是一個廢人了，你居然這般試探我！既然不信我，你娶我作甚？”

    秀棠秀嬌頭一回見筠娘子這般失態(tài)，秀棠試探道，“當初娘子去周內(nèi)司的屋里嚇走芙蓉，那可是一件壯舉呢！要不咱們?nèi)ニ奈堇铩腋銒蓪Ω肚壑瘢軆?nèi)司一個癱子，還不任你打罵？”秀棠想起周內(nèi)司的蛤、蟆手總是偷偷摸摸的要摸筠娘子，一陣豪情，“娘子你想呀，到了周家有周家人給他撐腰，娘子現(xiàn)在若不滅滅他的氣焰把他整的服服帖帖，日后指不準還有百合丁香什么的！”

    秀嬌扯了扯秀棠，“你怎么能教唆娘子做河東獅呢？”

    秀棠撇嘴，“娘子苦了那么多年，結果卻嫁了這么個人，一輩子都毀了，”說著便心酸落淚，“他周內(nèi)司鬧的笑話還不少么，現(xiàn)在整個程府都傳遍了，不能人道還要美妾，把娘子的面子都拂光了，娘子心胸寬廣，換作尋常的小娘子還不羞憤的要自盡？”

    秀嬌點頭，“jiejie說的對，不過周內(nèi)司手勁大著呢，要不咱們帶繩子把他綁了，這樣才萬無一失嘛。”

    這兩人自然看不明白周內(nèi)司的百般算計，只以為筠娘子是氣惱這一樁，左一言右一語的，聽在筠娘子耳里更不是滋味。

    筠娘子晦澀的閉上了眼睛。她還怎么打他？她再也不想、也不敢打他了！到底是她看低了他，她跟果園里那些欺負他的奴婢有什么區(qū)別！

    她自以為是個什么勁，她以為他成了這樣，日后萬事都得倚仗著他，她以為他就是她手上的娃娃，哄她開心了就給塊糖……連她自己都不愿承認，楊武娘的拋棄、周司輔的玩弄，讓她對人世間的情愛充滿了恐懼。

    其實雖是被迫，她何嘗不是樂在其中？

    ……只要周內(nèi)司聽話、乖巧、圍著她轉(zhuǎn)，就算只有兩年壽命，她也認了！

    “連你也這樣對我！”

    周內(nèi)司的輪椅停在外面，摸了摸屁、股和臉，心驚rou跳，又見筠娘子恨恨的拔下頭上的發(fā)簪、除了龍鳳冠，墨發(fā)如瀑，琉璃燈下的臉在瑰紅的誥命服的映襯下，蒼白的可憐。又見秀棠搜羅出了繩子。筠娘子拿著金簪，準備泄憤。

    這一簪子下去的后果……周內(nèi)司再一回頭，推著輪椅的芹竹早就跑的沒邊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晚下更。

    第100章 三代為奴

    筠娘子驚愕的望著門口輪椅上的人。

    眼里的傷痛還來不及褪去,淡淡的熏紅,隱忍不墜的淚水,灼的他心里透骨的澀。筠娘子背過身，揮手讓秀棠秀嬌下去,深吸一口氣,再轉(zhuǎn)過臉便是巧笑嫣然的模樣。

    他瞇成縫的眼睛盯著她的手,她惶惶的扔了布娃娃，臉上羞意難掩，磕巴的解釋道,“我……我要歇息了，你看我頭發(fā)都散了，那個娃娃……我，我不抱著,就睡不著，不信你問秀棠秀嬌。”

    周內(nèi)司見她急紅了臉頰，吸著鼻子忍著哭意的樣子,鼻頭在一抽一噎中紅通通的果真是嶄新人間妝，最妙一點紅。

    周內(nèi)司伸手，筠娘子這才發(fā)現(xiàn)，她手持金簪，簪尖正對著周內(nèi)司，腦袋一懵，瞥見桌子上的廣口大腹、壺頸細長的瓷壺，郝然的絞著手，“我……我準備拿簪子投壺來著！”

    咳?？?。不信。

    “我睡前習慣玩會投壺，愛信不信！”言罷裝腔作勢的抱起瓷壺，要往里間去，走了三步腳步一頓，她不是說要歇息么，留他在這里作甚？

    真是自己打嘴，又回頭一看，兩只蛤、蟆手已經(jīng)開始解腰帶了。

    秀棠秀嬌都被遣出了門外，這個邀請他留宿的姿態(tài)……他垂著腦袋專心跟腰帶奮戰(zhàn)，倒像是埋怨她不來伺候！

    筠娘子扶額，不能再看他一眼，大步從他旁邊走過去，要出門招呼秀棠秀嬌兩人過來把這尊佛給搬走……

    他身子向前一傾，兩條手臂一把摟住了……她的嬌臀！

    他的側(cè)臉就貼在她的肚子上……仿若她肚里有個孩子，在聽胎兒踢肚子一樣，一念閃過這個荒唐的想法，筠娘子臉紅的滴血，伸手推他，他的手勁豈是她能犟的開的，筠娘子無法，一巴掌甩上了他的臉！

    她本來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他是周內(nèi)司，不是一個娃娃！……然這一巴掌下去，理智也跑了，他就是任她打罵的布娃娃！

    他就偏偏抱著不放……忍無可忍，又是一巴掌下去了！

    他眷戀的又貼上她，真是不要臉的狗皮膏藥！

    他這般恬不知恥的模樣，就跟朝她搖尾巴的狗一樣，心頭怨氣漸消，下意識的揉了揉他的疙瘩臉，他恰到好處的抬起臉，可憐巴巴的眼光毫無作偽。

    筠娘子心頭升起難言的快活……他畢竟是周內(nèi)司，管他怎么作為，算的那么清楚也沒甚意思，畢竟眼前的樂趣，才是實實在在的快活。這般一想，捏了捏他的臉，嗔啐道，“真是不要臉！出了這道門，讓別人曉得你周內(nèi)司這般黏糊，還不笑掉大牙了？”

    筠娘子把他的手掰開，冰涼的柔荑碰到他的蛤、蟆手，他雙手合住，搓了搓。他的手也沒有什么暖意，她彈了一下他的額頭，“我去讓秀棠搬火盆過來?！?/br>
    筠娘子這頭才走幾步，輪椅跟在后面轉(zhuǎn)了起來，甫一掉頭，便見周內(nèi)司不悅的拿著布娃娃，嫌棄的扔了老遠。

    你不抱她睡不著，不若抱我睡好了。

    她像是明白他心中所想，跺腳嗔怒，眼波流轉(zhuǎn)，“我現(xiàn)下了無睡意，要玩會投壺再睡，你確定要留下來陪我玩？”拿著簪子，筆直的對著他，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秀棠搬了火盆過來，筠娘子除了厚重的誥命服，只穿著白色中衣，坐在床榻上，吩咐秀棠：“把瓷壺擱他手上去?！?/br>
    一邊拍了拍光滑的錦被，促狹的笑道，“晚上想躺在這里？只要你讓我快活，我今晚就抱著你睡?！薄鹋杈驮谂赃?，前面是盤膝閑坐的她，墨發(fā)如緞，襯得她姣好的小臉生機盎然，中衣斜襟半開，紅色的肚兜帶和凸出的鎖骨，美肌如玉。

    不行，他要噴鼻血了。

    周內(nèi)司就要落荒而逃，秀棠恨不得剮了他的一雙賊眼，把瓷壺撂他手里，狐疑道，“你不會流口水了罷？”

    筠娘子把金簪擱在床沿敲了敲，他才回了神智，只見她手抬起，簪尖筆直的對著他，“我可要投壺嘍，你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br>
    秀棠抱手笑道：“果真是好色不要命了呢?！?/br>
    好、色……倒是提醒了筠娘子，他們之間的賬還沒算呢！

    筠娘子瞇眼冷笑，笑的周內(nèi)司一個寒顫，周內(nèi)司雙手顫顫的捧著瓷壺……阿彌陀佛，你可得下手留情些！

    周內(nèi)司低著腦袋，伏低做小的模樣，還不時的偷偷拿眼角余光瞟她，她哭笑不得，心頭一軟。

    又一硬……莫被這個混蛋給騙了！

    投壺百發(fā)百中的人是有的，顯然筠娘子不在這個行列，筠娘子揚了揚金簪，嚇嚇他準備拋擲，誰料簪子就這樣溜了出去，呈拋物線、眼看就要錐上他的胸口……

    這一簪子戳下去的后果，筠娘子想都不敢想，暗暗把自己恨了又恨，急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淚水搖搖欲墜，真是個傻的，明明知道她拿他泄憤，也不知道躲閃！……萬一他有個好歹，她，她這輩子都原諒不了自己！

    周內(nèi)司本能的拿壺口對準，金簪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拇吝M瓷壺，正要仰臉賣乖時，筠娘子震怒！

    “把周內(nèi)司推出去！”

    周內(nèi)司被推出去時頻頻回頭，他始終沒明白……中了，她不是應該高興么，那她就會抱著他睡了！

    **

    芹竹這一夜點茶都點的手軟，周內(nèi)司靠在藤椅上，雙手墊著后腦勺，苦思冥想。周內(nèi)司好茶，想事情時就更要喝茶。這頭苦思冥想，芹竹那頭叫苦連天。芹竹打著哈欠道，“爺你若不嫌奴婢多嘴，指不準奴婢能給你參謀一下?！?/br>
    周內(nèi)司眼里一個飛刀丟過去，芹竹清醒了大半，她跟他年頭最久，對他的性子只有畏懼二字，惶惶然就要跪下。周內(nèi)司從來不知面子為何物，料想徹夜不眠也想不透了，索性將晚上的事娓娓道來，連筠娘子的每一個表情都沒放過。

    嘆了嘆，“爺還真想念她的身子了，真是可惜了?！?/br>
    芹竹斜眼，“爺既然這般想，做足苦rou計，還有什么是爺達不成的么？”

    “你怎么會認為這是苦rou計呢，”周內(nèi)司揉了揉還疼著臉，“她打爺，爺歡喜還來不及。爺知道她心里不痛快，本想著過去讓她出出氣。結果，到底是搞砸了，一想到她睡不好……”

    真是……欠扁。

    “奴婢以為夫人不痛快也無妨，爺不是說，周內(nèi)司本來準備兩年的壽命，如今最多就一年了么，周內(nèi)司遲早得死，夫人就是寡婦了……爺難道是想頂著周內(nèi)司的名頭活一輩子？這癱一輩子，不能說話不能動，也不好受罷？”芹竹見他面色和緩，小心翼翼道，“夫人跟周內(nèi)司生了間隙才好呢，奴婢以為爺非但不能去討好，反而得變本加厲。楊武娘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萬一夫人重蹈覆轍、愛上周內(nèi)司，這可就是大麻煩了！”

    他的額頭突突的疼，猶疑道，“周內(nèi)司都成這樣了，于她眼里不過就一個寵物，連男人都算不上……哎，道理爺也懂，問題是爺就是忍不住，爺?shù)乖敢庾鲆惠呑拥陌c子，把她娶到手有她伺候，做癱子也快活呀！”

    “爺？”

    他默了很久，目光悠遠，“再說罷！爺有的是辦法讓她眼里只有爺一人，爺難道還比不上負心的楊武娘、風流的周司輔、區(qū)區(qū)一個癱子周內(nèi)司？”

    “爺就沒想過告訴夫人真相？爺?shù)目嘀?，夫人想必能體恤的?！?/br>
    “你知道周內(nèi)司會是個怎樣的死法么？”他眉頭一緊，窗外枝椏在月下投射進來的影子，一如人生的迷局，錯綜復雜，“只有周內(nèi)司在她的眼皮底下，正正當當?shù)乃廊?，她才能毫無芥蒂的接受爺。否則，她這輩子，都會看不起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