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淵和后屠巫神都不由微微點頭。

    “戰(zhàn)況如何？”后屠巫神問道。

    “祝酒巫神、后鹿巫神他們已率領(lǐng)大軍殺了進(jìn)入，應(yīng)該已殺至仙族三十三重天。”為首的上巫恭敬道：“我們僅是留守于天柱山外圍，絞殺阻攔些仙族外逃的殘余強者?！?/br>
    “同樣警惕四方，一旦發(fā)現(xiàn)仙族帝君歸來，好第一時間稟報。”這位上巫道。

    吳淵和后屠巫神都不由點頭。

    真正的大決戰(zhàn)，普通上巫還能發(fā)揮些作用，但這大批地巫？作用很小。

    “后峙元老，大戰(zhàn)已快結(jié)束，你就先和后彤在這里吧?！眳菧Y道：“我和后屠巫神，去三十三重天瞧一瞧?！?/br>
    “嗯?！?/br>
    后峙上巫點頭笑道：“去吧?！?/br>
    后彤自無不可。

    很快，他們就望著吳淵和后屠巫神化為兩道流光沖入了巍峨無盡的天柱山內(nèi)。

    “后彤小丫頭，后峰巫神可是同意了？”后峙上巫忽然問道。

    后彤聞言，臉上掠過一絲紅意，旋即有些遲疑道：“或許……是吧！”

    “若真同意了，倒有些出乎我的意料?！?/br>
    后峙上巫似有些感慨道：“且這件事，如今來看，對你，也不知是福是禍?！?/br>
    后彤不由一愣，忍不住道：“為何？后峙元老，這數(shù)百年來，你不是一直支持我嗎？”

    “開始時，我是支持你的?！焙笾派衔仔Φ溃骸罢撃挲g，你和后峰巫神年齡相仿；論天賦實力，你將來成上巫也有希望，放眼望去，整個巫族若要選一位后峰巫神的妻子，你應(yīng)該會是最適合的人選?！?/br>
    “這，亦是整個巫族高層都樂見其成的一件事?！?/br>
    后彤聆聽著。

    這一點，她一直是深信不疑的。

    這兩百年來，她看似一直陪伴著吳淵，但從未因此耽誤修行，相反她受巫神上巫指點，進(jìn)步速度反而更快。

    “但今日，我反而覺得，你不太適合他了?！焙笾派衔讎@道。

    后彤愈發(fā)不解。

    “我知你素來崇拜后穹上巫吧。”后峙上巫看向后彤。

    數(shù)百年下來，他對這個晚輩，也是愈發(fā)喜歡。

    “嗯?！焙笸挥牲c頭：“后穹上巫，令人欽佩。”

    “不止你欽佩，我們這些上巫同樣佩服，能為妻子做到那般地步，簡直不可思議?！焙笾派衔赘锌溃骸爸皇?，你覺得，你和后峰巫神，能成為后穹上巫那般嗎？”

    后彤頓時遲疑了。

    “你希望！你渴望。”

    “但你心中明白，很難。”后峙上巫感慨道：“最早時，我和后屠巫神都覺得，你和后峰巫神在相處歲月中，會培養(yǎng)出感情?！?/br>
    “自古，就有日久生情之說?！?/br>
    “這亦是現(xiàn)實?！?/br>
    “后來，后峰巫神游歷紅塵，他為書生公子時，你是弄燭侍女；他化為富商時，你偽裝成了他的妻子；他為凡俗將軍時，你可策馬相伴，共歷沙場……”后峙上巫道：“看似你們共同經(jīng)歷了許多，在你們短暫生命歲月中，你們彼此共同占據(jù)了很長久的記憶。”

    后彤聽著，這些經(jīng)歷和歲月，才讓她對自己和吳淵的感情深信不疑。

    “但今日。”

    “我方才看透了?！?/br>
    后峙上巫搖頭道：“我們共歷紅塵，但我和后屠巫神是高高在上的，從未去貼近過，那一種種經(jīng)歷對我和后屠巫神造成不了任何影響。”

    “而你，而是太過融入，融入的都漸漸迷失自我，每一段經(jīng)歷和身份變化，都常常令你悵然若失，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和后屠巫神在一旁看的一清二楚……唯有后峰巫神，他偽裝成任何一重身份時，都完全投入。”

    “可一旦抽身時，又會迅速清醒，不再受絲毫影響，僅將諸多紅塵感悟融入己道，磨礪道心。”

    “他是天生的求道者。”

    后彤越聽，心漸漸有些慌。

    “元老，你的意思是？”后彤忍不住道。

    “后峰巫神的道心之可怕、意志之不可撼動，在我看來，都不是短暫的共同歲月能影響的?！焙笾派衔讎@道，看向后彤的眼神頗有些遺憾。

    “尤其是今日，大衍帝君最擅推演，最擅神魄攻擊，他以生命為代價，以造化神兵為基，布下的殺招何等恐怖，尋常上巫怕都會沉浸其中，必死無疑?！?/br>
    “可后峰巫神呢？”

    “他才修煉數(shù)百年，就能迅速破開重重桎梏清醒過來，且自身不受數(shù)千重幻境影響絲毫。”

    “這樣的道心，何等可怕？”

    “你真覺得，他會因你數(shù)百年的陪伴，就徹底對你動情？”后峙上巫道。

    后彤巫將沉默了。

    她并非不懂，她同樣是一位強大巫將，眼界見識卓絕，只是當(dāng)局者迷。

    之前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未曾完全意識到。

    但后峙上巫的話，卻她隱隱明白了。

    只是。

    還有些無法接受。

    “元老，你覺得，后峰為何又要那樣問我？若他心中未動情，又何必問我？”后彤低聲道。

    “在我看來，是憐，而非情?！焙笾派衔讚u頭嘆道：“或許，他真有一絲心動，但這更多，恐怕是因他修行歲月短暫緣故，道心再強，亦還未受歲月洗禮，還未真正達(dá)到那般無情地步?！?/br>
    后彤沉默了。

    憐？

    一絲心動？

    “后彤小丫頭，你覺得，何為道侶？何為妻子？”后峙上巫忽笑道。

    “道侶和妻子，不就是稱呼不同嗎？”后彤頗有些遲疑道。

    “哈哈，道侶和妻子，可沒這么簡單，或許是我老糊涂了，看錯了，或許后峰巫神真對你動情了?！焙笾派衔讌s似不愿再多言，笑道：“但是，這一步，你得想清楚?！?/br>
    “情之一字，最傷人。”

    “沉浸其中，傷人亦傷己?！焙笾派衔赘锌溃骸跋窈篑飞衔啄前?，實則就是對的嗎？”

    “不過，你還有時間?！?/br>
    “好好想想吧?！?/br>
    后彤陷入了沉思。

    后峙上巫淡淡一笑。

    數(shù)十萬年，他見過多少？很清楚，為何總是少年人容易癡心于情愛？因為少年的世界最是單純無暇，最是容易滿意。

    為何越是強大者、年長者越難動情？

    經(jīng)歷太多、人生豐富，牽掛也越來越多，再深的感情印記，都只會在生命中占據(jù)越來越小的份額，越來越難讓人拋下一切。

    “人生如河?！?/br>
    “所謂伴侶，就是兩條河的碰撞交匯，融匯成一條更大的河流，可以流經(jīng)更多的土地，見證更多的風(fēng)采?！焙笾派衔装底愿锌骸暗ㄓ邢嘟庞邢Ｍ龅缴琅c共、為之拋棄一切。”

    “但是，若一條只是溪流，一條卻是浩浩蕩蕩近乎永恒的大河乃至汪洋。”

    “只會越來越難。”

    “人生滄海，轉(zhuǎn)瞬即逝，這茫茫天地，唯道永恒啊?！焙笾派衔装祰@。

    情比金堅。

    可道，卻比天地還要久。

    求道者，并非真無情。

    只是道，比情更為永恒！

    這是后峙上巫的感觸，但他并沒有說出口，他知道，有些事，只能當(dāng)事人自己去悟。

    悟出來，才能真正看透。

    ……

    天柱山內(nèi)。

    吳淵和后屠巫神穿過一層又一層破敗的世界，無數(shù)的仙族生靈尸骸、碎裂的大地。

    在荒古大地傳說中的‘仙族樂土’。

    此刻卻是一片末日。

    吳淵和后屠巫神卻是平靜看待這一切，迅速向著三十三重天而去。

    沿途每一層，都僅碰到一兩位駐守的上巫。

    “后峰巫神，那一面造化古鏡，如何？可能夠cao縱？”后屠巫神好奇，心中有一絲期待。

    “尚不能，煉化起來很慢。”吳淵搖頭道。

    后屠巫神不由點頭，倒也不奇怪，這等不可思議的造化奇物，若吳淵能迅速煉化，才是怪事。

    他卻不知。

    “無法煉化？”吳淵暗道，實際上從拿到造化古鏡的那一刻時，他就嘗試在煉化。

    但始終無法成功。

    連烙印下一絲生命印記做不到。

    就仿佛，有一層無形隔閡，阻攔著吳淵，任憑吳淵如何去努力，都達(dá)不到。

    唯有當(dāng)進(jìn)入天柱山后。

    “造化古鏡的氣息在變強，蘊含的力量似乎在急劇提升?！眳菧Y敏銳察覺到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