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煜胥淡淡瞥了眼他，又抬頭看看緊閉的朱紅色殿門，聲音里聽不出任何的情緒，“父皇可在里面？是否歇下了？”

    “回太子殿下，皇上還沒歇下，奴才這就進去通秉。”說著，蘇公公就要拔腿往里面跑去。

    “不必了，本宮自己進去?！辈幌?，佘煜胥卻突然出手止住了他的動作，抬手推開門，大步走了進去。

    厚重的大門在他身后緩緩合上，御龍殿內(nèi)的光線頓時幽暗了下來，眼前的視線也有片刻的模糊。

    短暫的適應(yīng)后，他才看清楚了殿內(nèi)的情況，眼神在窗邊靠著的身影上頓了頓，隨即走了過去。

    亓云帝聽到那漸行漸近的腳步聲，眉頭不易察覺的一皺，轉(zhuǎn)過頭看了看，不滿叱道：“什么事兒？”

    語氣中的不耐，顯而易見。

    佘煜胥卻仿佛沒有察覺到他的不耐一樣，徑自走上前，冷冽的雙目直直望進亓云帝那雙滿含微凜的眸子中，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罢f起來，也不過是些陳年舊事，父皇如此明智，該懂得兒臣的意思?！?/br>
    亓云帝有片刻的怔愣，但很快就反應(yīng)了過來，周身氣息驟然變得冰冷，冷冷道：“怎么？你難道還想跟朕算賬？”

    不想，佘煜胥卻是冷冷笑了起來，俊美無雙的臉龐上迅速的浮起nongnong的嘲諷，“要算賬，不過是遲早的事情，難道你還怕了？”

    亓云帝卻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般，仰頭大笑，半晌后，笑聲方止，冷冷道：“朕豈會怕了你？你可別忘了，如今你所擁有的一切，還不是朕給你的？朕既然能夠給你這些，想要拿回來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佘煜胥卻是冷冷勾唇，并不反駁。

    事情如何，彼此心中也都清楚。他已經(jīng)不再是以前那個無能的孩子了。

    若是他這個父皇依舊以之前的目光來看待他，他估計也會感到失望。

    有時候他想想，父子之間走到如今這個境地，都會覺得很諷刺。

    他收斂起多余的心情，板著一張臉道：“我來這里，就是想問問，那些名單，是不是你給段天諶透露出去的？還有那塊鸞佩，如今是不是在你的手里？”

    亓云帝聞言，眼里快速的劃過一絲亮光，看著佘煜胥的眼神里透著nongnong的探究和打量……

    －－－－－－題外話－－－－－－

    今日事情比較多，頭又開始疼起來了，拖到現(xiàn)在也沒碼出多少字來，親們見諒一下……

    ☆、035 真夠無恥

    在聽到佘煜胥所說的話時，亓云帝眸光里有片刻的陰鷙，可轉(zhuǎn)瞬即逝，他還是很快就恢復(fù)了獨屬于帝王的至高無上感。

    明明身量不及佘煜胥，可那目光一掃，還是讓佘煜胥感覺到自己是在仰視他。

    這樣的感覺，著實很糟糕。

    佘煜胥心下微惱，努力的想要擺脫處于劣勢的感覺，可為了不在亓云帝面前表現(xiàn)出分毫的異樣，他也強自按壓下那份惱意，別過臉，與亓云帝進行著無聲的較量。

    “有些話，你心里清楚就可以了，沒必要說出來。否則，朕不敢確定，會不會哪日心情不好，做出什么激憤的事情?！睓M豎他們都清楚彼此的底兒，亓云帝沒覺得有什么值得隱瞞的，只是語氣里還是隱含了一絲警告。

    若是可以，他并不愿意留下佘煜胥這個兒子。

    正如之前他所說的，他的兒子那么多，不在乎這一個。

    可為著心中的那一份執(zhí)念，他愿意把這頭狼養(yǎng)在身邊，相處時，也是以這樣冷淡至極的方式。

    不過，這并不代表著，他會容忍這個兒子做出更為出格的事情。

    佘煜胥顯然也是習(xí)慣了他這樣的警告，此刻聽起來，也只是左耳進右耳出，頗是有恃無恐。

    “怎么？我這番話，戳中你的痛處了？”他冷嗤了聲，“可惜，你就是再痛，那個女人在黃泉路上，也永遠都不會知道你的感受，不會了解你為他所做的一切。說起來，我還是足夠同情你的，竟為了那個女人，出賣了自己的兒子，卻當(dāng)起了旁人的繼父。哦，不，她至死都不是你的女人，是以，你這根本不算是繼父。”

    “放肆！”亓云帝沉著臉，一掌就揮了過去。

    佘煜胥快速閃身躲過，長身玉立于長案一角，冷眼看著他近乎“惱羞成怒”的神情，心頭暗自冷笑不已。

    但見他撣了撣衣擺，憐憫的看著亓云帝，一言不發(fā)的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在他走后，亓云帝對著半敞開的殿門，臉上褪下了陰沉，揚起了一抹無人能夠讀懂的笑意。

    ……

    佘煜胥走出皇宮時，正是月上中天時分。

    皎潔的月色遍灑在地，將東梁國最為奢華的雕梁畫棟盡數(shù)籠罩在一片月色清輝當(dāng)中，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他怡然自得的走在九重宮門間，身上明黃錦袍在月色下泛著皎白的光澤，包裹著那頎長的身軀，彰顯著獨屬于他的尊貴氣場。

    沿途不時有人給他行禮參拜，他也只是目不斜視的走過，就連只言片語都不曾留下。

    剛走到最后一道宮門時，卻遇到了佘映雪的車攆，他也不急著離開，反倒是等著那車攆慢慢靠近。

    “公主，是太子殿下呢！”身旁宮女小心掀起車簾一角，誠惶誠恐道。

    佘映雪探了探頭，沒有瞅見什么，只是絞著手中的帕子，有些心不在焉道：“嗯，太子皇兄剛從宮里出來，偶然遇見，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說著，她還極其不滿意的瞪了那宮女一眼，直把對方看得心神俱顫。

    既然在路上遇見了，佘映雪也吩咐了下去，在車攆行至佘煜胥面前時，扶著宮女的手便走了下去，盈盈行禮，“映雪見過太子皇兄?！?/br>
    佘煜胥淡淡“嗯”了聲，隨后看了看她身后的儀仗隊，狀若無意道：“七meimei這是剛從何處回來？”

    佘映雪臉色微變，硬著頭皮回道：“回太子皇兄，方才映雪去了驛館?！?/br>
    話落，她抬起眼角，謹(jǐn)慎的打量著眼前這個稍長自己幾歲的男子，待發(fā)現(xiàn)他沒有任何不悅的神色時，心頭莫名的松了松。

    “可見到諶王了？”佘煜胥淡淡瞥了她一眼，負(fù)手身后，看著前方拉得老長老長的影子，不痛不癢的問起她來。

    佘映雪摸不準(zhǔn)他的心思，抿著唇，暗自思忖了下，才小心翼翼的回道：“回太子皇兄的話，映雪……映雪并沒有見到諶王殿下。當(dāng)時，映雪前去拜訪時，正好遇到諶王殿下為諶王妃的事情而焦灼不安，是以，根本就沒有心思去見映雪。”

    “哦？怎么說？”佘煜胥聽著她話里潛藏著的訊息，有委屈，也有那一絲絲不易察覺的欣羨，心中一動，神色里稍顯驚訝，“諶王妃不是沒跟來嗎？還能出什么事兒，居然讓諶王到了焦灼不安的地步?！?/br>
    佘映雪搖了搖頭，“映雪也并不是很清楚。據(jù)說，諶王殿下沒有及時收到諶王妃的回信，便以為諶王妃是出了什么意外，可具體是真是假，便不得而知了。”

    佘煜胥眸光微閃，心知段天諶絕不是輕易就動怒的人。若說諶王妃的回信沒能及時傳遞過來，就大發(fā)脾氣，他卻是不信的。

    可事情定然不會是空xue來風(fēng)，想必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兒了。

    思及此，他也沒了繼續(xù)詢問的心思，攏了攏袖子后，便冷漠道：“這個時辰，宮門早就下鑰了。七meimei雖得父皇疼愛，能享有隨時出入宮門之權(quán)，以后卻還是行事謹(jǐn)慎著些，深宮之中，行差步錯最是要不得的。還是趕緊回去吧?！?/br>
    佘映雪微微詫異，這個太子皇兄，向來不多話，此次能夠跟她說這么多，究竟是潛藏著怎樣的心思？

    但她的猜測，也只能是放在心里，唯唯諾諾的應(yīng)了聲，便重新登上了車攆，朝著那宮門駛?cè)ァ?/br>
    佘煜胥招了招手，身旁一人走了上來，恭聽指示。

    “去查查，諶王妃在岐城遇到了什么事兒?！?/br>
    ……

    顧惜若緊繃著臉，看著走到自己面前的明遙，神色快速變幻著，憤怒、震驚、無奈等種種情緒涌上心頭，復(fù)雜的沉浮之后，盡數(shù)沉淀成死水般的平靜。

    她咬了咬牙，努力告誡自己，此刻一定不能沖動。

    在深呼吸了一口氣后，她才冷聲問道：“你為何要這么做？”

    “為何要這么做？你難道不清楚嗎？”明遙冷呵了聲，提著裙擺，一步步走到顧惜若面前，沖她挑眉一笑，“我不過是做了我該做的事情而已。你不是想要對付那姓柳的人嗎？今日，你給我聽清楚了，我是斗不過你，可我能夠給你不停制造出各種各樣的麻煩。當(dāng)然，你也可以直接殺了我。橫豎你手上已經(jīng)沾染了那么多人的鮮血，估計也不在乎我這么一個?！?/br>
    顧惜若冷冷的看著她，明亮的眸子將那張冷漠的臉擄獲其中，忽然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此刻的感受。

    她想恨，恨自己的心慈手軟，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恨不起來。

    若是她足夠狠，在把明遙關(guān)進這座院落時，就不計手段的了結(jié)了她，或許今日的事情還會有一絲轉(zhuǎn)機。

    可是，她沒有。

    倒不是說，她對明遙尚且存著一絲信任之心，只因她的信任從來都不會虛擲到無關(guān)緊要的人身上。

    而是她仍舊在意著玉子傾的看法，在意自己若真對明遙做了什么事兒后，玉子傾會不會因此而怨恨上自己。

    她自詡不是個看重聲名的人，亦不是所謂善良之輩，可經(jīng)此一事后，才恍然發(fā)覺，原來所謂的“自詡”，不過是一種自欺欺人。

    呵——

    自欺欺人！

    她緊了緊袖中的手，喉嚨深處溢出一抹苦笑，隨之身形快速閃過，倏地沖到，明遙面前，出其不意的揚手一巴掌，狠狠的甩到了明遙的臉上。

    “你個瘋子！”

    “啪”的一聲，明遙白皙的右臉頰上立即浮起五根紅腫鮮明的手指，隱隱還有血絲滲透肌膚，在月色清輝下，顯得猙獰而怖人。

    明遙緩緩側(cè)過頭，伸手撫了撫疼得火辣辣的臉頰，又像是被燙到了般，快速的拿開，望進顧惜若那雙幾欲噴火將她吞噬的眼睛，冷冷笑道：“諶王妃，我是瘋子，那你又是什么？不過是披著所謂的仁善外皮，做著這世上最骯臟齷蹉的事情而已。你以為你能高尚到哪里去？”

    顧惜若卻不屑于與她多說，冷冷的丟下一句“你好自為之”的話后，便在龍鱗衛(wèi)的護送之下，快速的離開了這座院落。

    明遙看著瞬間消失在面前的人，忽然抱著頭，頹然跌坐在了地上。

    ……

    知道東城門涌入了各種毒蟲蛇蟻后，顧惜若第一時間就趕去了那里。

    一看之下，卻在東城門的主街上，看到了綿延數(shù)十里的毒物，黑漆漆的一片，盡數(shù)擁擠在了一處，看起來還算是安分，并沒有任何的動作。

    可即便是靜靜的堆積在長街上，也足夠的瘆人，一路行去，從沿途房屋里傳出的尖叫哭喊聲此起彼伏，撕心裂肺，不停息的宣泄著他們內(nèi)心的恐懼。

    在長街的盡頭，還站著數(shù)名手持長槍的士兵，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手腳似乎還在發(fā)著抖。若真是那些毒物動了起來，或許也免不了被吞噬的凄慘命運。

    顧惜若在龍鱗衛(wèi)的護送下，飛快的往城樓上飛去。

    遠遠就看到蘇靳寅立于城樓之上，冷著臉，對身旁的人說著什么。

    她提氣加速，身子還沒站穩(wěn)就落在了蘇靳寅的身旁，急急問道：“情況怎么樣？”

    蘇靳寅臉色大變，怎么都沒想到，自己給她傳信過去后，她非但沒躲開，反而親自跑來了這里，想也不想就厲聲叱道：“王妃，蘇某不是派人去告訴你，此處萬分危險，請您務(wù)必要離開嗎？您以為這里很好玩？”

    顧惜若沒功夫跟他廢話，高舉起右手就厲聲低喝，“夠了。我的安全，我自己負(fù)責(zé)，不用你擔(dān)憂。我現(xiàn)在就問你，長街上的那些東西，若真是動起來，你可有把握控制住？”

    蘇靳寅見識過她的倔脾氣，很清楚的知道，一旦是她決定的事情，就算是他使上這張三寸不爛之舌，估計也說動不了她半分。

    是以，他也拋開了這個顧慮，直接道：“王妃，說實在話，蘇某對對付這些毒物，并沒有多少把握。畢竟，蘇某并不是大夫，沒有一灑就能讓這些毒物退散的藥物?！?/br>
    那種種因素累加起來，也就是沒有把握了。

    若是駱宇在這里，說不定還會有點辦法。

    顧惜若雙手抓在冷硬的城墻上，微踮起腳尖往下探去。

    卻發(fā)現(xiàn)城樓下同樣蔓延著一條堆積成山的毒物，在皎潔的月色下，偶爾還反射出點點銀光，估計是月色照在了類似于鱗片的毒蟲軀殼上。

    她側(cè)頭看向身旁的龍鱗衛(wèi)，低聲道：“你們當(dāng)中會醫(yī)術(shù)的人是誰？給我站出來！”

    龍鱗衛(wèi)中立即站出來兩人，其貌不揚，只那兩彎濃眉如刷漆，為整張臉增添了幾分肅殺冷冽之氣，與其龍鱗衛(wèi)的身份倒是格外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