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默然根本沒打算吃飯，他看了眼對面的人，直奔主題：“我今天來就是想告訴你們，以后不要給白鷺打電話?！?/br>
    “默然，怎么跟爸爸說話呢?！闭f話的是林嬌。

    “沒事，”許杰珉抬手，示意她打住，然后看著許默然，“你繼續(xù)說。”

    “本來嘛，我也沒有打算跟你們有什么來往，事實上如果可以，我根本不想知道您是誰。婚禮那天，您不請自來，已經(jīng)給我的生活帶來了困擾。以后請不要做這種事情，你們都是有身份的人，突然弄出個私生子不會覺得自行慚愧嗎？”

    許杰珉有高血糖，這會被許默然這樣刺激，呼吸加重，林嬌趕緊順順?biāo)谋?，語氣難免責(zé)備：“默然，你爸爸叫你過來是想跟你們商量給你們買房子的事情，你怎么這么不懂事？”

    “托你們的福，不需要，房子我已經(jīng)買好了。”

    “你爸爸的意思是想給你們買套大一點的，全款。你們買的那套畢竟小，將來有了孩子總歸是不方便。而且那邊太偏了，交通也惱火?！?/br>
    “那也是我跟白鷺的事情，不勞你們費心?！?/br>
    “小鷺你有什么看法？”林嬌看許默然堅持，轉(zhuǎn)來問白鷺。

    “我？”白鷺不笨，她知道如果要了這套房子，簡直是在打許默然的臉。雖然她真的很想要，可是她也明白，許默然才是要跟自己過一輩子的人。而且她知道，許杰珉之所以想給他們買房，也不過是不想落人話柄而已。大家都知道許默然是他的兒子，雖說是私生子，但是爸爸好歹是一大公司董事，兒子卻在外面為了房子的首付拼死拼活，說出去就是笑話一樁。林嬌也只不過是做面子工程罷了，畢竟不是親生的，誰想自己的老公突然就多個兒子出來？而且指不定將來還有可能跟自己的孩子爭家產(chǎn)。可是面子功夫還是得做足，豪門就這樣，整天做戲。

    白鷺心里糾結(jié)，對許默然是怒其不爭。自尊值多少錢？她知道許默然只是咽不下那口氣而已，可是他怎么就不明白，接受了房子其實對林嬌來說才是個沉重的打擊吶。

    現(xiàn)在皮球踢到了自己的面前，接還是不接？接的話，又該怎么接？

    ☆、第11章 發(fā)火

    白鷺頓了頓，最后堪堪而言：“我跟默然還年輕，自己掙錢也夠買房子。不過林阿姨您說得對，我們的房子確實有點小，將來有了孩子也還好，可是卻住不下更多的人了。外婆……我是說默然的外婆一個人在鄉(xiāng)下，這兩年還好，過兩年越上歲數(shù)，終歸一個人不方便，在鄉(xiāng)下我們也不放心。外婆畢竟把默然跟我過世的婆婆養(yǎng)大了，如果方便，你們可以給她買套房子。到時候就把外婆接到枝椏市，我們照應(yīng)起來也比較方便?！?/br>
    許杰珉人老心不老，他在商場打滾那么多年，何其聰明。他知道白鷺的言外之意，許默然死活不接受他買的房子，可是如果以他外婆的名義買的話，就相當(dāng)于承認(rèn)了他的mama。許默然這樣別扭，也不過是氣自己的mama沒有名份。

    可是如果答應(yīng)了她的要求就相當(dāng)于置林嬌于不義，林嬌也何其聰明，她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這倒是把許杰珉難住了。

    白鷺穩(wěn)坐釣魚臺，許默然是許杰珉的兒子，這是他應(yīng)得的。她不能像許默然那樣的草率，家里有個年邁的外婆，房子要裝修，每個月還有房貸，將來也許還有孩子要養(yǎng)，這些現(xiàn)實問題生生的擺在面前，不能忽視。

    許默然當(dāng)然也知道白鷺的意思，他對許杰珉的房子沒有興趣，倒是很想知道他會怎么回答。

    幾人各懷心思，林嬌臉上的笑還維持著，只是有些不真實。許杰珉端起茶幾上的茶杯抿上一口，語重心長的說：“那就照小鷺說的辦吧，房子你們且去看，看到合適的買給默然的外婆便是了。”

    “好的?！卑樬s緊點頭。

    許默然哼了一聲，“真是天下奇聞，那么多年來對我不聞不問的人，現(xiàn)在竟然想回頭。怎么？看我現(xiàn)在比你那兒子有出息？”許默然說完肩膀就被茶杯狠狠砸到，許杰珉一臉暴戾，胸口上下起伏，林嬌按住他肩膀的手不停顫抖，她指了指門：“給我走，立馬走！”

    許默然也不惱，站起來拉著白鷺就往門邊走去，白鷺還沒搞清楚狀態(tài)，直到出了門才有些窩火的甩開許默然的手：“你瘋了！”

    “是，我是瘋了，身邊的人都瘋了我能不瘋嗎？如果可以選擇，我寧愿選擇自己的父親是個沒錢，但是至少愛我母親的人。你知道我母親是怎么死的嗎？是跳樓，因為他不承認(rèn)我是他的兒子，所以我母親跳樓了！就這樣這件事情鬧大了，沒法收拾了，他才帶我去做的親子鑒定，然后給了我外婆一筆錢養(yǎng)大我。那個時候我才2歲，世界上還有比他更無情更冷血的人嗎？”許默然熬紅了眼睛，白鷺被他的話震驚到，她最后才喃喃開口：“那也總比我父不詳?shù)暮冒?，我至今為止連我爸爸是誰都不知道呢?！?/br>
    許默然背靠著墻，拿出一支煙點燃抽上一口：“白鷺，免費建議，要真那么喜歡錢，你趁早考慮換個人。”

    “許默然，不要那么不識好歹，我這么做也是為了你。說難聽一點，外婆年紀(jì)大了，要真有個什么的，房子是外婆的，她可以選擇賣掉……先別急，我只是實事求是，我們家庭現(xiàn)在的抗風(fēng)險能力幾乎為零。”

    “去他媽的為了我，不就是為了你的虛榮心。我說了我雖然窮，但是老婆還是養(yǎng)得起。以后不要再讓我知道你對他的房子還有興趣，回家吧?！?/br>
    白鷺無言以對，看來許默然對他的這個爸爸還真是百般抵觸。她好心被當(dāng)做驢肝肺，也是醉了。

    兩人心情都異常低落，其實從另一方面來說許默然還真是個有骨氣的男人。結(jié)婚半年，白鷺以前還抱有希望，現(xiàn)下被許默然這樣一打擊徹底死心了。也是，本來結(jié)婚如果是因為愛情就會顯得高尚，如果是因為金錢則會顯得低俗，在許默然眼里本就低俗的她這下更是俗不可耐了。

    連續(xù)很多天，許默然都不主動跟白鷺說話，白鷺有時候覺得這人忒小氣，男子漢大丈夫跟個女人一樣，不是有句話宰相肚里能撐船？

    時間是一道長長的列車，載著我們堪堪而前，圣誕一觸即發(fā)，漫天漫地的雪花如柳絮一般潑灑下來，這個本應(yīng)在西方隆重的節(jié)日，在枝椏市卻也一樣備受重視。平安夜那天挽歌熱鬧了整個大街小巷，市樹古榕上面掛滿了溢彩街燈。白鷺做好了一桌子的好菜等著許默然，想趁著這個好的節(jié)日氣氛跟他握手言和。

    許默然跟白鷺的心情一樣，其實結(jié)婚這半年的相處里，他也能多多少少的理解白鷺。除去愛錢這一點，她并沒有什么不好。他也不想跟她整天唇舌交戰(zhàn)，折騰得兩人都筋疲力盡。

    這日是周五，下午剛上班許默然部門的同事就開始叫器著聚餐的事情。許默然不是很想去，他想跟白鷺兩個人慶祝這個節(jié)日，順便給她道個歉，那天他確實太過了?？墒窃S默然所在部門沒有主管，就他跟梁鳴兩個組長，這種聚會肯定也不能不去。

    隆冬的夜晚總是來得很早，七點不到，夜色已漸濃，十來人一起到枝椏市江北區(qū)著名的川菜館吃飯。飯館的節(jié)日氣氛盛濃，門口大大的圣誕樹張燈結(jié)彩，每一位服務(wù)員的頭上都戴著頂紅色的尖帽子。

    因為是周五，第二天也不上班，大家難免有些興奮，點了紅酒白酒。女子跟男子岔開著入座，工作上許默然在帶梁夢苑，這會兩人的位置也正好挨在一起。

    許默然右邊是梁鳴，兩人正在討論著第四季度的kpi完成情況，梁夢苑將酒倒進(jìn)許默然的杯子里：“我說兩位組長，下班時間咋能不討論工作上的事情么？”

    對呀對呀。其他的人看有人開頭，自是附和，沒有人愿意在自由支配的時間里還為公司效勞，沒有加班工資，也不是領(lǐng)導(dǎo)。

    許默然跟梁鳴一個勁的道歉，自罰三杯。

    白鷺一個人坐在飯桌前，桌上的菜是特意按照許默然的愛好做的，此刻都已經(jīng)涼透。窗外起風(fēng)了，冬日的風(fēng)劇烈而又干燥，卷起了窗幔，吹在人的臉上火辣辣的疼。白鷺突然覺得眼睛有些酸澀，眼淚毫無預(yù)兆的涌了出來，委屈再一次接踵而來，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盡頭？

    手機在茶幾上面不停的轉(zhuǎn)動，白鷺擦了一下眼睛，過去拿起手機，看到號碼時猶豫了下，然后按了接通鍵。

    “白鷺，平安夜快樂?！?/br>
    白鷺聽到那邊說完，掛斷電話，將桌上的菜全部倒進(jìn)垃圾袋，換身衣服出了門。

    ☆、第12章 交鋒

    打電話的是林桐，白鷺不知道他是怎樣拿到的自己的號碼，如果換在平時她肯定不會出去，畢竟兩人早在十年前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雖然分手后她糾纏過，可是那都已經(jīng)過去十年了。她也沒有想過將來的某一天自己還會執(zhí)著于過去的事情，過去的人?？墒墙裉?，她真的不想一個人，她太寂寞需要另一個人來陪伴。

    她在樓下見到了林桐，林桐背倚著古老的城墻，城市的霓虹街燈照得他整個人慵懶而不真實，他看到白鷺時瞇了瞇眼睛，接著笑容沐浴春風(fēng)：“還以為你會拒絕。”

    “怎么一個人？”

    “還沒有告訴你，在這個城市，其實我一直是一個人?！?/br>
    白鷺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林桐站直了身體：“吃飯了沒？一起去？”

    “唔，好的?！?/br>
    白鷺從小在四川長大，對于四川的麻和辣尤為喜愛。而林桐雖是四川人，卻不怎么能吃辣。兩人在街巷里面走走停停，每個餐館皆是人滿為患，最后兩人到了一處環(huán)境不太好的老字號里面。

    餐館里所有的設(shè)備都很陳舊，不大不小的風(fēng)扇吊掛在墻壁上，扇葉表層布滿灰塵油煙，筷子放在老舊的竹筒里，白鷺用餐巾紙一擦，油漬漬的。整個餐廳的工作人員加起來只有兩個，一人拿著便簽和筆給他們點餐，一人忙給他們遞來茶水和碗。

    白鷺對吃的不挑，把選擇權(quán)交給林桐，林桐點了一個毛血旺，一個水煮rou片，一個涼拌三絲外加一個西紅柿雞蛋湯。

    白鷺有些驚訝：“寒冬臘月的季節(jié)，你還要吃涼拌三絲？”

    林桐笑著說：“似乎高中時候，你很喜歡吃這個菜。我還記得那時候你幾乎隔天差五都要點這個菜?！?/br>
    是了，高中那會白鷺去食堂吃飯可喜歡打這個菜了，不過不是因為特別喜歡，而是它便宜。食堂里面素的涼菜最便宜，那年紀(jì)里小小的她也有很重的自尊心，有一次林桐問她為什么老是喜歡打這個菜，她那時漲紅了臉，卻又不好意思開口說這個便宜，只得撒謊說因為喜歡。

    沒想到那么久遠(yuǎn)的事情他還能記得，尤其兩人還分手了。

    相比林桐，許默然就淡漠得多，白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許默然這人是個冷血動物，缺少感情。他從來不會問自己喜歡什么，愛吃什么菜，愛穿什么顏色的衣服。結(jié)婚半年，倒是她記得他的很多愛好。

    對于林桐的這些記憶，白鷺并不想提及，事實上從在樓下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后悔了，她不該出來的，不管怎么樣，他們也不該再見面了。

    可能是店面太老舊的原因，店里人并不多，上菜也很快。白鷺嘗了口毛血旺，味道還不錯。

    林桐似乎對這里的飯菜很感興趣，悶著頭一個勁的吃，白鷺想說點什么來調(diào)解氣氛，最后看他吃得那么專注只好作罷。

    西方的傳統(tǒng)，平安夜是要吃蘋果的，每年逢這一天蘋果的價格會被炒到至高，街道兩旁巨大人*流面前的地上放著一張紙，上面擱著包裝精美的蘋果一枚。

    林桐在路邊買了個蘋果遞給白鷺，白鷺沒有伸手去接，林桐輕笑：“只是節(jié)日的祝福而已?！卑樈舆^蘋果，醞釀再三還是開口：“林桐，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行為讓你有所誤會，其實我……我是想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們現(xiàn)在各自都有了新的生活，其實在陌生的城市里能夠遇到以前熟悉的人真的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但是……我不知道該怎么說，不過我相信你能明白我的意思?！?/br>
    林桐自嘲的笑：“我明白，其實白鷺你不用那么戒備，我只是因為在陌生的城市里突然遇到你很開心而已，今天是個喜慶的節(jié)日，我想著大家畢竟同學(xué)一場一起熱鬧一下也沒什么?！?/br>
    “嗯，沒什么的。”

    “其實我……”林桐欲言又止，最后有些無奈，昏黃的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他興致缺缺的說：“走吧，送你回家。”

    到樓下城墻處，林桐隨手扯下墻上的爬山虎，白鷺跟他道別，林桐突然拉住她的手臂：“白鷺，其實我想說，我現(xiàn)在的生活真的是千瘡百孔。有的事情是真的很難回憶，可是越是這樣，就越想回憶，越是回憶，就越是悲傷。”

    白鷺不明白林桐的意思，張口想說點什么，林桐卻笑了，他松開白鷺的手臂：“快上去吧?！?/br>
    白鷺點點頭：“晚安。”

    “晚安。”

    白鷺被林桐的話弄得更加煩躁，她悶悶的進(jìn)了小區(qū)大門，拾階而上，最后在自家門前停了下來。

    轉(zhuǎn)動鑰匙，打開房門，里面并不似自己想的那般黑暗，相反的是一片明亮。

    她看到許默然背靠著百葉窗，雙手撐在欄桿上。

    白鷺將門合上，換好鞋子走進(jìn)客廳，放下包包和蘋果，端起茶幾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后才問窗邊的人：“吃飯了嗎？”

    許默然點點頭：“你呢？”

    “嗯，吃了?！?/br>
    許默然走近沙發(fā)，拿起面前茶幾上的蘋果看了又看：“別人送的？”

    “嗯。平安夜吃蘋果，習(xí)俗?！?/br>
    許默然顯然對這種習(xí)俗不感興趣，他坐在沙發(fā)上，拿出手提打開，然后從煙盒里取出支煙點燃夾在手指上。

    白鷺看著他手里的煙發(fā)呆，許默然過了一會瞇著眼睛斜睨她：“試試？”說著還把煙遞給白鷺。

    白鷺搖搖頭，許默然似有若無的笑了一下，然后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屏幕。白鷺盯著他的側(cè)臉看了一會后問他：“你以前談過戀愛沒有？”

    “你覺得呢？”許默然轉(zhuǎn)過臉看著她，反問。

    “談過吧?！?/br>
    “為什么這樣篤定？”

    “那啥……什么的時候……你不像是……”

    “噢，”許默然故意拉長語調(diào)，“你看起來倒像是……”

    “你什么意思？”白鷺握緊拳頭。

    “沒什么意思，其實我不介意這方面，你不要緊張?！痹S默然聳聳肩，“剛剛那男的，你第一次跟他睡的？”

    白鷺臉?biāo)查g蒼白，她強忍住眼淚：“許默然，我是不是第一次，你最清楚。”

    “所以，你現(xiàn)在是要跟我計較我們是不是處*女處*男的事情？”

    白鷺搖搖頭，“算了，沒事了?！闭f完準(zhǔn)備去臥室，卻被許默然拉?。骸鞍言捳f清楚，不要開個頭就沒了尾，顯得我多不上道似的。我剛剛的話說錯了么？”

    “許默然，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有時候真他媽混蛋？”

    “有啊，比如你?！痹S默然不以為意，“怎么？跟前男友見了面，突然發(fā)現(xiàn)還是舊人好？現(xiàn)在是不是特后悔嫁給了我??？”

    “你說對了，是挺后悔的?！卑橖c點頭。

    許默然松開拉著她的手臂，白鷺走進(jìn)臥室將門砰的一聲甩上，許默然從鼻子里面哼了聲“切”。

    有時候白鷺是真不明白，許默然怎么就那么討厭她？她真的就那么讓人厭煩？

    明明是他做錯了事情，不回來吃飯也沒有一個電話，自己等他好幾個小時，回來不道歉就算了，還說話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