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臉間距不過半拳，柳九九調(diào)皮地在他臉上噴了一口口水，嬉笑道：“你問我，你是誰，我的回答是，你是排骨王啊?！?/br>
    周凌恒瀑布汗，被她噴了一臉口水開始鬧情緒，頗為嫌棄地在她肩膀上蹭了一下，“好，就讓朕這個(gè)排骨王，好好吃了你這個(gè)小鍋鏟。”

    說著，在她腋下?lián)狭艘幌隆?/br>
    柳九九忍不住咯咯發(fā)笑，笑聲同銀鈴一般穿透出去。

    在殿外伺候的太監(jiān)宮女很識趣兒的將掛簾的銀鉤放下，仍由兩人白日鬧騰。

    ☆、第43章 i，

    景萃宮內(nèi)殿。

    柳九九伸出一只小肥手，將珠簾繡幕扒開，探出一只小腦袋，覷了眼外面。見殿內(nèi)沒人，這才好意思壓在周凌恒結(jié)實(shí)的胸板上，拿臉頰貼著他的大胸肌，伸長胳膊去拾自己的衣服，隨后鉆進(jìn)被子里，仔細(xì)裹上。

    穿上底衫，她趴在周凌恒身上，有氣無力吐了口氣，隨后打起精神爬起來，用玉簪挽好發(fā)髻，走出內(nèi)殿，徑自去了小廚房。

    她讓宮女們挑揀了幾把上好黃豆，在水里用溫水慢泡。自個(gè)兒挑了兩條新鮮的嫩豬蹄，用燒紅的火鉗將皮上的豬毛燙干凈，自個(gè)兒用熱水仔細(xì)的洗搓。

    這些給蕭淑妃和太后吃的東西，可不能馬虎，一根豬毛足以毀了一鍋好湯。她攥緊菜刀，從水里將豬蹄撈出，三兩下剁成均勻小塊。

    小安子在旁看得目瞪口呆。這柳姑娘看似纖弱，手腕力道比起屠夫有過之而無不及，手起刀落，一刀便將豬蹄剁塊，絕不拖筋帶rou。趁著柳九九轉(zhuǎn)身去洗菜，小安子嘗試著抬了抬菜刀，這斤兩……他雙手舉著都吃力，柳姑娘是如何一只手將這菜刀給耍起來的？

    他望著柳九九，怔然吞了口唾沫。

    柳九九回頭瞪了小安子一眼，覺著他那副模樣就跟個(gè)傻愣子似得。她用開水煮去豬蹄血水，用姜片陳醋加水浸泡，片刻后撈出用涼開水洗凈，再分別裝入三只紫砂鍋內(nèi)，加入水、蔥段、姜片三味輔料，最后才抓起兩把黃豆撒進(jìn)去，天女散花似得。

    做好這些，柳九九讓燒火的宮女起開，自個(gè)提起裙子坐過去，取出幾根燒得正旺的柴火，中火慢燉。小安子見三只砂鍋均未蓋鍋蓋，便多事兒想去蓋鍋蓋，卻被柳九九一個(gè)干木棍抽過來，“先別蓋，敞開可以散發(fā)豬蹄的腥味?！?/br>
    小安子揉了揉手背，一臉的委屈，“姑娘您下次叫住我就成，打著奴才手背疼?！?/br>
    柳九九“哼”了一聲，舉著手中火鉗眉飛色舞道：“你要是土豆，我指不定就上火鉗了！”提及土豆，柳九九眼臉一垂，有些失落。

    也不知土豆和糯米，在宮外過得好不好。

    小安子倒是個(gè)體貼人的，心里細(xì)致，“姑娘，你莫不是想九歌館的兩個(gè)下人了？”

    柳九九抬頭看了眼小安子，抿嘴點(diǎn)頭，“想，但是想也見不到啊?！?/br>
    小安子正準(zhǔn)備說話，身后被人拽了一下。一回頭，就看見精神煥發(fā)的陛下杵在身后。小安子知趣兒往后退了一步，周凌恒湊過來，看了眼三只砂鍋里的豬蹄，聞著里頭的香味垂涎不已，“你要是真想他們，讓他們進(jìn)宮便是?！彼み^頭問小安子，“景萃宮可還缺人？”

    “回陛下，糯米姑娘倒是沒什么問題，就是那個(gè)土豆，可能得委屈他同奴才一樣凈身了?！毙“沧踊氐馈?/br>
    柳九九起身將一根胡蘿卜切成絲，那粗細(xì)就跟頭發(fā)絲兒似得。周凌恒“嘖”一聲感嘆，忍不住用兩根修長的手指夾了一撮起來，正要往嘴里塞，柳九九卻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

    他手一抖，胡蘿卜絲兒還未入嘴，便堪堪散落一地。

    柳九九嗔怒道：“生蘿卜絲兒有什么好吃的？”她舉著手中菜刀沖著小安子揮了揮，“你敢閹我們家土豆，我就閹了你！”她瞪著一雙滾圓的眼睛，虎視眈眈盯著小安子下身。

    小安子吞了口唾沫，下意識夾住腿，“姑娘，我這已經(jīng)干凈了，沒閹頭?！?/br>
    柳九九怔了一下，舉著菜刀又道:“反正不許！想別的辦法！”

    周凌恒生怕她一個(gè)不小心將手中菜刀飛出去，小心翼翼從她手里奪過菜刀，說道：“朕身邊恰好缺個(gè)侍衛(wèi)，就讓土豆跟著朕吧?！?/br>
    柳九九這才滿意點(diǎn)頭，取了蜂蜜澆在胡蘿卜絲兒上拌勻，再分別裝進(jìn)三只白瓷小蝶內(nèi)。柳九九擺盤的手藝不錯(cuò)，剔透的蜂蜜裹著胡蘿卜絲兒，脆瑩發(fā)亮，瞧著極有食欲。

    方才跟柳九九鬧騰一場，他還當(dāng)真有點(diǎn)餓，揉著胃眼巴巴望著她。柳九九見他可憐，將早上余下的綠豆稀飯熱了熱，給他盛了半碗，讓他就著蜂蜜胡蘿卜絲兒下飯吃。

    周凌恒端著一只小碗，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津津有味吃著綠豆稀飯和胡蘿卜絲兒。這綠豆稀飯倒是特別，有股入口回醇的香味，特別開口，這蜂蜜的味道也別具一格。

    柳九九蹲在他跟前，捧著小臉問他：“好吃嗎？”

    周凌恒點(diǎn)頭，已經(jīng)顧不上說“好吃”，一口氣將碗內(nèi)綠豆稀飯喝干凈，遞給她，“再給朕來一碗！”

    她接過碗，又給他盛了滿滿一碗。周凌恒拿筷子在碗沿敲了敲，發(fā)出悶悶的“叮?！甭?，他一雙眼睛里泛著瑩瑩亮光，“鏟鏟，這綠豆稀飯你是怎么煮的？還有這蜂蜜，也比朕平日吃的好許多?！?/br>
    柳九九起身，拿著小湯勺在砂鍋里攪了攪，將里面的黃豆用湯勺摁碎，不疾不徐道：“綠豆在鍋里炒過，所以這粥喝起來格外香，這蜂蜜嘛，是我讓人去御花園那顆幾百年的大榕樹上取來的野蜂蜜?！?/br>
    周凌恒意味深長“哦”一聲，忍不住又多喝了兩碗粥。

    小安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陛下坐在灶臺(tái)前的小凳子上，半點(diǎn)不將就的喝了整整六碗粥，其坐姿吃相之粗糙，就跟平民老百姓似得。

    柳九九讓人將燉好的豬蹄給蕭淑妃和太后送去。蕭淑妃那頭，她本打算親自去，順便真誠的道個(gè)歉，哪兒知道周凌恒臨時(shí)公務(wù)纏身，非拉著她一起用晚膳，讓她陪著。

    據(jù)說這次太后壽宴，不僅各國諸侯前來朝拜，也有外來使者紛紛獻(xiàn)寶。

    這次壽宴關(guān)乎大魏國譽(yù)，必須得辦好。太后壽宴本應(yīng)是皇后cao辦，但礙于朝中無后，此事便落在了秦德妃頭上。秦德妃這人，柳九九不甚了解，初次接觸，她覺得秦德妃還挺不錯(cuò)。

    她剛夸了秦德妃這人不錯(cuò)，就被埋頭啃豬蹄的周凌恒狠狠一瞪，“這秦德妃你離遠(yuǎn)點(diǎn)兒?！?/br>
    “為什么??？她今天還幫我跟唐賢妃求情呢！我覺得她這人挺不錯(cuò)?！绷啪排踔槪觳仓庾訐卧谧雷由?，特別滿足的看周凌恒吃豬蹄。

    男人吃得歡，她就高興。

    周凌恒啃豬蹄的模樣倒是斯文，他舉著手中豬蹄在柳九九腦袋上敲了一下，“這秦德妃是秦丞相之女，她的心眼如何我不知，但我知道，她對你絕無善意?！?/br>
    柳九九嘆了聲氣，“那這后宮，我能信誰啊?！?/br>
    “信朕，除了朕，你誰都別信。”他擦了擦手，起身十分滿足的舒展了一下筋骨，“你在景萃宮好好呆著，今夜朕就不來你這兒了，朕得留在乾極殿處理公務(wù)?！?/br>
    柳九九點(diǎn)頭，送他出門，正如妻子送丈夫出門一般。

    入夜后，柳九九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翻身起來，去廚房煮東西打發(fā)時(shí)間。

    夜深人靜，庭院里悄然無聲，依稀能聽見有當(dāng)值的宮女偷懶打呼嚕。

    她燉了一鍋大刀rou給大花送去。齊北虎被關(guān)在籠子里，蔫嗒嗒，半點(diǎn)沒有老虎威風(fēng)。

    柳九九打開籠子，將它放出來，摸著他的腦袋看它吃食。大花將柳九九一盆大刀rou舔的干干凈凈，連油渣都不剩。大花似乎很難過，拿腦袋在柳九九臉上蹭了蹭。

    她摸了摸大花圓滾滾的肚皮，以為它還想吃，教育它：“不能再吃了，肚子快撐破了?！?/br>
    大花晃了晃腦袋，張大嘴對著她哈氣兒。這齊北虎一張嘴，熏得柳九九差點(diǎn)暈過去，這嘴……怎么這么臭？臭的有些不同尋常啊。

    柳九九拉著齊北虎到燈籠下，這才發(fā)現(xiàn)它嘴里有兩顆爛牙。怪不得這大家伙只吃燉爛的rou也不咬人，感情是被爛牙折騰地沒脾氣。

    她倒是有些心疼這大家伙，牙疼的感覺她最清楚不過，疼得時(shí)候牽扯著半塊腦袋都疼，甭說吃人了，它現(xiàn)在能吃下她做的飯，已是天大的奇跡。

    就在柳九九抱著齊北虎的虎頭發(fā)怔時(shí)，忽地從圍墻上跳下一個(gè)黑衣人，柳九九下意識就往齊北虎屁股后面躲，張嘴就要喊“刺客”，她剛喊了一個(gè)“刺”，那人就已經(jīng)閃過來捂住她的嘴。

    湊近一看，原來是周澤。

    齊北虎一見是老主人，親熱地跑過來蹭了蹭，周澤氣得直瞪眼，“臭東西，還認(rèn)人哈？”

    柳九九瞪大眼睛看著這人，“你……你不是出宮去了嗎？怎么還在宮里！”

    “還沒有本王來不了的地方?！彼戳搜埤R北虎，蹙眉問她：“這大貓如何？”

    柳九九搖頭：“不好，它嘴里有兩顆爛牙，別說吃人了，吃白菜都不成?！?/br>
    周澤蹲下身，掰開齊北虎的嘴。齊北虎特委屈的歪過頭，張嘴給主人看，似乎在說：看，你家老虎就是這么慘。

    “蠢女人，你說，怎么辦？”周澤搗騰著齊北虎的嘴，問她。

    “能怎么辦？拔牙唄……”柳九九也不知是個(gè)什么心情，她沒那么怕這人了。她直覺覺得，這人對她已經(jīng)沒了殺意。

    即使怕也沒用，這人想捏死自己，就跟捏螞蟻似得輕松。

    她還想開口說話，卻被周澤捂住嘴拉至鐵籠后躲著。柳九九掙開他的手，“這里是我的景萃宮，我躲什么呀？”她的話剛說完，便看見有個(gè)人影鬼鬼祟祟跑進(jìn)了她的廚房。

    周澤此番來，看老虎是次要，來柳九九這里蹭吃喝才是主要。吃過柳九九的飯菜后，周澤覺著這京城的名廚做出的東西，簡直就是豬食！不，比豬食還難吃！

    他蹙眉看著那抹白色身影，這又是哪個(gè)不長眼的蠢貨，同他想一塊去了？來頭吃的？

    身邊蹲著的柳九九“咦”了一聲：“那人跑進(jìn)我廚房做什么？”由于好奇，她小心翼翼走過去，推開門往里面瞟。

    借著清冷的月光，她依稀可以看見那之碩大的身影是個(gè)女人。那女人敲開她灶臺(tái)上的鍋蓋，從鍋里舀了一口蝦仁粥喝。那白色身影喝了口粥，似乎很滿足，長舒了口氣。

    等那人轉(zhuǎn)過臉，柳九九再看……

    ——咦，蕭淑妃？

    景萃宮守衛(wèi)森嚴(yán)，蕭淑妃死怎么進(jìn)來的？難不成同周澤一樣，跳墻進(jìn)來的？

    柳九九看了眼廚房內(nèi)好大一坨的蕭淑妃，覺著不大可能。她這么大一團(tuán)rou，能跳墻進(jìn)來，那才見鬼了！

    周澤也跟著湊過來，壓在她背后朝里面看了眼，低低嘶了聲：“你這景萃宮，當(dāng)真是誰都能進(jìn)的啊，小皇帝派的人都□□去了？”

    身后的人緊緊壓在她背上，灼熱的氣息從她耳根后掠過，她一扭頭，差點(diǎn)就跟他親上。柳九九嚇得一把將他推開，自己一個(gè)踉蹌栽進(jìn)廚房。

    柳九九同蕭淑妃打了個(gè)照面。

    蕭淑妃手里握著鐵勺，正準(zhǔn)備再喝一口蝦仁粥，看見柳九九，她呆愣在原地。再看了眼杵在廚房門口的南王，就跟別雷劈似得——

    她呆滯，是因?yàn)樗@狗洞進(jìn)來的。

    ☆、第44章

    “誰在那里！”途徑勘察額侍衛(wèi)路過，聽見小廚房有動(dòng)靜，齊刷刷舉著火把，踏著鏗鏘步子跑過來。

    周澤退回去準(zhǔn)兒被發(fā)現(xiàn)，索性閃身進(jìn)小廚房，關(guān)上門，飛身躍上房梁。外頭火光大盛，蕭淑妃嘴里包著一口蝦仁粥，拿著鐵勺蹲下，躲在灶臺(tái)后。

    柳九九看了眼蕭淑妃和南王，不慌不忙打開門，同周凌恒的近衛(wèi)毛林打了個(gè)照面。

    毛林一瞧是柳九九，忙抱著拳頷首，“原來是柳姑娘，大半夜的在廚房做什么？”

    柳九九抓了抓后腦勺，說道：“那個(gè)……我肚子餓，順道起來喂大花虎。”

    毛林往黑黢黢的廚房瞅了一眼，疑惑：“姑娘為何不點(diǎn)燈？”

    “……我這不是剛過來嘛，正準(zhǔn)備點(diǎn)呢?！绷啪胖乐軡蓵簳r(shí)不會(huì)傷她，若她現(xiàn)在將周澤供出來，鐵定又是一頓打。她這一身rou雖然厚，但也挨不住他那一腳踹啊，胸口到現(xiàn)在頭疼著。

    毛林聞言，微微頷首道：“姑娘早些回去歇著，后院狗洞不知怎的塌了一塊，我等以為出了刺客，這才四處查看，驚擾了姑娘，屬下有罪?！?/br>
    “狗洞……塌了？”柳九九余光瞥了眼躲在灶臺(tái)后的蕭淑妃，終于明白，她是如何進(jìn)的景萃宮。

    ——不塌才怪咧，蕭淑妃那么大一坨。

    她正色道：“你們先去后院守著，這里應(yīng)該很安全，不用擔(dān)心我?！?/br>
    毛林同一干侍衛(wèi)抱拳：“是！”隨后紛紛退下。

    等他們走后，柳九九點(diǎn)燃燭火，蕭淑妃拿著鐵勺緩緩起身，頗尷尬地看了眼她。

    她用燭火照著蕭淑妃，將她上下一番打量，見她白色的紗衣滿是泥土，頭上簡單的發(fā)髻松松垮垮，搖搖欲墜。她疑惑，問道：“淑妃娘娘，你怎么在這里？”

    蕭淑妃拉不下臉面說自己來此的目的，索性胸脯一挺，指著房梁上的南王道：“南王怎么在這里？”她眼珠子咕嚕一轉(zhuǎn)，道：“好你個(gè)柳九九，深更半夜，你們孤男寡女，莫不是——”