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御還不知道自己是被他殺死的。

    第087章

    明河仙尊：“說仔細點?！?/br>
    出乎白燼的意料, 忽然聽到人臉說是他殺死了自己的師父，明河仙尊竟沒有任何過激反應(yīng)，沒發(fā)火也沒反駁, 像是只把人臉說的話當(dāng)成了一個他覺得內(nèi)容還不錯, 有興趣繼續(xù)聽下去的八卦故事。

    人臉也沒想到明河仙尊會是這種反應(yīng)，懷疑明河仙尊的失憶是裝出來的：“你不是忘了你師父是你殺死的嗎？怎么聽了我剛剛說的話，你一點也不意外？”

    白燼也想知道為何會如此，但他不想聽明河仙尊跟人臉說這些, 在明河仙尊開口前拉住他的胳膊：“走, 別跟他廢話?！?/br>
    “師父別急?！泵骱酉勺鹬苯赢?dāng)著無極門掌門和人臉的面喊了白燼師父, “我不說廢話，只問他幾件事?！?/br>
    人臉：“你想問什么事？”

    明河仙尊看了白燼一眼, 沒問有關(guān)他和白燼的事：“你說我是從其它地方來的, 有什么憑據(jù)？”

    人臉疑惑道：“你連你不是‘蒼’界的人也忘了？”

    明河仙尊皺了下眉，只是有面具擋在前面, 誰也看不到他的表情變化：“你只需告訴我憑據(jù)?！?/br>
    “你拜托我調(diào)查的事便是憑據(jù)?！比四樦划?dāng)明河仙尊全忘了，想趁機勾起明河仙尊對調(diào)查結(jié)果的興趣，“那件事與其它地方的人有關(guān)，也與你有關(guān)，你待在‘蒼’界出不去，無法親自調(diào)查, 才與我做了那個約定。”

    明河仙尊問道：“我讓你調(diào)查了什么事？”

    人臉只說了兩個字：“裴家?！?/br>
    明河仙尊又問：“結(jié)果呢？”

    人臉不肯告訴明河仙尊：“你沒有按照約定，勸說離火圣尊給我們無極門繼承仙殿的機會，我為何要告訴你結(jié)果？”

    “你可以不說?！泵骱酉勺鸺莱鱿以聫澋段赵谑掷?，伸手指向站在一旁的無極門掌門, “可若你一直不說，我擔(dān)心等你想說的時候, 你們無極門登記在冊的所有仙尊，都已經(jīng)被我殺得只剩下一具本尊了?！?/br>
    潭水凝聚成的人臉狠狠抖了幾下，像是生氣了：“仙尊就是如此遵守約定的？”

    明河仙尊：“我不記得我和你有什么約定，只是覺得你講得故事不錯，想知道個結(jié)果而已?！?/br>
    “行吧。”人臉不試圖讓明河仙尊以為他是狠辣心腸，不會被威脅，“要殺就全部殺掉，動手之前就想著給人留命，明河仙尊未免太好說話了?！?/br>
    無極門掌門和仙門舞陽仙尊一樣，也蓄著胡須，長了一張尊師重道的臉。

    乍聽到人臉說的話，無極門連忙轉(zhuǎn)頭看過去，速度快得胡子都飄起來了，滿臉寫著“師父快別說了，我們都還不想死”。

    人臉絲毫不給無極門掌門面子：“你急什么？我不過是隨便說說，又沒讓他真的把你們?nèi)珰⒘??！?/br>
    “萬一他真的動手呢？他的彎刀剛才只差一點就扎我脖子上了！”反正這里前前后后只有他們四個人在，無極門掌門不怕被其他門人聽到這里的動靜，完全豁了出去，“師父！我們的命也是命！沒了我們，誰繼續(xù)傳授無極門的修煉功法？誰幫你搶仙殿，搶‘蒼’界？”

    白燼：“……”

    原來無極門掌門是這樣的人。

    怪不得當(dāng)日綠林仙尊來仙門談交易時，裴御會嘲諷無極門掌門說不出那幾句談“道”的話。

    人臉氣無極門掌門不爭氣，沒給他長臉，但他確實沒真的想讓無極門的仙尊都去死：“有我在你怕什么？他能當(dāng)著我的面殺你嗎？”

    明河仙尊一言不發(fā)，直接把彎刀架在了無極門掌門的脖子上。

    無極門掌門站在地上一動不動，扭頭看著人臉，人臉看向明河仙尊。

    人臉生氣地瞪了無極門掌門一眼：“你就不能躲一下，至少動一動？”

    無極門掌門理直氣壯：“不動什么事沒有，萬一動的地方不對，受傷了怎么辦？”

    人臉無話可說。

    明河仙尊看得有點煩，冷言提醒：“我忽然覺得你說的那個辦法很好，把無極門的仙尊全殺了，我仙門和整個‘蒼’界肯定能少一半的麻煩?！?/br>
    人臉：“……”

    無極門掌門：“……”

    早知道明河仙尊有殺人的想法，他剛剛就躲開了。

    人臉最終說道：“為了調(diào)查那件事我付出了很多精力，明河仙尊，我是不會把結(jié)果直接告訴你的?！?/br>
    明河仙尊瞥了他一眼，手腕一動，像是要直接動刀殺人。

    人臉急忙看向白燼：“離火圣尊你管管他??！那可是你徒弟?！?/br>
    白燼：“不管，我徒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br>
    “我的真身不方便來‘蒼’界，只能利用這張臉照顧我無極門弟子?！比四槼林樛{白燼和明河仙尊，“你們真把我逼急了，我就算拼了這張臉，也會留下你們二人的幾具本尊?！?/br>
    白燼眼下最聽不得的話就是有人要留下裴御的本尊。

    人臉如此說，白燼面色一沉，直接將他修出的六具本尊全部放了出來，人手握一把長劍，厲聲道：“你試試看?！?/br>
    看到白燼的六具本尊，人臉沉默了，過了一會才問道：“你已經(jīng)邁入了分神境界？”

    白燼冷聲問道：“是又如何？”

    僅憑吸取的靈氣是不可能讓白燼從金丹境界直接邁入分神境界的，人臉又問：“聽說當(dāng)初你把從桃源離火晶吸取的靈氣都還給了桃源？”

    白燼點頭。

    “竟然是真的……”人臉喃喃自語，嘆了口氣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便沒有必要再動手了。只要你答應(yīng)在此處渡七九雷劫，無極門找到的所有離火晶就都歸你了。當(dāng)初明河仙尊找我調(diào)查的事情，等你成功渡劫后，我也會把結(jié)果告訴他?！?/br>
    白燼心生警惕：“為何忽然變卦？你不想要繼承仙殿的機會了？”

    “當(dāng)然想，但是繼承仙殿遠沒有觀看你渡七九雷劫的過程重要?！比四樢馕渡铋L道，“看你渡七九雷劫，對我們這些想要突破合體境界的修仙者來說，是可遇不可求的?！?/br>
    聯(lián)想重生后他的身體變化，白燼問道：“合體境界之上果然還有其它境界？”

    “當(dāng)然有，只是你們身在‘蒼’界之中，無法感知，亦無法突破?！蹦鄢扇四樀乃我坏蔚温湎拢拔覠o法現(xiàn)身太久，無極，你帶離火圣尊和明河仙尊去我們無極門存放離火晶的地方，待他突破分神境界，快要渡七九雷劫的時候，再來喚我出來?！?/br>
    白燼出言提醒：“我還沒有答應(yīng)?！?/br>
    “對你們來說如此劃算的事你竟想拒絕？”人臉不信白燼會拒絕，卻依舊開口勸了，“明河仙尊看起來對他過去的事一點也不了解，你若不早日邁入合體境界，幫他恢復(fù)記憶，等日后出什么大事，就來不及了……”

    白燼問得有點急：“你所說的大事是指什么事？”

    人臉搖頭搖得快散掉了：“這就要看明河仙尊將仙殿藏在什么地方了?！?/br>
    明河仙尊沒說話。

    人臉完全化成水滴落入水潭，不見了。

    靠山跑了，無極門掌門一臉尷尬地伸手推了推明河仙尊架在他身上的彎刀，啰嗦道：“麻煩仙尊把彎刀挪開，你不挪開，我就動不了，我動不了，就沒法帶你們?nèi)シ烹x火晶的地方。”

    明河仙尊瞥了無極門掌門一眼，垂下手，將手中的弦月彎刀收了起來。

    無極門掌門接著看向白燼的六具本尊：“他們列成一排也怪嚇人的。”

    白燼冷著臉將六具本尊收回體內(nèi)。

    無極門掌門心滿意足地拍拍胸口，又變回了之前仙風(fēng)道骨的模樣：“我御器飛在前面帶路，你們跟在我身后即可?！?/br>
    無極門掌門御器飛行的速度比白燼、明河仙尊二人慢不少，逐漸遠離無極門后，明河仙尊掐手決布了個結(jié)界，對白燼說道：“師父，我不記得仙殿被我藏在什么地方了?！?/br>
    “無妨，忘就忘了。仙殿沒長腳，也不會跑，等你恢復(fù)記憶就能找回來?！卑谞a不怎么在意這件事，他在意的是明河仙尊知道自己是被他殺死的之后，會怎么想。

    明河仙尊不提，白燼只能開口問：“裴御，你就沒什么想問我的？”

    若人臉說的是假話，白燼根本不會開口問他這些。明河仙尊問道：“師父真的是被我殺死的？”

    白燼點頭。

    明河仙尊又問：“借我之手以身殉道這件事，是師父什么時候決定的？”

    裴御問得太快太直太輕松，讓白燼有點不敢說真話。

    “雖然我很喜歡師父哄我，很喜歡聽師父給我說一些好聽的話，但這件事……”明河仙尊頓了頓，接著說道，“我只聽真話?！?/br>
    明河仙尊臉上戴著面具，白燼明知道自己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卻還是在回答時閉上了眼睛：“我當(dāng)年收你為徒，培養(yǎng)你，就是為了讓你殺死我，以身殉道?！?/br>
    想起曾經(jīng)做的那個夢，明河仙尊繼續(xù)問道：“師父在收徒之前就將這件事告訴了我？”

    白燼沉默片刻，再次點頭。

    原來如此。

    原來他們注定是要死別的。

    怪不得數(shù)千年前他死死瞞住了他對白燼的喜歡，不敢讓白燼看出來一絲一毫。

    明河仙尊低笑了一聲。

    數(shù)千年前懸在他身上的“刀”終于落下。

    他竟一點也不覺得痛，只覺得放松。

    “真好?！泵骱酉勺疝D(zhuǎn)頭看著白燼，語氣前所未有地放松，“師父，這一次，我不用再殺死你了?！?/br>
    第088章

    白燼真的沒想到, 明河仙尊裴御在知道他們成為師徒的原因會如此想。

    “我收你為徒是為了讓你殺死我?！卑谞a輕聲問道，“你不討厭這樣的關(guān)系？”

    “很討厭?！泵骱酉勺鹫f道，“但我更討厭無法認識你, 不能成為你的徒弟。”

    明河仙尊說完伸出手, 白燼把手遞過去，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不想失憶的裴御對自己有什么誤會，白燼解釋道：“我收你為徒的時候，你年紀還很小, 可能覺得給我當(dāng)徒弟很有意思, 就算要殺死我這件事讓你很為難, 你還是答應(yīng)了?！?/br>
    “到仙殿沒多久，你就后悔了。不想殺死我, 想讓我一直活著, 覺得我的名字寓意不好，還動過給我改名字的念頭……直到我臨死前, 你心里也不愿殺我?！?/br>
    “你沒有私欲，從來沒想過把仙殿和‘蒼’界據(jù)為己有。”

    “裴御，成全我以身殉道，是我逼你的?！?/br>
    “是我逼你繼承仙殿，守住‘蒼’界……”

    “師父，沒有人能逼我做任何事。我做的那些事, 都是我自愿做的?！?nbsp;明河仙尊出言打斷，阻止白燼繼續(xù)說下去，“而且我有私欲，你能如愿, 就是我的私欲。”

    “師父?！泵骱酉勺鹩趾傲艘宦暎澳阕詈蟆缭噶藛?？”

    白燼緊緊握住裴御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