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封存道這樣接到白云天親自打來電話的人是極個別，更多投遞簡歷的老師，接到的是人事部工作人員的電話。

    而那些看中包分配，打電話過來詢問的學生，都在一周以后接到了一封厚厚的十六開牛皮信封。

    信封中，是幾套試卷，分別對應不同的專業(yè)。

    報考者可以則其一門來完成。

    試卷中沒有填空之類的簡單送分題，絕大多數(shù)是論述題，讓報考人闡述對某個問題的理解。

    中華制造這次招生，并非是培養(yǎng)未來的潛力苗子。而是希望招來的人，在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嚴格培訓之后，一畢業(yè)即能勝任相關的工作。

    故此，招生廣告中，將年齡線劃定為二十四至三十歲！

    其瞄準的方向，就是那些已經(jīng)工作的專業(yè)人才。

    這個時代的人喜歡安穩(wěn)，若是正常情況下，很難再招收到有豐富工作經(jīng)驗的學生。

    但在時代大潮的沖刷下，大量的優(yōu)秀人才，隨著單位破產而紛紛下崗。數(shù)以百萬計的下崗工作，為了生活而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碰亂撞，為自己、為家庭、為孩子尋求一線生機。

    他們不得不冒著巨大的風險，嘗試各種以前絕對不會嘗試的選擇。

    而且有過這段不堪回首經(jīng)歷的人，更加知道機會的來之不易，會更加珍惜它。

    廣告登出一周時間，人事部八部電話就沒斷過，累計接到詢問電話過萬人，單次通話時間平均達到了三分多鐘。幾乎每一個打電話來的人，都不厭其煩地咨詢著每一個細節(jié)，尤其是關于分配事項，更是翻來覆去反復詢問，看得出來他們都將其視為了能否拯救自己的一項重大選擇。

    這一周內，人事部一共寄出試卷八千六百余套，半個月內，總共寄出試卷兩萬零四十八套。

    即便是最后截止日已過，仍有無數(shù)的人打電話來，詢問是否還可以報名。

    到七月十日，一共回收試卷一萬八千四百零一套。

    由于是郵寄試卷，自然不可能閉卷考試。但這些題目基本都與實際工作有關，如果沒有對該行業(yè)的深入實踐，就算是抱著教科書，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白云天從研究人員、工程師中抽調了二十多人，專門來負責閱卷。

    經(jīng)過初審，那些只知道照本宣科的試卷，首先被排除。隨后再對剩下的一萬兩千六百份試卷進行認真的再審，從中篩選出兩千份較有深度的答卷。

    審核組經(jīng)過多次會議，確定了各專業(yè)所需人數(shù)，然后進行交叉閱卷，最終定出了一千七百人的錄取名單。

    但在通知時，人事部給這兩千名報考人員全部打了電話，通知他們立即來校報道。

    通知中，反復強調了這是中華制造招收人員內部培訓，學習前就要簽訂用工合同。如經(jīng)過培訓，最后卻轉投其他公司，需補償公司所有損失，連同學費、食宿、教學資源、實驗設備、材料在內，賠償金額不低于三萬元！

    誰知工作人員的再三強調，對方不但沒有被高額賠償金嚇住，反而更加堅定了他們前來接受培訓的決心。

    一些性急的人，放下電話就買了最近的車票，趕赴中華制造。

    幸好中華制造在火車站、長途汽車站外，都設立了長期接待點，隨到隨接待，才讓他們不至于到了蘇城兩眼茫然，不知如何前往公司。

    公司地處遠郊并沒有讓這些人望而卻步，他們二話不說，背上行李就上了公司接送車輛，帶著滿腔希望，奔向不可預知的未來。

    一批批學員的到來，讓新華機床廠、蘇城電視機組件廠的職工放棄了幻想，大多數(shù)人很快和中華制造簽訂了用工合同，移往新廠區(qū)。只有少數(shù)年長，或是打算自己做點小買賣的職工，沒有簽約。

    在學員們接到人事部通知前幾天，封存道等教師就絡繹到來。

    最早來的人，在七月三號就到了，然后也沒電話通知中華制造，就自己問路，找到了公司門口。

    “沙老師是吧，歡迎歡迎，我是中華制造技術總監(jiān)白云天，歡迎來到中華制造！”接到門衛(wèi)電話，趕過來的白云天，熱情地伸手迎接道。

    以他過目不忘的記憶，這位沙為健老師可不簡單，乃至前榕城工學院，后收歸中科院，改名榕城科技大機械系的副主任，教授，這可是西南第一、在全國也能排名前十的工科學校。

    據(jù)他自己說，是在學校待得不痛快，所以辭職準備去南方下海。當他辦好離職手續(xù)以后，恰在榕城晚報上看到了中華制造的招聘廣告，就想過來看看，要是合適就留下。

    畢竟他教了一輩子書，讓他穿西裝打領帶，去和別人談生意他也不會，更拉不下這張臉。

    白云天不在乎他為什么離職，是如他所說，羨慕別人做生意發(fā)財也想去試試，還是內斗失敗，又或是犯了事在學校待不下去，都沒關系。

    他現(xiàn)在就是求賢若渴。

    國內人才很多，但是在計劃經(jīng)濟體制下，大多數(shù)人才都在體制內，或者是國營單位。很少有人愿意到私企工作，更何況還是私企下屬的技校。

    只要對方肯來，他就敢要！

    沙為健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可能是教了一輩子書，身上有很濃的書卷味?？删褪潜砬楹車烂C，總是板著一張臉，給人一股訓導主任的感覺。

    面對白云天的迎接，他并無受到重視的欣喜，甚至連禮貌性的笑容都無，直接硬邦邦地問道：“你們只是一家外資企業(yè)吧？有辦學資質嗎？學生學出來了，真的能包分配嗎？你老實告訴我，這個學校你們是想認真辦下去，辦出個名堂，還是打算用來騙錢的？”

    白云天一聽就明白，這位是真的在學校待不下去。

    以他的性格，能跟人處好關系才怪，能夠混到系副主任職務，多半是看在他的教學能力上，而絕非管理。

    他不忙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帶著他，在公司實地走了一圈，參觀了各個車間，又看了各個辦公室的自動化辦公環(huán)境，再走馬觀花到各個研究部門走了一遭。

    在接待室，他還讓對方感受了一下公司的內部網(wǎng)絡。

    等坐下來，讓工作人員送上茶，他才微笑著說道：“中華制造是以電動自行車項目起家，但并未固守老本行，而是在不斷推陳出新，盡力追趕科技前沿，開發(fā)新的項目。

    可編程控制器、數(shù)字儀表、計算機主板，都是這個戰(zhàn)略下的產物。

    這就對我們的研發(fā)人員素質，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公司接的是原來航儀廠的老底子，廠里技術力量不弱，但多年退出研究領域，研發(fā)人員知識結構老化嚴重，已漸漸不堪重用。

    為此，我們一方面想方設法引進人才，一方面也嘗試培養(yǎng)我們自己的人才，以為公司源源不斷地提供新鮮血液，夯實研究底蘊。

    這就是我們重視技校，從全國招聘人才，精挑細選學員的原因。當這批學員畢業(yè)后，只要合格，都會充實到從研發(fā)、到工程部門，或是一線技術崗位上，絕非欺瞞。

    這個答案，沙老師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